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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湖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行狀
羅州牧使兪公行狀
公元318年
公諱命健。字仲強。初諱命禹。字允中。改以今諱與字者。尤庵宋文正公時烈之所命也。兪氏系出杞溪。鼻祖兪三宰。爲新羅阿飡而史失其名。羅亡有義臣者。以不臣于麗。貶屬杞溪戶長。至諱汝諧。官主簿。當崔沆專國時。坐詩案謫死。事載麗史。七世祖諱起昌。以武擧進。官僉樞。燕山朝坐謫。 中廟改玉。特召以兵曹參議。設位哭舊君。仍廢不仕。庇仁人士俎豆之。僉樞生禮曹判書 贈左贊成謚景安諱汝霖。甞與趙靜庵請削靖 國濫勳。判書生戶曹判書謚肅敏諱絳。忤於陳復昌尹元衡。出補北藩。有文翁化祀于咸興文會書院。高祖諱泳。郡守 贈左承旨。曾祖諱大儀。 贈吏曹參判。祖諱省曾。江原道觀察使 贈左贊成。光海時爲爾瞻所搆。幾死于獄。及 仁廟反正。始通顯。考諱㯙。司憲府大司憲。負時重望。宋文正寔銘其墓。前妣豊川任氏。妣貞夫人淸州韓氏。 宗廟副奉事甸之女。擧三男。公其仲也。以 顯廟五年甲辰六月八日。生于漢城之冷井洞第。幼不好弄。岐碩
公元1689年
沈重。大憲公奇愛之。甞曰。吾家宰相兒也。三歲時在靑坡外家。値 車駕行幸過門前。隨人觀光。爲淸道者所呵禁。遂入而不復出。其介然不苟。自幼已見端緖。甫辨方名。已就外侍寢大憲公。出入能爲扶持。問所食飮而敬進之。八歲。大憲公捐舘。纔畢喪而韓夫人繼逝。拜跪哭泣。哀動旁人。弱冠。往拜尤庵先生。斐然已有儁譽。己巳。姦黨請黜栗谷牛溪兩先生于從祀。公偕同志上章辨誣。至 坤聖遜位。尤庵受後 命。公義不赴擧。甲戌 改紀。復就公車。壬午生貟。釋菜奉香。乃儒林極選也。古事有榜首則榜下不得爲之。而僉議咸推於公。其爲多士所取重如此。是冬。除典設司別檢。仕滿。例陞司宰監主簿。歲首擧堪字牧者。諸宰交章薦公。趙相相愚則語人曰。吾薦某。乃翰薦。非守令薦。丙戌。以司憲府監察。出爲陽城縣監。前倅數輩以喪歸。衆謂祟在新構衙舍而公不以爲意。至則入處之陽。以畿內小縣又蕩敗。公不勞而治。莅任未幾。百弊盡擧。成一完邑。以善於賑政。有陞叙 命。有過客見其所宿村氓家房內置木碑頌公之政者。詰其不立道傍之由則答曰。我是牧子。恐牧官見之生忮恚不敢。愚民愛戴之眞情。於此可見。瓜遞。民
公元1710年
立去思碑。至相與語曰。假使有兵革而兪侯蒙難者。吾等當拚死奔救云。公六載居官。前後按使。甚才之。會 朝家命道臣薦進管下。而曾任者亦同焉。於是金相國宇杭,朴尙書權,李相國健命皆擧公。庚寅北咨之騷。公又登於別剡。辛卯秋。由主簿出判海州。州自行詳定法以後。爲弊滋多。公爬櫛衆瘼。弛張得宜。括丁累百。以充闕額。而僞冐莫容。里閭不擾。舊有逋糴數踰千石。而不碍交承。方便彌縫。簿書甚煩。民又健訟。而剖决如流。案無停牘。海人稱之以爲百年內無此賢太守。癸巳。移韓山郡守。革無名稅。先惠後威。吏民俱頌。有大臣論自海移韓之爲失政格者。公遂辭遆。卜居于扶餘之隱山村。構溪亭。扁之以覺今。擬爲休官終老計。未久因事還京。拜江華經歷。有所未可。辭不赴。歷司僕判官。乙未夏。出爲安岳郡守。公一以治海者治之。民用大化。郡兼營將。管三千兵馬。而戎政克擧。軍物一新。可灑然易視。捐捧立社倉於十八坊。擇人而掌其事。斂散賙賑。皆有節目。以爲水旱備。安民至今賴之。丙申大侵。殫心賑救。一境全活。繡衣以政最一道 聞。戊戌秋。陞潭陽府使。公不以家累自隨。廉明有威。豪強屛跡。人目之爲廉虎。庚子。行
公元1722年
量田。分等升降。經界得正。民無怨者。又陞羅州牧使。羅爲湖南第一巨邑。素煩劇難治。公寬嚴相濟。吐茹以中。會匪人爲御史。書 啓中攙入潭陽時量田事。有詆公語。公卽自免歸。領議政金昌集戶曹判書閔鎭遠合辭白公善治狀。以爲不可輕遆。兵曹參判金在魯以均田使纔還 朝。力證御史言之失實。 上遂允可。公黽勉還任。逮壬寅。時事大變。士類斬伐。公棄官不歸京師。直寓于藍浦之藍田村。杜門却掃。茇舍窮約。而處之晏然。感念 宗國。間發之吟詠。蒔菊粧梅以自慰。適繙閱朱子綱目。焚膏繼晷。於治亂消長之機。深有感焉。甲辰九月。偶感疾。以其月二十一日考終。得年僅周甲。返葬于楊州龜沿谷前配金淑人墓右。庚戌八月二十一日。移卜陽智古東而三隱里坐癸之原。金淑人亦遷而祔焉。公豊姿脩幹。蘊藉通明。操履堅固而未甚矜持崖岸。事情纖悉而不喜刻核明察。常翛然有塵外之韻。居必獨寢。行必獨往。灑掃必㓗。位置必整。一見而可知其耿介有守也。孝友之行。根於天性。大憲公之喪。取大憲公遺衣一領。寢處其中。以至三年。而曰吾見此衣。如覿爺爺。其辭絶悲。常以早孤未諳先人事行爲痛。從人聞見。彙成
家狀詳而無漏。受文與篆刻。竪神道置墳庵。爲瞻依計。尤庵書其額曰永慕。鄭相國澔爲之記。五世墳塋同在一山。祭禮或有踈舛。公始議釐正之。先山之在於遠近者遍訪省掃。隨加封築。無表刻則經紀立石。伯兄夫婦早世。公始受室。代奉先祀。務盡誠禮。撫養孤侄。及其冠娶。一以宗事付之。其持家於喪亂艱棘之際。處事至善。能不零替。有足感歎人者。兄弟叔侄同居一室。餘二十年而庭無間言。姨母年老。寓居庇仁。甞守隣邑。板輿奉邀。備極供養。設宴於生朝以娛之。在西邑時。聞內從嫂爲其亡夫營竪表石。深加矜賞。伐石刻送之。尊祖收族。實有古人家法。每以家來不備世美不揚爲懼。別爲一書。凡有前人文字語及先代可爲後考者。則並與碑誌行狀而一皆收錄。名之曰杞溪世譜。又就舊譜而修潤之。䂓模凡例。至爲詳蜜。世之爲譜學者多取法焉。重修宗契。四孟講信。以爲恒式。周恤宗黨。曲有恩意。遠近諸族。其▣如家。與人交久而能敬。無爾汝者。未甞持被卜夜而契誼自篤。終身無甘壞。涇渭甚明。善善必長。橫逆之來。多以理勝。雖處諧談之塲而辭氣簡穆。或値滚急之際而動止整暇。其治郡也。惟以不擾民爲本。寬雅雍容
而濟之以剛明。縝密周詳而行之以紆餘。不局於圈套。無急於近效。斷訟决獄。人自無怨。當檢屍則必親自手按曰。人命所關。不可不謹。愛好人倫。尤勤扶植。其在陽城。採訪節孝。易新忠臣之棹楔。立碑孝子之遺墟。林錦湖之墓在羅州。爲立墓表。操文以祭。邑氓之有賢行者。必招見嘉奬。永蠲戶役以異之。是以歷典州郡。輒有遺愛。陽城與海安二邑。皆銘于石。以追思之不已。謹於財賄。辭受無苟。甞賣京第而價踰原價則還其剩而不受。 朝家甞値荐歉糶胡米。公耻之。自拔戶名。未甞從人求乞。而人有求之則書版以識。應副無遺。仁心字物。自爲兒時。不食家鷄。雖昆虫之微。見有罜網者。必解而放之。善於知人。一見而論其賢不肖夭壽竆通。多有符合。常曰。看人取人。當從細密。苟其作用處有罅隙踈漏而不精緻者。非眞才。又曰。今人做事。不能劃卽下手而曰。姑且俟後日云爾。則百事不成。又曰。人家自有家法。一或墜壞。如儒素家化而爲權勢。淸白家化而爲貪墨。則其後鮮有不敗者。識者深味之。以爲名言。好遊佳山水。甞從外舅谷雲金公壽增。出入金剛。金公高潔少許可。獨與公甚有氷玉契。其在谷雲。堂窩圖書。意匠排置。多與
公商量焉。喜蓄圖章。刻置累十本。又好古。自羅麗至 國朝。佛宇寺㙮碑板之屬。模印作帖。以資觀覽。工於篆隷。自成一家。公私金石。多歸之。公少多病。未能劬學。而稍長。乃能感勵。課讀有程。尤致力於書經。有箚記。甞置日錄。有灾異輒謹書。詩文圓暢有致。有遺稿若干卷藏于家。金淑人籍安東。淸陰文正公尙憲曾孫女也。有女士稱。甞喜觀曹大姑女戒。以爲監戒。別有行錄誌表在。生一女。適參奉李晉聖。繼配順興安氏。士人後宣女。生二男。㝡基文科以玉署乞養。方爲高山縣監。直基進士參奉。㝡基娶判書鄭亨益女。有三女。其婿金漢泰,李春彬,洪在漢。直基娶參判金有慶女。有四男。彦鏶,彦䥧。餘幼。李晉聖一男一女。男揆文縣監。女適黃處浩。噫。公有容量可鎭物。有識慮可知微。其才猷氣槩又足以裁處庶務。奮起事功。雖謂之廊廟之具。鼎鉉之器。無不可者。世所推轂公。固於是乎在。而以余觀之。此不足盡公。盖其風流篤厚。行誼純茂。綽有詩禮文獻之傳。雖膴仕腴邑若可酣飫。而能退然簡約。不失儒素家風爲可貴重。况其介石貞吉。超然乎羿彀之外。遠遯海曲。不近京洛。尤爲晩節一奇。斯可以識公之所存矣。余以聯姻故。早蒙
公眷。予年輩則不相當而情親誼切。輸瀉無間。忽焉十數年間。公之兄弟叔侄。皆作故人。存歿之感。每切于中。今於狀德之託。義不敢以不文辭。謹就高山君所逑行錄而第次之如右。以備立言君子之採擇云爾。
吏曹參判大提學儉齋金公行狀
公元1713年
公諱楺。字士直。儉齋其號也。金氏爲淸風大姓。上祖大猷。高麗侍中。若戶曹參議 贈左贊成灌。漢城府尹義之。俱顯於 本朝。自府尹而五傳至諱繼。鼎山朴泂撰行狀。其隱居篤行。當於古人中求。 贈執義。執義生諱仁伯。世其學行。 贈吏曹判書。判書。生諱克亨。號沙川。以道學有重名。官工曹正郞 贈左贊成。是爲公高曾祖也。考諱澄。淸直振一世。官止觀察使 贈領議政。妣咸平李氏。亮谷義吉女。奉敎瀞之孫。有女士行。以 孝廟癸巳五月二十日生公。生而神彩瑩然。絶異於凡兒。甫齔而已具成人䂓度。十一歲。治上學十九史略。文理開達。半卷以後不復師承。其穎悟若此。博取經史百家。過目輒成誦。甞爲從兄厚齋公榦。作觀樂堂記。詞義粲然。議政公見之。謂人曰。不圖此兒之能至於斯也。弱冠。學於玄石朴先生
公元1734年
世采。同門之士。罕有及之者。先生甚喜斯道之有人。尤齋宋先生時烈。亦不以公年少而簡待之。雖賓客滿座之中。公至則特爲之虛坐。話語從容。甞屢謂厚齋公曰。人才萃於君一門矣。甲寅。 肅廟初卽位。羣壬用事。尤齋竄。玄石削仕籍。公禀親旨廢擧。屛寓於利川。讀書講學之外。他無所事。每謂東俗甚陋。雖號名士大夫家。亦鮮有著書爲一家則。如古家訓家範之爲者。用是身敎不行。家衆難化。乃逑一書。名爲家約大要。本之於儉約而禮法亦寓其中。凡百事爲。率井井畫一。門內之治肅然如朝廷而隣里亦多觀感者。丙辰。丁議政公憂。居喪之節。一遵朱先生家禮。庚申。奉大夫人命。始就公車。癸亥。中生貟。甲子。以經明行修被薦。乙丑。授 昌陵參奉。丙寅。又以經學登薦目。 朝廷方議不次用公。而公則以擧人自居。當路知公意。遂不強焉。盖自在韋布有重名。觀於前後薦公者至於二十餘人之多。則可知其爲人望所甚屬矣。雖黽勉應擧。不屑屑爲程式之作。而以公文章本高故。科解之發。多居前列。南尙書二星。號有文鑑。甞得見公課製。擊節歎曰。今世豈有如許文也。歷義禁府都事,典設司別檢。己巳陞六。再爲義禁府都事。時
公元1694年
黯黨復得志。將反庚壬逬案。忌公在王府。黜公爲利仁察訪。旋發遠竄之 啓。誣衊靡不至。 上只命削職。後又白 上禁錮。 仁顯王后遜位私第。定齋朴公泰輔直諫死。公傷之。語及必涕。遂謝絶世故。日與學徒講劘。至甲戌 上大悔悟。復 坤殿位。命下之日。中外涕歡相慶。而喉司乃以事係重大。請俟大臣入來。會議擧行。一二宰臣則又恇怯失措。至欲䟽爭。人心之陷溺。至此而無可言矣。公聞甚駭歎。移書親知。痛言其非。領議政南九萬到近畿。遅回不入。因人問其去就於公。公復曰。當此之時。領揆一日遅來則 坤位之復。又遅一日。當受一日之罪。又力言當亟正廢 母諸賊之罪。以扶植名義之重而南相不能用。乃倡爲深長慮之說。至玄石先生以左揆入 朝。始請罪喉司宰臣。於是倫紀復明。世趍得正。而然而一邊人皆主南相邪議。遂成世道之害不可復捄。而公之見嫉於其黨者。實始於此矣。 筵臣白公見誣禁錮狀。 上特擧㙜啓數段語。以明其出於誣捏。下叙 命。命儒臣諭意。小官而得此。實異數也。尋有司僕寺主簿之除。公感激出謝。授左水運判官,戶曹佐郞。乙亥。哭玄石先生。行九月之制。出爲龍潭縣令。値
公元1697年
歲大殺。至誠濟活。且闡文敎。以變其俗。踰年而遞。丁丑復入戶曹。自佐郞陞正郞。戊寅。遞旋授長興庫主簿。復由戶曹正郞。出爲果川縣監。己卯。遞登增廣文科。朝野皆賀得人。旣唱第而榜中人有換卷盜占者。事發。遂罷全榜。庚辰夏。選差纂修郞廳。增補輿地勝覽。歷司宰監,掌樂院主簿。辛巳。爲高陽郡守。當 仁顯王后因山之役。辦應有裕。民不告病。壬午。遞歷司䆃寺僉正,掌隷院司評,漢城府庶尹。癸未。陞繕工監副正兼管。釐整軍役。又出爲富平縣監。甲申正月。丁母夫人憂。時公已踰不毁之年而執喪一如前喪。且以伯相公構之不勝喪也。親戚故舊益爲公危之而猶不變。服闋。拜司僕寺判官。丁亥。除延安縣監。以治最。受表裏之 賜。戊子。遞復爲戶曹正郞。崔相錫鼎進其所彙禮記類編。請備 法講。仍 命刊行其書。還置庸學於四十九篇之中。且以己意多變易章句。極爲僭妄。士論齊發。論其毁經之罪。則又進一冊子以自文餙盖覆。公對人。每痛闢其爲斯文變恠。且謂人主所以處崇高而不敢肆。御萬民而出治道者。不過曰法經傳也。師聖賢也。而今乃導之以輕視先賢。蔑棄訓典。則其爲禍。非特分裂篇章。汨陳文義而已。
公元1709年
遂著說而辨之。段段明白。遂使作冊者見之。殆無以措其舌。擬以進御。未幾。 肅廟命火其書。故不果上。而因是其徒憾公次骨。嗾㙜諫醜詆。公遂解官閑居。居無何。授禮賓寺正。不拜。己丑。醮第四子於襄陽府。與府伯李公海朝。同其從兄芝村喜朝。會三淵金公昌翕于洛山寺。劇論世運升降與文章盛衰。可續興國寺故事。始自罷己卯榜以來。廷議多有以復科請者。至是言者益衆。 上特從之。不悅公者必欲泥公晉塗。相繼爭執。自庚寅以至壬辰。㙜啓始停。連授成均舘司藝,侍講院司書,司憲府掌令,司僕寺正,司諫院司諫等職。兼三字啣。且入弘文舘。爲校理,修撰。或對吏或申辭。皆不拜。 上連有溫批別諭。開釋備至。又因公屢違牌。 下敎於筵席。辭旨極嚴。公惶蹙出肅。轉副校理。兼南學敎授。時癸巳五月也。於是公以講官登 筵。講禮記月令仲冬章。至省婦事毋得淫。雖有貴戚近習。毋有不禁曰。必也人君躬自儉約。先有季春孟冬之無蕩上心。然後方可以戒禁貴近。而敦朴之風可覃於遠矣。至山林藪澤曰。各衙門諸宮家折受。獨專其利。實無與民共之之義。古者民之相侵奪者。亦必罪之無赦。而今則 國家自行侵奪如
公元1713年
此。豈不慨然。麗末鄭以吾詩曰。立錐地盡入侯家。只有溪山屬縣多。甚言侯家冐占。而今乃並與溪山而折受。其弊甚於麗末矣。民生將何以保存。至君子處。必掩身曰。此與至日閉關同義。盖安靜以養微陽也。扶抑之意。在於其中。下所謂安形性。尤爲要切。安之之工。專在於去聲色禁嗜欲。去與不去。禁與不禁。是一身陰陽淑慝之分。君子不可不愼也。大抵此爲陰陽爭辨之際。夏至陰生。理無不同。故亦以處必掩身言之。今當仲夏一陰初動之節。尤宜留念於聲色嗜欲之戒。講季冬令章告民出五種。又曰。此書月各異令。而至於農事則十二月中無不言之。盖國以民爲本。民以食爲本而農又食之本故也。人君非惟勸民勤農。亦必深知艱難。若親當其勞。然後自不敢暇逸而得乎無逸之義矣。又因 召對讀蘇軾策略。公進曰。古之賢才欲爲展布而每患上之不應。其君幸有大有爲之志而其臣不能導揚。則尤爲可惜。近日自 上振勵聖志。而大臣無擔當國事之忠。小臣多䂓避自便之習。以致百隷怠官。專事游漾。此軾所謂上作而下不應者也。盖 聖上於任用羣下。未始審擇賢否。黜陟無常。逐隊而進之。逐隊而退之。故人無固
公元1712年
志。弊自至此矣。且今朋黨之禍。將至亡國。惟 聖明必達極于上。勿論彼此。惟賢惟才。任之勿貳焉。又曰。軾之策。說事務處固多可觀。而但其學本出於申韓。其所謂天子必有所使之將。將軍必有所私之士者。非矣。夫天子之任將。將軍之任士。是何等事而乃可以私言之乎。朱子甞謂若使軾得志。則其禍甚於安石。盖指此類。宜知其如此。擇而取之。又力言奢侈僭踰與刑法弛廢之弊。一日 上問曰。三代後軍制。唐之府兵。最近古矣。公對曰。府兵之近古者。以其寓兵於農。得三代合一之義也。玄宗時廢而爲長征。故李泌屢請復府兵。杜牧作原十六衛。慨其不得復行。然猶爲前代之制。我 國五衛之法。實無異於府兵。而自壬辰後廢不行。 聖明旣知府兵之近古。則請先法 祖宗朝五衛之制焉。近所遵用。乃戚繼光御倭之法。殊粗率。而其陣法亦無活法。大不如五衛陣法矣。 上甚傾聽曰。無活法云者。果然矣。公乃曰。臣雖承 上問。略有所對。而講筵之上。不宜談兵矣。公之旁通無碍如此而又能隨事存䂓。人謂深得講官之體。甞敷演宋臣眞德秀無逸則壽親賢則壽之說。爲故事而進之。深明二義相表裏之意。其言甚親切而
公元1713年
有味。且曰。宋與契丹增弊和好。而富弼之告其君。尙在於輕侮之耻。近日彼之優厚我者。莫知其何意。而以是動色相喜。曾不却顧。願 殿下深省富弼之言。另飭儐臣。預度機宜。毋令納侮。盖以時北飭將至而彼國之所以待我者。視前有加也。及北使入城而大雨竟日如注。郊迎殿接之時。 衮冕霑濕。百僚水立。公上箚略曰。水至陰。在類爲小人爲夷狄。今虜使在京而皇天示警。厥象爲可畏。且方一陰始生之時而大水用事。凌逼陽氣。此爲一小人欲來衆君子之象而尤宜惕念。 上優答焉。副勑穆克登者甞屢至。筵臣請別有密贈。公䟽爭以爲密贈之云。名號不正。使彼受之。固無益於我。不受徒自辱而已。且我欲密而彼自不密。此必致上价之疑怒。已而果悉如公言。公直玉署七日。凡六遭 侍講。每日昃乃出。其納誨之言。類皆明白懇到。可驗公之積學。而特其因事論列。語觸忌諱。 上稍有訑訑色。公遂引入遞職。掌令徐命遇復以復科事詆公。自後連辭副校理兼中學敎授兼侍講院文學等 除命。出外爲谷山府使。俗貿貿不知學。公聚邑子。誘掖激勵。儒風蔚興。自莅延州時。海西人士已多從學。及是而來請業者尤衆。甲午。
公元1715年
筵臣有言公經學不宜久於外者。 上報可而以薦授義州府尹。纔還 朝。因舊尹之仍任。遞還副修撰。兼侍講院輔德。乙未。陞爲通政水原府使。秋。移拜黃海道觀察使。 陛辭時。 上久在靜攝中。臣僚廢對。而特引見公。下 敎曰。近來西路多艱。海防踈虞。今得卿委寄。余無憂矣。公至則祛弊蘇殘。尤以儒化爲先務。海西舊有栗谷李先生珥鄕約。公卽修潤而申明之。一路興起。賊臣眞儒與公家有怨。欲中傷公。公甞以朴萬鼎之請不以後宮禮待禧嬪者。與相臣尹趾完中閣之稱。一也。而相臣則禮待自如。萬鼎則罪廢廿年。未免爲事同而榮辱各異。白於 筵中。至是。眞儒揷入萬鼎事於駁人之啓。噬公至深。公再䟽辭。 批旨優渥。丁酉。授大司諫。未納節而陞嘉善拜平安道觀察使。一路冠盖如織。而俗尙浮誇。衆弊蝟興公恩威並行。弊革而事理。始尹相拯以儒有名。甞師事尤齋而背之。 肅廟命追奪其官爵。其門徒李世德擊登聞訟寃。而爰辭中亂引玄石語爲證。公以義關師門。不容無辨。且彼之所謂辛酉擬書。盛斥尤齋。諸賢所主大義爲虛假。其爲害尤罔極。遂上䟽。明世德之爲誣罔。且曰。粤自丙丁禍亂之後。人心大變。尊
公元1718年
周之義殆於泯滅。倘非我 孝宗大王倡揭於上。一二先正闡明於下。則禮義之邦幾淪胥爲左袵矣。雖天不助順。 弓釖遽遺。而其遺風餘聲。亦足以淑人心而明天理。 宗社靈長。倫綱不墜者。是誰之力歟。頃者公排大義以爲空言高論者忽發於巨室。臣實惶恐驚懼。莫知其故。及擬書出而後始知其有所傳受。自古聖賢道不行於當世則一切寄諸言語文字者。由周公以下皆是也。苟以其無成功而謂之虛假。則春秋之作。不足誅亂賊。楊墨之闢。不足比夏禹矣。噫。國小力弱。終不能滌蕩區宇。斡旋黃道。而於斯時也。號爲山林之賢者又安忍倡爲此大義虛假之說乎。其貽害於一世。流患於後來。恐不但如范寗之議王何而已也。乞令詞臣爲一大誥。推闡大義。播示遠邇。時 肅廟寢疾。 景廟在東宮。受 命代理。優批嘉納。戊戌。多士請從祀二宋先生而並及於玄石。年少㙜官不識事軆者數輩。於玄石懷不滿之心。妄意公之皷發儒䟽。乃以氣勢煥爀等語。詆公父子。公甚駭懼。四䟽乞遞。不許。 別諭促令察任。公自丁酉䟽後。爲尼黨所切齒。思有以中害之。至是。賊臣明誼爲正言。遍詆以尼事爲言者而持公尤力。至加貪饕
公元1719年
之目。公乞行査明。 批以專出搆捏。何待査明。公閉閤乞解益懇。久之。因大臣言。始 許遆。公本淸簡。莅兩西。於財貨出入之節。尤兢兢焉。比歸。府藏充溢。視舊簿殆過十倍。人益知明誼之爲甚誣。途間。 除兵曹參判。兼帶籌司有司堂上,同知義禁府事, 世子右副賓客。爲承聞 上候入城。連除弘文館副提學,司憲府大司憲提擧司譯院。逡廵皆不就。俄由漢城府右尹。拜吏曹參判。兼弘文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舘事,同知春秋舘事,提擧典牲署。 上疾方彌留。不敢一向固辭。遂出肅。日赴 候班。不以疾少癈。至己亥。 聖壽方六十入耆社。盖行 太祖朝古事也。公承 命製進 御帖跋文。三月。自試院罷歸疾忽劇。以十三日屬纊。而臨化從容晏定。無慽慽色。戒勿用錦帛於襲斂。諸子問後事則答曰。吾位至卿班而不能立一言行一事。孤負 國恩。何用家爲問。揮婦人出外而各受其拜辭。以次遍訣于諸親。且令去褻衣,易凈席。因氣已微而止。正枕整襟。遂奄然告瞑。其謹終之義。凜凜可識。訃聞。 命致吊祭。 東宮亦遣宮官致吊。賜棺材。朝紳相吊而士類尤痛傷。門人持服者六十餘人。以五月十八日。葬于廣州白雲山西麓
碭山先兆抱未之原。時方盛暑水潦且爲梗。而遠方來會者甚多。公白而長身。秀眉踈髯。眼若曙星。顧眄生輝。風標淸絶。一似照人於十乘之外。自少時早已涵濡乎家學。淵源旣又親炙賢師。發軔正路。竆格存省。兩致其功。平居必終日危坐。身不設怠慢。口不道鄙倍。樗蒲棋奕。未甞經手。異端雜書。未甞寓目。惟沉潛於聖賢經籍與程朱遺書。雖疾病呻吟簿書膠擾之中而亦無釋卷之時。凡天人性命之微。陰陽屈伸之妙。經典常變之制。國家之治亂。學術之邪正。卛氷解的破。無所礙滯。記性甚敏。如朱子大全之卷帙浩穰者。亦皆羅列貫穿。甞於玄石先生座上。屬有時急可檢。而公卽能記得其見於某處。人皆歎服。又於少時與伯相公論聖賢之有無優劣。伯相公曰。雖同爲聖人而似有優劣。如夷之淸。惠之和。孔子之時。豈無優劣可分。公曰。旣謂之聖則不可謂有優劣。後得程朱說。有與公暗合者。爲 昌陵寢卽日。甞與閔彦暉以升論太極圖說。統體各具繼善成性之旨。往復卞難。至十數次。精思妙詣。多發明極致之言。其學識之高明。多此類也。於小學大學。用力最深。晩好中庸。讀數幾至萬遍。有來質者則雖經旨之肯綮。禮節之盤
錯。隨問斯應。若取諸袖中而與之。聽者便曉然不迷其指歸。爲文章。平鋪典雅。如冠冕佩玉。尤齋先生甞見公文而曰。令人發望洋之歎。其主文也。三淵金公貽書於宋尙書相琦曰。大硯歸於實才。可賀。至其論事之文。尤分明歷落。竆極到底。無含糊悶人之語。讀之可知其爲人。事親極其孝。奉祭致其敬。事伯氏如嚴父。視諸侄如己子。待宗族一以敦睦爲主。性又涵泓。雖有逆意之事。卛理遣未甞有忿激峭露之擧。素淡泊不喜華靡。其以儉自號。可見晩歲位顯年老而衣冠猶不變其舊。在箕營時。所排席子弊破。有請改之者則公曰。吾甞謁 上於便殿。殿中鋪席多補綴處。此席雖弊。已踰布衣之分。終不許改。每以謙下簡約。無墜儒素家聲之意。申申戒飭子弟。立乎 本朝則奉公盡職。筵奏箚陳。勤勤懇懇。皆格 君之至論。經國之遠猷也。甞謂我 國軍布。實爲亡國痼弊。著軍布變通私議。擬以田結出布。每結取一疋。以充養兵用而革去身布。與同志諸公。論難不置。忠愛之誠。根於天賦。聞 朝政得失。則必爲之喜且憂焉。 肅廟累歲違豫。書筵稀濶。公每憂之。爲賓客時。上書論爲學之要。且請取進朱子語錄。朝夕觀覽。仍令刊行。
以廣其傳。以其書多有語類所不載而分門類記切於學問治道也。莅外按藩。必綢繆於陰雨之備。條列狀 聞。而嚴防官貨散殖之䂓。吏無緣爲奸。尤崇於敎化。遠近風動。所至士子坌集。旣歸而多立去思碑。或建生祠以祀之。事玄石先生。尊慕悅服。畢生如一日。同門之士或忽於致隆而專失師旨者。則輒引義切責。甞謂如吾師德之崇業之廣。允合於聖廡配食。雖爲如鄭宅河輩所沮敗。而後必有公論。見人家子弟之不卛父兄。少者之不敬長老者。則甚慨歎之。以爲自尼尹事後。弊習至此。凡有來學者則必以隆師敬長之說。反復曉告。而隨人才品。諄諄誘掖。常以爲己務實不事口耳之意。提耳而丁寧之。待人接物。和氣藹然。開心見誠。雖平日不相悅者。苟一覿公之德容而聆公之緖論。則自不覺其斂袵而敬服。公甞有入懷詩以識其志。盖自恨其不能卷懷丘園得以安居而修業也。然公雖爲爲貧之仕以至於登用。而問學則却能一向長進。未始有斯須相捨。子夏氏所謂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者。公盖有之矣。最公擇術甚精。鄕道甚勤。早有名於士林間。而又其器猷敏達。才識通明。富有經濟之具。故前輩論當世人物。未甞
公元1694年
不指先屈於公而謂爲異日國器。如老峰閔相國鼎重。西河李尙書敏叙之年德俱尊而屢枉駕委訪。咨以國事者。槩可見矣。然公素致意於尊 周大義。見人有排擯者。必怒形於色。事是非可辨。則雖禍福在前而極言之乃已。以故忌嫉者多。自甲戌以至丁酉。始則斥南相九萬之反背名義以沮更化之好機。中則斥崔相錫鼎之作爲僭書破毁經傳。終則斥尼尹之以大義爲虛假。三者皆係于國之大論。爲其徒者一切奉行。不知其非。而公辨斥之不遺餘力。夫如是。雖欲無爲其齮齕。得乎。世道之險。吁亦怕矣。雖然。惡公者不過爲眞儒,明誼之徒耳。若好公者則皆當世名德。如金農巖昌協。林滄溪泳。李芝村喜朝。李龜川世弼諸公是已。觀於所好惡公者而公之爲公。豈不益可知也乎。孔子所謂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其謂是歟。厚齋金公甞字公而語人曰。某甫經學。當今豈不罕倫。而特其處地非山林。故人不深知。此爲慨然。然其實亦何可掩也。其撰公誌有曰。䂓模之大焉而不騖於高遠。節目之詳焉而不滯於一隅。毁譽不累於靈臺。喜怒不形於色辭。又曰。工夫雖緊而不爲躐等以進。期限雖寬而未甞少有間斷。衆務盤錯而必
公元1711年
知其要領。羣議紛紜而不惑於近似。李相公觀命撰公碑則曰。充養深厚。表裏瑩澈。䂓模制度。一遵程朱成法。言論是非。必主義理。學術言行。皆可爲範於世。嗚呼。二公俱爲公知己。其言可謂善於形容德美矣。所著小學集註增補。朱子外記。尊周錄。文集若干卷藏于家。元配完山李氏。護軍鳴震之女。月山大君婷之後。有婦德。當議政公謫居之時。以公之治擧業爲䂓。其高識類此。生於辛卯六月二十日。歿于庚戌十一月二日。得年纔二十。從 贈貞敬夫人。始葬於王倫里。中移南陽紫陽村後。己未。又遷祔於公墓右。別有誌。卽公所撰也。後夫人礪山宋氏。郡守摶之女。都承旨時吉之孫。始封貞夫人。後以判書貴。受貞敬眞誥。端厚峻正。言動擧止。卛不越䂓度。盡孝於父母。舅姑忌日則終日悲泣。奉祭祀誠敬。凡事皆親執其勞。御家肅然有法。遇事裁以義理。平居每夙興盥櫛。手執女工。至老不少倦。晩歲隨公屢至藩邑而不私一物。惟見人窮匱則不計有無。盡力周濟。甞謂人家之鮮有終者。率由於侈靡。家不蓄奇玩。身不近綺紈。雖大耋。居處服用。一如少時。每以承述詩禮克蹈先䂓之意。謦效於諸子。少有失則必正色責之。且曰。汝輩
公元1737年
五人與三婿。無論文蔭。皆列于朝。吾非不喜也而愳甚於喜。汝輩須念持盈之難。其各蚤夜自勵。味其辭旨。鄭重宛篤。雖古賢母之訓子。無以易此矣。以今 上丁巳十二月二十二日歿。距其生癸巳十月八日。壽八十有五。始權厝於王倫里書堂峴。明年己未。遷祔於公墓之左。厥有五丈夫子。正魯生貟工曹佐郞。取魯文科行吏曹判書。視其貴 贈公左贊成。省魯進士今尙州牧使。若魯文科今工曹參判。▣▣(尙魯)文科今江原道觀察使。女婿鄭錫祚高山縣監,黃在河今靈山縣監,兪崶今平壤庶尹。孫女婿沈錞。佐郞出。孫男致良生員。判書出而爲後於佐郞。女婿校理▣▣▣(洪啓禧),趙正逵。致溫生員。牧使出。餘二男幼。致恭,致儉,致恪。參判出。女婿朴亨源,致讓,致永。觀察出。致永卽爲判書後者。一女未笄。外孫鄭愼儉判官,女婿 贈修撰李山培,參奉金仁大。黃楅,女婿韓始大,李省曾,鄭增也。兪男則德中。致溫男鍾德。一幼。致恭二男幷幼。弼周晩生病蟄。未甞一踵公門。而乃蒙公再度枉訪。特相傾倒。雖此不肖誠不足以辱公之知顧。而然公屈己下士惓惓接引之盛心。有在於長少尊卑之外。且其飽飫經術。答問如響。令人胷次豁然。若是者。
實非近時薦紳大夫之所可幾及也。慨前輩之日遠。悼吾道之益孤。思欲復見如公者而不可得。乃者參判君以公行狀見屬。揆諸情義。有不敢辭者。謹取家狀與碑誌諸文而更櫽括之如右。用以少見平日區區慕嚮之情云。
警齋朴公行狀
公元1646年
先生諱泰初。字吉夫。號警齋。卽外祖尹牧使公衡聖所錫以寓期勉者也。我東之朴。皆羅祖裔也。其籍于潘南縣者。自戶長應珠始。縣今爲羅州地。有山名蜂峴。其下有遺塚云。在麗季。潘南先生諱尙衷。官右文舘直提學。以直節著。子諱訔。相我 獻陵。勳封錦川府院君。自是冠冕尤蟬赫。五傳而至諱紹。學有淵源。以司諫沮金安老復入。爲其所擠。遯嶺南以歿。世稱冶川先生。生諱應福。大司憲。號拙軒。於先生爲高祖。曾祖諱東說。觀察使。號南郭。兩世名德之盛。具有碑若誌在。祖諱渟。南陽府使。有節槩名動縉紳間。考諱世彙。高中司馬。早卒無年。妣南原尹氏。先生以 崇禎丙戌三月二十七日。生于尹牧使公全州寓第。先生自幼沉重簡嘿。不類凡兒。年未就傅。以王考命。受學于市南兪公棨。有天高衆星列。地廣人多載之句。
市南甚奇其氣象。甞論論語務本章。引程子說。以明爲仁爲行仁之義甚詳。市南益驚異之曰。不意小兒之見乃能至此。同隊兒有以慢語相加。先生雖不校而亦不交語。以至累年。可見其深厚不輕喜怒。從母尹氏。卽市南子婦也。一日。誤聞先生墜水死。驚號發哀。市南止之曰。是兒必無是事。已而果然。其相信有如是者。十三。丁外艱。孤寄客地。任情哀毁。以致數年失學。忽感奮自勵。閉戶讀書。晝夜不懈。如朞三百素號難解。而不經師授。悉洞析如指掌。十七。委禽于羅州林氏。自扶安柳川。移居於靈巖之鳩林。先生少已慨然。知於科擧之外爲有用心處。而以母夫人命。不能不兼治。旣連得鄕解。又再中大解。而輒逡廵退步。或赴或不赴。甞赴增廣科會圍。至京拜族父文純公玄石先生。玄石深致期勉。自後遂斷置擧業。專意爲己。於一切聲名利祿。泊如也。其學不尙口耳。惟以眞知實踐爲務。循環誦讀。尤致精四子。所造詣日益高明。書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九字於座右。每於暗室獨居之時讀書。有暇則輒合眼正容。潛心兀坐。以體所謂中。一若羅豫章,李延平之爲者。盖先生爲學法門。固以考亭竆理居敬力行爲主。而又其喫緊受
公元1743年
用者則爲在於此云。屢以經傳疑義義理精微。問質于玄石。玄石多從其說。逮後秉銓。又貽書訪時務。先生有所商禀。玄石答書有曰。可見賢姪所得於經訓者。有非漢中諸友比。况其所條陳。辭理精深。尤可服膺云云。與林滄溪泳爲道義交。林公甞稱之曰。如吾兄造詣篤實。可謂有諸己者也。癸亥。有大臣薦。拜 健元陵參奉。甲戌。見擬於侍講院諮議。乙亥。拜宗簿寺主簿。辛巳。拜工曹佐郞。皆不就。晩年。卜築于鵝川之上。自後益晦處窮約。玩心高明。不知老之將至。壬午。寖疾旣數月而猶不廢進修之工。甞目橫渠六有之語。述爲六箴。貼壁上以自觀省。及是病革。又作小序。以言所以作箴之意。又於翌日。作格物辨。皆口號倩書。以其翌曉易簀。卽其年十一月二十日也。享年五十有七。先生有至性。事繼王母洪氏與繼母尹氏。色養養志。靡不用極。常以早孤爲深痛。尤謹奉先之禮。薦獻之節。器品之數。一有定式。臨祀內外之齋。亦皆如儀。方祭而致其著存。旣祭而不忘齊敬。雖誠意旣至而猶恐其未有至。常曰。孔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而我則旣與祭而每有如不祭之心。又爲祭䂓後說。備言神明感格之理。生人孝享之道。其見其造精
微。多有前人所未發者。實非影響強揣度之言也。値宗家祭時。必致物相助。外家在半千里外而每於祖父母諱日。則備送祭需。歲以爲常。凡係向先。必竭力爲之。不計有無。營竪墓石。碑碣諸物。無有未盡。理家和而能整。訓子弟御童僕。皆不加嚴威而諄諄警悔。其言易入。閨門內外。怡愉肅穆。若無人聲。而衆事自理。待賓客。謙恭溫和。誠意藹然。雖不設表襮。酬酢如響。而細瑣俚俗之語。未甞一發於話頭。以至鄕黨是非官府得失。亦絶無及焉。甞言老來益知親舊誼重。聞其疾厄竆乏則爲之軫恤。不啻身當。嘗擬僦京居。託銀貨於姨從。其家先取用。後欲償當則先生曰。京第旣不僦。且吾不至貧乏。豈可責報於至親間。遂止不受。南陽公曾置別業於扶安。知舊金姓者居之。久假不歸。乃曰。南陽公實與我而非借之也。先生以其語涉先故。亦置不問。其曠懷不留情於財利。皆此類也。少則凝重。不惑於神恠。其就學於市南公也。傍近有一叢祠。夜多鬼魅。先生獨往而無懼曰。吾心旣定。邪何敢犯。嘗於山谷路中。遇暴雨震電。行幾七八里許。有火狀如大瓢。出沒於馬足之間。閃爍流動。可畏莫甚。而先生獨不迷也。執轡徐行。聞者皆服其大有
定力非他人所能及。先生寬而有制。介而不矯。容衆恕物。嘉善而矜不能。少時耿介絶俗。不無偏勝之病。晩年則德美充蘊。自然發外。從容不迫。閑雅舒泰。一見可知其爲有道君子。盖其始初發端。固得之於市南之門。而一生用工則專在實地操存。眞積力久。漸造純明。嘗戒子弟之有心恙多思慮者曰。吾於少時。亦有此患。而調維之久。近漸除却。在今則食頃之間心無出入。此不可急迫求之。只安心靜慮。不息其工則自見其效。此旣爲眞切經歷之言。而嘗有詩曰。寂寂無人問。兢兢有帝臨。非苟涵養本源工力至到。未易能形容至此。又有詠懷詩曰。古人我不見。今人我不知。宇宙生何晩。山林老亦宜。花開風欲妬。酒熟月如期。閑適非眞樂。天機妙契時。不惟見其素位自在眞意洋溢。卽其詞學之高。亦非世儒之所及矣。盖雖終身林下不求聞達。而憂時憂道。其微意往往有可知者。市南之孫兪公佐相基每曰。吾見先生長者多矣。遯世無求而終無痕跡者。唯吾姨兄一人而已。亦可謂知先生矣。每患近世黨習之痼。嘗謂士大夫才行雖高。而一爲偏黨所染累則餘無足觀。其擧以語人。多用此說。再從弟泰觀從學於先生。中心悅服。每
謂人曰。吾賴某兄訓誡之力。得免一副當風習。後生有來拜者。則必問近讀何書作何工夫。有義疑可講論者乎。因提起其所得經傳章句疑難處。反復開示。講說矻矻。殆不知倦。嘗謂學子曰。攝心莫如書。凡書中所言。皆吾心所具之理。着服便意會。意會便有味。日與聖賢。周旋於方冊。講吾心中所具之理。浮思妄念。自然退聽。而惰慢邪僻之氣。亦刊落無存。所謂主一無適。所謂其心收斂。不容一物。所謂常惺惺法。都不外是。心思日開。理義日明。天下之大本。儼然於方寸之間而爲萬化之主宰矣。又曰。人唯患夫不能眞知耳。旣能眞知則無行不得之理。是則知行當並進而知爲尤大。知至者。洞見大本之謂也。旣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曲折萬變。莫不該攝通貫。以此融釋而各有條理。此非所可驟語。而進學之道。實在於知。步步皆然。層層皆然。有見於此。可以知用力之方。所謂爲學之道。莫先於竆理。竆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乎循序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者。誠爲通萬世不可易之法門也。夫惟用力至深。得之於心自別。故其言之親切而有味直至。疾病旣臻。一息將絶而此志猶不容少懈。觀其絶筆
公元1705年
於六箴之序。格物之說而可識之矣。後之君子亦必有神會於斯者矣。先生平日不喜著述。且不畜稿以爲傳後圖。家藏讀書箚記知舊答問與詩文狀誄若干卷。皆爲子弼諧所裒拾。配林氏。參奉之儒之女。持平㙔之孫。慈仁和順。甚有婦德。以乙酉六月二十一日生。己丑正月初二日卒。與先生合葬。在靈巖芽山壬坐之原。擧三男。長卽弼諧進士有文行。嘗首擬於王子師傅。次弼憲有絶人資。不幸早亡。次弼誼。弼諧娶監役李縉長女。無嗣。子弼誼子師訓。一女適士人宋必炳。側室男師愚。弼憲娶縣監李行政女。亦無子。子三從兄弼貞子師信。二女婿。士人李璟,李燂。弼誼娶持平崔是翁女。生二男。長卽師訓。次師誨。女適士人尹光洙。一女幼。弼周於先生。屬爲袒免之姪。而邈爾千里。未親凾丈。記在少時嘗奉一書。以見區區景慕。先生不謂不肖而喜其若有志者。示以凝定體認之旨。其致意甚鄭重。擬更有以復焉。而遽聞先生下世。歲月如流。忽已四十許年矣。每一思及。寔切悲歎。今者弼誼使師訓遠來。屬以狀德之文。顧雖不肖。其何敢辭。謹就其所述家狀而櫽括增損之如右。以備立言者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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