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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第 x 页
大山先生文集卷之五十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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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纯忠补 祚功臣资宪大夫礼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事,同知成均馆事,弘文馆提学,完城君,行通政大夫江原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巡察使讱斋先生崔公行状
公讳晛。字季升。姓崔氏。其先全州人。高丽门下侍中谥文成公讳阿。实为鼻祖。五世至讳水智。比安县监 赠都承旨。始卜居于善山之海平县。子孙仍家焉。曾祖讳以淮。司仆主簿 赠通礼院左通礼。祖讳致云。参奉 赠承政院左承旨。考讳深。 赠议政府左参赞。三世皆以公贵也。参赞公隐德不仕。旅轩张先生实铭其墓。妣东莱郑氏。熙佐之女。德阳奇氏。教导遇之女。星山李氏。秉节校尉智源之女。正言耕隐先生孟专之曾孙。俱 赠贞夫人。嘉靖癸亥六月十日公生。幼颖秀异凡儿。八岁。受学于杜谷高公应陟。厉志尚学。属对辄惊人。九岁。贞夫人卒。执礼如成人。十三。方伯策士于金乌书院。公制居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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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莫不惊叹。弱冠。游鹤峰金先生之门。得闻为学之方。自是问学日进。同列皆推服。万历戊子。登生员第二名。己丑。丁参赞公忧。式礼罔愆。壬辰。岛夷发难。公避居于真城宁海之间。甲午。还故居。丙申。体察使李公元翼开府于岭南。公上书陈三纲九目。皆经国拨乱之谟。李公复书感叹。戊戌。宰臣荐公才行。 除 健元陵参奉。既肃 命。疏陈九条。曰人才戕铄。朋比之习坏之也。曰纲纪不振。以将相之无权也。曰人心解弛。以赏罚之不明也。曰士气偷靡。以奖励之未至也。曰贤俊未集。以诚信之未孚也。曰庶官不职。以委任之不专也。曰。军旅失振。以御将之无方也。曰民生日困。以守令之不择也。曰国计日蹙。以制置之失宜也。其条有九而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何也。即所谓诚也。时新经大乱。百度丛脞。所言皆切中时务。遂谢病归。后 除参奉不赴。丙午。登第。丁未。荐授艺文馆检阅。时相有浊乱朝政。公直书不讳。时辈将攻击。公呈由南还。光海戊申。升待教迁侍讲院说书。俄 除司谏院正言。作九知铭以自省。曰持身不可不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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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可不审。发言不可不谨。趋舍不可不明。学识不可不广。威仪不可不饬。交道不可不慎。应接不可不诚。吏事不可不习。八月。兼司宪府监察。充贺节使书状。翼年三月。复 命。公律己简约。驭下严明。驿隶畏服。以未及改正 敕书中权署二字。三使俱被拿推。既出遂还乡。在道拜正言。呈辞递。庚戌正月。赴 宣庙再期。除司宪府持平。兼春秋馆记注官。实录厅郎厅。兼体府从事官。既而录玉堂。以暗行 御史下关西。有规画沿江防守便宜。复 命。还郎厅从事官。大臣李公德馨,李公恒福。 启请公为备局郎。兼舟师句管司从事官。整饬海防诸务。时公在乡。令道臣给马上送。辛亥。诣阙疏陈舟师利害。请停不急之役。省浮费专防守。遂巡历两南。设施得宜。未竣。移 除镜城判官。备局 启曰。崔某下去。两南分防磨鍊。稍有头绪。若以他人代管。事归涣散。请改递判官。使仍管舟师之务。再 启得请。未几。还朝复 命。复授实录厅郎厅,春秋记注。管舟师之务。兼两南巡抚 御史。海防诸务。次第就绪。拜弘文馆修撰。兼 经筵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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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春秋记事官。还朝拜 命。废主听术士言。欲迁都交河。命大臣率观象提调献言地官。往相形便。大臣台谏。极言不便。公联劄力争。言甚剀切。议遂寝。以御史巡审闻庆御留山城形势。升弘文副校理。兼 经筵侍读官。又以备郎。兼鸟铳厅都厅。癸丑。 除侍讲院文学。陈疏请博选山林贤士。辅导东宫。废主追崇奉慈殿。欲奏请诰命。公上劄言。既膺显号。享以别殿。尊奉之典。极其隆盛。今以诰命之请。欲上闻于 天子。臣闻家无二尊。礼无二嫡。大经大法。至严至明。故鲁隐之于仲子。僖公之于成风。春秋深以为非。而未闻二君追请册命于天王。岂非守礼畏义而不敢为也。今位号已定。尊称国中。无一毫未尽。虽或请于 天朝。无所增加。况请之而未蒙准许。反取上国之讥议。不亦有慊于显扬之道乎。移拜正言。时贼臣尔瞻阴嗾其党。以府院君金悌男欲推戴永昌大君。罗织成狱。按律大君之启。朝夕且发。公度不可争。引例嫌辞递。废主不悦。郑造,尹讱启曰。崔某引小嫌规避大议。请削夺。废主从之。自是敛迹丘园。以图史自娱。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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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一年。癸亥 仁庙改玉。拜弘文馆修撰。兼都元帅从事官。公陈疏乞递。略曰。壬子春。有推戴大君之说。飞语城中。传播宫禁。人心汹汹。朝夕待发。臣时拜正言五日矣。烈焰迫眉。欲言不得。遂引身苟避。竟遭削黜之罪。传曰臣下不匡其刑墨。况臣责在言地。职当碎首。而坐见群凶诬杀幼稚大君而噤无一言。狼狈而退。终未免惜一死负先王。为郑蕴之罪人。宁独不愧于直士之风乎。自是杜门绝迹。自分终身于穷谷。无望登仕籍而入国门也。幸今获际 龙飞。得列汇征。而顾省前罪。忸怩于中。何敢不有物议。冒耻腼面。重以负罪之身。玷辱 清朝之名器乎。 上优批。仍使察职。时鞫狱未毕。囚系满狱。公进曰。天下自有一定不易之法。非执法者所可低仰。如有罪犯纲常。谋废 国母。投疏之首倡儒生。论启之台官。必杀无赦。请杀大君者。当置次律。附托元凶。陷害忠良者次之。阴主其谋。名漏疏劄。而久秉铨衡。广植徒党者次之。其或本心不然而怵祸随波。参于庭请启辞及儒生之被胁参疏者。宜从胁从罔治之律。等级分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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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科罪。则一有司之事。自 上亦勿留难。断以公议。则何有纷扰淹滞之患乎。 上是之。拜校理。日侍 讲筵。因文进戒。有曰君子小人。所为不同而亦相近似。小人之陷君子也。亦以朋党目之。汉之党锢。我 朝己卯之祸。可以见矣。人君衡鉴未精。不察其公私之分。则其祸大矣。小人之党。易知而易去。君子之不相和协。尤为不幸。宋之洛朔。我国之东西是也。 上以至正大公之道。行之以诚。悠久持循。则偏私之习。自然丕变矣。又曰。古今帝王孰不欲明德新民。而以尧舜不可几及。安于自画而无进进之工。所以日向昏蔽而不能明也。愿 殿下勿以大尧之克明峻德为高远难行。而顾諟明命。加自明之功。如衣服饮食之不可一日废。则是亦尧而已。若乍作乍辍。则既明而还蔽也。为学最难于终始如一。而人君尤难。近日 殿下监覆辙为戒。与民更始。若因此克终其德。无少间断。则亲九族和万邦。不难致矣。又曰。圣人无私欲间断而自无不诚。众人则思虑方萌。善恶几头。最是难处。必勉为诚实。无自欺之弊。是学圣工夫。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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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又曰。御敌之策。曰战曰守。不能战守则避之。今毛将孤栖海岛。仅图自保。我虽竭一国之力。虏若长驱则不可与争锋。一败涂地。根本荡竭。虽欲固守。亦不可得。其势必至于避之而已。稍缓之日。讳言避寇。而临急则避亦不易。今虽不可以预言避以怠人心。宜思坚壁清野之戒。尹昉曰。崔某自少留心兵务。晓达军事。顷往关西。图画山川。规画守御之策云。今为人佐幕。不足以有为。可使当一面之任。公曰。臣质弱性缓。不合兵阵间。但生长干戈。徒有慷慨。坐谈而已。况今年衰多病。元帅之辟为从事。惟知臣盛壮时也。既为幕官。明当拜辞。扶病下去矣。 上曰。往懋哉。 命进图画山川一册。 宣酝赐弓矢。到黄州。查点列邑军兵。未几。拜弘文应教。元帅以病 启递从事官。即还 朝。陈病免。迁成均馆司艺,司䆃寺正。 上命备局荐儒绅有将才者。凡荐十人。极一时之选。公与焉。历议政府舍人,司宪府执义,弘文馆应教,成均馆司成,侍讲院辅德。甲子。拜体府从事官。寻移拜舍人。贼适举兵叛。 上命公为督战御史。授以剑曰。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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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战者。副元帅以下。听自断。公星夜西驰。督诸帅勉以忠义。时元帅张晚。拥兵持重不即战。公移文责之。晚怒。至猪滩始交锋。官军见败。晚驰 启归咎公督战。公上 启曰。猪滩之战。我军物故。仅六百人。贼兵逃散者。殆累千人。前此果能累次交战。则贼兵自底散亡。而养寇贻患。以致鸱张元帅乌得免其罪。及鞍岘大捷。 行朝论功。副元帅李守一为首。夺张晚职。白衣从军。公诣 行在。 上问曰。今日元勋当为谁。公对曰。指授方略。皆出于张晚。而李守一特先 启捷报耳。宜有首从之分。 上从之。又问李兴立之罪。公曰。兴立迎贼之状。昭然难掩。尚保首领。臣窃怪之。即 命处斩。 上之倚重于公。言听计从如此。既还都。特升通政大夫佥知中枢府事。公谢 恩讫。陈疏自劾辞升秩。未几。拜兵曹参知。俄拜承政院同副承旨。时明礼宫掌务。伪印图署。作挐畿邑。宪司摘发推治。 上下教曰。 上殿所属。事体自别。而无端刑讯。震惊 慈殿。有欠尊敬之道。今后十分慎戒事。言于宪府。公 启曰。法府之任。纲纪庶政。作奸犯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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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宫府。所当纠治。明礼宫掌务。敢做图书文字。侵扰民间。法府之摘发刑讯。乃其职也。使中外晓然皆知中间奸细辈所为。而不使民怨上及于 慈殿。揆以事理。岂有未安哉。今若以十分慎戒之意。下于宪府。则窃恐台官沮丧。下辈增气。曩时横恣之弊。将复见于今日。臣等待罪喉舌。不敢以此教传于宪府。谨以还入。惟 圣明三思焉。 上曰。近来政院不识事体。凡下教任意还入。极为骇恶。承旨推考。两司 启请还收。不 允。后筵臣相继苦谏。遂寝推考之 命。本宫掌务。犹踵前习。图出印文。挠害外方。隐避不现。宪府又极论其前后奸横之罪。 上答曰。累 启不允之事。如是任意囚治。今日台官。可谓慢灭君命者矣。速为放送。公 启曰。作弊下人。法府以纠摘推治为己任。而 殿下以本宫所属。非他下人比。 严教至于再三。司寇之职。以诘奸禁㬥。为尊主庇民之义。虽以天子之父。杀人犹且按法不饶。况本宫下人。在法当治者乎。若以请罪为任意按法为慢灭。则不亦未安之甚乎。臣前以封还 下教。负罪已大。而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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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死烦渎。臣等宁重得罪于 殿下。不欲使 殿下得罪于丘民也。伏愿 亟加三思。此公事付标 允下。以示优容台阁之道。公随事覆逆。出纳惟允。人以为古道复行于今日。递拜护军。俄拜司谏院大司谏。上劄极言时弊。其略曰。臣伏见天灾时变。莫甚于今日。两曜失明。五纬乱行。流星犯于明堂。木宿凌乎执法。旄头动耀。天狼生芒。又于四日之夜。藏雷㬥发于昴毕之分。应在燕胡。臣等终宵忧悸。累日靡定。 丙枕之中所以惕虑忧惧者。宁有其极邪。 殿下以勤励不息之诚。孜孜于上。而耆旧之臣。贤能之士。各循其职。百弊俱除。求诸人事。似无致灾之由。变异之生。或出于适然者。然窃观近日所为。皆袭秦故。了无整顿之实。 殿下虽有求贤之诚而少延揽交孚之道。虽有图新之志而失先后本末之序。虽有节俭之德而无汰冗省费之实。群臣虽有夙夜之勤而百职之废隳犹古。虽有甄拔之称而徇私之弊习犹古。虽有裁省之令而奸吏之操纵犹古。纲纪日紊。人心日挠。军政日坏。国计日蹙。虎视方张之贼。畜谋待时。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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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祸之徒。扇动俟隙。当今之势。可谓岌岌。而犹益张虚文。修饰外貌。老成狃于媕婀而莫肯担当。名流昧于远图而惟事浮议。设或外有猝发之寇。内有不虞之患。则其孰能为 国家出一计。止此波荡之势乎。 反正之初。巨奸大慝。既伏其辜。则罪犯伦纪之外。枝叶连坐之类。在所勿治。而窜配太多。树怨益众。似非王者广大之治。勋臣军官。称以扈卫。宜若有赖于缓急。而谋避远戍之辈。争相投附。千百为群。宿卫私室。虽为一时姑息之计。而实非久远常行之规。弊源一开。末流难防。欲善于后。宜审于早。号牌之法。非不美矣。而根本未定。纪纲不立。法不徒行。旋立旋废。只为骚屑之端。终无整理之期矣。凡所猷为。必有其几。及今不改。则必至危亡。此天心之不豫而警动之。欲使 殿下惕然而改纪也。伏愿 殿下勿以天道之幽远而弛其寅畏之心。思得忠实无华办局宏博之人。委以股肱之任。朝夕延访。不使浮议间之而得以展布其四体。又得才略勇敢计虑长远之人。委以阃帅之责。节制区画。惟其所为。不以道谋乱之而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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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尽其才智。既得二三忠荩之臣。文武百职。随器以使。既分其职。勿为迁动。使庶官老于其职。帅臣死于边城。不效则责其怠慢之罪。置诸诛殛之典。其谁敢不尽力于今日之为哉。若其急务之当先者。汰不急之官。罢别设之局。以省浮费。赦连坐之人。业无赖之徒。以镇人心。摆脱文具。专效实务。居弱以制强。处简以制烦。力行不怠。以次修举。则人心既悦。天意可回。危亡之祸可救而中兴之绩可致矣。 答曰。尔等之言。正中时病。尔等可谓识时务者也。挽回世道。振肃颓纲。责在君上。今日老成。狃于媕婀。年少者之惟事浮薄。岂非寡昧无德之致也。天灾如是。习俗又如是。予极惭惧。罔知攸济。尔等职在言责。随事极言。毋或少隐。劄辞。当体念焉。勋臣以疏中有军官投附宿卫私室之语。众怒朋兴。公论 启引嫌。 上意欲调剂。特 命递差。未几。拜兵曹参知。会有贼金愿伏法。一时名流多诬引而公名亦在其中。 上命勿问。公陈疏自劾。略曰。臣姓名出于贼招。而天日烛幽。既下勿问之 旨。又以勿待罪察职为教。感激之至。黾勉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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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窃闻重臣登对之日。以臣请去军官。欲杜讥察之路。使凶逆之徒。得逞其计。又以臣知逆谋而不告。夫知而不告者。与之同罪。是岂人臣之忍为乎。臣虽无状。粗知君臣之分义。凶贼之所知也。彼虽凶顽。岂以不轨之言。闻于臣耳。而臣亦忍闻此言。默然而已乎。重臣之言。既发于 筵席。臣不敢自以为无罪而强颜世间。伏愿下臣于吏。究其情伪。以治臣罪。左赞成金瑬劄论公甚峻。 上下批曰。崔晛陈疏自明。猥滥甚矣。然其本心则质直而已。岂有知逆谋而不告之理乎。卿言亦过。勿以情外之说论人之罪可也。公既忤勋贵。旋被贼诬。群憾交构。乘几诋斥。而幸赖 圣明下烛。直许勿问。倘非孤忠直道早结于人主。几乎不免矣。乙丑。拜刑曹参议。转礼曹,大司成,副提学。劄陈八务。曰明心学以为出治之本。曰谨辞令以顺群下之情。曰严宫掖以绝街巷之议。曰重相臣以责治平之效。曰器使人以尽一代之才。曰戒数迁以存敦朴之风。曰植公议以销朋党之弊。曰崇儒学以培风化之原。又因进讲。陈修明弊政劄。其略曰。今之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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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废者有三。曰官制田制兵制也。三者之中。官制尤急。今备局。专主国政而政府为一閒局。政院只管出纳而承旨为一该吏。别设都监而本司反归剩官。数递官员而省寺有同邮舍。不管文书而吏胥得以弄法。职多兼带而无专责之实。事归曹司而无分职之意。课责不明而瘝旷成习。俸禄太薄而廉耻易丧。此皆官制之弊也。我 朝自废署事之法。三公无论政之所。于是别设备局。以宰臣之知军务者为堂上。以武班之识字者为郎厅。其制略似宋朝之枢密院。而 朝家政令。并归备局。自此赞成参赞为养病之地。舍人检详为妓乐之司。机衡之重。反付无物望之宰相。略识字之武夫。如是而望治道之成。不已左乎。宜遵 祖宗之法。复设署事之规。然后政令出一而纪纲立矣。今之承旨。即古之侍中尚书令而中朝之内阁也。国之大小文书。莫不关由于此。凡政令之利病。君德之得失。大臣台谏。无由得闻。独承旨知之。其位之重为如何。而今之物望。反在三司之下。只得奉行文书而已。臣谓宜极择时望。以充其选。频 赐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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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重其权。使之随事封驳。密赞 王猷。与政府相为表里可也。今日政事之频烦。皆由于台谏之数递。亦由于小嫌之皆避。臣闻 祖宗朝台谏虽有推考。亦不避递。使两司互相发缄。可知避嫌本非 祖宗之制也。且或偶感微疾。略有难便。争相告引。如或不及。尤为未安。且古之言官。各自论事。故人人得陈其所见。今之 启辞。下吏持简通。奔走各员之家。必待归一然后 启之。以此动被拘碍。不敢尽言。一有违误。闹端纷起。今宜悉仿旧制。勿为避嫌。勿为呈告。凡有所怀。各自陈 启。惟大段举措朝议佥同者。方为合 启。则谠言日闻而且无纷扰之患矣。至如朝臣之有经学者。置之经幄。专责辅导 君德。有华藻者。置之词掖。专责代赞 王言。其他随其才地。置六曹及各司。专责一任。勿为兼官。勿为迁动。其有异绩者。各于其司。得以升迁。且诸司之不紧者。合而一之。员额之太多者。汰而去之。又别设散局。多其员数而少其禄俸。凡积仕年老。无田可归者。实有疾病者。一以为录用之阶。或有奉使差祭等事。皆以此填差。则在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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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无旷阙之患。失官者无落魄之叹矣。外方则监兵水使。皆许带一州令。各食其地之入。而置文臣判官。察其细务。防其纵恣。则有久任责成之效而无侵夺列邑之弊矣。若乃军政。则拣精壮而编束伍。除老残而收价布。宽其役而返逋逃。教技艺而致精鍊。田制则改量田而收漏结。复大同而均民役。禁立案而抑兼并。除免税而广赋入。此大略也。大抵今世之人。以清旷为高致。以勤干为陋俗。以循私为厚风。以奉法为薄德。以数迁为荣华。以久任为苟且。以关节为法典。以浮议为公论。此等风俗。若不丕变。则为江左之偷安。宋朝之委靡。良法美政。亦无所用之矣。又拜大司成。兼承文院副提调。疏辞不 允。丙寅。拜右副承旨。例迁左副。时有白虹贯日之变。陈 启弭灾格天之道。 皇子诞生。颁 诏使渡海。公以延慰使下关西。病未将事。 上命他使臣代行。还朝病递。遂下乡。在道拜左副承旨。陈疏乞递。辞意甚恳。 上允之。赐药物。未几。拜江原道观察使。田结虚位。籴谷逋欠。为一道痼弊。公即陈疏。令列邑为虚实两册。蠲虚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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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赋实结。查逃故以荡涤逋欠。一道均沾实惠。丁卯。北虏东抢。 大驾播越。公选精兵。送海西副元帅阵下。纠合老弱千馀。防守汉江。都元帅及关北军兵。来住境内。公竭诚拮据。以毋乏其馈饷。为檄文通谕一路曰。呜呼。大贼猖獗。 国步苍黄。 庙谟颠倒。未有定计。方岳守宰。惟奔走策应之不暇。而无一人张弮冒刃北首而争死者。数百年培养之元气。靡然如烈风之枯草。言念及此。可堪痛哭。诸君子生长礼义之邦。不习军旅。值此颠沛之日。救死不赡。而犹怀主辱臣死之义。共奋与国同仇之义。倡起义旅。鸠聚义粮。诚有古烈士之风而于 国家有光矣。似闻列邑或有非笑义士。不从其令。甚者至有阴排显斥。必欲沮挠而后已者。闻来不觉怒发冲冠。拔剑而斫案也。当职白首腐儒。按节一路。心劳才拙。纵无可观之绩。尚义瘅恶。出自所性之天。诚有为国效忠。愿为拥帚而趋迎。如或害义坏事。必欲按治而抵法。当令列邑守令。一一摘发。断不饶贷。唐之悍卒。尚泣兴元之诏。凡有血气者。独不念十行哀痛之 教乎。凡百君子。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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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为国之丹忠。勿为小人之所动。或聚粮饷。或募义士。助战 王师。期于尽节。又置善恶籍。其有不惜财力。乐赴义兵者。置之善籍。或有厌闻大义。讥诋排斥者。置之恶籍。终当转 闻。显施赏罚。亦或有初迷后悟。改过从善者。恕其前罪。共济大事。幸甚。檄到。人争奋励。及 大驾还都。公疏陈时务。近万言。大要以立志为本。而立纪纲省冗官养军兵蓄财用设保障五者为急务。其末有曰所陈五事。皆是末节。固非儒者进 君之辞。而火燃眉上。不待规行。伏愿 殿下折衷裁择。如或可采。则断然行之。以为绸缪之一助焉。 上答曰。嘉卿爱君忧国之诚。所陈之事。当议处焉。公前后劄疏。皆切中时弊而至是尤加切焉。其辰猷石画。真为治之良法。救弊之要务而竟未能施行。识者恨之。公闻关西义将郑凤寿入龙骨山城。有奋义却贼之功。而兵匮食尽。遂以木绵弓矢丸药马匹。送助军须。以不待 朝令。私助他境。 启闻自劾。关西伯 启曰。郑凤寿守龙骨易。崔某救龙骨难云。九月。巡到横城。县人李仁居请见。自言欲起兵讨贼。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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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西上。公严辞挥斥。密戒原横二守。另加讥伺。而行到洪州。又再三申饬。使随机急通。及闻其贼窃横城军器。大惊即驰 启言状。而急遣人遗书仁居。谕以逆顺。整饬诸邑官军。使左右进剿。原守洪宝发兵捕获。直献于 朝而始报于公。公闻即驰报。而 朝廷以缓于讥捕。逮系累月。事将不测。 上曰。顷年夜对。适有处置未尽事。此人力争不已。予颇苦之。厥后思量。真爱我者也。今虽被罪。必不负初心。其令放送。言者犹争执不已。窜会宁寻宥还。庚午。无赖贼杨天植谋逆发觉。辞连被逮。 上又引前言下 教曰。如此忠谅之人。岂有与贼相知之理乎。 特命放释。公感激 天恩。书 传教以戒子孙。丁丑。哭子山辉。惨悴不乐居家。移寓金陵别墅。庚辰六月四日卒。享年七十有八。十二月某日。葬于默坪向坤之原。讣 闻。遣礼官吊祭。 赠纯忠补祚功臣,资宪大夫礼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事,同知成均馆事,弘文馆提学,完城君。盖以山辉参勋故也。公娶义城金氏。府使复一之女。生一男。即山辉。通政府使策宁社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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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娶昌宁曹氏。后娶载宁李氏。俱 赠贞夫人。府使三男一女。男长尔博副司果。次尔厚,尔远。女适朴愰县监。尔博二男。应乾副护军。体乾副司果。尔厚三男。大乾,象乾出后,峻乾。应乾四男。斗瞻,斗望,斗纪,斗昂。体乾一男斗枢。大乾二男。斗极斗龄。象乾四男。斗兴,斗元生员,斗寅,斗南。峻乾二男。斗光,斗徵。云仍以下。仅数百人。多不尽载。其登科第者。五世孙寿颐生员。憼文科典籍。寿仁生员。六世孙万柱,廷柱生员。光玉进士。光岳俱中生员进士。光璧文科前持平。光翊进士。光稷生员。七世孙绰,阳羽生员。公天资超迈。气度宽毅。忠信以宅心。廉谨以持己。聪悟绝人。博闻强记。尤用力于经传。有深造自得之功。至天文地志兵阵筹数之法。亦皆精晓。为文章。取理顺辞达。不为险棘语。见人之善。称之如不及。闻人过恶。未尝出诸口。与人言。诚意恳恻。至临事辨是非。则毅然有不可夺者。公自少留心经济之务。平居激昂慷慨。论古今成败得失。爬梳纠错。贯穿肯綮。要以见诸施措运用而非空言也。释褐未久。遭值昏乱。炳几谢事。杜门自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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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会 清明。眷遇昭融。则感激言事。长疏短劄。极言竭论。不避忌讳。其指切事情。披露悃愊。殆无让于陆贽奉天之奏。贾傅痛哭之策。 上皆虚心开纳。悉其忠谅。许之以识时务。嘉之以爱君忧国。 君臣之间。抑不可谓不遇也。不幸遭罹厄会。再被逮系。虽天日烛照。即蒙雷雨之泽。而勋贵交憾。乘机构毁。自是公之迹。浩然于乌山洛水而不复起矣。抱负经奇。际遇 明时而不能展其万一。岂非百载志士之憾哉。虽然。今其书具在世。有主父偃者读而荐之于 朝。得见采焉。是亦公之言行也。不恨其不见用于当时也。公蚤游师门。既又从寒冈,旅轩诸先生。往复论辨。薰陶资益为多。而务为韬晦。不自著述。故无以考其学问造诣之详。然赖有讲义一篇。其剖析经训。陈说义理。皆合乎圣贤之旨。而敷对明晢。因事规戒。又深得告君之体。若公之学。岂非所谓因理以制事。明体而适用者欤。今有诗文杂著,经筵讲义,鹤峰言行录,一善志,关西录若干卷。光璧奉家牒属象靖曰。先祖事行。具有本末。而遭世多故。状行之文。尚未有所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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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烦吾子。自惟晚生末学。何敢纪德撰事。以犯不韪之罪。敢辞。持宪君泫然曰。今去先祖之世且百有馀年矣。今而不图。益翳然而莫之徵。吾子既慕庸之深。乌得无情于此事。敢固以请。象靖不敢终辞。谨因家牒。第录如右。以俟秉笔者考焉。谨状。
杜谷洪公行状
公讳宇定。字静而。姓洪氏。南阳人。高丽金吾卫别将同正先幸。寔为鼻祖。 国朝有讳瀚。仕至吏部右侍郎。以直谏死于燕山戊午。是于公为五世。曾祖讳𥁕。掌苑署掌苑。 赠领议政。益宁府院君。祖讳可臣。以文学行谊显于 昭敬世。牧洪州平剧贼。官至刑曹判书。 赠右议政。宁原府院君。谥文庄。考讳荣。汉城庶尹。 赠吏曹判书。妣阳川许氏。吏曹判书筬之女也。以万历乙未十一月廿一日生公。始。文庄公得异梦曰。诸子中必有生非常人者。已而公生。文庄奇爱。视之异于诸孙。幼卓荦奇伟多大节。甫十岁。已吐词惊人。崔观察沂得公所为诗。约与为婚姻。卒以女归之。丙辰。举进士。时光海政乱。屡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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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崔公被诬瘐死。公逮系累月。李尔瞻素闻公名。欲收置门下。及是遣客啖以祸福。公曰。死生命也。吾不枉道以求生。尔瞻怒必欲置之死。议谳者见其对理安详。爰辞简正。叹曰。岂可使年少儒生枉毙非辜。元相国斗杓,李判枢澥素善公。相许以气义。阴为营救。得不死。每当推鞫。在狱者率苍黄无人色。公举止阳阳如平日。配处天安凡八年。而 仁庙反正。始解归田里。甲子。丁外艰。丙寅。服阕。 上命宗室大臣举遗逸之士。皆欲荐公。公力止之。 孝庙在潜邸。 上命极选师傅官。首起公。公不应。辛未。 除内资直长。又不就。癸酉。 除司宰直长。暂出 谢恩。丙子春。 朝廷以西鄙为忧。有欲 启公为安州牧者。有言边境数有风飙之警。不宜以书生处之。事遂寝。冬。虏大举兵东抢。公奉母夫人逃难于岭南。丁丑南汉围解。公遂无意北还。就文殊山下杜谷泉上结小庵。扁以玉溜。仍自号杜谷畸人。尝有诗曰。 大明天下无家客。太白山中有发僧。遂有终焉之志。戊子。大臣又有荐公者。 上曰。予已闻其名矣。 特除工曹佐郎。又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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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仁县监。皆不就。壬辰。丁母夫人忧。公年已过不毁。率礼罔愆。既卒丧。 孝庙乙未。拜司宰主簿又谢 恩而归丙申拜黄涧县监 命未下而公已卒。七月二十八日也。卒之前夕。整衣冠扶掖下堂。拜辞于庙。出就外寝。为书与两弟诀。招平日所与交厚者。握手赋诗。勉诸子以为善。戒妇女以尽诚祀祭。翌日未晓。逌然而逝。十月十七日。葬于安东忧无谷。后二十五年后八月十八日。移就向卯之原。以夫人崔氏祔。有子四男二女。男长克直长。次允,次凭教官。次兖。女适林震乔,俞命世。直长二子。游道,游上夭。五女。适任世宪典籍,赵顗,李秉恒,崔夏瑞,金台重参奉。允有三子。游圣,游敬县监,游命。四女。适黄珽,孙得元,权必平,庆县监。凭一子游范。二女。适金鼎夏,李再昌生员。兖二子。游益,游谦。三女。适朴绍远生员,李夏章,金梓。游道三子。亿,佖,契。游圣二子。俭,儋。游敬三子。偍进士同中枢,𠍱,正字。游命三子。,𠍁,赝。游范嗣子。游益二子。伟,出后。游谦三子。傅,。亿之长子曰世全。世全之子适实承公祀。玄孙以下。多不尽载。公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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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然。望之知其非常人。性至孝事亲色养。遇疾病。吮痈尝粪。靡不用极。及患难流离。备尝艰险。而亲甘旨无阙。出外得异味。辄袖而进之。祭祀诚礼备至。虽贫甚。先期具祭须。斋沐坐视调胹之节。藏刀圭所馀。未祭不敢食。二弟宇远。位太宰有重名。宇亮受弓钺。以清白称。公友爱笃至。及辟地入山。常恨其不能源源见也。性严毅寡言笑。尚大节不拘小礼。虽处阨穷之中。不肯屈心降志。与世俗俯仰。平生自处俭约。敝衣疏食。人所不堪而处之常泰然。为文章。雄健奇崛。尤长于诗。从祖祖鹿门公每得其所著。击节称赏以为非人力所及。赵侍郎国宾有藻鉴。见公文惊叹。以为活国手段云。嗟夫。公生长华阀。望实俱崇。当路一二诸公相许为知己者。欲与协恭和衷。拯济时艰。而公不少贬。务韬晦自隐。鬃笠稿屦。衣敝担簦。混于贩夫下流。则其迹涉乎怪。放浪山泽。游戏傲玩。 徵召而终不起。则其迹近乎果世之人。往往疑其遗世长往。自托于方外之流。然古之人或有行之者。亦观其时与志如何耳。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其异于游方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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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几希矣。吾夫子谓其身中清废中权。与夷齐,柳惠。并列于逸民之科。盖衰世之志也。今公笃孝友谨养祭。远势利安俭约。富贵不能淫而威武不能屈。则皆循乎儒者之矩度矣。顾乃命与时违。世变不穷。欲褰裳远引。皭然不滓于浊淖之中。而 九重知名廷绅交荐。以公之才资闻望。虽欲如君平之弃世。而世固不我舍矣。宁混迹庸流。轻世肆志。隐然以一身。而担宇宙之纲常。扶出处之大义。则其身之中乎清而废之合乎权。又可知已。不究其所遇之时与所存之志而惟迹之拘。则虞,逸之见绝于圣人也久矣。而又奚取焉。公既没而士大夫益高其行义。设尸祝于故里而旋尼于 邦制。则相与立碑以表其遗墟。 先朝丙寅。筵臣有白其事者。 特赠吏曹参议。丙子。遣官赐祭而不书时行年号。其文略曰。孔称逸民。洁身高蹈。惟尔贞节。嘉遁怀道。腥氛汉南。冠屦倒置。蹈海入山。千古同归。筱蒉混迹。戴笠担簦。箕壤高士。明室遗民。孰知苦心。匪曰乱伦。噫。非公之清风孤节有以旷绝今古。何以感激异世之 人君而得褒崇之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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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哉。公不喜著述。间有吟咏。辄弃不收。只有如干卷藏于家。有墓碣志传。所以揄扬铺叙者备矣。独其纪德之状。尚未有属笔。来孙逴以遗集授象靖。俾有以撰次之。窃自惟生也晚。未及供洒扫于门。何敢属辞比事。以自厕于作者之列哉。顾其请益勤。责以事契之重。则又窃自惟数十年前尝一入杜谷故墟。俛仰高风。徘徊而不忍去者久矣。高山景行之思。尚不忘乎心。得以荒芜之辞。列于数君子之后。亦与有幸焉。遂第其家牒。间附以所感于心者。以备立言君子之采择云。
屏谷先生权公行状
先生讳矩。字方叔。上世祖太师权幸。佐丽祖有功。庙食于安东。子孙遂氏焉。中世有讳柱。位参判 赠左参赞。燕山甲子被祸。以文章节行名世。曾祖讳景行。荫补西衔。祖讳抟。文科正郎。考讳憕。宣教郎。妣宜人丰山柳氏。县监讳元之之女。领议政丰原府院君西厓先生讳成龙之曾孙也。先生以 崇陵壬子后七月二日生。幼有异质。尝游戏误倒衔锁金。不可抽。内舅翊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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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而诃之。乃请自解曰。诸葛孔明能解八阵图。天下之物。安有人不可解者。翊赞公奇之。既就学。不烦课授而自晓解。年十四五。已知科臼之外有儒者之学。脱略流俗。追迹古人。遂汎滥于百家。如天文算数卜筮师律之流。并皆旁治。领略其大要。既而审本末轻重之序。专意于六经四子以及洛建之书。笃志研精。究极其蕴奥。往往忘寝食。事亲至孝。怡愉侍侧。先意承顺。事无巨细。必禀而后行。其有不安节。则药饵粥饮必躬亲。不委之人。丁丑。宜人遇痘而殁。宣教公患疮肿。先生才经痘疾。侍汤奉奠。俱尽其诚。戊寅。宣教公下世。送终居丧。式遵礼节。宣教公病中思醴酒。以医言不利故不敢进。遂终身不忍饮醴。人或有言经痘事。辄默默含恤。祭祀前期齐宿。不接外事。有所指授。下气低声。似不能言。宣教公简洁自守。宜人涉书史知义方。内氏诸公蔚然有家法。先生外内擩染。养成其德器。既冠。出入葛庵李先生之门。亲承旨诀。退而与密庵诸公。更相切磨。见闻益富。而妙契深造之功。自得为多。先辈长德如山泽权公泰时。都事金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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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基。县监柳公后光。苍雪权公斗经。皆折年行为友。有儒林大议。多以先生一言为去就。苍雪公尝曰。某年少识老。非吾侪可及。柳公亦深服其邃学。有事咨询。临终托以二子。先生自丁戊居忧。得羸悴之疾。且见世道横溃。不可救止。叹曰。是岂进取时邪。不如从吾所好。遂绝意场屋。杜门笃学。庚辰。避病于外村。住六七年。氓俗素蚩悍善斗争。及先生居之。恶声熄而悍习亦渐革。丙申。寓屏山之西洞。爱其地势幽奥。景物萧洒。遂赁屋而家焉。改里名为屏谷。因取以自号。就傍近胜景。逐处题品。咏小绝以记之。暇日啸咏盘旋。悠然有出尘之想。谷中居民凋敝。约为社仓积贮法。损益乡约遗法。为文晓释。虽社仓法不果行。民俗得知人道之所当行。渐变其顽愚之习。癸卯。还枝谷。颜其所居室曰丸窝。有诗以见志。戊申春。大臣有以行谊 闻。与密庵同入荐目。三月十二日昏。忽有人马喧阗声。跨白马者偕卒五六十人下马直入升堂。自前道姓名。作声曰。闻近日时报否。答曰。屏伏穷巷。有何所闻。曰。方有如此如此事。丈人岂高枕安卧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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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先生蹶起大声叱曰。是何言也。仍举手指天曰。吾戴吾 君如彼天。宁知其他。尔断吾头去。因俯首与之。贼辟剑于后。欲更有言。先生转身面壁而坐曰。更有何言。斯速断吾头去。贼俯仰良久曰。丈人所执。是第一义。何敢相强。今大军到醴泉界。当以安东为依归。某人亦有时望。吾当往见之。先生自念大军压境之说。似近虚喝而亦未可知。且不宜纵之使深入。复大叱曰。我是疲残汉。不能剚刃尔腹。某素强。尔将遭何等事。吾乡风俗。尔独不闻邪。逆顺之分。奴隶亦知之。吾头虽斮。岂无他人。行见汝辈为湖港断头之鬼耳。贼颇有摧沮色。默然起去。先生取笔题门扇曰。白日临头上。丹心一缕明。宁将死生变。要与鬼神盟。已而。闻清州贼杀害两帅。一枝陷安阴。与县人将会屏山。议倡义举。得安抚,号召二使书。遂入府。道遇金吾郎。自府向西而驰。安抚秘不宣。招令入来拘。以待金吾。是日观者无不易容变色者。先生举止从容如平日。安抚使语人曰。始吾招来才及阶。呼以有拿。 命勿上。即退立而上下阶。神色不少异。可验其学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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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五日。抵京师。翌日。诣鞫厅供辞。十一日昏。始 廷鞫。条对详尽。神气閒定。渐见 天颜温粹。王音如响。及供对毕。 传曰。初以名字相左。不无所疑。鞫狱事体重大。不果遽赦。今见汝言辞。甚有条理。闻所与游有取友必端之义。特为 放释。 命留门给二卒护送旅邸。廷臣有言其不可。 上不听。二子随行。见拘于忠原。及放还。安抚使金在鲁谓曰。郑愚伏云。岭南自古无举义功臣。今番逆变出岭南。余甚惜之尔。翁以岭之望士。白脱而归。洗岭南之羞矣。贼世枢又诬招安东三人。 上勿问。命道臣谕以荡涤嘉奖之意。 谕书略曰。逆贼希亮侄宜琏招辞。以为三月旬后能佐来醴泉。发大愤归去曰。因安东汉。吾事不成。初欲斩李廷熽。统一安东。安东人大叱曰。何为此言也。能佐以此发愤而去云。即此观之。安东之人。能晓解逆顺。叱退贼竖。使之发愤而去者。诚可嘉叹云云。李府使廷熽解归。语乡人曰。吾得生还。枝谷之力也。吴侍郎光运。以问事郎。始终鞫事。出语人曰。某就鞫。癯然若不胜衣。而辞气安详。诸堂上莫不属目。余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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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于廷。口号供辞。明白无滞碍。非学道有神守者。不能也。及 亲鞫毕。 上顾诸大臣曰。何如。对曰。昨日取招。诸堂郎皆称学者。 上曰然。遂有留门 赐炬之命。此吾当日所目见也。因及未达叱退事曰。鞫体至严。不可搀入所不问。当日诸囚。多乱聒眩人。独此老随问条对。详审的当。所以得学者之名于 上前也。方被拿之日。虽匹庶之贱。皆释耒废耘。赍咨叹息。及蒙 恩而归。莫不欢欣快乐。相率而迎于路者数十百人。远近人士来贺者数月不绝。自是益无意世事。非甚不得已。足迹不出洞门外。日整襟危坐。对案潜心。有得辄劄记。有时体倦。则瞑目凝神。或杖策散步。未尝有欹侧偃卧时也。村少筑数架书社于舍南。先生名其斋曰时习。户牖窗壁。皆有铭诗。常苦眩晕。戊辰。添别證。往往而剧。卧起须人。远近士友有问疾者。举扶而坐。揽衣冠于傍而见之曰。死生之际。不可无一诀也。侍者或稍移枕边巾帨等物。命还故处曰。吾平时置物有常处。故虽暗中易以寻索。须遵吾节度可也。有时病气少安。使左右撤衾褥具巾袜端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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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眼坐。少顷而就枕。至疾革。窃听喉间隐隐如呻痛声。忽开眼微笑曰。庸学正文。吾一生所诵。错了句读。精神殆不复矣。己巳正月二十八日。考终于丸窝。享年七十有八。四月某甲。奉窆于井山南麓负庚原。会者三百馀人。配载宁李氏。考舣。即葛庵先生讳玄逸之次子而出为存斋先生讳徽逸之后。夫人生长法门。端肃静一。事君子无违德。先先生八年而卒。墓与先生同原而异封。有三男四女。男长缙有二子。明佑,尚佑。次缉有二子。命佑,大佑。女适柳根春,金始裕。次䋠有一子祖佑。女适姜复九。女长适金申锡。有嗣子某。次适李炅。有嗣子师迪。女适正郎朴趾庆。次适柳瀁。有子一春,万春。女适赵季和,姜时敏,朴咸庆。次适姜泰瑞。有子祖同,祖庆。内外曾玄男女六十馀人。先生天资端重。气象温润。无疾言遽色。体若不胜衣。而钻研之功甚笃。言若不出口而操守之力益固。平居恂恂无甚异于人。而自然之中。自有成法。动息兴寝。早晏有其时。几案器用。顿放有其所。晨兴拜庙。静坐一室。讽玩经籍。体舒而容肃。气温而言和。与宾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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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笑语。无矜持拘束之态。至利义剖判处。毅然有不可夺者。尝曰。人道只是与人接。苟于接人之际。有忽慢虚伪之意。其馀无足观已。以故其处宗族御奴仆待邻里。一以诚心实意。或有过差。谆谆教戒。不加声色而人皆畏威怀德。宗族无间言。奴仆不忍欺负。而所居邻里。皆革习而从化。雅性简素。饮食衣服。只取充饥蔽体。不说及美恶便否。所居室甚朴陋而处之晏如。尝手书于壁曰。贫有三乐。口习疏粝。饮食易足。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体习布褐。衣服易便。所以不愿人之文绣。处习圭窦。居止易安。所以不愿人之华屋。常诫子孙曰。古人所以安于淡素者。非故为寒苦。心有所存。则外物自轻。若于琐碎地留念。其中之无所存。可知也。尝曰。学者先须立志。志不立则小事犹不可做。况大事乎。虽然。亦当看所志者何事。又曰。穷经贵自得。若只依人口说。于己分有何干。又曰。诚意精专。金石亦可开。书是说吾性分中所固有事。熟读深思。便自有豁然处。又曰。心须顿放平平地。不可著一毫人为。常自警省。不使昏昧放倒而已。又曰。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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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脏。自然光明。但为物欲所昏而失其明。澄治而去其昏。则明固自若。澄治之术无他。敬是已。欲识敬字体段。朱子惟畏近之之说最切。朱子诗曰。虎尾春冰寄此生。未知朱先生有何可怖底事。只是心不放过之谓耳。尝诵许鲁斋千万人中常知有己之语曰。虽当喧扰中。我未尝不静。自无颠倒之失矣。先生于书无不研究。而尤用力于大学中庸周易。谓大学之本末始终如棋盘。三纲八目如棋子。知所先后。是运用底。中庸之章句或问。曲畅旁通。更无馀蕴。然至其各章次第全篇大义。则间间提起。引而不发。使读者有以融会而自得之。于是作庸学就正录。谓天下事物无非数而其理则易也。学易而不明乎是。虽依样圣贤之言。十分无差。终是一个死法。又谓读易不必就玄妙处求索。只于寻常眼前物事及日用常行上。比拟推变。可通。易不是绷定底物事。苟不失变通之宜而自然有相合处。不妨自为一说。于是作读易琐义。又就周子太极图说。阳变阴合五气布四时行之意。推演作二图。又就邵子坎离寅申之说。足成一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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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名之曰二五交感图。密翁见而叹曰。康节以后。无人臻斯理也。尝论四端七情曰。四七皆情也。无非性之发者。然理自直遂。则虽气有以乘载而理为之主。气便用事。则虽理行乎其中而气为之主。盖以性而语其用。则四七在其中。主情而溯其原。则彼气此理之分。不可乱也。今各主一边。互相牵挽。主前说者。固有浑沦合一之病。主后说者。亦有分析太过之弊。于是著四端七情说。又尝节约圣贤要训。以授童蒙曰。初学入门。又谚翻妇人养德宜家之法。以授妇女。名曰内政篇。又作历代沿革图。以中国帝王为大统。而附以北胡东国。自檀君至于我 朝。类其年代。别其分合。仍寓统属予夺之例。井井有条绪。千古事迹。举目瞭然。便是一部敦史也。先生年十四五。慨然有经世救时之志而蕴而不试。庚子经界时。府伯权公以镇请与同事。先生辞不获。略为措置纲目。退而著政始管窥曰。养民莫先于理财。理财莫先于均赋。而 国家之法。尽委诸狐鼠贱流。 王赋正贡。生民膏血。折入于此辈囊橐。今欲救得一分。莫若因其见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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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略仿陈说五等户随分减放之意。参以田赋九等之制。随年上下。进退递减。则庶操纵在上而下不得太肆其奸矣。又著阐幽录。凡当世贱流懿行。畜物异迹。随手劄记。以寓劝戒之意。又论近日儒疏之弊曰。岭疏始自乙巳丁巳。而退陶先生止之于前。愚伏修岩戒之于后。其意可知也。末流成俗。礼坊荡然。使吾岭陆沈者。必儒疏也。庚子。闻疏议纷纭。叹曰。此议若成。必为吾岭之累。戒门生子弟毋得往参。或有以异议诋訾而不为动。尝曰。与人论事。不可必伸己见。己欲伸己之见。彼亦欲伸彼之见。勿论彼己。惟看是非争何由起。若果害理而偾事。不得不与辨。然心平气和。则自可动得。人虽或一时纷扰。久乃自定。以故尝处一二门外事。虽物色乖张。酸咸异齐。而无一人致憾恨者。尝手书易同而异三字于壁曰。此处世之大方也。伊川云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也。正是说此义。下一句。直是峻截。尤当谛看。于时政得失。若无闻知。而爱 君忧国之诚。自不能已。尝曰。 我国法教备具。皮币不愆。内外无可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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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者独凶荒耳。 国家经用。每患不给。而贪墨成风。民生日悴。倘有数年水旱之灾。将溃败不可收拾。明之季年是已。须严加堤防。省费裕财。虽税敛正窠。时加减放。以济民急。使人心翕聚。自无意外之患矣。丙辰。闻 朝家有减税之令。喜形于色曰。此聚散之机也。只此一事。扶护得元气不少。对人辄称颂不已。先生为文。只取理达而词顺。诗亦平淡冲远。陶写性灵。一时文章钜公。亦皆叹服。有谩录若干卷。又有季子详记。门人记实琐录等篇。嗟乎。自夫贤躅既远。人自为学。缀文词以为工。务记览以为富。终身没溺而不知返。先生以聪颖敏妙之资。著笃实坚苦之功。谓道体虽大而实具于吾心。事物虽夥而实本于吾身。知之不精。则无以致融贯会通之妙。行之不力。则无以臻居安资深之域。始者盖无所不探。而以易中庸大学为归宿。以为读大学。可使蹊径正。读易中庸。可使义理明。潜玩默诵。日有程课。至于真积力久。深造而自得焉。则心定而理明。神閒而气和。日用动静之间。左右逢原而四体默喻。虽当仓卒危迫之际。而折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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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于尊俎之间。得 天褒于廷鞫之日。非有平日精诣之识完养之功素积于胸中。岂一朝强勉之所可得哉。先生抱负经奇。虚老林泉。不得少试于世。然今其遗编具在。善读者潜心而玩索焉。亦可以得其明理主敬之工。酬世出治之方而不迷于所趋矣。象靖自少小屡侍座隅。获承教诲。惟是质钝诚浅。不能挟册质疑以少祛蒙吝。逮玆晚暮。抱遗经而靡所归。然后益切山仰之怀。其孙明佑氏辱授以遗事一通。俾有以撰次记载之文。自惟庸陋何敢执笔为玆事役。第事契深重。不敢终辞。谨据家牒。略加檃括。窃附以平昔所感于心者。以备立言君子之采择。且以寓高山景行之思云尔。谨状。
讷翁李公行状
公讳光庭。字天祥。姓李氏。原州人。中世有奉礼郎琚。生六子。寔繁以大。世以儒行业其家。第四派副司直赴。于公为八世。曾祖讳泽。生员 赠司仆正。有文学节行。光海朝。废举南下。卜居于安东之乃城县。祖讳时馣。文科都事 赠礼曹参议。以文章名世。号晚闻。考讳先龙。通德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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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户曹参判。妣真城李氏。 赠贞夫人。士人时哲之女。退溪先生之兄孙。生考讳后龙。通德郎。妣公州李氏。通德郎惟馨之女。县监庭坚之曾孙。以 崇陵甲寅六月二十四日生公。参判公取而子之。生有异质。不与群儿嬉戏。侍亲侧唯诺必谨。参判公奇之曰。异日必为成德君子也。及就学。聪悟过人。期岁读曾史。九岁。诵论语。通德公性严不以慈爱弛教。少有不通。辄施夏楚。公克体亲意。终日不离坟籍。未成童。蔚然有声誉。先生长者见其所著文。啧啧叹曰。此先秦口气也。自少酷爱左国庄马屈宋之文。不近世俗文字。尤不喜举子业。以故屡踬于场屋而不恤也。己卯秋。中进士。壬午。丁生夫人忧。乙酉。遭贞夫人丧。既服阕。欲废举。参判公兄弟勉之曰。家世流落不振。何不黾勉为门户计。五十而不成名。可从尔所好也。癸巳冬。通德公卒。明年春。参判公又下世。既荐罹巨创。益无意需世。顾以遗戒不敢废。己亥壬寅。连中解额。辄不利省试。年五十。遂不复应。甲寅。 上命诸路举孝廉。岭伯举公以应 命。乙卯。丰原君赵显命入对。盛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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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学行谊为山南第一。 上曰。南国是我朝邹鲁。既是南州第一人。可谓当今第一人也。既而金相国在鲁。以岭伯还 朝。陈岭中四人而以公为首曰。能文废举。清疏自守。教存党塾。行孚乡里。仍白前年荐孝廉事。 上曰。孝廉单荐。不可不即为收录。遂 除厚陵参奉。既赴。直阅任案。见徐花潭,成听松除是职不起。吟一绝曰。二老高标不可攀。白头孤直愧生颜。明朝挂席东南去。江海秋风满袖寒。遂谢病归。丙辰。 除庄陵参奉。公弱冠时。梦侍 端庙。与成河诸臣从游。既觉。涕泪在目。已而。 端庙复位设庆而公中司马。事若有冥会者。至是遂赴直。戊午。例升 惠陵奉事。将赴 肃。道过龟潭。望丁隐君旧居。有诗曰。七月秋水盛。龟潭生绿波。徵君遗躅在。不敢掉舟过。遂遍游丹阳山水而归。壬戌。 除缮工监役。丁卯。 除翊卫司洗马。皆不赴。癸酉冬。赵吏判荣国 启曰。李光庭以文章学术有重望。前后徵辟。皆不起。读书山林。教授生徒。今年踰七十矣。请勿循资格。超叙六品职。 上允之。未几。赵公以言者去位。翌年春。 除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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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司翊卫。夏。上 四殿尊号。覃 恩耆老。加通政资。冬。授龙骧卫副护军。乙亥秋。移授佥知中枢事。公以桂坊清衔。为分外滥恩。及授老职。语人曰。吾乃今得吾职矣。丙子春。又以 尊号推恩。资嘉善授同中枢。推荣三世。约与诸老入太白山。留月馀而归。四月初一日戊辰。考终于渔隐之溪舍。寿八十三。用九月己未。葬于奉化县大鸟山向兑之原。公资性淳古。德宇冲和。鄙倍之气。不设于身。忮克之私。不萌于心。任真推诚。无一毫矫伪。平居恂恂。若不能言。而其接人。德气薰然可亲。至理义剖判处。则毅然自守。有人不可夺者。公事亲孝。家贫无以为养。常忧形于色。赖亲友邑宰相救助。甘毳常无阙。琴氏姑在凤城北枝。公常往来。有一狗随之。一日。亲粮不继而公适病。无僮指可使。语其狗曰。尔能传吾书北枝否。狗掉尾而前。若解意者。遂为书系其颈。狗直走琴氏家。琴氏得颈书。亟致粮以济急。闻者咸曰。公之诚孝能感异类如此。亲癠色不满容。衣带不解。疾已然后复初。每当亲忌。终日恤恤。以生不致养。没不致享。为终身之痛。公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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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以彼之可及者而未尝以己之所有加之。对学子。必勉进学业。见农夫。语勤耕力穑。遇游士。道山水游观之胜。见人之善。扬之如不及。闻人之不善。袖然若不知也。亲戚朋友之丧。虽老病辄行素。或至屡日。子弟强进草木之滋。乃曰。余不忍也。虽食亦不下咽也。读史至忠臣义士遇难办命处。掩抑悲叹。或至流涕。闻孝子烈妇懿行卓节。辄嗟赏不已。或笔之于书。以寓勉戒。公恬于进取。少时游泮宫。与一文士相善。庚寅。文士掌选岭南。公闻之。直赴京试。取困而归。文士语人曰。吾下岭南。恐失人才。欲以李某为首。遍阅无其名。何其福薄邪。公尝曰。少时妄有意于文章。驰骋于诸家杂书。不知六经之文如布帛菽粟。今晚矣。悔之无及。遂韬锋敛锷。沈淳典雅。以词理俱到为主。人家状志文字。必以公为归。远迩奔趋。庋箱盈溢。而左右应酬。人人皆满其所欲。公不以撰述自居。如经书义理。谨守先辈已定之论。病世之学者不务实得而徒以辨论文义赌得讲学之名。故尝曰。学在居家事亲敬长之间。由是推诸家国可也。小学一书。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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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原。驰心超躐。高谈性命。非治身之急务也。权县令正雄始仕为童蒙师。公与书劝讲是书。使小子辈。培根达枝。庶不误趋向也。晚年喜易经。手写古易。诵读不辍。或至夜分。叹曰。少时不知读书之趣。今乃知其味。若假以十数年之工。必不至如今灭裂也。性谦虚。于文章。常自视欿然。必询疵病于人。尝曰。东人量狭。粗有所得。懑然自足。不求益于人。故其间架步趋渐窄而趋下。亏盈益谦。有若无实若虚之训。当为学者警省处耳。赵公显命按岭节。选士立师。以风励一方。礼致公为本府都训长。公聚诸生讲性理诸书。颇有作兴之渐。知府李公某。亦在讲座。公对诸生讲西铭同胞兄弟之义。亹亹恳恻。诸生悚然倾听。李公亦动色。时当歉岁。李公颇以法律绳下。及出东厓。李公语公曰。君可谓长于讽谕者矣。惜乎不能置诸 讲筵也。宁越僻处岭峡。素无文献。公在 庄园。士子多登门请业。公随才讲授。诚意恳至。傍近数邑之工闻风而至者甚众。数年之间。稍有知趋向者。湖西学者康柱宇访公于直所。问进学次第。且曰。闻诸师。太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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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清浊。信乎。公曰。山南鄙儒。素无学术。何足以识太极之奥。虽然。尝闻太极中本无一物。谓之有清浊之理则可。直谓之有清浊则吾所未晓也。康果服。越倅赵明泽从容语公曰。乡士晋涂甚艰。公已筮仕。可做一县。为子孙计。公若有意。吾辈当致力矣。公谢以病甚年至。无意进取。赵叹曰。公非今世士也。公于饮食服御。亦有节度。常曰多食损精。多肉损胃。饘粥或至屡匮。居处不蔽风雨。平生不御华美。往往有人不能堪者而处之晏如也。性恻怛。虽畜物。闻将死之声。则不忍食其肉。尝与数三长老。栖觉华寺。适大雨雪。僧言华虫方下山在屋角矣。少年往捕之。将以供夕厨。公置前而抚之。忽放之窗外。傍人皆愕然。公徐曰。彼亦生物。不忍乘其困阨而幸之也。公雅好泉石。中年得鹿门山水。欲尽室栖遁。被荷塘,苍雪诸公所力挽。不能自引去。及年且耆艾。益厌世俗俯仰。筑鹿门精舍。与二三学徒居之。读易其中。既而舍失火。欲挈家入陟州。以从李休休故居而贫不能致身。晚而卜渔隐水石筑数楹。日啸咏以自娱。居八年而终。嗟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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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不复。淳风渐漓。世方龌龊自好。日趋于薄隘。而公独今居而古稽。游心于虞夏之际。玩意于商周之盛。而非先秦两汉之书则不读也。发而为文章。浑浩雄伟。苍蔚奇健。屹然为东方大家数。而未尝不反之于道德仁义。绝去文士浮放之辞。以故其符彩之著于外者。色温而体舒。气和而神清。厌繁华而安澹泊。轻爵禄而乐幽閒。教子孙则以谨厚周慎。疏财而好义。导后学则以小学为基本。而语治道则以周礼为法度。至其观象玩占。惟恐入山之不深。则又得于大易盈虚消息之义。世之人。徒得其文章之绪馀而欲以尽公之平生。则浅之为知人也。配光山金氏。士人汉翼之女。后配奉化琴氏。士人德华之女。俱 赠贞夫人。有子三男二女。男持先卒。女适士人南应召。即前夫人出。子扩,拄。女适县令权正雄。即后夫人出。持有子宗勋。崇勋夭。承勋,应勋。女适金鼎燮,金始稷。扩有一子幼。女适朴处元。拄有子师勋。女适张志曾,金忠鍊。权县令有嗣子思乙。宗勋有二子幼。象靖以乡里后生。幸得一再及门。瞻望德宇。盖不觉心醉而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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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顾今人事换贸。岁月飘忽。俛仰高风。有欲从末由之叹。乃其嗣孙宗勋氏与其门生诸君。辱授以遗文勘校之役。且以遗事一册。责以纪德之状。自惟浅劣。无所短长。何敢属辞比事。以摸拟其万一。顾其责益勤。有不敢终辞者。既卒业遗集。仍撰次其言行大致。以俟夫立言君子者之考信焉。谨状。
知中枢府事清台权公行状
公讳相一。字台仲。姓权氏。高丽太师幸之后。世有达官闻人。后世至讳大器。 赠司宪府执义。号忍斋。是生讳宇。王子师傅。 赠承政院左承旨。号松巢。仍父子游陶山门下。松巢公以学行重于世。跻享于院祠。是生讳益邻。生员。从学旅轩张先生。是为公高祖。曾祖讳丘。生员 赠承政院左承旨。有学行文章。号沟壑斋。祖讳以称。 赠吏曹参判。考讳深。 赠吏曹判书。妣 赠贞夫人庆州李氏。府使达意之女。三世推 恩。皆以公贵。公以 明陵己未某月日。生于尚州近岩里第。幼聪颖端秀。八九岁。属语已惊人。参判公教训甚严。公恪受毋怠。笃志向学。虽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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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坐。必向壁潜玩。弱冠。已有志于为己之学。辑古人读书治己之训。名曰学知录。潜心佩服。二十三。作自警诗。有欲行千里道。须要一字诚。孳孳有圣教。为善必鸡鸣之句。庚寅。释褐选补承文院正字。壬辰。丁母夫人忧。哀毁踰制。母夫人素恶雷声。每当夏月轰殷之时。辄抱灵座哀哭。是年。夫人李氏病革。公执丧甚严不入诊。至将绝。以亲命暂入面诀。祖母权夫人继没。一室三丧。礼制多碍。参證古今。理丧持服。咸适其宜。甲午。制除。升正字。乙未。升著作。例兼太常直长。公让下位不受。戊戌。升成均典籍。己亥。拜直讲。庚子。迁礼曹正郎。六月。 肃庙升遐。以郎厅监董 因山。壬寅。 除兵曹正郎。未 肃而递。丙午。复 除兵郎不赴。丁未。 除万顷县令。奉判书公赴任。适岁饥民困。公为文告谕。推诚赈救。民赖以全活。戊申逆变起。先是民间喧言有边山贼。公裁密书于营门。使探其虚实。因驰往论备御之策。归即发邑中丁壮。修毁堞鍊兵器。时贼报日急。人情汹惧。或有劝其移避者。公辞以民心动挠。为闭门固守计。邻邑人或有浮海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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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避难。而一境晏然。公为政。以抚民兴学为先务。监司考最曰。读书治民。政成学进。己酉。丁判书公忧。扶榇而返。朝夕歠粥。不进盐菜。辛亥。 除灵岩郡守。以丧制未终辞。八月。拜司宪府掌令。上辞疏。言正名分。择守令。修学校。科举之弊。党论之祸。末言格君心之要。累数千言。疏入留中不下。十二月入侍。 上曰。向日陈疏。语甚切实。予用嘉之。玉堂 启曰。权某林下读书已久。请同参 讲筵。 上许之。时当立春。因辞疏。以贞元仁智之道。惓惓陈戒。末言 殿下温仁宽容。迥出百王。而庄严刚果。少欠分数。盖不但 圣质本来为然。只欲一施荡平广大之典。以救朋党矫激之弊。故不得不如此。今日颓废之纲。怠慢之俗。若不惕虑奋发别加振刷。则决难革而新之矣。壬子。又 除掌令。癸丑。 除梁山郡守。未赴而递。 除军资正掌令。皆不赴。甲寅。以掌令上疏陈民瘼。末曰。 殿下忧勤图治。已过十载。尽诚于事天之道而灾异叠见。劳心于抚民之政而蔀屋愁怨。严赃吏之法而贪赃愈多。敕纳赂之禁而贿赂愈行。欲群僚之同寅协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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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用舍黜陟。私意不去。欲多士之敕身励操。而干冒盗窃。情迹狼藉。礼义廉耻。是为四维。而奔竞之习渐甚。君臣父子。何等大伦。而纲常之狱频起。以至名分坏乱。风俗薄恶。一国上下。惟利是求。臣未知所以致此者何故。而窃恐 殿下之诚心躬行。有所未尽。终未见表端影直之效也。九月。出谢又疏辞。 不允。 上曰。宪臣是文学之士。同讲好矣。政院 启曰。宪臣学问行谊。大为岭人所推重。 上曰。见之可知其笃实之人。既非山林高蹈之士。安可一向退伏。今须久留焉。后数日。辞罢而归。乙卯。以军资正拜蔚山府使。为治一如万顷。邑有鸥江书院。草刱未备。公捐月俸置东西斋。使诸生居斋读书。时升座讲讨。士子稍有兴起。戊午。弃官归。公少游弄清台。爱其山水明丽。有藏修之志。庚申。始屋成。揭以尊道书窝。因自号清台。莳花种竹。以读书讲学为事。其閒居体物之乐。俱见于所著诗记。自是年至甲子。 除掌令者六。 除侍讲院弼善,宗簿正,军资正者各一。皆不赴。乙丑。以奉常正谢 恩而归。九月。拜弼善。入城疏辞。递拜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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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献纳。寻罢。丙寅。 除献纳,成均馆司成。皆辞不赴。 除司宪府执义。首言教养 东宫。因陈学校科举之弊。末言涵养本原之道。原疏留中。再 除司谏执义,宗簿正。皆不赴。九月。升通政承政院同副承旨。承 召在途辞还。 除刑曹参议。十月。入城上疏辞。乞收还加资。因承 命入侍。 上特拜同副承旨。因问我朝从祠诸贤学问言行之详。公辞谢讫。对曰。臣愚鲁。岂可详知。但金宏弼,郑汝昌惨祸之馀。文籍散佚。若干言行。在儒先录而已。赵光祖,李彦迪。则李滉所撰行状甚悉。可以考据。而但少著文字。为后人之恨。李滉积学笃工。著述甚多。可谓东方集大成之贤。授受门徒甚盛。有出为世用。事业彰著者。有藏修林下。教授后学者。皆门路正大。无流入于异端。 宣庙朝中兴诸臣。多其门徒也。十二月。承 命夜对。上从容问曰。当夜思虑扰扰。不得安寝。此时当用何工。对曰。 殿下勤于忧治。思虑过度。因致中夜失睡。如此则易致损伤。古人言三更不寐。血不归心。须安身合眼。屏退閒思。则自然神心归宿。夜气清明。亦操存涵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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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端也。因举夜气夙夜两箴以陈戒。 上又问求放心之要。对曰。其要在敬。先儒论敬多端。然臣尝有所验行。遇危险处。则自然悚惧无他念。以此推之。敬字惟畏为近之。 上曰。此言诚是。又问见予心鉴否。必在于玉堂春坊。取见后有可达之事及中夜安寝之道。从容陈达可也。公对曰。敢不唯 命。第臣老钝蔑劣。远不及众人。猥得虚名。上欺 君父。误恩每出于本分之外。顾问又及于空疏之中。不但臣私分罔措。其在 国体。尤有所大段妨害。臣罪大矣。退而陈疏。略曰。臣在家时。伏睹 御制自省编一帙。以为三代以后。无此文字。 东宫自在冲年。耳擩目染。浃于骨髓。则学问自能成就。气质自能变化。亿万年无疆之业。实基于此日。昨亲承 圣教。取奉心鉴。再拜庄诵。其勉戒至意。一如自省编。而其心法之精微。工夫之吃紧。更进一层。无有馀蕴。臣诚赞颂钦仰之不已。第于澹然而静则顿无一念之训。别有所感焉。只此一语。息浮念安寝睡之良方。心体如明镜止水。无一点尘浪。则血气循轨而不乱。自然当寝而寝。当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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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矣。 圣上既知此病而犹复有如此时者。窃恐存省之工或有间断于人所不知之处也。 上嘉纳。戊辰。升右副承旨。以年满七十。陈乞致仕。附陈勉戒。俄升左副。二月。受由还乡。临发留疏。陈弭灾养心之道。因申乞致仕。己巳。拜大司谏。 上以御笔亲书司谏院大司谏权相一九字于吏曹参议注拟末端。仍落点。是时。 东宫代理。三辞不许。庚午。 除判决事不赴。九月。 大驾幸温泉。以军职在身。进住岭底。壬申。升嘉善同知义禁府事。已而。 特除弘文馆副提学。被 召不赴。癸酉。拜大司谏。甲戌。 除汉城左尹同义禁兵曹参判。皆不就。乙亥。又拜大司谏。时。 上眷弥隆。每对 筵臣。累降褒美之 恩。或称雅洁。或称笃实。或称读书之儒学问之人。念其年老固穷。该司优老之典。道臣赒恤之 命。累发于 筵教。公每闻 命。惶蹙若无所容。尤以身退秩进在野朝衔。为大未安云。丙子。以纂修厅堂上被 召。上书勉以进学修身之道。末言离违轩陛已过累岁。中夜北望。不堪心怀之渺渺。每诵朱夫子封事中不惟臣之苍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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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已迫迟暮。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等语。自不觉伤感而涕零。一侍 离筵。少献忠悃。又臣寤寐至愿。而无以致身于远路。一念耿结。不能暂忘。仍申乞骸之请。正月。令道臣从厚食物举行。冬。加赐衣资食物。皆上笺谢。丁丑。升嘉义。二月。 中殿升遐。三月。 大妃继陟。上书陈慰。戊寅。公年八十岁。 上传曰。前参判权相一。正二品实职然后可入东铨。明日政即拟。以示予惓惓之意。于是升资宪知中枢府事。入耆社。六月。拜大司宪。己卯又拜。五月 除知事。七月。有不安渐。命整顿架上书籍。十一日丑时。考终于正寝。时大雨数日。皋复而止。九月某甲。葬于山东果双洞坐壬之原。会者四百馀人。讣 闻。 上震悼。遣礼郎致祭。公资禀清介。符彩精明。皎如玉树临风。幼袭庭训。长益励志。潜心性理之学。以尊德性道问学。为进修之门。以毋自欺慎其独。为省察之要。而最爱朱夫子悚然如有所畏之训。书诸册面。揭之座右。为修身用力之地。每诵义理难追寻。工夫易间断之语。未尝不三复致意焉。日用动静之间。常有所事。而义理之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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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之方。一以退陶法门为准的。平居未明而起。或诵书或静默。常耸起精神。竖起筋骨。虽疾病气倦。未尝见不冠不带。事亲就养无方而必尽其欢。奉祭称其有无而必致其诚。至于自奉。则衣取蔽体。食取充饥。不以贵老加养。尤严于曲蘖害性之戒。治家有法。内外截然。以务农节用。为保家之良规。别嫌明微。一毫不妄取与于人。接人则言温而气和。礼恭而情挚。遇同志则亹亹讲讨之工。见后生则惓惓接引之方。其于庸拙愚贱。尤所矜恻。每劝之以勿事游浪。以故无不各得其欢心。爵秩愈高。益厉难进之志。而爱 君忧国之诚。不以退閒而暂忘。往往发于梦寐。见于诗章。见西来人。必问 圣候之安否。莅县邑。以视民如伤。为治本。以兴学育材为己任。不为赫赫近名之事。而士慕民悦。久而不能忘也。公读书不以博观记诵为事。而要以真知实得为务。为文章。专以理胜为主。写字端方。不为潦草。早有能诗声。晚而得濂洛遗响。有冲澹萧散之想。玩物适情之趣。常谓科举坏人心术。劝后生以读书治农而不教以举业。庠序文会。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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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以讲论经旨为务而不设试场也。自夫退陶先生有四七理气之论。而世之喜合恶离者或病其分析已甚。公隐忧寤叹。取濂闽以来相传旨诀。以斥认气为理之病。讲论书疏。必以是为学问之头脑。善读者玩其遗集而有得焉。亦足以见其平日入路之正。用工之笃。卓然自立于众言哓乱之中。而其发明坠绪开牖后学之功。讵不伟矣哉。公所著有初学指南,观书录,近思录集解,昭代备考,家范,历代史抄常目,诗文,杂著,日记藏于家。公初娶宣城金氏进士可柱之女。无子。再娶骊兴李氏进士万英之女。有一子煜。三娶真城李氏通德郎柔之女。退陶先生之六世孙。俱 赠贞夫人。侧室子二。熻,熠。女适金一东,张趾栻。煜清介有志行早没。以族子复仁为后。参奉。女适朴泰庆,金中柱,李正胄。复仁一子遵。女适李时行,崔柱河。象靖之愚。亦尝一再登门。辱蒙提耳之诲。每欲亟起请益。以卒承嘉惠而公奄然弃世矣。怀仰德仪。常切悼叹之私。日。公之从侄𤍿著家状遗事。备述其言行事业。而辱委以纪载之文。自惟庸陋。何敢与闻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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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三辞而不获命。则自惟事契之重。有不敢自外。遂窃据家牒而略加删润。以塞孝子贤侄之请。且以俟秉笔君子之采择焉。谨状。
先府君遗事
先府君姓李氏。讳泰和。字来仲。初字圣徵。以称于世也久。故呼者莫易也。胜国时。有位门下侍中文孝公稼亭先生讳谷。文靖公牧隐先生讳穑。为十二十三世。高祖讳文英。官利仁道察访 赠承政院左承旨。妣淑夫人柳氏。领议政文忠公西厓先生讳成龙之女。曾祖讳弘祚。官怀仁县监。号睡隐。从季舅修岩公学。因娶于永嘉而宅焉。子孙遂为永之人。妣淑人南氏。副护军讳煌之女。祖讳孝济。通德郎。妣恭人闻韶金氏。讳熙之女。兵曹参议讳涌之孙。考讳硕观。通德郎。以词翰伏一世。不幸蚤世。妣恭人鹅洲申氏。礼曹佐郎讳圭之女。弘文馆修撰 赠承政院都承旨讳达道之孙。恭人有娠。十四月。以丙辰正月六日寅时生府君。资质重厚。弱不好弄。年十四。丁通德府君忧。持丧如成人。弱冠随众入试闱。写卷未了。有过者蹙墨筒渍染。不可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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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厉声呵叱。府君遽止之曰。事出无妄非故也。遂袖卷而出。无几微见于言色。闻者皆称啧也。癸酉。授室于掌乐院主簿密庵李公讳栽之门。周旋出入之久。得闻处心行己之方。庄重𥳑默。喜怒不形。凡事务持大体。若无甚可否。至临事。毅然自持。不可回夺。与人交际。不苟为然诺。见其有不义。或正色规警。侪友皆畏惮之。亦不喜峻激。持论平恕。人亦不甚怨之。大有定力。虽当仓卒。不为祸福利害所动。其子登科第。榜子入门。凝然不色喜。性简洁。不喜声色。不治产业。好施与。于故旧贫穷。往往解衣推粟也。遇子弟甚严。不厉声呵禁而自不敢犯。婢仆亦皆畏戢不敢为非。教小儿。谆谆说诱。善开发其蒙蔽。遣诸子游学四方。尽力资给。不计家之有无也。太恭人性严有法度。享八十有八年。府君欢侍左右。早辍举业。非甚不得已。不出入。晨昏定省。不以老自懈。丁巳。遭忧。哭奠拜跪。必身莅。不代以子弟。奉祭祀。严而悫。处宗䣊邻里。和而义。尤严于男女之别。尝曰。人家务敦睦。往往内外无节。惟敬而有礼。为可久之道也。平生好读书。如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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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大学。至老犹披算诵读。或至夜分。诸子自少侍侧。未尝见其无事废书时也。尝诲诸子曰。士子当行己有法。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举业虽不可废。亦随分应之。不可以得失累其心也。见世之竞葩藻急功名者。不啻若浼己也。遇行佣丐衲。时或招与之语曰。安知人才不混迹于泥涂乎。每有爱 君忧国之念。闻时政得失。辄形于忧喜。至天文地志。亦尝留意曰。此亦非儒者度外事也。戊辰春。偶示疾。以三月十六日未时。考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三。以其年五月日。奉窆于治南外野岘负乙之原。先妣少府君一岁。幽閒静淑。奉太恭人以礼。事府君顺以正。丙申十二月十三日。遇痘疾奄弃诸子。有四男二女。男长后靖。次宪靖早夭。次象靖。文科兵曹佐郎。季光靖。出后从祖叔父。女长适权正中。次适赵学经。早夭。一子不育。侧室子二人。达靖,式靖。女适申处仁,金宗玉。后靖有一男三女。男幼。女适金绍,吕仁复,朴思沃。宪靖有一男𪣁。象靖有一男埦。光靖有二男一女。男长㙖,次幼。女适张寿勋。权正中有一男四女。男思九。女适金挺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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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玉,柳最源,金刚鍊。式靖有二子幼。申处仁有三女幼。呜呼。府君清修閒养。未尝求知于世。惟有一二执友。盖深服其操槩而今亦无复在者。不肖等矇无知识。不足以阐扬先烈。使潜德幽光。翳然日就于湮没。则不孝之罪。又孰逃焉。谨以所得于侍燕之际者而掇拾为文。宁质而不敢华。宁漏而不敢溢。亦所以仰体先志也。将以扳控于当世秉笔之君子。庶几得一言之惠。以表饰墓道。少伸人子罔极之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