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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之十
書
公元1745年
答李天牖(仁壎○乙丑)
辱惠長牋。承領多時。疾憂叢委。道塗奔趨。未有以更修一字之復。雖荷大度寬恕。所以自訟則多矣。春事已殷。風旱告灾。伏惟此時。承顔盡懽。學履佳勝。異時幸因希道。得左右所爲文字與夫言論之一二。固已服其邃見精解有過絶流輩者。而及遂邂逅一榻之款。則又以知求諸咳唾之餘者不若得之眉睫之間也。顧行事甚駛。未得從容信宿以卒其嘉惠。歸來夢想。未嘗不懸懸於嶺海之隈也。乃蒙不鄙。辱書往復。所以告敎警誨者。有若古人所以處於朋友之際者。自惟賤劣何以獲此於梁楚也。旣而徐考其所以爲說者。乃無一言之及乎偲切訓誥而大爲遊談。以供一塲調笑之資。來諭所謂莊士而言戲者。必不言之而躳自蹈。則豈向者得我於言談之際而見其有好大自夸之意。姑以是相輕邪。吾儕杜門離索。未易會合。惟有簡書往復可以替引講磨之樂。而乃以無實之辭。互相諛悅。
則不惟無以資規切之益。而儕友傳聞。或引惹意外之拳踢。亦未可知。豈高明未之深思乎。自玆以往。絶去此等。直以箴規之義相處。則僕雖無似。幸賴提挈。或有尺寸之進。而左右攻玉之地。亦可以粗備他山之石。未知高明以爲如何也。申克齋一生積學。最精於竆理。而理氣圖說。又其晩年自得之妙。後生末學。何敢妄有指摘。自犯不韙之罪哉。徒以淺識未逮。不敢自誣。欲陰以求敎於玩索之暇而不敢輒有論列。蓋亦鄭重而未發焉耳。今承委辱書示。許貢謬臆。則又竊自念。義理無竆而一得亦在所取。前輩固當尊畏而有疑不敢曲徇。今愚蒙觝滯。不能領悟於文字之間。而又復含糊喑默。不敢討究於講論之際。則是終身抱黮暗之羞而永無睹是之期矣。且不敢公傳昌言。而只與一二同志。屋下私話。要求至當之歸。初亦何害於尊畏之義哉。竊惟克翁謙虛好問之心。亦必莞爾而容置廡下。未必遽疑以謗己也。敢以謬說。附見於逐條之下。幸覽觀而辱有以復之。程圖之爲渾淪。已有克齋定論。何敢更容他喙。且承反復開示。
區區妄疑十八九去矣。雖然。猶未能融會本旨。敢復有請焉。幸折其衷而有以見敎也。夫此圖。以稟五行之秀者置之圈端。高明所謂以氣言者。固是也。然林隱本意。非在於稟氣而有淸濁粹駁之異。特言五性之爲五行之神。分屬而列言之耳。夫論四德以五神。本漢儒之說。而朱子亦取以言於魯論有子言仁之章。則亦何嘗以爲兼氣也。且其論情專以四端。而以爲兼氣而言。則又烏在孟子之剔撥哉。竊意林隱因孟子之說。採漢儒之論。立爲性情之圖。其意固不在於拈出理一邊而亦未及乎渾淪兼理氣也。今且當依文誦說。以求其旨。恐不必勒成題目。強加以渾淪分開之名也。鄙見如是。幸乞斤正。希道流離之餘。又値歉歲。調度之虞。必有貽高明之勞者。然早晩講討。互相資益。則古人所謂忘飢渴者。安知不爲今日境界邪。希安近相阻甚。然其志趣堅確。思索精懇。他日誠有可望。謹當爲左右介紹。以致願交之意也。惟祝侍學俱勝。慰此遐想。
別紙
理不雜氣圖
삽화새창열기
此所謂無極而太極。所以動而陽靜而陰之本體也。○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太極者。本然之妙。○冲漠無眹。而動靜陰陽之理。悉具於其中。○萬物統體一太極。
理不離氣圖
삽화새창열기
此太極之動而陽靜而陰也。中者。其本體也。○形器已具而其理無眹。○動靜者。所乘之機。○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一物各具一太極。
竊謂太極者。卽陰陽動靜之理。非外陰陽而獨立者也。然其本體之眞。則潔淨純粹。有不囿於
陰陽。故周子卽夫陰陽之中。指其本體之不雜者而別爲一圈。欲使學者。就其不相離處而見其有不相雜者耳。是則圖有上下而實是一物。圈有離合而初無異義。今獨以上圈爲不雜於氣。則是以下圈之太極爲雜乎氣也。專以下圈爲不離於氣。則是上圈之太極者。別有在於陰陽之外也。以象數未形。形器已具。分言則若有先後之異。以本然之妙。所乘之機。對言則似有道器之別。冲漠動靜之對峙。則有體用微著之判。統體各具之兩屬。則有大小分合之嫌。皆非
周子朱氏之舊也。竊恐分析太精而或涉於支離。排置過巧而反失於穿穴。未知如何。
此圖上一圈。是太極爲主。而陰陽之理。已具於其中者也。下一圈。是陰陽爲主。而太極亦在於其中者也。
竊謂周子之卽陰陽而挑出太極者。欲以見其本體之不雜耳。非欲分其賓主也。夫太極。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卽第二圈。亦必以是爲主。故朱子曰。此太極所以動而陽靜而陰也。今曰陰陽爲主而太極亦在其中。則是主寓於客。帥依於卒。其勢逆而其理舛矣。且若如此。則陰陽未生之前。所謂太極者暫得爲主之名。及其生陰生陽之後。一切讓其運用主張之柄。而但寄寓附著於其中而已。則亦何足以爲太極哉。竊恐周子立象之意不如是也。
太極陰陽。有則俱有。固無先後之可言。然推本而言。則必有爲陰爲陽之理而後有此陰陽。便是理先於氣。且此理雖無二致而其就氣而言者。則不免隨氣之通塞淸濁而有偏全善惡之殊。惟直指其本然者。乃爲必全而
無偏。必善而無惡。故周子特挑出上面。以示其爲陰陽五行男女萬物之樞紐根柢。從古聖賢所示道理本原。至是方盡。無可以復加者矣。嗚呼至哉。(孔子易有太極。猶是下圈之謂。)
竊謂理氣固有先後之分。然今以二圈爲有先後則不可。蓋上圈者。卽陰陽而指其本體之不雜。非謂理先於氣也。理氣固有偏全善惡之殊。然今以二圈爲有偏全善惡則不可。蓋下圈太極。固完全至善之物。而上圈者。亦挑此而就彼耳。非謂彼全而此偏。彼純善而此有惡也。夫旣曰太極。則是十全而無一欠之名。至善而無些雜之稱。今以墮於陰陽之故。不能保其本體之純而流於偏惡。則亦烏足以爲太極哉。(先儒論氣質之性。與此意義自別。不可引而爲說。)孔子易有太極。猶是下圈之謂者。固是。然卽此四字而周子所言之理。已默具於其中。故曰孔子之不言不爲少而周子言之不爲多。非道理本原。孔子猶未說破而必待周子然後方盡而無復加矣。大抵周子之爲此圖。特就陰陽之中而指
言其不雜之妙。初無先後偏全善惡之意。若以餘意推演爲說。或別以己意。以備一說則猶可耳。恐不可以周子立言垂象之意爲本自如此也。
理氣性情通看圖
삽화새창열기
此非無氣而理爲主。卽所謂不相雜。○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朱子所謂太極者本然之妙。朱子曰。若在理上看。則雖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嘗實有是物。
삽화새창열기
此非無理而氣爲主。卽所謂不相離。○周子所謂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朱子所謂動靜者所乘之機。朱子曰。理與氣。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爲一物也。
竊謂上圈專以理言。恐不可謂非無氣也。下圈亦理爲主。恐不可以氣爲主也。所引朱子語。恐亦未穩。蓋上圈非謂理在無物之前也。下圈非謂理氣渾淪而不可分也。且欲以性情分屬而引此以證。則所謂本然之性者。果在受形之前。而所謂四端者。果在稟氣之先乎。所謂本性與四端者。亦就理氣相成之中。剔發而獨言理也。則又安有先後之可言哉。
上圈冲漠無眹而動靜陰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卽本然之性也。然性無內外。若並作情圈看。則陰靜之理爲性而陽動之理在其中。陽動之理爲情而陰靜之理在其中。卽本然之情。四端是也。○下圈動靜不同時。陰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卽氣質之性也。亦性無內外。若並作情圈看。則陰靜者爲性而陽動者在其中矣。陽動者爲情而陰靜者在其中矣。卽氣質之情。七情是也。
竊謂以本然氣質之性。分屬二圈。固無不可。然以冲漠動靜之說爲言。則恐涉贅賸。蓋陰陽動靜之理。固具於冲漠之中。而謂氣質之理具於
本性之中則不可也。性之墮於氣質。則固有偏全善惡之殊。而謂太極隨陰陽而有偏惡則不可也。且夫理只是一而已矣。靜則爲性。動則爲情。今曰陰靜之理爲性而陽動之理在其中。陽動之理爲情而陰靜之理在其中。則是性靜之際而情寓於其中。情動之後而性行乎其間。交藏互宅。無體用先後之分矣。然此猶以理言之。或可以遷就爲說。而下圈直謂陰靜爲性而陽動者在中。陽動爲情而陰靜者在中。則是方陰之靜而陽動自如。逮陽之動而陰靜依舊。求之天道而有不合。證諸人心而恐不然。未知如何。且氣質之性。亦謂此理隨氣質而自爲一性。今直以陰靜爲性而陽動爲情。則全以氣言而無所謂理者。恐亦非立言命物之意也。
性雖靜。然非陰靜之理爲性靜而性之體立。情雖動。然非陽動之理爲情動而性之用行。若以太極圖言之。一動一靜之理爲性。而發則四端也。一動一靜之氣爲質。而發則七情也。(右屛谷權丈說)
竊謂非陰靜之理爲性。則所謂性之體者果何
物。非陽動之理爲情。則所謂情之用者果何事。謂陰陽非性情則可也。而謂其理亦非也則是性情似爲理外之物矣。若謂性情固理也。而非陰陽動靜之理則是又似有二理矣。其下却云一動一靜之理爲性。則又似與前說者相反。將何所適從也。且一靜之理固爲性。而其一動之理則乃所謂情者也。今以性爲兼動靜之理而曰發爲四端。則是所發者。在於一動之外矣。其曰一動一靜之氣爲質而發則七情。則是七情。爲性外之物而無理之可乘矣。未知如何。
答李天牖
竊謂理氣二字。雖有形而上下之別而相循不離。初非各立對峙之物。故乘氣而爲動靜。非外氣而自行也。卽氣而見其不離。非獨存乎無物之先也。先儒往往剔置氣邊。專以理爲主而言。然亦就此陰陽氣質之中。指其本體之無累者。以見其主張發揮之妙。潔淨圓融之體耳。豈可想像臆揣於無物之前。似若實有一物懸空孤立。以爲生物之主。命氣之本乎。是以。孔子旣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而又曰易有太極。蓋除了陰
陽更無道。而所謂太極者。只在交易變易之中矣。周子生於道喪之後。欲直截發明理氣之原。亦以世人往往錯會有認氣而爲理。故建象立圖。挑出一圈。以明所謂太極者雖不離於陰陽。而其本體之眞則實粹然而不雜。超然而無累者有如此。蓋卽下圈而指其體耳。非實有先後彼此之可言也。克翁乃以上圈爲不雜而先於氣。以下圈爲不離而主乎氣。似若別有一理立於無物之先。自爲不雜之體。而及其生陰生陽之後。墮於其中而爲不離之物耳。若果如是。則是先有上圈而後方有下圈。烏在其卽陰陽而指本體。卽下圈而挑上面也。且以上圈獨爲不雜而以下圈專爲不離。則是理有兩樣。各有離雜之形。一墮陰陽之中。則便爲不離之物而不雜之體隱矣。若又以爲墮於氣質者雖不相離。而其上面不雜者固自若也。則是不雜之體。不離之物。先後相承。各自爲用。固不可混合而爲一矣。大抵此理雖乘氣而行。而其體則有不囿於物者。須就不離之中而見其有不相雜。雖謂之不雜而其不相離者固自在也。克翁立說。前
後雖多端。然恐其建立宗旨。專在此處。故性情之論。四七之說。皆從一模。互相灌輸。區區前書。已略執其端。然係是義理原頭。有不可容易放過。玆更究索言之。以取斤正。初非工訶過叱自納於不韙之罪。未知明者又何以見敎也。鄙說駁回。極荷不棄。謹已拜領。但少有未契。再此請敎。非敢以拒來言也。如不當理。不憚更駁。乃君子愛人之惠也。
動則無靜。靜則無動。與通書不同。
通書所謂動而無靜。靜而無動者。蓋謂方動則滯於動而不能靜。方靜則滯於靜而不能動也。鄙說所謂動則無靜。靜則無動者。蓋謂動則動而已。非別有靜者在其中。靜則靜而已。非別有動者在其中也。語句雖同。指意自別。然必若有病則謹當再思而改之耳。
性該動靜。不可專以靜言。
答希道書。已有此意。今不暇悉。然大抵來諭極贊性字。不欲▦以靜言。故必加以兼動之名。而又曰性之動爲情。則是性字裏面。包得情字。然則單言一性字已足矣。何苦於兼動靜之中。別
作動底題目。反以裏面之情。側對兼包之性。使奇零尖斜。臲卼重倂。恐不但添外料而架重屋也。未知如何。
與李天牖論理氣性情圖後論疑義(屛谷權公所著)
太極圖上圈。卽下圈中拈出其不雜於氣者。以明太極之至無而至有。
竊謂太極之挑出上面。只是卽陰陽而指其本體之不雜者耳。非所以明其至無而至有也。至無而至有。卽無極太極之義。非挑出之本意也。如何。
性是動靜之理。未發時名。情是動靜之理。已發時名。
竊謂此理有動靜。故性情之名立焉。今曰動靜之理未發。則多一動字。曰動靜之理已發。則賸一靜字。恐不若指性爲靜之理。指情爲動之理之爲簡約而易明也。
四端七情或氣隱而理自直遂或理晦而氣便用事
竊謂四端。理發而氣隨之。非隱也。七情。氣發而
理乘之。非晦也。氣隱則理做出來不成。理晦則情不能發而中節。恐非退陶先生二情分屬之意也。
性雖靜。然非陰靜之理爲性。靜而性之體立。情雖動。然非陽動之理爲情。動而性之用行。
竊謂陰靜之理爲性。陽動之理爲情。此語初非有病。但稍失賓主之勢。當曰理之靜者謂之性。動則屬乎情。則語意圓矣。未知如何。
若以太極圖言之。一動一靜之理爲性。而發則四端也。
竊謂太極統動靜而爲言。性情者。分動靜而對言。故以一動一靜之理爲太極則可。而謂之性則不可。專言性則猶可。而幷言情則尤不可。且性之發而爲情。卽七情亦然。不可專以爲四端也。
語四七之運用。則理氣相隨而不能離。論四七之體段。則理氣二物而不相雜。
竊謂理氣之不離不雜。乃其本體。故方其運用而其不雜者固自如。語其體段而其相須者又無或損也。未知如何。
答李天牖別紙
理與氣合而言之。四端理發。七情氣發云云。(希道。)來諭。以鄙說爲非。引退溪圖朱子說云云。
心固理氣之合也。然就其合而析言之。然後方是分開底道理。今曰理氣合而爲分開。則成甚言語。心性情下圖。汎論心體之合理氣。而下以四七。明理氣之發。非謂其合者。卽是分開也。朱子亦平論人生性氣之合。而著一然字。以反其語。又曰。卽其合而析言之。然後方是分說性氣之異發。非便以其合者爲分開也。大抵理氣合者。卽人心之本體。故因其合而爲渾淪之論。或析其合而有分開之說。今以合理氣者爲分開。則亦將以分理氣者爲渾淪乎。幸更思議也。
心統性情中圖。其性動而四端七情。於是乎出。似欠剔撥之意。改之曰其性動而四端發焉。七情中節。亦得與焉。下段又曰。七情。氣順理而發。故亦得與焉云云。
中圖。旣拈出本然之性。故其爲情者。亦以其善者而言。如孟子四端之情。子思中節之情是已。
子思論天命之性。與孟子性善之性。同一本然之性。則本同者末必不異。名殊而理實爲一。卽此中節之情。豈在於四端之外乎。今乃嫌其言七於本性。以氣順理而發。亦得與焉者命之。則是非其族類而偶相參涉。試看中圖及後說。還曾有此意否。大抵四七之分言。其異則截然而不相雜。就其同則混然而無所別。今左右每每以分別底意思。看渾淪底道理。終覺墮於一偏而欠圓融渾全之味。更如此體看。如何。
理氣相循相成云云
退陶書中。論繼善成性。無極太極。汎指流行公共之理而言。故曰相循。論相近之性。耳目口鼻之性。指稟受一定之理而言。故曰相成。初非以本然氣稟而異其用耳。今就性墮氣質處。分得本然氣稟二性。則當以相成者言。乃無病耳。
中圖七情。善一邊混同。是本性流出。來諭。朱子曰。畢竟生於血氣。李先生曰。氣順理而發云云。
一理必有兩端。故或就其同處而言。或就其異處而言。今論七情之善一邊。則是初無主氣之
意。故可稱是本性之發。如中庸喜怒哀樂之中節。爲天性之發。天下之達道。此時何曾有生於血氣氣順理而發底意思邪。今見人說晝而必用夜底道理反之。正犯古人迷藏之戒。講學切忌如此。未知亦可檢省否。蓋朱子嘗曰。畢竟生於血氣。而又曰。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退陶旣曰氣順理而發。而又以七情發於仁義禮智。爲就異見同。何嘗專主一偏。執此而攻彼邪。(鄙說混同二字。只謂與四端同是性發云爾。非謂理氣渾淪之謂也。此等句字。稍涉相似。便被打罵。恐或有不能盡乎人言之意也。)
李先生引中庸有二義。圖說取中和之義。所謂斷章取義。書說取理氣之義。正所謂本文正義。
斷章取義。本文正義。若非見到。何能如此判斷。然愚意圖雖剔撥言。而渾淪之意自具。(以四七同出於本性。則畢竟是渾淪意思。)書雖渾淪言。而不害剔撥者之具於其中。(如所謂言七四在其中。可見。)蓋聖言含蓄。無所不包。故或有如此說。或有如彼說。然渾同只是一理。不必斷定以
爲此是正義。彼是餘意也。
七情善一邊。爲四端所占云云。
此意前已累見。然蓋渾淪看則四端七情。初無異義。方其中庸樂記論七情中節有節處。却遺了四端意思否。舍却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而可以爲天下之達道乎。來諭所謂同則無間。亦似有此意。若使七情之善。與四端不同。則何可使得無間二字邪。惟分別說時。見得七情之善。只是形氣之得其正者。而其純然天理。却是四端。不可混幷夾雜說耳。渾淪剔撥。雖有理氣分合之異。而初無四七殊途之礙。故(李先生以七情中節。與四端幷言。同爲本性之發。無主氣主理之分。)於此引之。大蒙峻却。辭氣凜然。謂造昭曠超常情。則揚之過矣。而曰謬千里同關捩。則又抑之甚矣。自顧愚蒙觝滯。不足以自見其睫。而敢開口妄論。自納於猥僭之誅。高明之譏之是也。雖然。觀古人講論處。惟理是視。無一毫爭氣。或有終身不相下而不失和氣者。吾輩何敢援譬古人。然亦當以此等。各思勉勵。不敢有一毫好勝自用之心。方有小分進益。此於鄙拙。固爲
對證之良劑。而於左右。或恐爲加勉之一道。未知可蒙採納否。
此外亦多有未能領會處。然精神短弱。不能盡擧。且此數段。乃其大節。於此若蒙肯可。則其所不論者。自是次第事耳。且念精微曲折處。心裏了了。而才涉文字。便隔一重。要之。討一僻靜處。得三五日追從。大開口商量。方得究竟。而此事邈焉未易期。光陰不貸。極可悼惜。想聞之。亦爲同此懷耳。
公元1746年
答李天牖(丙寅)
前秋所惠手書幷別紙數幅。久獲承領。最後又得所與希道往復一紙。合幷通看。有以窺見高明造詣之深。與夫所以眷顧蒙陋之厚。第緣頹懶成病。闕焉未有以相報。忽忽歲已新矣。伏惟省餘學履神衛毖迪。象靖親年漸高。喜懼交摯。賤患心氣有時作苦。自餘瑣碎。無足以奉浼崇聽也。年事歉饉。大地盡然。海上消息。傳聞尤惡。如希道。奉老挈妻。餬口四方。飄然而靡所底泊。竊想左右所處。不至如希道所慮。然俯仰事育之間。必有勞費神思者矣。雖然。吾輩運氣大都
如此。只有隨遇安分。聽天所命。是眞實用心處。想惟此義爲日用裘褐矣。向對希道。亦以此言持贈。然未知渠能領略否耳。向來往復。區區僭易。妄論前輩之短。自知不足以贖其不韙之罪。而乃反遜言溫色。若有肯相假借之意。固知大度寬容。不欲遽加斥絶。然或被下莊之徒從傍竊覰。亦恐高明俱且陷於收司之科。用是惴恐。未敢以爲喜也。大抵鄙論。初無探玩服習之功。徒以所聞於簡冊與夫心思之偶及者。揣量摸索。備例成說。所以於精微深密之旨。思易差而言多窒。而高明於此留心之專。玩索之久。殆若古人所謂專門名家者。前後立論。雖互見層出而如珠聯絲貫。自有一部定本。有時展卷徐讀。徒發望洋向若之歎。至其論議紛繳。義理盤錯。則又精神包羅不周。未及竟卷。輒欠伸思睡而罷。又安能策羸強疲。以相與之角而賭其勝敗哉。雖然。其大段全體。旣幸有以不相違悖。則零文碎節。間有齟齬不相入者。亦程門所謂解經不同無害者。恐不足以爲兩家之病。又况因此而參互考尋。其偶未相合者。亦豈無瀾漫同歸
之日哉。顧象靖質鈍思魯。重以昏憒。恐不足以與聞至賾之理。倘荷不棄。時有以敎告之。此古人所以取斯於魯之君子也。抑象靖之所聞。則道之原於性命而散諸日用行事之實者。固有當然之則。與夫所以然之故。是其體用隱顯。莫非精微之極。學者固當鑽硏勘覈。不可有精粗彼此之擇。然考諸聖門。所以求之之序。則亦有次第緩急之分矣。蓋馳心於上達。不若用力於下學之平而實。先求諸道之隱。不若反而得諸顯然者之易知而可據。方其低頭下心循階涉級之日。似若遲鈍悶默。不稱人意。不如歷覽周視高談大言之爲甚愜而可快。然此實而彼虛。此平而彼險。此有據而彼無恃。異時積久功深。弩滿科盈。以待其日至之時而有得焉。則凡前日之所仰首而高視者。一朝取以爲自家宮府之物。而見彼之依舊張虛駕高。枵然而一無所得。此昔之君子所以閱歷鍛鍊之久。見其得喪虛實之分有如此。於是甘此之遲鈍而不肯慕彼之超躐。守此之一擧兩得而不肯爲彼之欲速不達。如孔門師弟子之相授受。與夫退而相
與講磨而循習焉者。固不出乎孝弟忠信雅言常行之外。一貫之呼。性天之聞。間有高弟所得與焉者。然亦僅發於眞積力久之餘。將有所得之際。非人諭而日詔之也。逮夫洛閩之敎興。則爲人轉切。說理轉深。往往發明道體。以開示嚮往之方。然觀程先生不授太極圖而謂淸虛一大。向別處走。考亭法門。亦常於下學處多且詳。而上達處簡而略。見人之朴實用功則喜見于色。而騖虛不切則憂形於言。卽其微意。亦可知已。近世末學之弊。未嘗用力於古人小學之工。於所謂培固根本持養德性者。有多少欠闕。而見諸日用行事之間者。又不能究其當然之理而盡其本分之則。開口吐氣。動引性命理氣之論。以幽深奧賾之旨。爲尋常談說之資。使心路意緖。常騖於荒昧微眇不可測知之域。日有懸想臆揣之勞而全無靠實貼裏之味。及其用力之久。著意之深。則開眼引筆。便見此事爲大。而不肯屈意於庸言常行之實。使一段伎倆。藏在懷袖。以爲把持玩弄之資。時出其緖餘。以應人之求。美人之觀聽。反以求諸日用躳行之實。了
無毫分相應。行解心口。判然爲二致。此是近世學術深痼之弊。如左右者。質美而善學。所謂孝悌信讓之行者。固爲日用飮食矣。然其發諸言語。見之文字。則動以四七理氣之說。爲議論宗旨。學問本統。精神意思之所灌輸流注者。未嘗不在於此。而與退而,希道。相周旋從事者。亦只此一事。抽枝接葉。藤引蔓繞。有如積年聚訟。文案盈牘。使驟而讀之者。心眩眼瞀。不可爬梳。竊疑其從容對討之際。只有此理而更無他說。只見自己而不容餘喙。互相甲乙。爭多較勝。與平日和敬接物之意。大故不同。是則恐其所得不足以補其所失之萬一也。頃與希道。蓋嘗偶語及此。今不敢有隱於左右。未知如此常談死法。或可以有槪於高明之見乎。區區之意。不容遽已。則竊願左右姑且放下此等見解。且當黽勉於規矩繩約之中。游泳於平易明白之處。操修兢惕。爲日用程課。彝倫事物。爲實地工夫。讀書則就大學論孟詩書之屬。白直理會。著實硏究。其遇言近詞約平日所闊略處。回頭住心。細意咬嚼。漸涵浸漬。久久純熟。有以識得無味中之
雋永。則見其極平易中。自有要妙。至淺近處。自有深遠。有終身勉焉而不可盡者。仍須反己體驗。分寸積累。以竭其一生之力。則眼目漸高。脚跟漸固。不離於下學之處。而所謂上達者源源呈露於心目之間矣。於是而回看前日所謂四七理氣之說。卽吾日用流行之體。見在面前。初無甚異。許多競辯。直可付之一笑也。(區區平日病痛。正在此處。近方略見此意思而患無以用力。姑此誦言。第深不逮之恥耳。)盛論批及鄙說差處。極有條理。謹已依此改攛。而或有一二可商改者。來諭。亦間有信未及者。初欲一一供寫。以取勘正草本。垂成飜思。此亦係是零碎義理。俟此一大公案歸定結裹。然後徐出而議之。亦未爲晩也。是以毁之而不敢出。謹以此言仰替暬御之獻。幸試思之而省覽焉。與退而,希道。極意商量。盡底反復。使學問門路。早定一箇宗旨。亦一事也。如有未合。亟許評駁。以開其嚮往之門。象雖不敏。豈敢守己殘而妒道眞。必欲好己之勝而訑訑於善言之來哉。此事不比尋常。不可頃刻悠悠。日月易邁。年紀漸大。此吾儕之所
共憂也。有時撫躳悼歎。思欲得親勝已。以資觀善之益而邈焉不可。幸而得一番書問。動經歲時。臨紙不覺悵黯也。左右想有川上之行。此去不甚遠。倘許惠然。得數日之款。可得彼此殫盡。或有所益。而亦不可幸而望矣。惟早賜一言以批可否。
答李天牖
頃書。義精而思奧。力量包羅不及。不能仔細爬梳。又有一段意思。不容不開口大說。纔做取一紙書。未及寫呈而繼有誨墨。一倂書納。未知如此冷話。還可高眼否。大抵鄙意。嫌高明緩下學而務上達。喜高妙而略平常。或恐久遠心緖慌惚。無平易明白可據之實。所以前此與希道妄有云云。蓋少病其留心於頭腦而不屑於零碎。今希道所傳。乃反鄙意。恐渠記得不仔細耳。雖然。此亦妄言耳。象靖一向悠泛。於所謂頭腦者。無功力可及。零碎處。又無一日刮剔之工。徒以口舌。容易指點他人。蓋所謂德之棄也。其言何足爲重輕。而希道乃煩致浼崇聽。反有求相索道之喩。則其何說之敢對。深愧大言之不怍。欲
齚舌而未得也。此書如有不可意。幸一一刺破。不厭彈射。使門路歸一。議論相合。則區區之望幸焉耳。盛誨累牘。其間極有名言。極有精到處。又間有信不及看不到處。今一切不能反復。以待日後看。如何。要之文字間終是說不盡。須討得稍淨便境界。偸取數日光陰。庶幾彼此殫盡。傾攄胷臆。而此不可易以得。日月逝矣。漸覺年紀邁往。只恐如此住了。誤盡一生。每念之。怛焉無以爲心也。大學。承荷留意。苟於此有得。何患不得聖學門路。示疑。何足以知之。重孤遠辱。略有辨答。極可笑。然幸視之而回駁。又大惠也。
別紙
旣曰得謂得其所止。則知止能得其間。雖有定靜安慮之云。循環無端。渾爲一事。乃曰知止爲始。能得爲終。何也。
知止者。物格知至而知夫至善之所在也。能得者。誠正齊治而行到至善之地位也。定靜安慮之云。卽知止之功效證驗。而爲能得之基本機括。知止者。卽易所謂知至至之。孟子所謂始條理者知之事也。能得者。卽易所謂知終終之。孟
子所謂終條理者聖之事也。蓋就一事之中。分其首尾而爲始終。來諭謂渾爲一事。則不見知行之分。循環無端。則似無首尾之限。恐非本文之意也。
人心之靈莫不有知之知。一說以爲是知也。徒知表也粗也。竊謂未必然。章內凡言知者。皆汎言識知而已。况是知也。與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之理相對。則是理也。亦但謂表也粗也。而不及於裏也精也邪。
莫不有知之知。卽經文致知之知。或問所謂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人心莫不有知。而惟其理有未竆。故知有不盡。蓋此知字。與理字分主客而對言之耳。固非知表識粗之謂。而亦非兼精與裏之謂也。
忿懼好憂喜怒哀樂。同一情也。然不曰怒而曰忿懥。不曰喜而曰好樂。似皆有係戀偏著底意。大學以心之用言之。故取係戀偏著意多。中庸以性之發言之。故取隨感便應之意多。及讀或問。則旣直以喜怒憂懼言之。退陶亦謂中庸大學適然各擧而言之。非有深意
於其間。必欲論其不同則鑿矣。自此當痛去舊見。而猶是先入。未易遽舍。
此等處。恐只合大槩看。不必拘泥。金仁山亦有說如此。見心經附注。然亦自備一說。不是本文正意。章句旣曰四者心之用。人所不能無者。而以一有之而不察。爲不得其正之病。信如來諭。則不必下有所二字。而病固在八字重複處耳。語類數條。正破此疑。今漫錄去。大學以心之用言。中庸以性之發言故不同。此語亦涉穿穴。恐非經文本指也。
問忿懥。朱子曰。是怒之甚者。又問忿懥比恐懼好樂憂患三者。覺得忿懥又類過於怒者。曰。其實也一般。古人旣如此說。此處須看文勢大意。若把忿懥做可疑。則下面憂患好樂等。皆可疑。問八章謂五者有當然之則。如敖惰則豈可有也。曰。此處亦當看文勢大意。若把敖惰做不當有。則親愛畏敬等。也不當有。
公元1768年
答李天牖(戊子)
前日謬詢。承領多時。因循稽迄。致煩再提。始搜
得於敝簏。摸索爲說。聊以應課塞白而本無心得。區區掇拾於口耳者。消落殆盡。號召不上。恐自此無以備數於講討之末。奈何。雨谷云亡。耳中不復聞法語。所望於高明者不淺。幸痛加砭誨。毋憚十反之勤。使得左右提挈之助。何如其爲幸也。鄙見含胡周羅。比諸高明索性劈破之論。似鈍悶不快。然竊念道理自有兩端。(如同異離合之類。)須是兩下看破四平立說。方不落於一邊。若執一而廢二。抑彼而與此。則不能該夫道體之全而亦終歸於偏而已矣。故區區之論。每與盛誨。少合而多違。然亦非有一毫務勝自是之意。若蒙反復曉告。使愚滯之見。了然覺悟。則豈敢墨守左見。以孤眷念之意哉。希道近如何爲况。能不廢繙閱之工否。棃花洞表兄。前有惠問。而詩逋未酬。尙稽修謝。卽今况味如此。年久逋債。當入蕩滌之科矣。如相對。幸以此意爲謝。惟幾學履一向毖重。
別紙
謬論四端七情。係是義理源頭。處下闚高。未敢自保其萬分一或是。而不欲含胡護短。付與希
道。以俟其駮正。且陰以求敎於座下。玆承不鄙。辱與之上下其論。往往有假借色辭之意。豈區區千慮偶有一得之幸邪。逐條辨誨。明白剴當。理到之言。安敢不服。第略有信未及。不敢終默。自附於十反之義。乞賜反復以終惠也。大驚駭之說。不記當時有無此語。然審有之。亦只是一番妄發耳。平日不能持遜言之戒。往往脫口而不自知。乃蒙提警。極荷不外。繼此而隨事有以匡救。正所望於直諒之友也。
程子好學論中。約其情合於中之云。卽中庸發而皆中節之意也。今抹而去之。未知如何。
程子好學論。固是中庸首章之旨。然曰發而中節。則平論已發之情。不犯人爲不涉工夫。曰約其情合於中。則正是用工著力之意。蓋此編。方論理氣之分合。初無工夫意思。故稍加刪節。不欲揷入外來義理。然就渾成文字中。截去下段。若涉未安。則不如具存本文否。
孟子四端說。挑出不雜乎氣質者而特言之。與危微理氣對待說下。差似有別。愚意虞書危微精一之訓。當爲分開之首。中庸樂記等
說。當爲渾淪之首。孟子四端說。則依朱子剔撥而言善一邊之語。特立爲剔撥說。則純粹至善之論。不泯於天地古今。陶山心統性情之有三圖。恐亦此意也。
孟子四端說。剔撥而言善一邊。與理氣對待說。固有分別。然亦就理氣相成之中。剔撥而言。則畢竟是分開意思。專論性情。則可剔撥而獨言理。此方論四七渾淪分開之義。而又別立剔撥之名。則不幾於重倂贅賸乎。(蓋以渾淪分開。相對立說而就分開中別立題目。便是多了賸了。李先生性情圖有三說。而書中論四七理氣時。只用渾淪分開四字。而四端亦包在分開中。)蓋卽此渾淪分開四字而亦見其純粹至善之物。不憂其遽泯於天地古今也。
四端。必理發未遂。爲氣所揜然後流而爲惡。竊謂四端未遂爲氣所揜。誠有可虞。然至云流而爲惡。則似非四端本形。
朱子曰。惻隱是善。於不當惻隱處惻隱。卽是惡。剛斷是善。於不當剛斷處剛斷。卽是惡。李先生亦曰。四端之情。自純善無惡。必理發未遂而揜
於氣。然後流爲不善。蓋才出於善。便以惡言。四端雖本善而未能保其直遂而無揜。雖或流於惡而亦不害其本體之善也。雖然此就理氣勝負處推言之耳。孟子本文。未遽有此意也。
四端之所隨。卽七情之氣。七情之所乘。卽四端之理也。(止)纔著卽字。太似拘泥。且此一轉語。終覺過於渾合。
通天下只是一理一氣。一身之中。不容有二理兩氣。則四端所隨之際。七情之氣寓在何處。七情所乘之外。四端之理寄在何地。蓋相循不離。互相資乘。而但於其中。見其有所主之不同耳。程子曰。性卽氣。氣卽性。性氣分明有道器之別而猶下卽字。况同一理氣而可嫌其拘泥邪。鄙說前一段。卽朱子所謂同中識其所異。李先生所謂合而爲一而實歸於不相雜。後一段。卽朱子所謂異中識其所同。李先生所謂分而爲二而不害其未嘗離。皆有据依。不敢自作主張說。然專主渾淪者。嫌前說之太涉分開。而如高明者。又斥其後段之過於混合。無或近於古人所謂迷藏之戲者乎。希道說。頗與鄙意合。幸更加
提誨。俾得一定之論。幸甚。
七情。固兼理氣合善惡。然剔其理與善一邊爲四端。則此理而彼氣。此純善而彼雜惡。竊謂不惟純粹至善之物不能自立。必待尋覓於血氣勞攘之中爲可惡。假令旣剔其理與善一邊爲四端。則七情當以氣與惡一邊。孑然獨立。欲雜而不可得。
鄙說本不足論。然就北溪退陶說中。(俱在謬說中。)略綽體認意思出來。蓋專論四端。則不必如此說。此就渾淪包四端處。說向分開。故不得不如此說。然朱子旣曰剔撥言善一邊。則是就善惡兩雜處。剔撥善底一邊耳。亦可嫌其索純粹至善於勞攘之中邪。鄙說下一雜字。便見善惡之雜。非謂徒有惡而無善也。朱子曰。不可直以形氣之發盡爲不善。而不容其有淸明純粹之時。但此所謂淸明純粹者旣屬乎形氣。則亦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發揮。不可便認以爲道心也。李先生曰。雖發於氣而理乘之爲主。故其善同。据此則亦不患於孑然獨立。欲雜而不可得也。
七情謂之兼理氣則可也云云。以元統四德。仁包四性。證七情之兼理氣。終覺牽引。
鄙意見主渾淪者。以七情爲渾淪物事。不可便以分開言。故偶引元仁專偏之言。以證七情之不害渾淪分開。只取其類例之相近耳。然必若帶累則當去之耳。
設爲問答。凡八更端。而多是從其合而疑其分別說之際云云。
區區謬說。本不合作。只爲當時有專主渾淪而疑其分別。故就其所暗而攻之。不得不鄭重其辭意。彼之或嫌其扶抑之太偏。而不謂高明反疑甲乙之異聽。信乎使無訟之爲難也。
云云。理純而氣雜。故從古聖賢多與彼而抑此。非但孟子爲然。中庸雖曰渾淪。而首言天命之性。末以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終焉。
竊意孟子明性善之理。中庸言道體之全。所以直截發明理義。使學者施擴充存省之功。今此所論。乃是理氣之分合。四七之名義。不得不對待立說。以明其界分苗脈之所以然。蓋立言命意。自有不同。不可強以合也。雖然。孟子之論。提
綱挈領。直截明快。擴前聖所未發。而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朱子曰。以事理考之。程子爲密。其意似若有慊於孟子之不備而不密。何哉。後學且當以程朱爲準。兩下看破。對待爲說。見得理氣情狀分明歷落。然後主理而御氣。遏惡而存善。以進其體驗充擴之功。則性善之理。源源流行於日用之間。蓋從程朱之說。則完備周遍。包孟子之意在其中矣。此程朱發明性氣二字。大有功於孟子。開示學者之門戶。不啻日星之麗天。而竊觀來諭亹亹以孟子法門自居。意若不屑於洛建宗旨。固知出於攻偏救弊之意。然矯枉過直。是亦枉而已矣。愚慮所及。語涉狂僭。幸賜舒究如何。
高明立論。往往喜合而惡離。抑此而與彼。又令純粹至善之物。亭亭當當。直上直下。竆天地亘萬古者畢竟齊頭幷立。不能自拔於血氣勞攘人欲膠擾之中。是則有未可曉也。
齊頭並立不能自拔之喩。前旣略陳而猶有未盡者。蓋舜之告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朱子曰。
四端理之發。七情氣之發。勉齋有理隨氣挾之論。退陶有氣隨理乘之訓。是豈不顧齊頭並立之嫌邪。蓋必參驗並觀。然後方施精一之工。使道心爲一身之主而人心聽命焉。則來諭所謂亭亭當當直上直下竆天地而亘萬古者。固已倏然而在我矣。今但言道心而禁人之對言人心。只說理發而惡人之並論氣發。則豈不偏枯奇零。落在一邊。不足以包道體之全邪。極荷不鄙。罄竭愚陋。幸終有以辱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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