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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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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书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77H 页
答李稚辉(景溟)
千里枉顾。与讲百世之谊。此意何可忘也。第归程有限。未得挽而信处。别后怀想。常在竹岫锦阳之间耳。曩者偶出外而归。华函远坠。意寄深厚。感佩良深。而来使遄返。阙焉有问而无对。中心怅缺。盖半月十日未瘳也。仍审春煦。客履对相。何等慰溯。第承归旆方启。计日当已登途矣。声尘益远。不堪临风引领之思也。向者得于眉睫。固已知胸怀雅操超然有异于世俗科臼之士。而自视馁然。不能以一言相赠。今虽重有云云。其何说之敢对。左右于是乎失问矣。大抵贤者。早业程文。已累中一夫之目。而乃奋然抽身。翻了数十年窠窟。欲寻古人绪馀。斯已奇矣。然一时意气。易得消歇。须用实心做实工。将大学论孟。以及洛建文字。沈潜玩绎而得其味。真切体认而约诸身。工夫接续而勿间断。意思悠远而无急迫。如此浸渐经历。积久功深。则前日之所指点而想望者。已倏焉而在我矣。象也略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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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闻于先辈长者之风。而行之不力。老矣无闻。枵然有穷庐之感。而荷贤者下问之勤。敢诵不逮之言。未知盛意能领之否也。承有早晚省楸之行。倘得临贲何幸。而人事喜违。何可准期邪。儿子方有温泉之行。使转叩高轩。替谢厚意。远纸何能缕缕。惟祝侍学俱胜。
答李稚辉
前年四月书。承领多时。一向因循。阙然有问而无对。忽忽岁且新矣。远惟承颜尽欢。学履佳胜。象靖杜门汨没。齿发遽如许。旧忘新昧。兀然为村里庸人。无以自说于朋友。而来书游辞费说。大为引重。至若山斗神明之喻。则固盛德者之所逡巡而不敢居者。而左右乃不惜牙颊如此。仰愧俯怍。未知所以措躬。不惟使人为傍观嗤笑之资。亦恐或者有以议左右之语默矣。夫玆事体大。非真知实践积久而不懈者。鲜有得其门而据为己有。不惟不敢轻以自处。亦不可易以加诸人。惟有低头下心。潜思密察。尚絅而用晦。不言而默成。为己务实。为立心基本。内省谨独。为用工节度。步步著实。分寸积累。不敢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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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矜夸自足之意。其处于交友则用实心攻实病。效直谅之益而绝善柔之损。然后庶几脚踏实地。处己处人。俱得其道矣。自视悾悾。无以报厚意。因左右之处人者而以处己之道进焉。倘可以助竿头之进步邪。悚仄悚仄。尊丈累年閒养。出膺百里。荒年败局。劳费神思。然使一境垂尽之命。得蒙喣濡之泽。是亦君子学道之化。不敢不奉庆也。基川使君尚阻一面。然治声远被邻邑。交游与有幸也。因便转谢。惟几学履益懋崇深。
与权其天(思浩○戊戌)
积阻颜范。但有瞻恋。即惟旱馀小雨。静中棣履神相否。象一味衰懒。门内至戚荐仍。况味无足言。刊补。久在巾衍。春间。一乡士友齐发剞劂之议。亦既粗有头绪。第事体甚钜。未知攸济。恨不及尊府丈雨谷兄无恙之日得奉以周旋。徒有后死之感耳。其中有合商量事。窃欲对面烂议。而仄闻贤史以院事有奔走之劳。能有偷隙之路否。此事系是两家先辈所苦心处。左右亦不能无情。幸扫万作一行。看写本之役。因成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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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何幸何幸。苍厓丧事。系是运气。奈何。
与金士浚(崇默○丙申)
象靖白。德门不幸。吾党不幸。令叔氏兄奄忽违背。亲老子幼。兄弟孔怀之痛。已不胜言。而宏伟之资。高远之识。朋侪中指不屡屈。意其享有寿考。屹然以镇颓俗。而乃草草以没地。固是运气所系。无可如何。而后死者顾何恃而以存于世邪。日月有期。襄礼已卜。嶷嶷风仪。掩却何处青山。此昔人所以欲吁天而无得也。象靖平生情谊不在人后。而老㤼鞍马。未遂一哭。千里素车白马。是何等高义。只自愧忸而已。悼死之诔。自是朋友之谊。何待尊教。但年来神精聩耗。重以溽暑中人。得秋未苏。无以缀缉道意中事。及于入地之日。深觉负此良友。然早晚不敢忘此意耳。
答李仲绥(经禄○己亥)
春晚得拜惠问。感佩良深。忽忽秋且半矣。不审侍馀学履对时神卫否。溯仰无虚日也。象靖明年便已七十。辊到衰极处。旧茫新昧。枵然无一物可藉手而自见者。而贤者乃不惜牙颊。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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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云云。其何说之敢对。贤者出入漆溪门下有年。观感服习之馀。必有进进而不已者。何必左顾穷巷。身勤而事谬邪。虽然。或因事惠然得有数日之款。鄙怀悾悾。敢不殚尽于前以听进退之命邪。惟几侍学俱胜。
答金子河(中柱)
顷有便仍。适困暑溽。未及修敬。乃蒙不较。先辱宠翰。并别纸一幅。感愧之馀。重以欣释也。仍审潦热。重庆下履用静嘉。且承计度渐歇。虚斋閒适。此前日所缠绕而不能除者而乃得此境界。可见年来进修之笃。甚慰友朋之望也。承喻见读孟子书。有所感惕欣耸。此好消息之端。人患无此志耳。苟办得此志。何事之不可做。但此书规模广大。义理高深。非大著眼细著心。未易以觑到。未知日间工程作如何节度也。世间英材。尽为举业所坏了。昔人已有此叹。况今之时又加下矣。父诏兄勉。刿心鉥目。终身没溺而不之返。于是而高明早脱科臼。肯留心于冷淡之界。固已贤于人远。然此事无声色歆艳之异。势利掀动之闹而终身事业。非可以朝耕而暮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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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乎彼者。固无以自拔于洪流。而幸而志乎此者。又不能笃志迈往以底于有成。往往反为彼之所笑。是又不可不深戒而痛惩也。敝门子弟之警。甚荷规箴之意。自家从此窠臼中来。犹有熟处未忘之病而于此又不得力。所以律己教子。无甚法度。察影观形。责有所归。岂可专诿渠辈。亲知之责。固所自招。而高明有闻而不以告。乌在其直谅多闻之益也。当反己自省。痛施钳锤。以庶几于异日。未知终能有所济否耳。
  别纸(心经)
尊德性道问学一段。顷日鄙论未甚明莹。致烦镌谕。可见审覈研索之工。然窃恐依旧落在一边而不能包涵周遍以尽彼此之说。今且引朱子说。以明两家所执俱有所见而不可以偏废也。朱子曰。穷理涵养。要当并进。非稍有所知。无以致涵养之功。非深有所存。无以尽义理之奥。正当交相为用而各致其功耳。又有问不致知则难于持敬。不持敬。亦无以致知。曰。二者交相为用固如此。然亦当各致其力。不可恃此而责彼也。夫致知涵养。固是两事。故当各致其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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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事只是一理。故又交相为用也。故朱子有曰博文约礼。圣门教人。只此两事。须是互相发明。约礼底工夫深。则博文底工夫愈明。博文底工夫至。则约礼底工夫愈密。此则单言交相为用之功。即来谕所本之意也。又曰。博之与约。初学且须作两头理会。一面博学。又自一面持敬守约。莫令两下相靠。须两路进前用工。塞断中间。莫令相通。将来成时。便自会有通处。若不如此。两下用工。成甚次第。此又单言各致其功之义。即权君所主之说也。权君之说。未及详闻。尽如来谕所斥。判为两件。全不干涉。如入水登山之分为二个。则诚为语病。若其意只谓二者是两段工夫。当各致其功。不可一时并下。则亦未至有病。而但欠却交相为用一边。是为偏而不周耳。今来谕累百言。所以攻权君者。不遗馀力。而至所自为说。则有曰涵养本源。有所得力于讲究之工而益密。穷格义理。有所存主于涵养之工而益明。思辨之力。发于静一之中。涵养之工。及于学问之上。又曰。居敬之工。发于穷理。穷理之功。发于居敬。又曰。端庄静一之中。自然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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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达。思格讲贯之馀。自然卓然不乱。(全篇大意如此。今不尽举。)此则专言交相为用。互有发明之义。是固有此理。然亦只说得一边。而于各致其功一著。全未有下手做脚处。此前日鄙论僭有左右佩剑互相逃闪之规也。抑权君之说虽偏。而能各致其力。真实进步。积久而有得焉。则终有融贯合一之时。若来意则只是赞叹互相为用之妙。而于尊之道之当下用工处。未有低头著意各致其力之意。窃恐下梢未有得力可恃之地而反为权君所笑也。来谕有曰博文之中带得约礼之意。致知之际。存主诚正之工。是则论交相为用之妙而不自知其过也。当博致之际。精思明辨。反复研覈。至于融会之妙。则约礼诚正之工。方有所施。约礼诚正之工深。则理义益以精明。此交相为用之妙。今博文之际。又带得约礼之意。致知之际。又存主诚正之工。则是所带之意。与所博者并用。所主之工。与所致者交运。几何其不为权君所讥一心二用者邪。鄙说。自是尊德性事。不可谓道问学之工云云一段。固多疵病。不足提论。然区区之意。正就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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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其力处言。方其尊之之际。则工夫在于尊。不可并著道之之工。当其道之之时。则工夫在于道。不可并下尊之之工。至其义理昭著。主宰卓然。乃是交为用互相发处。不可便认以为大小并工首尾同用也。(大小首尾。中庸章句。言尊道二段。)虽然。此等辨论。亦系閒争竞。今且放下两家所执。须看德性是甚物事。问学是何工夫。尊之道之当如何用工。勿以分段为忧。必以互进为法。各致其工。两莫相靠。积累渐涵。久久纯熟。则动与静交养。心与理合一而交相为用之妙。始可以得力矣。未知意下又以为如何。
 诚意章。赵致道问此虽亦诚之动云云。 恶亦诚之动邪。何以曰非心之固有。何以曰未发之前有善无恶邪云云。
昔何叔京问不知自何而有此人欲。朱子曰。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谓因天理而有人欲则可。谓人欲亦是天理则不可。盖天理中本无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程子谓善恶皆天理。(此句若甚可骇。本注下同。)谓之恶者本非恶。(此句便都转了。)但过与不及便如此。(自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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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此人欲之问。此句答了。)盖一诚之真。浑然纯善。而几动之际。理显而气顺则为善。气㬥而理掩则为恶。虽是为恶而毕竟是诚之动。譬如水本至清而流出之际被污泥所溷。则非水之本色然。亦不可不谓水也。
 正心章。朱子曰。欲动情胜(止)不失其正。 此情欲字。不必太重看。四者之间。有不能察。则其患必欲可动情可胜。而其行于心术事为之间者。或有失其正之弊矣。如何。
愚意此承上文四者心之用人所不能无而言。其意盖曰有之而不察。至于欲动情胜。则其所谓心之用而不能无者。或有不得其正者矣。(以其用之所行。承上心之用不能无看。则可得其意。)易大传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论语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无也。与此同一句法。恐不必疑也。来谕欲可动情可胜。亦似太缓。心体至虚。随物顺应。才有一毫系累留滞。便成病痛。今既一有之而不能察矣。而其患岂止于欲可动情可胜而已邪。
 张子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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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意人心至灵。主宰万变而本体有善而无恶。故自家一动一静之间。才有差失。则便是有愧于此心矣。故戒慎恐惧。常若有畏。不敢有一毫怠慢。即是事我天君。即是以己心为严师。
 不忍人章注。以满其所赋之量。 孟子本注云本然之量。而心经改以所赋。何邪。量是度量之量邪。限量之量邪云云。
心经注中所引。往往与集注本文少异。疑朱子于集注不住修改。直至易箦时。盖有初晚二本。所以或有不同。未必后人改之也。天之所赋于人。固是仁义礼智之性。然著一量字。则指此四德之可以保四海而言耳。度量限量。只是一义而略有分别。以其度量之大。故无所限量。此曰所赋之量。则是度量之量耳。量有大小之异。程子曰。有江海之量。有天地之量云云。天地固是无限量而亦以量言。在人虽无所不包而独不可以量言邪。
 牛山木章范氏女谓心岂有出入。 伊川有却能知心之教。朱子力言其心非死物。须要活看。然则范女似不能知心也。伊川之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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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云者。何也云云。
孔孟论心。盖就众人分上。统指此心体用动静真妄邪正而言。范女禀性幽贞。全无劳攘。见得己心有存而无亡。有入而无出。正如无病者不知人之疾痛。故虽不识孟子所论之旨而却能知心者也。心非死物以下。盖因论范女知心。转及操存之道。而篁墩并取而附之耳。(详见语类。)
 范兰溪曰。心虽未尝不动而有所谓至静。又曰虽百虑烦扰而所谓至静者自若。范氏所谓存心在至静而权舆于寡欲者。俱不知何谓也。
心体具动静。然动则无静。静则无动。当其百虑纷扰。此心全体方骛于动矣。岂有至静者自若于其中邪。及纷纭者息。则又依旧静耳。退陶先生答崔见叔书。论此义。又有诗二首。在集中可考也。范氏谓存心在至静。权舆于寡欲。即与周子太极图主静养心说寡焉。以至于无。相合。故篁墩引而證之耳。
 朱子曰。人有一正念。自是分晓。又从旁一小念。渐渐放阔去云云。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3H 页
正念即义理之心。小念即私意。乍往乍来底。盖正念初甚分晓。而被私意从旁横生。渐渐放阔。遂致正念消尽。此是阅理未精。用心未熟。致得如此。然其消长难易之势。可畏如此。此学者所以猛著操存省察之工也。
答金子河别纸
谬询疑节。象靖素不闲于礼。虽寻常仪度。犹无以自及。况可以骤语变哉。左右于是乎失问矣。虽然。左右既以私问。不敢不以私对。聊以备私相讲讨耳。大抵出继者。当专意于所后而亦不可尽绝于私恩。今遭本生之丧。未葬而遽行所后之祥。则吉凶相袭。情理迫切。未知当如何。然窃恐来谕所引杂记二条。似有可据。曰。父母之丧将祭而昆弟死。既殡而祭。此言期丧以下殡而后行祭也。曰。三年之丧则既顈其练祥皆行。此言并有三年之丧则葬而后行祭也。本生之恩虽重而压于所后。不得不降从服期之制。既不得比例于三年。则只得从昆弟既殡之例。礼制所限。情不得不屈也。未知如何。疑礼问解续。有一条可据。曰所生之恩固重而已降为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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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丧既顈之说。如是明甚。似不可以私情而废当祭之祭。虽曰遭丧未久情所不忍。而其间亦无别样可行节目。今难径情创改云云。虽不明白断定。而其指意归宿。亦可以默晓矣。若同宫则虽臣妾不许行祭。盖以吉凶不可相杂。初不计服之重轻也。今两家同一室。则在所不论。若异室而居。则恐未可以同宫言。所引或者之论。与鄙意合。未知如何。祥后禫期未尽。则恐当行祭。若过期则先儒不许过时之祭。恐未可追行也。行禫时服色。未知当如何。然别未有所服。只得服除禫之服。以示前丧之有终。卒事反丧服耳。先辈不许服中行禫。盖指并有三年之丧而言。亦不忍于凶时行吉礼之意也。先儒或有言其可行者而鄙意终觉未安。盖禫与练祥有间。今身带三年之服而遽取澹澹平安之义。无乃或涉于未安否。幸加反复。如何。
答金子河(己丑)
顷者冒雨涉险。远问丧祭。吾侪谊分。固应如是。而穷途哀感。既久而未敢忘也。即拜惠书。谨审省馀学履万重。慰泻十分。来书明发无寐之叹。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4H 页
足见立志之高。用心之远。然亦须有真实工夫。节次进步。方有实地可据。不为空言之归。不然而徒有慨想寤叹。形诸言语文字而已。毕竟不济事耳。固知贤者趣尚不凡。而事务衮冗。不能专意于此事。令人代闷。然古人亦不以多事而废学。苟知所用心。日间应酬。何适而非工夫。随事观理。曲当其则。无非所以进德广业之地。偷些间隙。或恬养本原。或思咏义理。时时以书册。灌溉胸次。真知理义之悦心。如刍豢之悦口。则心与理相涵。而欠伸思睡之病。自减得分数矣。看书。须取圣贤书。从容讽诵。仔细玩索。方有实得。外家杂书与涉猎泛滥。毕竟无益耳。窃观左右气象精明。意思沈静。朋友中未易得。所以寻常爱慕。然或恐于展拓开豁气象。有少不足。须大著肚宽著胸。方可包得多少义理。担得多少负任。幸如此进得竿头一步如何。溪斋随分占取。聊足偃仰。而一任汨没。不能管取风烟。只付与涧云林鸟。倘得驺御枉顾。閒坐半月十日。庶彼此交益。而相望落落。未易谐意。徒有怅往而已。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4L 页
答金子河
向来星山之游。领略风光。周览贤躅。其得于俯仰周旋之际者。盎然富且多矣。顾此瓮醯。尚阻一游。安得不驰神健羡邪。前惠疑目。尽知别后体玩之工。但鄙意终觉有未安。不免略有辨论。幸望更加覃思。以儆昏滞。千万。此事全在讲磨。虽十反无伤。惟虚心平虑。不主先入。傥然惟是之从。方有得力处。且义理无穷。须著大胸襟。方可包罗。若先执一隅。入主出奴。只济成一团私意。固知雅度必无是也。然或恐于展拓处少欠恢张耳。幸更思之如何。心经疑处。摸索为说。必不中理。乞垂砭示。此间诸友皆星散。无与语此事。每念向来从游。不禁怀想而犹恨其未尽切磋之益也。夏间一到岩亭。留得十数日。山高水深。树阴浓绿。亦自不恶。但恨世故牵引。不能镇长受用。深觉职事弛废。正犯风流罪过。奈何。
  别纸
尊德性道问学一段。可见体认玩索之功。然鄙意终觉有未安。请试论之。中庸章句曰。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5H 页
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然则此六字。只是存心致知之异名。非存心则昏昧杂扰而无以致其知。不致知则偏狭固滞而无以尽此心。二者之相须。固无内外精粗之可分。此来说之所本。其意甚好。然存心者。持之于端庄静一之中。致知者。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地头有表里。时节有彼此。方其尊德性时。聪明洞达。义理昭著。然此自是尊德性事。不可以谓道问学之功也。道问学时。此心卓然。主宰不乱。然此自是道问学事。不可便谓尊德性之工也。来谕引博文约礼格致诚正。以證己说。亦恐未安。离约而徒博。固不可。然不可以博便为约。舍诚正而徒致知。亦不可。然不可谓诚正便在致知之中。其用工各随地头而只是一理。故又未尝不互相发也。朱子曰。二者并行。互相发明。其曰并行者。非谓一时齐头用功也。盖谓二者之工。不可偏废。交修互勉。两致其力。及其居敬功深。则心静理明而穷理易为力。穷理工熟。则义精理定而居敬益以密。此所谓互相发明。然不可以此而便谓居敬即是穷理而穷理即是居敬也。此正朱子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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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分中。又见其不可不分者。权友之做此废彼。心不可二用之云。只见其不可不分处。而来谕又只说不可分处。左右佩剑。互相逃闪。恐俱落于一偏也。来谕所斥如阴阳之动静者。亦可以反关而旁證。阴阳虽有动静之分。然亦只是一气耳。阴中便有阳。阳中便有阴。无相离独立之时。然犹可以分言。况存心致知。虽是一事而心与理自有内外。(见大学或问。)存与致自有动静。岂可以不分言之乎。来谕以为用工虽分而其用心一也。地头虽异而其道理同也。盖高见占得用心一道理同处多。而权友之意。以为用心虽一而其用工分。道理虽同而其地头异。占得用工分。地头异处重。若平心和气。彼此通融。则两说适足以相发而不必主此奴彼也。此区区前日所以两持和会之论。承问之及。亦不能外此为说。幸更思以见教。如何。
 穿凿系累。自非道理。
言人之理。具于心发于事。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夹持。则德不孤而道义全。虽圣人亦只但如是。与贤者有自然勉强之别耳。若穿凿高远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6H 页
而别求他道。或系累私欲而昧于此理。则非圣贤之所谓道理也。此是不能做敬义之工以生病。今曰敬义之工高奇大深。缠缚不化。则恐非本文之意。
 敬义夹持。直上达天德。
天德者。即天之命我而我之所受而为德者。而不能不坏于人欲己私。敬主乎中而义防于外。使私欲入而无所容。出而无所施。则直上达于天德矣。直上者。不倒东来西之意。非谓心。非谓敬义。亦非谓工夫。盖此心全无私欲。浑然纯是义理。则只此便是直上以达天德。循理则进于高明。故曰上。徇欲则陷于污卑。故曰下耳。放下不得者。言夹持之工不可略有间断也。夹定在这里。言敬立于内而义防于外。敬义二者。表里夹定。不可一毫放失也。
 即其本原。 涵养吾一。
本原二字。似指心之本体湛然渊静处言。涵养吾一之一。亦指湛然无欲处言之耳。
 德以凝道。
道者。事物公共之理。德者。行此道而得于心者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6L 页
也。躬行实践。真积力久而有得焉。则公共之理。积集凝聚于我矣。不然则道自道我自我。有何干涉哉。
 绝四章。
自程张以来。多以此章为学者诚意事。诚意。乃禁止其自欺不实之意而务决去之。与此章毋意。同其指意。至集注训毋为无。则不可以禁止言耳。
 伊川好学论。
四端七情俱是情。故不分理气而浑沦说。则言七而包四端在其中。如中庸首章乐记是也。四端虽包在其中而七情合理气杂善恶。则安得无炽荡之患邪。情本善。就常人气禀不齐物欲陷溺者而言。则不可谓本善。若极本穷原而论。则性本善。其发为情。则亦岂有不善。但气已用事。物欲交感而流于不善耳。
 自是而反。自是而流。
是指勿与不勿之机而言。勿则反于天理。不勿则流为人欲耳。
 中庸首章。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7H 页
此章首言道之本原及实体之备于己。而次言保守省治之方。遂推其极效。至于中和位育之功。未及说到穷格之工。故第二章以下。即以知仁勇三者。以开造道成德之门。正如大学首章平论纲领之在于三者而下段方说知止能虑一条也。未发之中。只是状性之体段。亭亭当当。无所偏倚底气象。苟能常存敬畏。主宰卓然。则即此不偏不倚之体段。自然呈露。但比圣人有生熟久暂之异耳。不可谓到神圣地位方有此中也。
答金子河(甲午)
前后书来。每有俗务妨夺之忧。知所以忧之。则不忧者将至矣。然至于日夜寤叹。则正延平所谓积下一团私意者。惟随分顺应。勿生排遣厌苦之意。时以书册义理。浇灌胸次。此法差简约。前者似已奉告此意。幸须密切用工。日用之间。常见我有馀而彼不足。纵使百端胶扰。亦非可恶之物。但初学未易及此。每为贤者忧之而力莫能与也。
答金子河(丁酉)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7L 页
前书后书。荷意珍重。即审春寒。侍馀调候每欠和节。丧难摧剥之馀。无怪有此。然亦当顺理观变。摄养节宣。时以书册义理。灌溉胸次。令意味浃洽。则自然悦适而忘其忧。前后辞意。悲凉楚怆。有沮缩眇孱之意。何乃尔也。延平先生曰。有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大不堪者。持以自比。则亦可以少安矣。此语虽若浅易。真实服习。必有得力处。退陶先生答南时甫别幅论心患处甚好。时时玩心以受用。如何。承谕占先墟构小屋。读书课儿。此一段事。占得八九分治方。更以义理意味。浃洽涵泳。久久自觉四大轻安。旧疾除而新乐自生矣。千万留意勿泛如何。象靖年纪催促。衰退转甚。儿子偶得一官。才已趋 肃。别离之苦。非复少时。恐不可使久远游也。
与金子河
春间。修一书附科便。仍致慰于大阮丈。不即讨传归。而委诸箧笥。久而后觉。忽忽岁已半矣。贰室之丧。又是千古绝惨。其才资固可惜。目下情境。又不但哀死而已。昨闻冤榇旋返。素车随后。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8H 页
生离死别之际。又何以为心也。素知体内清羸善病。幸须节抑自爱。毋贻慈忧。千万之望也。年来左右长在患难忧虞中。固无暇及于简编工夫。然窃观古人素位而行。不以患难自沮。须偷些间隙。将经传义理。反复玩绎。得无味中之味。足以抵当外至之患而自有其乐矣。惟用力深。方知此味。乍辍乍作。或鼓或罢。亦不济事。想不待人言矣。
答金行之(光裕○己丑)
向者数次逢场。俱非稳话时节。归来但有馀怅。昨承惠书。满纸缕缕。非寻常寒温之问而已。仍审日间省暇学履万重。慰泻无量。象一味愦愦。近因校退陶书。窃窥义理平实。工夫缜密。不离日用之间而实有高深远大之规。前日不曾亲切体验。所以用心一向卤莽。及此衰暮。徒切慨叹之思而亦何益哉。思与意中朋友。朝夕刮磨。以少收桑榆之功而不可得。忽奉来书。令人心开目明。不啻对面酬酢之稳也。高明迩日意思尽好。但年纪已大。涉学尚浅。恐未得其入头之处。今历叙气质之偏。事役之杂而思得作主成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8L 页
己之要。皆从身亲经历谙悉中来。不易如此点检思量。然说病證甚详而无甚下药。若无目下工夫逐次进步。却恐久远遂成休歇耳。尝见朱先生答李伯谏书曰。此理初无内外本末之间。凡日用间涵泳本原。酬酢事变。以至讲说辨论。考究寻绎。一动一静。无非存心养性变化气质之实事。于此显然处。严立规程。力加持守。日就月将。不令退转。则便是孟子所谓深造以道者。及其真积力久。内外如一。则心性之妙无不存而气质之偏无不化矣。(朱子语止此。)夫气质之偏。随人禀赋。而其分数之多寡轻重。吹万不齐。惟在自家一一检点。先从难克处克去。然无根本工夫而徒欲随事疗治。作意遏捺。则一朝意解力弛。横放四出。亦只是前日伎俩耳。朱先生一书心性内外。工夫始终。与夫功效成就。一齐滚说。周遍精切。惟在人力行如何耳。然所谓涵泳本原。辨论考究。亦有多少节次条理。要是体认得分明。完养得真切。行之以笃实。守之以悠久。自然心与理相涵。习与身相安。此延平所谓融释脱落地位。区区气习之陋。潜消于冥冥之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9H 页
中而不足为吾病矣。所论十日之工。顷日鄙论。未免和泥带水。不甚快活。然 国家之所以养士。只有此一路。而父兄交友之相劝。亦只有此一事。亦不可容易断置也。若实有为己切实工夫。程夫子所谓不患妨工。而所患者。特志之夺与未夺耳。况左右于此工夫。已有成效。不必效初学工程。只略略收拾。令路径不荒。而用力于吾家文字。著实理会积习功用。有深造自得之乐。则内重外轻。彼自不能为吾害矣。仆历数平生。七颠八倒。无一分得力。而感下询之勤。敢诵不逮之言。深自愧惧耳。高山屋子。廑加修补。然一味窘束。尚欠完葺。使烟云鱼鸟之乐。无人管领。职事甚觉弛废。令人意绪不佳耳。子野昆仲。还后用工如何。如数三君者。意思尽好。才分亦富。庶几晚景。可以抵赖。以相资益。远者无柰。迩亦不能朝夕追从。索然兀坐。不觉孤陋日甚耳。
答申元明(昌教)别纸(丙申)
卒哭而祔。自是周制而家礼仍之。五礼仪有大祥后行祔之文。故世俗亦多遵行。寒冈先生曰。过祥后行夕上食。翌朝行祔事。祔后奉新主入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89L 页
庙。今当依此行之。寅不行祭。不见经传。假令忌日在寅。则亦可待明日乎。
祔庙时告由。沙溪说只当用之。然鄙意祔祭时已告隮祔之由矣。恐不必渎告。未知如何。
祔后奉新主。祔于祖考之傍。行祫祭改题时合椟。乃是礼意。元妃前似无告由之节矣。
三合椟。古无其制。只以元妃合椟。继妃别以一椟设椅并享。退陶先生已有说。后来先辈皆用此制耳。虽别椟而并享一庙。即是会要朱子之意。所谓并祔合祭。非共一椟之谓也。然今俗多用三合之制。哀侍必欲用之。惟在商量处之耳。若作三合椟。位次恐当以考西妣东为序。恐不必用考中妣左右之制耳。
大祥之日。本生亲服未尽。恐当以白笠布直领布网巾。除祥服卒事。服本生服。过本生祥后。仍服白笠似宜。未知如何。
祥事后服本生服。行祔时还服本服。祭毕。即当服本生服耳。
本生亲变服时。以白笠变制。似无所妨。恐不必以同于 国服为嫌。如何。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90H 页
丧中不可行禫。指并有父母丧而言。本生丧。既以期制断定矣。恐不可废。
丧中忌墓祭不得已亲行。则以平凉布网布直领行事。亦权宜之道。朱夫子亦以墨衰行之耳。使族人行墓祀。则以某孙某斩焉在疚。使某亲某敢昭告云云。如何。
答金汝好(始全○己丑)
先稿承已断手。亦见其敏于事也。改成缮本。岂不是好事。但卷帙浩穰。未易了当。幸以见本示意中亲友。略加芟节。然后誊成别本。亦可以省工。大抵凡事贵亟成。迁延等候。或别有障碍。未可知。区区亦与在损友之末。欲得一番窥翻而道途差间。何敢望幸邪。
答柳井瑞(星休○戊戌)
冬候乍寒。不审馈奠之馀侍履支相否。先状文字。猥荷委托。汗颜草成。自知不足以阐扬先烈。乃蒙不赐斥还。至告于庙殡。深自愧恐。继之以汗下也。象靖偶苦痰嗽。浃数旬而未已。自是衰相。只得任之。儿子寒程远役。昨才还泊无挠。深幸。从氏佥君。徒步枉顾。吃了无限苦楚。只成虚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90L 页
往返别。意殊作恶耳。胤君偶因事故。不得同此会。为之怅缺也。宅也已周晬。眉睫森森在目。不能忘也。
答金而栗(相宽○丙申)
累蒙枉顾。续承惠墨。种种感佩。仍审新凉。重侍履用万相。慰仰。刊役方始。系是斯文幸会。亦见佥贤之敏于事也。写役。十年废书之馀。作意拈缀。芜辞拙画。交相为瘉。幸更加商议。求善手以贲大事。则岂非开卷第一光色邪。庭训跋。承搜得以刊。幸甚。低先训上跋语。已有朱全旧例。何疑之有邪。寄某三字。依原本仍存。恐无未安之端。鄙意恐不必删。如何。帖中声入心通四字。改之虽甚未安。而刊劂流传。与藏在箱箧不同。僭以言下领会四字欲改窜。未知如何。龟鹤辨。自是风流雅谑。古人亦或有此。区区之见。未知其有妨。而士林诸议皆持难则与实际文字有异。删去亦何至大妨邪。四礼问答违左错入处。前者未及审察。考本文一一釐正。甚幸甚幸。
答金讷甫(相敏)
来疏缕缕。悼前时之失路而拳拳有回头住脚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91H 页
之意。幸愿读礼之暇。抽寻古人绪馀。俛焉以从事焉。亦何地之不可到哉。惟在勉之而已。谬询疑节。象也素昧于礼。何敢强所不知。自纳于汰哉之科哉。徒以事契深重。不敢有问而无对。猥以臆说。草草供答。以备财择之万一。幸勿据以为可信也。
  别纸
 祖妣新窆。在祖考茔内。展省之时。先哭祖妣墓后。止哭而拜于祖考墓否。
新旧墓展省之节。哀所处亦当。不敢更有他说也。
 墓祀时并设考妣。似有吉凶相参之嫌。祖考墓前。既无内阶。则别设两位。亦有难处之端。尝于寒冈集中有问葬其母者与父同茔异室。每节祀于父墓。亦当服衰而哭临乎。答曰。似不得阙之。哭临则恐过焉云云。则似别设两位而哭临旧墓。有所未安。未知何以则得当也。
昔有问新旧墓合窆。哭省未安。寒冈先生答曰。墓是体魄所在。古人平时省墓。稽颡顿足而哭。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第 91L 页
(南轩事)行哭亦无妨云云。(不记全文。大意如此。)盖原野之祭。不比家庙。未遽有吉凶相袭之嫌。并祭行哭。亦无大害否。
 遭丧以后。家庙茶祭。则以儿子代行酌献。而行祀时全然退坐。有所不安。敢以己意。著方笠深衣。俯伏于庙门之外。以待祭毕。未知于礼可乎。
家庙节荐时。哀所处亦出诚孝。然愚意衰绖之身。俯伏庙门之外。亦涉未安。古人未闻有行之者。只致哀敬于庐次。恐未有退坐不安之虑也。
 
痘疠交炽之时。闭殡止哭。朝夕阙祭者。未知昉于何时而出于何义欤。为有害于生人而然邪。为不净于神道而然邪。
痘疠围逼。庙门开闭之疑。寒冈愚伏诸先生。皆言其不洁当避。盖沴气炽蔓。恐未安于神道。非为生人计也。然古礼无可据。今京中士大夫都不避此。惟在自家所处如何耳。然无大害义理者。且得循俗。不必以异众为高也。
答李景胤(祖范)问目
哀家所遭。诚礼之变处。象靖何足以与闻。第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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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下询之勤。不敢不摸索以对。以听取舍之决。大抵退陶先生有朔望告殡代丧之说而以未见仪礼经传为言。则愚伏书中未及照考之论。恐或然也。恐当以通解续亡在小祥后则申心丧并通三年而除一段语。为今日断案。况哀家襄礼。在来月十三日。祥事在下丁。则其间不过十数日。旋受旋除。事涉烦屑。只得依通解。以素服行祥事。恐或得宜。然此出臆见。幸广询而善处如何。(朱先生有素服主祭之文。见于节要。幸检看如何。)
令妹服制。朱先生既嫁服自当降一段。自有明文。恐无可疑。况东俗就成于女家。或经年未归而久修妇道于夫家。岂可以未归论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