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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先生文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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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先生文集卷之二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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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进 先朝未达疏(庚子五月)
伏以臣于 先朝。受 恩罔极。报答无阶。只有芹曝耿耿在心。试欲以少补日月之明。刳沥肺肝。写染未半。忽遭 天崩之恸。卷庄箧笥。每自血泣。顷于登对时。猥蒙 询及。使之写呈。区区愿忠之心。庶几获伸。谨将疏本。随身以来。即欲 上闻。而惶恐不敢矣。昨承 圣教。催使呈进。臣诚感激。不能自抑。敢以别单改写以进。倘赐 乙览。或有当 圣心而备财择。则臣虽万死。不恨其不幸于前矣。云云。
己亥封事(庚子五月承 命封进)
伏以臣。草茅贱品。樗栎下根。虽尝从事于师友之间。而疾病中废。非不留心于圣贤之书。而懒惰自弃。加以顽拙之态。难容于世。狷滞之性。寡合于人。学识未进。气质难变。自知无用。甘心废缩。变故以来。杜门绝迹。与世长辞。不意 圣上嗣服之初。滥厕群贤荐剡之列。猥以不肖之臣。过蒙匪常之遇。感激 天恩。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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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时事。不量其力。轻犯世患。雠怨满世。谤议如山。自取颠隮。又谁怨尤。祸乱或作。朝暮待死。赖天之灵。获保首领。自念无状。分宜丘壑。为世所弃。乃至今日。复承 恩命。 天书络绎。 荣宠燀赫。此岂臣之梦寐所到者乎。惶骇感惑。无地措躬。伏念 殿下有何所取于臣身。而虚为是过礼哉。 圣志方锐于有为。治务先急于求人。鸠材聚工。细大不捐。虽以臣之不才。亦将俱收而并畜也。仰惟 君父之意。揆以臣子之分。只有致身一死之外。更无他义。臣前后所叨之职。虽不敢冒受。而各随人器。趋赴事役。固所不避。而臣之形势。不同于人。八十老母。不可远离。屡陈辞恳。诚未动天。不许递免。反加 温谕。臣之狼狈。到此尤甚。若使小臣。才学足以致用。有无关系治乱。则公义为重。私情是轻。区区乌鸟之私。有不敢必遂也。今臣之碌碌无用。 圣鉴所烛。臣虽或冒昧前进。不过服役于具僚之下风。遇事颠狂。犯分触讳而已。何所取哉。伏愿 殿下特垂怜察。而亟命镌改焉。仍窃伏念。臣遭遇 圣上不世之恩。既不能陈力就列以效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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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职。又有以惩前顾后。终无一言而已。则是臣负国。其罪尤大。故臣前日之进。谨将一得之说。欲效葵藿之诚。而不意闻母有疾。苍皇下来。有不敢献焉。臣伏睹 殿下有聪明睿智之资。有豁达宏大之度。乘有为之会。奋有为之志。由是而为尧舜之治不难也。由是而为汤武之业不难也。何故 临御十馀年间。忧勤虽切。食效愈邈。勉勉于学问上。而未见诚正之效。恳恳于政教上。而未见治平之盛。应天之诚非不至。而变怪之出愈甚。爱民之心非不切。而倒悬之急未解。所以 圣心慊然。惟新是图。登崇俊良。委任责成。朝野颙颙。伫见至治。庶几纪纲振肃。民生乐业。而以言其纪纲。则号令不行犹昔也。百僚怠官犹昔也。以言其生民。则流转失所依旧也。放辟为恶依旧也。臣诚愚昧。反覆思之。窃自怪讶。昨者伏闻 殿下因灾异谕中外之教。则 殿下亦大疑而深叹。愿闻振救之策。此诚志士尽言之秋也。呜呼。灾异之作。天意深远。固难测知。亦不过仁爱人君而已。历观古昔。明王谊辟。可以有为。而政或不修。则天必示谴以警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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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昏暴之君。为天弃绝。则反无灾异。是故无灾之灾。天下之至灾也。今以 殿下之明圣。居有为之位。值有为之时。而纪纲如是。民生如是。则宜乎仁爱之天。示此可怪可愕之灾。大有以警动于 殿下也。 殿下之兢惕修省。其可少缓乎。窃闻 殿下因此有举昭雪之典。人皆以为曩日之变。祥也非灾也。 殿下处事每如此。则臣恐天之示警。殆无虚日。亦不休哉。虽然。 殿下之民。抱冤多矣。哿矣富强。哀此贫弱。一室之内。虽十男不遗。一身之上。有三役兼定。无家不怨。无人不咨。呼苦之声。彻乎彼苍。天之谴告。未必不由于此也。以 殿下伸雪一二之冤枉。恐不能慰答天心。感召和气。而致位育之功也。然则如之何而可也。臣闻之。程子曰。生民之理有穷。圣王之法可改。此言正为今日准备也。盖圣人之法。因时以制。时变则法不同矣。以舜承尧。以禹继舜。圣人之治。宜无所不同。而其间礼乐刑政。更张多矣。其大者。舜之举十六相。皆尧之所未举。去四凶。皆尧之所未去也。尧之九州。舜分之为十二。舜之十二。禹约之为九州。此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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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好为更变哉。不过因时而已。降自三代。损益不一。忠之弊也。则以质承之。质之弊也。则以文承之。文之弊不救。然后天下大乱。入于强秦之暴虐。汉兴。尚宽德尊经术。而其弊也崇虚文无实节。世祖褒奖节义。而其弊也苦节不中。变而为魏晋之旷荡。以至五胡乱华。中原靡烂。唐之贞观。可谓盛矣。而救弊未尽其道。犹有夷狄之风。陵夷至于五季。而坏乱极矣。宋惩藩镇之患。释去兵权。收揽威柄。而真宗以后。纪纲渐弛。武略不竞。仁宗虽极仁厚。而颓靡之象已著。及至神宗。值可变之会。奋有为之志。而所信任者非其人。后仁义先功利。更变旧章。反不如初。驯致大祸。变夏为夷。他尚何说哉。大明勃兴。天日复明。报千古酬百王。功业岂不卓卓。制作岂不彬彬。而终不克监于成宪。以有今日。呜呼痛哉。上下数千年间。历代治乱之迹。大槩如此。其得失可以监矣。且以我东言之。父师八条。文献无徵。鼎峙扰扰。政教蔑闻。胜国五百。风雨晦冥。至于我 朝。太祖大王。开基定业。大纲虽举。节目未备。 列圣承继。随时创法。不拘一规。代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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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各适其宜。燕山之朝。 祖宗典刑。荡然颠覆。 中庙反正。可以改纪。而初年当国者。只是功臣之无识者而已。己卯年间。赵光祖等稍欲有为。而反为谗贼所害。乙巳之祸继作。士林糜粉。万事瓦裂。 宣庙朝。李珥等遭遇不世。方欲恢张治道。未就而死。当是时。升平日久。人情忸安。有识之士。或忧其衰替之有渐。而朝廷朋党之祸。已无救矣。壬丁之乱。有国无之。丙子之变。不亡幸也。喘喘馀生。狼顾胁息。鱼骇鸟散。以一时之苟活为幸。其复有出一气发一虑。以议论当世事者乎。或有留意于此而有所建白者。则亦不过补孔塞罅而已。臣愚以为由今之道。无变今之法。则虽尧舜在上。伊传在下。无益于成败之数也。今之所谓法者。岂皆 祖宗之旧章乎。或丁变乱之时。权宜姑设之规有之矣。今议者以为金石之典。莫敢出更张之计。其于 祖宗成宪。则任废坠而不能复。于近代弊法。则务因循而不敢改。可胜叹哉。大抵圣王之法。不能无后弊。故周公治鲁。已有寝微之势。太公治齐。已见篡弑之萌。若使齐鲁子孙谨守法度。因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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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则宁有衰乱之祸哉。我 朝立法。虽极周详。然年垂三百。时变事易。不无弊端。则犹可变通。况昏朝之谬规乎。汲汲改革。当如救焚拯溺。何苦而胶守。自底危亡哉。臣所欲变而通之者。只是涤去近日之谬规。以复 祖宗之成宪而已。伏愿 殿下留念。思所以变通焉。虽然。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今虽尽革弊政。尽复 先王之美法。而苟无上下躬行遵奉之实。则亦文具耳。臣请以无实之弊。先为陈达焉。伏愿 殿下加之意也。子思曰。不诚则无物。曾子曰。诚于中。形于外。苟有实功。岂无实效哉。今之治效靡臻。由无实而然也。今之可言者非一。而举其大者有七。上无求治之实。一也。下无任事之实。二也。 经筵无讲道之实。三也。学校无造士之实。四也。群策无救民之实。五也。人心亡向善之实。六也。朝廷毋教令之实。七也。何谓上毋求治之实也。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曾子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在易观之九五曰。观我生。君子无咎。象曰。观我生。观民。程子传曰。九五居人君之位。时之治乱。俗之美恶。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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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而已。若天下之俗。未合君子之道。则是己之所为政化未善。不能免于咎也。我生。出于己者。人君欲观己之施为善否。当观于民也。由是观之。人君是一国之本而治乱系焉。君得其道而国不能治者。必无之理也。今日之人心世道至于如此。则 殿下之政化。无乃未善乎。政化系于君心。则无乃 殿下求治之心。有所未尽其实乎。 殿下其反诸身而思之乎。呜呼。 殿下以圣敬之德。操有为之权。岂无治平邦域高出百王之志乎。只缘群臣少有承当者。吁谟失宜。试可不绩。议论多岐。实德未著。于是 圣心怅然。始有不可治之叹。以沮大有为之志矣。 圣心既沮。不求必治。故群臣亦见其然。心缓体弛。因循玩愒。以致下无任事之实。而国势陵迟。无复更振之望。此岂 殿下求治之心不实而然也。间者 圣志奋发。更招贤者。若可以有为而观我之生。未必尽善。仁义德教之谈。虽发于经席之上。而惠泽之实。末流于 阙门之外。忧劳恻怛之言。虽播于缙绅之间。而涂炭之苦。未解于圭荜之下。方今十数邑之赈饥。湖西二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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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赐民。特涸辙之斗水。车薪之一杯也。以此而民心之结于我。和气之感于上。难矣。其可曰求治之实乎。上无求治之实。故下无任事之实也。惟 殿下念之哉。何谓下无任事之实也。国家设官分职。各有所司。三公统率。六卿分理。侍从有论思之责。台谏有献替之实。以至庶司小官。莫不各有其任。监司宣化于外。节帅领督于边。守令分忧。镇将监戍。亦莫不各有其职。而今者委靡成习。牵补度日。所谓贤者。只欲持身寡过而已。不贤者。汲引侪辈。托公营私。在职之人。皆无固志。少有人言。引疾避事。朝迁暮除。不成摸样。朝廷一逆旅也。官员一过客也。譬如龙骧万斛去碇失柁。泛于沧波。而风浪骤至。则莫知所出。岂不寒心哉。夫经济责在于三公。而不敢建设大小大策以立经焉。纪纲专委于台谏。而不过摘抉一二奸细以塞责焉。以至庶司之官。谩不知所掌何事。惟知积日累朔以求迁焉。大官悠悠于上。小官泛泛于下。其中岂无一二奉公忘私者乎。只是形单势弱。不能有所补益。监司以 朝家命令奉行为职任。以守令文书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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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殿最。能明黜陟者。有几人乎。节帅严刑以自威。剥割以自奉。以名士应求为大事。以军士收布为急务。能不辱阃外之寄者。有几人乎。守令之贪婪。罔有纪极。其所谓善治者。苟冀无事于上司。类皆干誉于百姓。以字牧为心者。屈指甚鲜。镇将之无识者。惟思肥己。先问军卒之几何。以计绵布之多少而已。能以防备为忧者。绝无而幸有。惟是胥吏之辈。世传其任。熟知本末。大官不识旧规。必咨询然后行事。庶官恐其生事。任其所为而拱视。至于兵籍。最是大事。而委之其手。户部何等重处。而以为己物。他尚何言哉。印信之作。所以防奸也。各曹各司长官所当身管。下官不得擅开。而今则不然。罢坐之后。付印于胥吏之手。投间抵隙。恣其所为。何所不至哉。至于外方各邑军士之老除物故者。自本邑代定。报送兵营。则兵使谩不省察。委之下吏。下吏操弄其所代者。多不入于状启之中。而惩索人情于已死者之一族。此一弊也。如此之类。不可尽举。此而不变。则臣恐国不为国也。曹植曰。我国以胥吏而亡。李珥称之曰。此言虽过。亦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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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此由群臣不任事之过也。人人各举其职。则胥吏安得下手于其间哉。今若以所任非人而欲易之。则一时人物。不过如此。贤才难以卒办。以为刑法不严而欲重之。则法重而奸益滋。非救弊之策也。以为无可奈何而置之。则百弊日增。庶绩日败。生民日困。乱亡必至。今日儒臣。岂不讲论及此。而迄未闻有激厉群下久任责实之举。是 经筵无讲道之实也。惟 殿下念之哉。何谓 经筵无讲道之实也。古者设三公之官。师。道之教训。傅。傅之德义。保。保其身体。此法既废。师傅保之责。专在于 经筵。故程子曰。君德成就。责之经筵。经筵之设。非为临文讲读不失章句而已。将以解惑而明道也。将以纳诲而进德也。将以论政而制治也。故 祖宗朝于经筵官。待之有礼。亲之有恩。其所补益弘多。今之侍臣。岂皆问学知道之士。至于进讲之际。龃龉见笑。或惮于入侍。至有规避者矣。 殿下学问高明。义理通贯。无资于人。故亦循例临筵。不过数墨而已。朱子赞文王之德曰。化之入人者深。泽之及物者广。盖意诚心正之功。薰蒸透彻。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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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周遍。自有不能已者。信斯言也。 殿下之民。不被泽甚矣。臣恐 殿下诚正之学。实有所未尽也。然意不可徒诚。心不可徒正。必须以格物致知为先。物既格而知既尽。则身之所以修。家之所以齐。国之所以治。无不有以瞭然于心目之间。而举而措之。可以验其实矣。如此则身修。不如此则身不修。如此则家齐。不如此则家不齐。如此则国治。不如此则国不治。惟其有不知耳。知之而至则知如此。身安而国存。不如此。身不安而国不存。何苦而不如此。以致危亡乎。若曰。知之而不肯为。则亦未尝真知而已矣。其不能真知者。以其讲学之功无其实故也。上之 经筵。既无讲学之实。故下之学校。亦无造士之实也。惟 殿下念之哉。何谓学校无造士之实也。古者家有塾。党有庠。州有序。国有学。盖二十五家为闾。闾有学也。五百家为党。党有学也。王宫国都。皆有学也。人生八岁。自天子之子。以至庶人。皆入小学。十五择其俊秀者入大学。于是士农判矣。小学之方。洒扫应对。入孝出恭。小子之所以习也。大学之道。穷理正心。脩己治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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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学也。由塾而升之庠。庠而序。序而学。司徒教之。司马官之。是以三代之民。无不学。学焉者禄在其中矣。其不学者。缘南亩出麻丝粟米。以事其上。故有君子焉。有小人焉。上下辨而民志定矣。后世师学废而道学不一。乡射亡而礼义不兴。贡士不本于乡里。而行实不修。秀士不养于学校。而人材多废。今以区区教养之官。分置州郡之学。做对是习。廪食虚糜。教养之效。槩乎未闻也。祭酒新设。看详学制。可谓盛矣。然讲经近规。文义不问。句读能诵。辄登科第。不求性理。何关老师。招聚讲义。士已颦蹙。记所谓疾其师者。此之谓也。间或有若干好名者。谈前经而腾口。论当世而解颐。脩身正心。略从肚里过。治国平天下。翻出许多说。亦可羞也。士习既废。教化不行。人材何从而出乎。今日馆学之士。他日朝廷之人。既无问学之功。宁有适用之策。是以。学校无造士之效。而群策无救民之实也。此弊欲革。盍反其古。惟 殿下念之哉。何谓群策无救民之实也。古者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以相联属统治。而人无不籍。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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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常业。役无不均之患。赋有恒定之法。是以民之从善也轻。上之使民也易。以民产言之。则经界正。井地均。田无不受。人各食力。后世荡然无法。富者跨州县而莫之止。贫者转四方而莫之恤。幸民多而衣食不足。生齿蘩而流离渐多。今之议者皆曰。赋税必减。民力乃纾。此岂非今日急务乎。然有田者少。无田者多。利及于州县之跨。而无益于四方之转。其与王者之政使一夫无不得其所。远矣。若纾宽民力。勿夺农时。使力本者。得以自尽。则一结之田。其所出之多。岂特一二斗之减租而已哉。且国储有馀。兵食自足。则赐民田租。以悦其心。不亦可乎。今则经费每患不足。有司之臣。别为料理。以充其数。其所料理。亦非出于民乎。东给而西收。朝惠而暮病。实不损上。名曰益下。虽有仁声仁闻。而民不被其泽矣。岂王者制产之道乎。以民力言之。则周礼五百家相葬。今则士大夫一葬。数郡不足。家礼坟碑四尺。今则神道一石。千人莫动。下民效之。有平生不顾父母之养者。及其葬也。聚人为酒食。棺椁必备。石灰必用。至有具石物者。岂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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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慎终归厚之德哉。俗尚虚靡。徒事观美。良由国纲不举。上下无章。莫之禁故也。又有豪强驰骛于乡里。婚姻丧葬。营造耕耘。皆虐小民。凡常品官。各聚篱下。使良民如己奴。公私赴役之日甚多。充伍练习之时甚数。虽欲耕。得乎。湖西大同之后。朝家之令。一切使不得役民。而纪纲不立。鲜有奉行者矣。以赋税言。则今之赋甚轻。而贡则甚重。非先王之法也。且三南量田。而犹有未尽。五道最急。而无能举行。诸宫家各衙门位田免税。 国家之谬规。而犹未罢革。沿海盐盆鱼箭船税。 国家之所有。而尽入于私门。由是国入不足。而未免诛求于民。良可慨然。夫大同之行。或以为便。或以为不便。臣以为皆是也。所谓便者。向者沿边郡邑偏受其苦。玆法之行。比前半减。此目前之便也。所谓不便者。日久则弊生。有甚于他法。 国纲少弛。决不可堪。此豫虑其不便者。大槩此法。只有一项紧要难易处。此一事不为放过。则无弊矣。所谓一事者。如 御供之物。随其市上之有无而贸用。不复求之于本道。则庶几永久可行矣。且各邑守令廉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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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此法为便。然下吏先被其害。郡县之贸物。专责于下吏。廉价而倍徵。波及于一族。此监司御史之所当察也。不为禁防。则不出数十年。下吏不得保存。法不行矣。以兵事言之。则古者兵农不分。无事则为比闾族党。受教于司徒。笃尊君爱亲之行。有事则为伍两军师。听命于司马。奋亲上事长之志。故王者之兵。有征无战。后世养民之政不举。点兵之法徒严。驱市人而赴敌。竭国用而给饷。此唐宋兵政之弊也。我国 先王。选民为卒。寄兵于农。各分其卫。番上递代。国无饷粮之费。士无独劳之叹。其法甚美。而只缘平时无事。五卫取才之规废。而军士归于胥吏之使唤矣。乱后多故。州郡籍民之法弛。而人物漏于公家之版簿矣。强者閒游。弱者流散。刷丁填阙。逃不旋蹱。岁抄督急。搜括何得。哀哀赤子。襁褓充役。一番徵布之数。中产半年之资。父耕母织。晨夜不休。朝供番布。夕无所食。此无他。良民从母之规不立。而良籍日缩。有荫充卫之法不行。而闲游日众。弱者益弱。苦者长苦矣。今之议者以为不祥也。儿弱逃故。除其徵布。此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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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闾巷鼓舞。孰不曰吾王之德也。然此特今年一为之事耳。匪所以长久救济之策。而况文书未查之前。有依旧还捧之命。则民皆失心。虽曰明年计减。不以为信。愁頞仍蹙。和气还收。失信于民。非细事也。若夫束伍。则既有身役。又有赋役。兼有此役。何以支当。兵使营将例有巡邑点阅之事。监司亦有到境结阵之举。一年之内期会者凡几巡矣。春秋两时习操之苦。又有甚者。前期既有本官犒点之会。到坊又有城堞役使之规。往来道路。远近不一。东奔西走。莫敢或处。以兵农兼行之一身。奔走于田野行伍之间。犁弓并时。锄兵交手。闻有传令。则必疾首相告曰。某日操习矣。何时耕稼乎。某日巡点矣。何暇收获乎。藩篱毁破。乘屋无时。吁嗟阔兮。不我活兮。居常怨苦。既无敌忾之心。异日缓急。宁有死长之望乎。其充伍也。稍有形势者图免。尤甚穷弊者被抄。不能聊生。皆思远走。一室不保。四邻见侵。邻之邻族之族。无所不及。若此不已。国无类矣。今之议者。甲则曰既有兵使。营将可罢。乙则曰不为无益。不可遽罢。臣以为皆非实见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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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乱。况此时乎。兵要鍊精。营将何可罢乎。然徒知营将之不可罢。而不知为根本之计。民无所教。兵无所养。则臣恐练愈精而怨益深。兵愈多而乱愈生也。至于上番军士。则国家设为之法。为宫禁守卫之意也。而步兵徵布。半归于本曹之虚费。各处分军。多缩于下吏之操纵。不复 先王五卫之良法。加设 御营京炮之新兵。百弊日滋。忧虞多端。盖乱离以后国纲解弛。两班子支。不属五卫。故宿卫不可废。而新兵所以设也。其议论者是非不一。或日祸乱之萌。不可不虑也。或曰不虞之备。有不可废也。臣以为皆有理也。兵。气也。聚之于辇毂之下。不有以处之。则祸由此作。前鉴可戒。诸色之军。月费廪料。国用难继。炮手之抄。举家徙京。艰食有甚。 朝家待之。或不如一。事变之来。难保其无。则或者之忧。不为过虑也。然宫禁宿卫。何可已乎。苟切切然祸乱之是虞。而徒欲去其不可去之卫卒。则是恶虫蛆而欲弃醯也。其可乎哉。以节用言之。则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程子曰。损者。损过而就中。损浮末而就本实也。天下之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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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末之胜也。夫国家财用。皆出于民。如有不节而用度有阙。则横赋暴敛。必将有及于民者。必先节用。此不易之理也。我国大典宫室之制。大君六十间。公主王子君五十间。文武官二品以上四十间。三品以下三十间。庶人十间。有踰制者毁之。五礼仪。昏姻之仪有式。丧葬之礼有节。冠服之制有法。饮食之器有数。祭祀之物有品。上下之仪章不同。贵贱之等威有别。故风俗尚俭。民志有定矣。今皆不然。其奢侈之弊言之。日亦不足矣。今之议者。皆曰公主第宅踰制。宫家设庄有弊。必皆毁破。然后上行下效。民俗归于尚俭。此则当今急先务也。立治之本。无过于此。然大志不立。少者易夺。义理不明。物欲难制。侈心未去。财用不惜。则第宅朝毁而暮又作矣。宫庄名罢而实不罢矣。恭俭岂可声音笑貌为哉。以足食言之。则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盖圣人之立政也。贱货而贵德。远利而尚廉。天子不问有无。诸侯不言多少。夫务鸠敛而厚帑椟之积者。匹夫之富也。务发散而收兆庶之心者。人君之富也。陆贽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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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曰。散小储成大储。损小宝而固大宝也。此言当味也。今内需司岁入。不知其几何。而认为私贮。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句考其有无。此非王者藏富于百姓者也。至于忠勋府之设。国家所以厚待功臣。而其弊至于广占裒聚。诸道列邑。无处无之。田地免其税。奴婢徵其贡。其归则不过胥吏之囊橐。非特此也。至于诸各司。各有田民。创设之意。非不美矣。而末流之弊。同归于瘠公。不有以变通之。则臣恐上下征利而人不见义也。今之议者皆曰。内需司。付之户曹。为国家公费。然后可为国事。诚至论也。 殿下果能行此。则忠勋府各司田民。各邑屯田。次第归于公用也。然窃闻 宫中用度甚蘩。至于外司供上。不足于肥甘轻暖。而取办于内司。王子公主篚颁之物。亦皆出于此。其为用也甚要。 殿下不先有以一切去其浮费之习。而未免少有因循之念。则内需虽朝罢而夕复矣。然臣之所谓必罢者。非欲 赐牌恩例一切废阁也。依遵 国典。不踰限制而已。以生物言之。则圣人奉天理物之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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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六府。六府之任。在于五官。山虞泽衡。各有常禁。故万物阜丰而财用不乏。今五官不脩。六府不治。用之无节。取之不时。岂惟物失其性。材木所资。皆已童赭。川泽之产。亦已耗竭。此乃穷弊之极也。今禁火田之令。屡下而屡更。初则曰一切禁断。后则曰今年姑许。既谓之诸处皆禁。又谓之山腰许耕。操弄之权。在于下吏之手。收税之利。归于官曹之橐矣。且屠牛设禁。非不严切。赎木之弊。监司之利也。呜呼。孟子之时。七雄交兵。可谓急矣。其告齐梁之君曰。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使民养生送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夫长养山木。以为宫室棺椁之用。不亦迂且远矣。而圣贤之论治如此。今之为政。苟循目前之计。亦异于孟子矣。以蓄积言之。则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臣观今日之民。耕者少食者众。地力不尽。人功不勤。虽富室强宗。鲜有馀积。况其贫弱者乎。今一年之凶。不至于甚。而未免饥羸流亡之患。由无积蓄故也。 圣上轸念。如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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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中。臣下奉 旨。如救水火。罄竭鲁储而无所惜。开发齐棠而无不赒。所以救民之仁。可谓至矣。然一举荒政。公私荡尽。如不幸有连岁之歉。则未知朝廷何以为计。呜呼。民之困多矣。产业破而民困。力役蘩而民困。赋役重而民困。兵农合而民困。用不节而民困。谷无蓄而民困。救死不赡。何暇礼义。群策无救民之实。故人心无向善之实矣。惟 殿下念之哉。何谓人心无向善之实也。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一曰六德。二曰六行。三曰六艺。其不从者。以八刑而纠之。一曰不孝。二曰不睦。三曰不姻。四曰不悌。五曰不任。六曰不恤。七曰造言。八曰乱民。于是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其善者树之风声。其恶者移其郊遂。是故古人自幼耳目游处。所见皆善。至长不见异物。易以成就。公卿大夫。位称其德。终身居之。农工商贾。各勤其事。所享有限。民志有定。而天下之心一也。今教化不明。民散久矣。衣冠一变。乔木难迁。秉彝虽存。晦蚀殆甚。 圣上临御之初。人心耸然。颇有向善之念。若于此时。专务德教。丕变风俗。则今日之人心。岂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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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第缘初年朝著不靖。龙豕交争。国是靡定。薰莸杂揉。风俗靡靡。至于颓败而不可救。以言其朝廷。则弊习未祛。俗见犹痼。其闻善言见善人也。或有为人而歆羡者。或有显指而非笑者。中心好之者绝鲜矣。是故。良实少而虚伪盛。附士议而历清显者。未必其人。为守令而获誉言者。未必有绩。以言其下民。则饥寒切身。本心都丧。父子兄弟。尚如路人。他又何说。纲常不能维持。刑政不能检制。此无他。上之所令。反其所好。故民不从。然则人心无向善之实者。由 朝廷无教令之实也。惟 殿下念之哉。何谓朝廷无教令之实也。子贡问。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子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若是乎信之于 国。不可一日无者也。是故。虽以商鞅之酷。必先立信于徙木。立威于弃灰。而其法乃行。况 圣王之法。以忠信为本。不见信于民而能为国家者。古今天下。未之有也。我国治法。无一定之体。 朝廷号令。多变易之端。一时号牌之法。才设而旋罢。三年军籍之式。或举而久废。备局之议论不一。朝令而夕反。方伯之奉行莫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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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忙而脚乱。传关之役。徒为州县之大弊。报牒之蘩。只见营门之多事。法府有禁奢之令则曰。五日京兆耳。僭物姑为藏置。或过数日而如前。或阅一月而依旧。外方有行会之事则曰。高丽公事三日也。凡事只为应文。才经数县而旋止。未及半道而还废。盖我国人心轻佻。持守不能久。风俗浮靡。变易不可常。俗固已薄。为法者又从而薄之。可胜叹哉。至于冠笠之制。自上亲教广狭之尺度。而士夫或有仍着旧制者。他尚何言。以此世道而虽有必行之良法。民不信。民不信。不从矣。凡此七弊。为今日之沈痼。纪纲之颓。民生之困。职此之由。七弊未除。则虽 圣上劳悴于上。士论驰骋于下。亦无保国安民之效矣。昔朱子告其君曰。此其形势如将倾之屋。轮奂丹雘。虽不觉其有变于外。而材木之心。已皆蠹朽腐烂而不可复支持矣。苟非断自圣志。洒濯其心。而有以大警救。则何以振已颓之纲纪。而厉已坏之风俗乎。今之时。与朱子之时又不同。内之材木之心已蠹。而外之轮奂丹雘。亦皆变矣。君臣上下。其可束手而坐待其崩颓之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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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虽在草野。心悬魏阙。目击时艰。不胜嫠妇之忧。忘其鄙陋。思效涓埃之报。谨尝考周礼制度之可行于时者。与夫 祖宗宪章之不举于今者。参以朱子增损吕氏乡约之法。兼取我国儒先经纶当世之说。合为一论。取以进于 冕旒之下。芹曝之献。虽见笑于傍人。萤烛之光。庶有裨于日月矣。其意似远而实近。其策似疏而实密。 殿下不行王政则已。如欲行之。则伏望 睿览而采用焉。大槩其法。为纲者有三。一曰正风俗。二曰养人材。三曰革旧弊。所谓正风俗者。即周礼教民之法。而其目有三。曰乡约。曰五家统。曰社仓。所谓养人材者。即戴记造士之意。而其目有五。曰学。曰延英院。曰科举法。曰五卫。曰军资别仓。此治法之摸样也。所谓革旧弊者。即修明国制之意。而其目有八。曰内需。曰贡案。曰赋税。曰人役。曰量田。曰汰冗官。曰久任。曰禁侈习。此。变通之机要也。然不能明知其众弊之所由起。如医人之察證下药。则牵于东而掣于西。得于彼而失于此。无以观会通而行典礼。必须先立经济司。如李珥之所论。凡 先朝大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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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章劄所陈白者。及近来朝野应旨所进言者。裒合而看详之。且令六曹各司官员及外方监兵使。以至守令佥万户察访。皆为刑止案。官吏官奴婢屯田几何。诸宫家各司田畓奴婢几何。诸色军兵几何。官舍几间。官谷几何。其境内镇山津渡店舍寺刹。一一书录。又以所见各陈弊端。而大臣总管。郎厅参佐。尽革弊习。率由旧章。咨禀裁定。以为一代之规。则庶几无弊矣。所谓乡约者。创于吕氏。详于朱子。增损于李珥者也。其纲有四。一曰德业相劝。二曰过失相规。三曰礼俗相交。四曰患难相恤。所谓德业相劝者。其目四十馀。所谓过失相规者。其目百馀。所谓礼俗相交者。其目十馀。所谓患难相恤者。其目七。曾在 宣庙朝。廷臣有欲行此法者。李珥以为不可径行。非以此法为不可行也。盖必有待而然。臣谨按国制。礼刑之典。略存乡约之意。而纲领似未尽备。节目似未尽该。必取吕氏之制而参酌时宜。行之着实。则教成俗美。民知亲上死长之义矣。臣别册以便 睿览。一并投进。所谓五家统者。出于周礼而载于我 国大典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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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按国典。纲领徒存。节目未备。若看此法。使五家为统。统有主。二十五家为小统。统有正。百家为中统。统有长。二百统为大统。统有有司。与乡约相为表里。姓名年岁四祖书于籍。无一人或漏。则座目一开。而一国人民之数。可坐而知矣。其不入籍者。 大明律杀之而不为代死。有逃避者。以谋叛论。此则过重不合于三代之法意。今不可尽用其律矣。然不在籍者。水火不得相资。会集不得参与。相讼不得听理。听理则守令有罪。其死葬也。不得顾见。顾见则有罚布。有移徙者。必受文状。付于所往之官。然后许接。即周礼所谓从而授之。郑注明无罪恶之意也。无文状而私自许接者。二百家皆罚布。则人不得以私自迁移矣。所谓社仓者。即朱子已行之规。而今列邑籴粜之法是也。然列邑之大小不同。粜谷之多寡不均。而又不行于里社。殊无蓄积以备不虞之意也。今须于列邑则每一结计置四石二石分。给。二石留储里社。则人各出租。有司主之。家给二石而收息。又留二石。以备不虞。公私皆有一年之蓄。则凶荒有备。缓急有用矣。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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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三条。正风俗广储蓄之具也。所谓学校者。即古者家塾党庠州序国学之规。而今国家仿而行之者也。臣谨按李珥所定。有学校模范及择师养士之规及揭示学宫之规若干条。造士之法。此略备矣。臣意二百家所在中间之地立蒙斋。以朝官生进学生有学行者为师。以社仓公养之。人生十岁。自大夫士之子。至于庶孽及良民。皆受学。而依国典。有荫无荫各有籍焉。及其十五岁。则选升于四学乡校。而臣谨按国典。成均馆生进二百之额数不足。则四学生徒年十五以上通小学四书一经者。及有荫嫡子通小学者补之云。而四学乡校初入之规。则无现文。臣意以为小学四书一经。非十五岁凡童稚之所能尽学也。当依见行曾时读之规。小学及四书中一书能通者。升于四学乡校。其不通者。归于其卫。都事每年巡行列邑。六十岁及初试入格外。皆讲二书。不通者皆还录于五卫。其讲也主于教谕。不以拣难汰降为心。邑宰不得以官事差任。监司到来时。谒 圣则祗迎于校门之外。不谒 圣则不迎。邑宰监司待之必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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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然后校案无滥入之患。生徒有训迪之道矣。臣谨按国典。州县各设外教官。考其勤慢加阶云。此法虽似着实。然未免有苟充之患。臣意士大夫有齿德学术而去官在乡者一人以为师。以会簿公养之。如今之付军职。廪食有差。如宋之祠官之例。每月朔望。入乡校讲习诸生。三十以上通读。以下背讲。以为赏罚之地。则师长无苟充之患。诸生有观感之地矣。此乃周礼乡先生之意也。至于书院之建。可养志学之士。为益不浅。而但不设师长。不系公家。故儒生相聚。放意自肆。既无畏惮之心。又无藏修之效。国家设立本意。不必如此。故议者或诋书院。以为可罢。此则出于愤怼。非正论也。昔李珥请依中朝之制。于大处书院设洞主山长之员有俸禄。择有学行可为师长者及休官退处之人。使居其职以导率之。此意固善矣。而当此 国家多事之时。既廪乡校师长。又廪洞主山长。力有所不赡。则各其书院。岂可无待师长之方乎。抑臣又念周礼泽宫观德之规。后世废而不讲。六艺固是士子所同讲习。而射御独阙。臣实未晓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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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臣意乡校书院讲习之时。必先行周礼乡饮酒乡射等礼。宾兴一入于朝。有实行者当之。无则不必苟充。以备全材之用。其与寻章摘句。用力于无用之地者。其功效岂不相悬乎。所谓延英院者。即程子之言也。窃闻国家亦尝设立一堂于太学之旁。遗址尚在云。不知刱于何时废于何时。而曩日廷臣亦建白而未行焉。今若设一院。凡公论推荐及岩穴之贤。必招致优礼。而不可遽进以官。群居切磨。俾尽其材。时赐召对。咨以治道。观其材识器能。然后官之。则湖学复见刮劘之实。周家可致思皇之盛矣。臣且念今日斋郎下僚中不无才学之人。并须精择于其中。俾与公荐所选者。公务之暇。朝夕游居。相与讨论。则庶几仕学俱进。皆为致用之成才矣。所谓科举法者。国家取人之规。虽不尽出于古昔贡士之法。而三年大比科外。更无别试廷试之设。而虽或设之。亦必讲经而后取之。故经术之士彬彬可观矣。今者科举频设。乃后来之弊。而不务经学。专事词章。不能通大学章句。而出身显仕者有之。至于文官 殿讲。实是奖劝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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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而朝绅之间。唯以衔杯咏诗为高致。视经学为苦役。为士者讲经。亦口诵是熟。不求文义。此弊不去。臣恐 经筵书筵皆为虚设也。今虽不能尽复三代之制。而试士必讲经。讲经必以文义为主。则决不如今日经幄之草草矣。且臣谨按国典。 祖宗朝用人之方。由于试才。大则文武。小则荫杂。无有不试而径用者。故实才登而倖门杜矣。今则不然。国法解弛。仕路便捷。人各自售。不肯取才。故铨曹用人。只凭闻见。虽有荐法。亦不能无弊。不若申明国典。以试才为主也。臣又按国典。武科则有经书之讲。文科则无武艺之取。故即今文臣试射之规。无异儿童之戏。盖由习之无素之致也。臣意以为今日之计。必于文科讲经制述之外。又设射帿一技。如馀经之式。则周礼司马论才取士之盛。可复见于今日矣。且周礼泽宫之法。必可用于今。而后世兴起人才之方。莫如科举。臣意以为馆学校生荫官有文武之才者。每式年设科时四书三经武经七书皆临讲。武才二技入格者。直赴 殿试。则儒生从事于射御之艺。而文武全才。可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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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矣。今科举时多有冒录纷纭之弊。须以学校儒案。自礼曹监营。直送于试所。不在是录者。不许录名。若冒入参榜者拔去。录名官罢职。则可以无弊矣。所谓五卫者。国家设卫之意美矣。有中卫左卫右卫前卫后卫焉。自公卿至庶人之子未入学校者。以荫之有无而各有所属。然后荫官取才武艺试才之规。皆所以奖劝成就之道也。后来此法既坏。人无统属。百弊俱生。万事无纲。御营京炮牙兵束伍之新设。不得已之举也。必也脩复五卫之法。参酌古今之宜。凡民勿论贵贱。皆入塾学。十五岁。选升于学校。其馀皆属于五卫。五卫之人。必试取武技之能者。而其不能者。自官收布二疋。输于军需别仓。以为上番军稍食之用。其上番者。以一万为一番。交相递代。所食出于军资别仓。五卫将领之。使常习艺。时时取才。以荫授官。则既有以宿卫宫禁。而亦足以振作兴起之矣。臣似闻近来都试。或赐直赴云。更于五卫下番之时。设场试才。一万人中取二三人。直赴 殿试。每番如是。每年如是。以为常式。人皆慕之。上京不知其苦。临番乐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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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矣。臣伏念此法既举。则一万交递宿卫之数。不难办得。而凡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未有纲不举而目张者也。必自族亲卫始。以及公卿大夫士之子弟。皆充其卫。如 祖宗朝时。然后京中各坊至于外方郡邑。皆不令而行矣。且今束伍不可废也。臣意以为考其乡约厅座目。公私贱十五以上。试取武才。能者皆充定。而私贱则本主家内使唤者勿充。公贱无才者。则收布如规。束伍每一人。以军资仓布。量宜定给。以为资。其中最有才者。公贱则免贱。私贱则以价给本主。亦使免贱充五卫。所食出于别仓。良民则勿充束伍。上番如旧。而所食亦出于别仓。试才与五卫同。此外诸色军兵之号。皆可罢革也。且漕水军皆有定数。其在远地者。自所居官收布如规。以送沿海邑。以助其役。且习艺之法。管子内政篇。甚悉且便。仿而行之。则虽无营将巡历之劳。而人各自习。技亦自精。 殿下取览内政篇。试行于国中焉。所谓军资别仓者。臣谨按国典。军资仓外。又置别仓。凡有公收之物皆贮之。诸道鱼箭盐盆等收税贸谷。皆补军资。遥隔诸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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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仓。镇将军官教官供给之用。皆出于此仓云。此实今日所当汲汲修举者也。各处鱼盐。无一物入于私门。各岛监牧别将之所私用及不入五卫者与不入束伍者。所收之布。皆输于此仓。内需各司各官及各寺位奴婢之贡。田地之出。亦总计其数。而凡 阙内各司之所用有常式。忠勋本府之所用亦有定数。而其外剩数。一切皆收之此仓。五卫上番之人所食。皆出于此。各曹各司各官立番下吏之食。皆出于此。官员驺从之价。亦出于此。一应应需之物。量入为出。则不患不均矣。恩例赐牌。亦当依国典施行。而第念今日异于平时。更加节量可也。此以上五条。养人才节财用之术也。所谓内需者。王者无私之道。则民间有弊之意。前后儒臣。言之切矣。论之详矣。臣谨按 国典。内用米布杂物奴婢。别提典掌。而厥后稍变其规。以吏部郎官。与知其出纳。而其实不能关涉矣。苟能变通而处之以公。典以官员。勿付中官。内用恒定有数。其馀归之军需。自 上如此。然后下之忠勋府各司官屯寺位等田地之出及奴婢之贡。皆输之别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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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沿海盐盆鱼箭船税。皆入别仓。无一物之私用。而一国之货利。皆为军国之需矣。此时有卜式。则必慷慨自纳其谷。其可各私其有。以蠹公室乎。至于宫家设庄。方今之第一大弊也。不有以革之。则国不为国矣。皮之不存。毛无所傅。若失民心。至于无国。虽有宫庄。其能独保乎。可谓不思之甚也。似闻儒臣建白。方有查正之举。而然自 上若无痛革之令。则在下者畴敢明查。以触宫家之怒乎。臣恐如画脂镂冰。徒有查正之名而无其实也。所谓贡案者。国家任土作贡之式。出于古法。而燕山以来。贡物甚蘩(一作繁)。民不堪命。厥后颇加节减。犹有未尽。乱离之后。式贡不均。无用之物。不紧之需。徒为民弊而已。则今日儒臣之必欲改之者。岂非急务乎。然八道均行大同之法。一年恒定 御用之数。市上贸用。不求远方。则今日贡案。不期改而自改矣。孟子论周室颁禄之制曰。君十卿禄。以此为准。则 御用之数。亦可定矣。所谓赋税者。孟子曰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貊。然则什一之法。一毫添不得。一毫减不得也。臣谨按 国典。贡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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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轻。异于先王之法矣。今者井授之制虽废。量田之法有据。以结卜之等差。校田亩之所入。则虽不中不远矣。若诸道皆举量田之法。然后勿分税与贡。通作什一之数以取于民。则一开田案。八道之岁入。可坐而数也。经用之外。如有馀裕。则百官之禄。可以加矣。凶年之备。亦可赖矣。军国之用。自在其中而无不裕矣。至于免税之法。亦有可论者。国典田无税者。乃驿田院田之类。莫非为公。而内需司田。亦在无税之中。恐非王者无私之道也。况夫诸宫家及功臣田民免税之规。非载于 国典。而弊则甚焉。臣之妄意。职田之规废。而诸宫家功臣独蒙偏 恩。有此免税之别典欤。沿革颠末。臣不暇消详。而槩论为政之大体。则勋戚锡赉之物。虽或异诸群臣。若其田税公共之赋。岂容独蠲乎。如内需司诸宫家功臣各衙门免税之规。一切革罢。使一国之民。晓然知朝家同仁一视之意。则上杜徼倖之路。而下无不均之叹矣。所谓人役者。臣谨按 国典。外居奴婢年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收贡各绵布一疋。臣未敢知此布升尺之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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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者各色徵布。多寡不同。苦歇悬殊。当酌以 国典。参以今行之规。公贱及良民之补保者。皆以五升布三十五尺二疋。定为通行之规。私贱之贡于本主者。亦同此式。本主如或加徵。随现惩治。则亦无不均矣。又按 国典。军士给保有差。二保每朔绵布半疋。滥收者论罪。然今若立人役一同之规。则凡其收布。皆置于军资别仓。如今见行 御营厅之规。束伍之在乡者。自本官分给之。则举一国出布之民。无有苦歇之异同矣。所谓量田者。二十年一改量。 祖宗之法。今三南虽已行之。而今去甲戌。已过二十六年矣。川谷变迁。经界互夺。书员多弄术之奸。守令有隐结之弊。趁今修举。不可已也。六道为急。而京畿则土瘠而赋重。今虽打量。其等第皆从中下。则赋役均而人不怨矣。所谓汰冗官者。曾子曰。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则财恒足矣。窃观今日 朝廷。冗官多则食者众矣。驺从多则食者众矣。胥吏多则食者众矣。奈之何国不贫而民不穷也。臣谨按我国之大。比于中朝。不及一道。中朝官职衙门。不倍于我国。可见我国之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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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冗也。中间因廷臣建请。多所省并。而冗员尚多。至于驺从之尤多。不可不减约也。臣又按 国典。各曹各司胥吏皆有其数。为今之计。莫若依 国典更加节减。且勿令胥吏一司久属。循环诸司。一年交递。则无偏利擅弄之弊矣。阙内使令有定数。各道各邑下吏亦有定数。工匠亦有定数。学宫下人亦有定数。馀者下吏附五卫。官奴为束伍。不参者收布如法。则兵食之需。大有所补矣。所谓久任者。臣谨按国典。自议政府至外方守令有缺。久任员外虽未满仕者择用。宪府谏院则勿论久任。故数易之弊生矣。凡官必须择人久任。然后可以责效。昔李珥进言于 宣庙朝曰。尽收一时人才。而不论新旧。不问贵贱。视官择材。以有德量识道理者。居之庙堂。通经术善启沃者。置之经幄。藻鉴公明者。任以铨衡。生财有道者。任以度支。讲礼不差者。授以宗伯。知兵远猷者。授以司马。忠信明决者。使治刑狱。干事无弊者。使主工役。正身纠物者。责以风宪之重。直己尽言者。委以谏诤之职。风力足以惮压下官者。付以承流宣化之任。廉威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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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服吏民者。除以分忧之职。内外大小之官。皆择其人。任之专而持之久。期以成绩。不限日月。其间才过于位者超升之。才不称位者则左迁之。才位相当者。虽终身一职可也。如有疾病。亦不轻递。必如汉法满三月乃免。倘有厌居一官。托疾辞避者。则台谏随现论递。不复授官。使此言见行于今日。庶几官无旷而事有举矣。今虽不能尽得其人。一时备员。而今日取一人。拔其尤者。明日取一人。拔其尤者。则不借异代而不患无人矣。所谓禁侈习者。当今之第一急务也。上自宫家。下至庶人。奢侈之习。罔有纪极。百弊之生。皆由于此。若此不已。不出数年。国不为国矣。言之舌弊。思之心寒。臣谨按五礼仪。 世子纳嫔。币用段子。王子纳币用绡。诸君用䌷或布。大君婚礼衣服。用绵䌷木绵。夫人盛饰。用绵䌷木绵。王女下嫁时盛饰。用绵䌷木绵。宗亲文武官一品以下。昏币皆用绵䌷木绵。又按 国典。官舍及堂下官以下婚姻人。用纱罗绫段罽毯者。并杖八十。其他类是。 祖宗制礼作法之意。岂不精且美乎。教民化俗之方。岂不正且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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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世道日下。人心日侈。式至于今。乃底于此。近日朝家之令。非不切禁。而不能从头整理。专责于闾阎小民。臣窃非之。且凡法令不严则不行。虽闾阎小民。亦自上示之以必禁之意。然后人知避而不犯矣。臣以为宪府一员。专管禁奢侈一事。久而勿递。有犯者则其所居坊有司及二十五家有罚布。外方亦然。凡犯禁之大者。全家徙北边。则庶几令行而禁止矣。此以上九条。革旧弊复故章之事也。凡臣所陈。盖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是在 殿下。殿下欲行王政。则盍反其本欤。本立然后事不烦而民不扰。众弊去而庶绩熙矣。臣请言其效也。此法行则乡约之籍定矣。五家之统正矣。社仓之储广矣。学校之政修矣。科举之规立矣。五卫之法复矣。兵食之资足矣。何者。五家之统正。则户籍在此。军籍在此。无人不录。无役不均。八道之人物。可坐而数。一国之赋役。可坐而定也。臣向所谓刷丁填额。逃不旋踵之弊。去矣。一族见侵。切邻波及之弊去矣。两班子支闲游之弊去矣。良民儿弱偏苦之弊去矣。岁抄充定民间骚扰之弊去矣。物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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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官家密筒之弊去矣。各官色吏舞弄閒丁之弊去矣。兵营下吏操纵物故之弊去矣。馀丁收布之弊去矣。隐壮除役之弊去矣。推奴称念族邻被侵之弊去矣。逃奴推寻本主见害之变去矣。官奴逃亡一族徵阙之弊去矣。豪强侵虐小民之弊去矣。品官庇护篱下之弊去矣。德业相劝则士相敕励浮誇虚伪之弊去矣。民各有业。弃本逐末之弊去矣。过失相规。则乡邻有斗。约正教谕。争讼自息。而官家听理之烦去矣。国法有犯。同里皆罚。人相纠正。而禁令难行之弊去矣。礼俗相交。则仁让之风兴而侵欺之弊去矣。俭节之俗成而奢侈之习去矣。患难相恤。则贫穷者顾助。破产流离之弊去矣。诬枉者救伸。抱冤屈抑之弊去矣。社仓设而富室专利之弊去矣。蓄积广而凶年无备之患去矣。学校之设广。则家塾教训之有素。而童稚捍格之患去矣。乡校宾兴之有礼。而人才遗逸之弊去矣。十六士农已判。而少年游惰之弊去矣。五十乡校从事。而年老弃业之弊去矣。使臣祗迎。行于校门之外。而青衿厌避之弊去矣。举子都目出于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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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而科场滥杂之弊去矣。延英院立。而秀俊群居。讲究治道。论定而官之。则朝廷用人之方。无淆杂之弊矣。未遽仕进。则岩穴求志之士。无难进之患矣。乡射贯革之礼是尚。而士不习射之弊去矣。文武兼取之科是设。而人皆贱武之弊去矣。五卫有取才之规。而人皆乐焉。厌苦谋避之弊去矣。里社有讲艺之式。而人各习焉。作辍中废之弊去矣。五卫同所而异录。贵贱无无别之弊矣。束伍附属而共业。赏罚无不均之患矣。五卫为出身之阶。而有宿卫之实。无立番之名矣。别仓为军食之府。而有养材之资。无赍粮之忧矣。一万递立于京城。而无聚兵生乱之虞矣。累万藏在于民间。无缓急无备之患矣。二百家社仓。有四百石之储。则不但为凶年之用也。八道列邑。有一年之蓄。则不但为穷民而设也。兵食俱足。则于斯二者。无子贡先去之问矣。内外相制。则其于表里无秦汉偏重之讥矣。 朝廷尚文。则武学少而校生多。可见济济之美矣。风俗尚武。则校生少而武学多。可致赳赳之盛矣。得一食则添一兵。少一食则减一兵。屈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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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反覆惟手。从欲而治。徯志而应。臣以为无事不成也。臣向所陈七弊去矣。皆在其中。故玆不敢历数焉。大槩此法。先王之美政。 国家之急务也。统八路之民物。而无一夫之或漏。总一国之货利。而无一物之私费。以先王之政。行之于范围之中。以 大明之律。绳之于教化之馀。从此令者。极安极便。违是法者。极危极苦。民何惮而不从乎。臣以为玆法之行。不出数年。国无游手之徒。田野多缘亩之民也。噫。义理在人。终不泯灭。以义制心。心何不正。以义制人。人谁不服。夫民以佚道使之。则虽劳不怨。以生道杀之。则虽死不怨。财物用之以义。则虽千金不足惜。摈于无谓。则虽一毫有所爱。此 殿下立心之正道。今日为政之要法也。虽然。君子风也。小人草也。上之所为。下之所效。故子曰。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程子曰。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然则此法虽美。 殿下无躬行之实。则民不信从矣。 殿下欲行此法。则盍亦反其本矣。昔李珥尝述一书。名之曰圣学辑要。以进于 宣祖大王。帝王为学为治之具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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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就其中。略采其修己切要之说。为 殿下申复焉。伏愿 殿下虚心逊志。勿厌烦劳。以垂 睿察焉。所谓修己之目有七。而一曰立志者。发愤勇猛。致治期于三代之盛也。张子之言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立志之目也。程子之言曰。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君志正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以圣贤之训为必当从。以先王之治为必当法。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自知极于明。信道极于笃。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此则 殿下所当奋发处也。朱子之言曰。阳气发处。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程子之言曰。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养形而至于延年益寿。学而至于圣人。此三事。分明人力可以胜造化。此立志之效也。呜呼。古人有言曰。有志者事竟成。未有无志而有成。亦未有有志而不成者也。今 殿下非无有为之志。而三年不能。五年不能。七年不能。已过十年之久。而犹未见尺寸之效。则岂但当今之恨。抑亦千古之所共恨也。二曰收敛者。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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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严肃。存心以为穷理之本也。子曰。不重则不威。张子之言曰。义理之学。须深沈方有造。非浅易轻浮之可得也。此言收敛容止之则也。诗曰。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记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盖王言虽微。其利害之效则甚大也。此言收敛言语之节也。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朱子之言曰。此心收敛。都在义理上安顿。则自于物欲上轻。于义理上重。此言收敛其心之法也。呜呼。有诸内者。必形诸外。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亦未有表端而影不直者也。伏愿 殿下不问动静。常存此心。无事而虚寂以养其体。有事而照察以正。其用则岂有应事之际毫釐之差乎。三曰穷理者。穷究事物之理。以致其知也。子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程子之言曰。穷理亦多端。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处其当否。皆穷理也。呜呼。人性本善。循理而行。宜无难事。惟其知之不至。故但知其难而不知其乐。知之而至则循理为乐。不循理为不乐。何惮而不循理。以害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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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乎。今 殿下聪明睿知出于天性。宜不待于学问。然先儒曰。气质之用少。而学问之功多也。伏愿 殿下于处事应物之际。读书稽古之间。必求是非得失之极。以为开发聪明启明心地之实焉。四曰诚实者。省察其心之所发。以尽其实也。曾子曰。诚其意者。毋自欺也。朱子之言曰。无是诚则无是物。视不明则不能见是物。听不聪则不能闻是物。推此类求之可见。呜呼。天有实理。故气化流行而不息。人有实心。故工夫缉熙而无间。人无实心则悖乎理矣。强仁行义。不能持久。锐进速退。不克有终。如此之类。皆无实心故也。昔文王有百里之地。而诚意正心之功著于四方。无不周遍。此乃诚意之效也。伏愿 殿下以文王为师焉。五曰养气者。矫气质而养真气也。子思曰。果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谢氏之言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朱子之言曰。至大初无限量。至刚不可屈挠。惟其自反而缩。则得其所养。而本体不亏。充塞无间矣。呜呼。昔齐宣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孟子曰。王请无好小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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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王请大之。伏愿 殿下必如文王之勇。武王之勇。以副臣民之至望焉。六曰正心者。正其心以为一身之主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朱子之言曰。庄敬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而水止。此言涵养之意也。子曰。操则存。舍则亡。范氏之言曰。一念之善。则祥风和气。皆在于此。一念之恶。则妖星扎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慎其独。此言省察之功也。程子之言曰。颜子心粗。李珥以为颜子正心工夫有未尽也。此言似精。盖此心之体。本自正大。直与天地相似。伏愿 殿下于此特垂睿念焉。七曰检身者。敬其身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也。子曰。君子无不敬。敬身为大。记曰。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心知百体皆由顺正。此言敬身谨礼之功也。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北宫文子曰。若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声。象气可乐。动静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此言威仪容止之则也。召公告武王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夙夜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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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蔡氏之言曰。人主一身。万化之原。苟于理有毫发之不尽。即遗生民无穷之害。此言戒饬无怠之意也。易曰。含弘光大。程子之言曰。知识明则力量自进。又曰。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此言恢进德之量也。书曰。后德惟臣。不德惟臣。范氏之言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此言亲正士之道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胡氏之言曰。隐公不敢忘僖伯之忠。而不能听其言。与郭公善善而不能用。其于亡国一也。其及宜矣。此言从谏以改过也。易曰。不远复。无祗悔。饶氏之言曰。人之一心。善端绵绵。本自相续。小有所差。而其慊然不自安之意。已萌于中。是即天地生物之心之所呈露。而孟子所谓恻隐之心者也。此言改过以从善也。书曰。惟新厥德。终始惟一。郑氏之言曰。览镜而面目有污则必涤之。振衣而领袖有垢则必濯之。居室而几案窗壁有尘则必拂之。至于方寸之中神明之舍。污秽垢尘日积焉。而不知涤濯振拂之。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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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其类甚矣。张子之言曰。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此言日新以敦笃也。曾子曰。心广体胖。孟子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子思曰。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此言修身之效也。呜呼。圣人之德。与天为一。神妙不测。虽似不可企及。诚能积累工夫。进进不已。则未有不至者也。故踊跃筑埋。孟子所嬉。而卒为亚圣。暮归喜猎。程子所习。而卒为大贤。至如太甲颠覆典刑。而至于克终允德。成王不察流言而至于毕协赏罚。何必生知然后乃可成德乎。万善备于性而不暇外求。积功由于己而不资他力。济世安民。亦在于我而莫之敢御。如是而不事乎学以臻昭旷。乃事乎欲以究污下。噫。不仁甚矣。夫人以渺然一身。参天地而并立。学问之功。至以位育为能事。故匹夫而得其君。当以一夫之不被泽为己忧。况帝王乎。伏愿 殿下反求乎己。心企慕乎先圣。上念皇天祖宗付畀之责。下从臣邻众庶颙若之望。笃信圣学。诚实下手。循序而进。以尽修己之功。使斯世复见尧舜之治。则万世幸甚。臣所陈七条。有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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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焉。有节目焉。有次序焉。盖以修己为纲者。自天子至于庶人。一是皆以脩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故帝王之学。莫先于脩己也。然欲修己者必先立志。故以立志为首。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求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故以收敛次之。居敬以致知。故以穷理次之。穷理既明。可以躬行。而必有实心然后乃下实功。故以诚实次之。既诚于学。则必须矫气质而养真气。以复本然之性。故以养气次之。养气以上。皆所以存心。故以存心次之。存心所以正己。故以捡身次之。大槩修己之法。此略备焉。而齐家之说。臣未之及焉。请尽言而无诛可乎。夫齐家之道。不出于正伦理笃恩义二者而已。孝友。百行之源。治平之本。而 殿下得于天性。有过之无不尽焉。四方黎献。咸仰 圣德。今日民心之不离。皇天之眷顾。国家之再安。皆赖乎此也。臣心诚叹服。口不容言。然友爱之过。或流于昵。则亦不能无弊。至于王子公主驸马之出入无节。内言易出。外言易入。岂不可忧之甚者乎。朱子曰。接见有时。赐与有节。古之圣王。家法有如是矣。若夫教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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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法。则礼记及保傅篇备载矣。朱子曰。近世帝王教子之法疏略矣。僚属具员而无保傅之严。讲读备礼。而无箴规之益。至于朝夕所与出入居处而亲密无间者。不过宦官近习扫除趋走之流而已。所以辅养之具疏略如此。是犹家有明月之珠。夜光之璧。而委之衢路之侧。盗贼之冲也。岂不危哉。此言当深戒也。盖人有所敬而不肆。有所畏而不放。然后能动心忍性。进学修德焉。后世自六七岁后。便有寮属。已习为人上而无所敬畏。进讲之官。极其尊奉。师道废绝。接见有时。规谏罕闻。惟是宦官宫妾。日与亲昵。尊之以宴安之乐。惯之以奢侈之习。故事旧习。无非不正。如是而望 世子之学成德立。岂不难哉。今 殿下择人授官。教导以正。可谓得辅翼之道也。虽然。君者。 世子之则也。其所视效。皆在于 上。故窃闻 殿下即祚以来。绝不近酒。而 世子不知酒味。可见文王自家之化也。 殿下一动一静。为 世子则。尤不可不谨也。伏愿 殿下深念焉。又如严宫禁者。人主之尤不可忽者也。辨别内外。闲以礼法。然后男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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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正矣。克去遍私。莅以公明。然后好恶当乎理矣。严嫡妾之分。然后上和而下敬矣。谨国本之定。然后统一而民安矣。教戚属以谦德。则义正而恩隆矣。律宦寺以常宪。则阳长而阴消矣。然其本则在于礼严而心公。何则。所谓礼严者。宫壸整肃。尊卑长幼。秩然有序。莫敢踰分。戚属谨饬。不敢私通请谒之谓也。所谓心公者。一视内外。少无偏系。内庭之作善为恶者。戚党之输忠犯科者。皆付有司论刑赏。一裁以正之。谓也。夫然后伦理正。恩义笃。推之以治国治天下。无所往而不得其当矣。至于崇节俭。则所以制人欲而存天理。万善之本也。故传曰。俭。德之恭也。侈。恶之大也。尧之茅茨。禹之恶衣。文王之畀服。尚矣。汉文之时。身衣弋绨。足履革舄。以韦带剑。筦蒲为席。衣缊无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天下望风成俗。昭然化之。岂不美哉。子孙淫侈。至有土木衣绣厩马被缯者。可胜叹哉。我国 先王。累代以俭约绳家。量入为出。绰有馀裕。故府库之畜。陈陈积亿。岂不庶且富乎。屡经变故。公私罄竭。而人心习俗。渐入于奢僻。宫中服用。已变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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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约。闾巷小民。以美丽之衣。珍盛之馔。争能斗巧。倡优之贱。寝处珍绣。市井之侈。过于公卿。上下无章。靡费不赀。盖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变化之术。不可处以常规。必也 殿下以帝尧土阶三等为心。 内殿以马后躬服大练为法。节损宫中用度。俭约之制始于掖庭。使士大夫家观感取则。达于庶民。然后锢习可革。天财不流。民力渐纾矣。伍举之言曰。私欲弘侈。则德义鲜少。德义不行。则近者骚离而远者违拒。伏愿 殿下致思焉。呜呼。此何等时也。昔苏氏读文侯之命。而知东周之不复也。何者。以其旋旋与平康之时无异故也。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矣。以今日之时势泄泄沓沓。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殿下曷不见晋悼公之事乎。曷不为卫文公之事乎。此臣所以首进立志之说。而惟恐圣学之不成。由其志之或荒。故以崇节俭终焉。伏愿 殿下加察焉。呜呼。乱离之初。人皆遑遑。若不可生。日月渐久。人情渐弛。至有营宫室蓄产业为子孙计者。何异于燕巢堂上。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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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栋焚。而颜色不变。子母呴呴乎。今日士大夫不为国家根本之计以图远。欲为子孙永久之谋以传后。多行不义。横敛苟得。一经丧乱。荡尽无馀。夫何益之有哉。盖亦不思而已。苟能以子孙之计。为国家之谋。则何事不成。何功不立。此在毫釐之间耳。何不反而求之乎。 殿下视臣之如此也。以为国事不可为也。人皆奢侈。我虽节俭。无补也。下之忠勋府不革。则内需司何以独罢乎。士大夫之家舍踰制。则公主之田宅。何为独不置乎。今日臣邻之意。亦以为众人皆然。我何独不然。虽欲有为。如王不从何。时事无可奈何。宁快耳目之欲耳。上之内需司不罢。则忠勋府何可革之。公主之田宅经营。则吾何不为子孙计乎。上下交征如此。而可以为国乎。子思曰。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不幸而近之矣。虽然。此在 殿下。何则。臣闻上行下效。未闻下行上效也。闻之孟子。曰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未闻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大夫曰何以利吾家。王曰何以利吾国也。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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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能一日奋然勇跃。自一念之发。至于一政事。无少差谬。自一身而推而至于国家。无或偏私。则重门洞开。万物咸睹。青天白日。奴隶亦仰。景星庆云。百工相歌矣。呜呼。 殿下加勉焉。抑臣有所深怪永叹而不能自已者。自古以来。人君失德。自取败亡者。理势然也。无足恨者。今日圣明有何失德。而国势如此其汲汲乎。臣仰瞻 九重。尧天巍矣。舜日光矣。 德音浚发。如丝如纶。而回视四方。商俗靡靡。周民蹙蹙。殿屎愁苦。如焚如溺。臣未尝不叹息流涕痛哭也。呜呼。 圣资天纵。超乎百王之上。睿度海涵。包乎九州之外。乃圣乃神。允文允武。至勇至仁。极大极广。此岂臣之所能测度。亦岂臣之所可拟议哉。昔孟子告齐王曰。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以齐宣王为君。而孟子之言如此。况 殿下之臣民。岂无所望于王道之行乎。王道高远。似难几及。然本之躬行。循序渐进。则如行者不退。终至于赴家。食者不辍。终至于饱腹。初非捕风捉影不可求效之比也。第患人主真以为难行而莫之为耳。噫。 圣王之政。布在方册。如规矩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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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制方圆。初虽龃龉。后渐纯熟。何患王政之不能行乎。然人主之病。凡有二焉。一则牵于多欲。以为王政不能行。一则溺于流俗。以为王政不可行。牵于多欲者。义理之公。常蔽于人欲之私。溺于流俗者。圣贤之言。常屈于鄙俚之谈。后世之治日常少。职此之由也。后世之人君常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矣。又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矣。先王之政。恶其害己。訑訑之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矣。今 殿下即祚以来。远声色绝嗜欲。孜孜为政。莫敢或宁。中外臣民。咸仰盛心。以齐而王。犹反手也。后世人君常曰。予小子何敢望古道乎。天德王道之说。认为古人之事而不涉于己。人臣有进言者。则辄指笑。以为高谈无实。流俗之言。亦曰古道决不可复。今若革旧更新。则人心不安。将至于危乱。人主深入其说。故儒者之谈。迈迈落落。终无相合之理矣。伏闻 殿下言于筵臣曰。癸亥固盛。然不若三代之懿。 殿下此言。宗社生民之福也。苟充此心。实践其言。则武丁天下。犹运之掌也。或问于臣曰。为政必本于德。人主之德。尚未成就。则奈何。臣曰。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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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于治国。只言其序当然耳。若必待脩身极其至。然后乃可为政。则允德未终之前。将置国家于何地欤。程子曰。后王知春秋之义。则虽德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程子岂妄语欺人者乎。但得人主识取舍。诚好恶奋必治之志。而委任于贤臣。则德虽未至。治体已立也。自此以往。至于学日就德日造政日理化日广。则修身治国。可以并臻其极。三代之盛。复见于今日。而桓文之业可俯而就矣。或又问于臣曰。 王政必世而后仁。收效尚远。目前为急。如之何。臣答曰。天下之事。有本有末。循其本则虽若迂远。而实易为功。治其末则虽若切近。而实难为力。与其事末而终不见治。曷若务本而必得其功乎。昔梁惠王曰。南辱于楚。西丧地于秦。愿比死者一洒之。孟子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夫岂不可为。而孟子言之哉。况地不改辟。民不改聚。德教沛然。莫之能御。则智慧乘势。镃器待时。欲王而王。欲霸而霸矣。或又问于臣曰。子言然矣。 圣上则有志矣。如时不可何。宋行仁政。齐楚恶而伐之。不可不戒。臣答曰。今之时。与战国之时不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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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之具。与城池之策有异。夫何惧而不为哉。今之议论者。为 国家虑而不识大体。区区于事为之末。忧惧于意虑之外者有之。恶士流者。喜事造言。无所不道。佯为忧国而实欲济私。外若好善而中则忌之者有之。亦难于为国矣。然 圣上知哲。贤臣寅协。立心无一毫偏私之累。定计无一毫退转之念。用人无论亲疏贵贱。惟尽心于国事者。以为上品。处事无间。大小精粗。惟有补于大计者。以为先务。议论之决。惟有义理二字。用舍之道。只去私之一心。则日去月来。渐见昭融之象。心和气和。终致荡平之道矣。何忧乎驩兜。何畏乎齐楚。呜呼。昔邹鲁之鬨。邹民疾视长上之死而不救。穆公问于孟子。孟子不告以严肃军令。而乃劝行仁政。夫仁政。非一朝所可猝办也。两阵相当。矢石交争。虽欲行仁政。势无及己。以常情言之。孰不笑其迂且远哉。然既无教养之素。而遽期不戒之成。则必败之道也。宁退而修政。以为后图。孟子循本之论。岂云迂哉。方今 朝进尚靖。士论稍张。内无权倖之臣。外无朝夕之警。及今犹可为也。稍后则后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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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及矣。孟子曰。国家閒暇。及是时。明其政刑。伏愿 殿下汲汲修举先王之政。而毋事姑息焉。噫。 国家亿万年无穷之基。其可但为目前之计耶。此臣所以劝 殿下必行仁政而无疑也。臣今疾甚。就医受针。神昏情蹙。作气为文。辞蘩(一作繁)语复。无复伦序。然匪臣之言也。乃 祖宗之法也。乃圣贤之学也。伏望 殿下详观熟阅。舒究深思。取舍既定于 圣衷。然后广咨廷臣。议其可否而进退之。幸甚幸甚。呜呼。朱子告其君曰。日月遒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不可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而窃仰 天颜。亦觉非复昔时矣。千载之下。可泣鬼神。臣窃伏闻前日 圣旨。有日暮途远之教。不待朱子之言。而 殿下已知日月之逝矣。伏乞 圣明懋哉懋哉。噫。今日儒臣。岂不讲明此事。而爱君之心。人皆有之。不量其分。径进此言。亦见其愚之甚而莫之惩也。伏惟 圣慈垂怜焉。呜呼。多辨说者。不必有才有德。不可以人而废言。亦不可以言而取人。今以臣身之不才。谓臣言无可取。不可也。以臣言之有理。谓臣才有可用。亦不可也。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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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进臣之言而递臣之职。则公私幸甚。臣无任瞻天望 圣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