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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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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疏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2H 页
代京畿江原两道儒生。论洋倭情迹。仍请绝和疏。(丙子正月。疏首洪在龟。)
伏以臣等以草莽贱品。诵法孔子。粗闻古人守身处世之法。盖易艮之大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论语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精义之所在也。故凡于时政得失世故污隆。未尝敢容一喙也。兹者。倭人为洋贼之向导。逼境以要盟。而庙谟只见其影。未察其形。惟以和好苟全为主。欲解弛防严。开门纳贼。诚如是也。臣等将见朝夕之间。礼乐沦于粪壤。人类化为禽兽。臣等相与惊痛太息而言曰。横渠张子作西铭以为乾称父坤称母。吾君是父母之宗子。大臣是宗子之家相。鳏寡煢独是兄弟之无告者也。是同一家之天伦。则其有狼狈颠覆之患者。又安得恝然而忘情乎。是故。系国家存亡之地。朱夫子以为虽韦布。亦有可言之义。又况颜子陋巷匹夫也。而孔子不幸遇匡人之害。则朱子以为颜子当上告天王。请讨以复雠。不但已也。今倭人为洋夷之伥鬼。导洋贼而得志于我境。则是孟子所谓率兽食人者。而孔子之道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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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复存矣。夫以孔子七尺之躯。遇害于匡人。为其徒者。犹当出位告君而声讨。况孔子万世之道。遇消于洋贼。其重不但如七尺之躯而已。则为孔子之徒者。安忍不痛愤怨疾明目张胆而号诉于吾 君哉。是则所谓身不出则言不出之死法。尤有所不可胶守也。何则。为其剥床蔑贞之惨。非但国家存亡之事而已也。臣等一得之见。断断如是。是以不量琐力。相与裹足赴都。猥吁 天阍。伏乞 圣明。宽其狂妄之罪而少垂察纳焉。臣等窃料倭人之情迹。前后顿异。不可不辨。前日之倭。邻国也。邻国。犹可和也。今日之倭。寇贼也。寇贼。不可和也。何以知其为寇贼也。以其为洋贼之前导也。何以知其为洋贼之前导也。倭人与洋人同心一体。恣行中国。厥有年所。年前北咨。至有法美二国。与倭并出之说。此一證也。今倭人之来。所乘者是洋舶也。所用者是洋炮也。观其器物之通用。则可见其合谋之实。此二證也。倭人之来若是侵攻之计。则多率师旅。水陆并进。有何所难。而顾乃兵止数千。且不敢登陆。何也。若是修好之计。则一使之来。率兵四千。古今行人之所无也。此三證也。据今月十日入 启之北咨。以丙寅九月来逼江都之洋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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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做年来屡使胁我之倭人。则其改头幻面。闪倏巧伪。不可方物。真是洋贼之情状也。此四證也。故臣等断然以为洋贼之前导。而非复前日之倭也。虽然。亦非臣等之言也。乃举国之言也。然而今日朝廷。信其前日邻国之倭。而不悟其为洋贼前导之倭。臣等窃惑焉。臣等闻之。内中华而外夷贼。天地之常经也。揆文教而奋武威。帝王之大法也。故凡以礼义立国。冠冕成俗者。不当与夷狄通好。一与之通好。是大乱之道也。历考载籍。其粲然之迹。必然之效。不可得而诬也。况今洋贼。又夷狄之最丑而可恶者也。观其情状。人形虽具。真是禽兽耳。且其奇技淫巧妖术邪教。所以眩人之速。陷人之深。如毒箭一入人肤。全体为之溃烂。鸩酒一近人口。百脉为之震荡。肆我 纯祖大王圣虑深远于此。盖尝深恶而痛疾之。凡彼类之混处我土。及我人之浸染彼教者。一以大辟处之。以严国家万世之防。亦粤 宪宗大王。善继善述。凡入讥诇。不容少贷。是以孔道兴行。彝伦丕叙。子不遗亲。臣不后君。以致国势奠安。邦运灵长矣。逮至丙寅辛未。彼舶突逼我境。相持阅月。举国汹惧若不保朝夕。而殿下克绍 二圣之家法。战守诛锄之外。了无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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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令贼船。狼狈退去。匝域含生。莫不欣耸。以为天地穷阴。而我东一隅。如硕果不食。 圣明之力也。虽谓之有辞于天下后世可也。今倭使之来请修旧好而我欲听之。骤而观之。疑若无害于交邻之义矣。但倭人洋贼。缔结交通。肠肚相连。情迹既露。如右所陈。盖洋贼之于我国。通好交易。欲充其妇女财帛之欲。是其至诚之所在也。惟其防严甚密。度不可以乘其隙也。于是乎以倭为前导而要之胁之。以瞒过我朝廷之耳目也。一许通好。曲循其情愿。则彼之乘时而逞。接迹而至。自然如冲砥柱折吕梁而到海矣。当此之时。始欲采摭而防禁。则彼必打成一片。势成威立。顾护救助而噬我。如近日北京之事矣。我既示弱。许和于前。岂能奋气咈逆于后哉。是其势不得不一任其横恣。则三千里 太祖故国。尽脱其土皮。而五百年孔孟礼义。一沦于荆蓁矣。不亦惨乎。不亦痛乎。且 殿下以一身。高拱南面于广厦细毡之上。而享其崇高富贵之乐者。宁可不知其故耶。 殿下之大臣九卿三司文武州牧之官。昂昂于其位。行呼唱于道路。而八路万姓。恭敬畏惮。莫之敢犯者。又何故耶。岂皆以新戚子弟而然耶。诚以孔孟之道。传之程朱。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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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与一二先正大儒。传授修明。使斯民。兴于礼义。平居则知尊君敬上之道。有事则贵伏节死义之忠。爱戴之极。至于趍 魏阙之外。式路马之贱。所以君臣之间。高枕安寝而无一朝土崩之患也。今若被倭船所瞒。与之和好而开门纳洋。则日后邪教之充满于中外者。 殿下之力。不得以禁之矣。臣民之入邪教者。遗亲后君。视如茶饭。而非复 殿下之臣民矣。其有羞恶之心而抵死不入于此者。又将抑郁愤激。疾视 君父。雠视朝廷。而无复恭敬爱戴之念矣。于是。失志不逞之辈。乘时啸聚。假托义理。提戈一呼。蜂起云屯。陷城而犯阙。则虽 下哀痛之教于四方。无一人肯为 殿下死者矣。于斯时也。 殿下欲享南面之乐。其可得乎。今日大臣九卿以下。欲全躯保妻子而无虞。其可得乎。况乎孔道灭熄。化为禽兽。又不但国家存亡之事而已乎。百姓至愚而神。莫不忧念及此。而独朝廷不悟。何也。然则。今其与倭相接。当如何而可也。谓宜大官出见之初。声言曰。洋夷者。天地父母之贼子。华夏圣王之乱臣也。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愤疾。思欲讨罪。贵国风淳俗厚。崇儒重道。为邻国所信久矣。今乃反为彼贼之所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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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而甘与之同类。窃为贵国耻之。鄙国虽褊小。自 祖宗以来。以斥洋为家法。迄玆不敢有违。既与贵国趋向。一南一北。不相为谋。故不得与之修好。非但书契称号之滥而已。贵国自今。若能幡然改图。痛绝洋人。自明其好恶。质之鬼神而无疑。孚诸豚鱼而不贰。则其时谨当处之以邻国。接之以客礼。其所请事目。徐当据理讲定。如不能然。则即日便当回舶。不当久留我境。与之相持。春秋之法。乱臣贼子。先治其党与。贵国既为洋贼之党与。则鄙国虽以向日所以处洋贼者。处贵国非过也。贵国其亟图之。如是声言。然后随其所应而处之以义。则其接也有防患之路。其拒也有执言之端。而其正名明义。足以闻于天下万国矣。至于内修之方。则鍊士卒。充府库。安民业。固边备。四者是仓猝御侮之急务。而申严洋物之禁。又其最急而至切者也。盖不但渴民之财蛊民之志。莫甚于此。我将责义于彼。尤不可以不先正其任我者也。伏愿 圣明。亟降严旨。布告域内。内自 宫禁。外至民间。凡系洋物。一切搜聚。烧之通衢之上。以示痛绝之意。则只此一事。已足以拒敌于万里之外也。或曰。尔言则善矣。但如此则于洋于倭。左右积忤。国小力弱。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5H 页
何以抵敌。丙丁之事。纲常之所系也。其以存亡争之固也。至于今日。则视彼有间矣。不当倡言排和也。臣等应之曰。不然。丙丁之事。华夷之辨也。今日之事。人兽之判也。华而为夷。犹可说也。人而为兽。尤不忍言也。且彼时则名义所关固大矣。而彼志在于僭主中国。臣妾我人而已。无财帛妇女无厌之欲。故各守疆域。关防甚严。我犹得以保守 先王之礼乐。不坠孔孟之心法。今日则虽曰无君臣之名。而一与之相通。则将日用相接。蛊惑我心术。坏乱我风俗。剿绝我生路。无所不至。其为祸非尺纸所能悉举矣。譬之疾病。彼时之和。病在头面。今日之和。病在心腹。表里隐显。虽有不同。而其为死生所关。则反有此急于彼者矣。此岂可以不念乎。夫天高地下。人生于其间。始终生成者。以其有道也。故有天下者。当以道治天下。一有不幸。则以天下殉道。有国者当以道治国。一有不幸。则以国殉道。有家者当以道治家。一有不幸。则以家殉道。有身者当以道治身。一有不幸。则以身殉道。此贯天地亘古今。不易之正理也。今于大道存亡之秋。以安危成败为说者。其亦不知类者也。其亦昏惑之甚者也。况自古以殉道为心者。天助人顺。终得其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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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苟全为心者。众叛亲离。反以速祸。诗书以下。班班可考也。此岂可以不察乎。呜呼。神州陆沉。四海腥膻。今二百年矣。一脉阳气。寄在吾东者。如两仪昏濛。一星孤明。洪流澒洞。孤山不没。皇天上帝之眷向在此。百姓万民之倚重在此。 殿下于此。诚能挺身立脚。夙夜无逸。持守大道。终始不挠。则 殿下当为倾否济屯之 圣主。而万世永赖之功。将不在禹下矣。岂不盛哉。岂不大哉。臣等尝于故参判臣李恒老。服其学术心法之正。道德忠义之纯。或及门而师事之。或就其徒友。追得绪馀而诵法焉。盖恒老于丙寅之役。舆疾奔问。陈章斥和矣。其始终忧世之深。卫道之切。血诚足以感鬼神。垂死之日。犹惓惓然以洋夷之窥闯。为斯文世道无疆之忧。今弃后学已九年矣。臣等窃谓恒老之目当不瞑于地下也。故臣等祖述其道。而蹈袭其绪。凡于攘斥洋教。杜绝洋祸之方。未尝不舍死致力。以窃自附于圣人之徒也。今当危急存亡之秋。不顾傍人是非。不计自己利害。有此万不获已之举。盖亦不敢负先师之遗志也。伏乞 圣明。哀矜财赦而求诸道。早施 英断。俯答四方之舆情焉。臣等不胜惊痛罔极激切号呼之至。谨昧死以 闻。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6H 页
臣等缮写此疏。叫 阍有日。而片片赤忠。冀蒙采纳。即见朝纸。议政府以与彼修好约信通商之意启禀。而即为 允下。呜呼。 殿下之圣明。而何为有此举措也。洋倭一体之明證。与夫可斥不可和之说。原疏已尽之。然则与倭续好。即是与洋相和之秋也。一两处设馆相接。即是一国作乱之始也。呜呼。祸将至矣。国将覆矣。生灵将为鱼肉矣。人类将为禽兽矣。呜呼天乎。此何事也。谁生厉阶。至于此极也。痛哭之不足。惟羡苌楚之无知。切愿速死而无聪也。呜呼。 殿下上承 太祖大王万年之洪基。身任东韩千里君师之丕责。其重如何。而何忍自轻若是乎。以六千里。为雠人役。岂非古人之所耻乎。奈何堂堂礼义之邦。率亲上事长之民。藉铸山煮海之饶。据深山大溪之险。而顾乃伈伈伣伣。为数千名洋寇辈之仆役哉。中国之史书之曰。朝鲜与洋人和。此非千古之恶名乎。天下之人论之曰。孰谓朝鲜小中华也。洋夷到处。渠亦无奈何矣。此虽挽来天河。何以自洗也。愿 殿下于此。少知耻焉。则知所以自奋矣。况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彼贼之盟。要盟也。要盟。非盟也。我朝之许施。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6L 页
不近义之信也。不近义之信。不可复也。然则追行斥绝。岂患无其说乎。伏乞 圣明。即日驰命于大官处。反汗成 命。仗义声讨。一如原疏所陈。千万幸甚。万一彼已撤归。亦当追送绝约之使。而汲汲为内修之计也。勉正学而克己私。戒宴安而致勤俭。任贤能而正朝廷。立纪纲而明礼义。损其上而益其下。养民生而治兵食。行此数者。置水不漏。而其于洋物。禁防益严。不为邪说浮议似是之非所挠惑。则彼必骋丑来吓矣。我于是自有执言之端。而其自强之势。足以备御外侮而无难矣。如此则虽似后时。亦足以保我衣裳之旧。而为小贞之吉也。伏惟 圣明。留神财处焉。
代京畿儒生等。岭儒被罪后继疏。(辛巳。○疏首柳冀永。不用。)
臣等窃惟翕受众善。天下之大福也。杜绝言路。天下之大患也。是故。尧舜。大圣人也。乃考其所以为治天下国家之本者。则不过曰稽于众。舍己从人。曰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曰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禹汤之王天下也。曰闻善言则拜。曰从谏弗咈。改过弗吝。仲虺之告汤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7H 页
则小。伊尹之告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外如曰询于刍荛。如曰立诽谤之木。如曰悬敢谏之鼓。如曰择狂夫之言。皆一意也。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子思之所深病也。訑訑之声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而不可以治国。孟子之所大戒也。宋孝宗之时。主和之辈。进独断之说。朱子倡言排之曰。是将重误吾君。使之傲然自圣。上不畏皇天之谴告。下不畏公论之是非。挟其雷霆之威万斤之重。以肆于民上而莫之敢撄者。必此之由也。其亦不仁甚于作俑者矣。此辈又惧公论沸腾而上心或悟也。又为国是之说以应之。朱子又击之曰。此安石章蔡之徒。所以驯致大祸者也。盖其所是者非天下之所同是。而强欲天下之是之也。故必悬赏以诱之。严刑以督之。然后仅足以劫制士大夫不齐之口。而天下之真是非。则有终不可诬焉。奈何以是重误吾君。使之寻乱亡之辙迹。而躬驾以随之也。呜呼。朱子此训。尤所谓明白痛切。濯江汉而暴秋阳也。恭惟我 主上殿下。以圣明之姿。履九五之位。负荷 祖宗艰大之基业。诚宜夙夜敬畏。师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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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谟。法先民之训。虚受四方之忠谠。曲顺万民之同情。以回一发之危。以奠九鼎之安矣。而顾乃一切反是。为顽钝嗜利无耻之辈所误而漠然不之省。何也。丙子倭人。万口一谈。皆曰洋人之前矛也。此是可远而不可近。可逐而不可和。亦已明矣。且其时海舶五六艘。岂是大故惊㥘之事。我国地方千里。山海险阻。其时所集炮兵数万人。皆赴汤蹈火敢死之卒。以逸待劳。以主待客。以直待曲。何患不济。而顾乃伈伈伣伣。许和通商。延接异类。听其指挥而从其溪壑之欲。则是一毛一发。皆所以为彼人地。而非为国家生民之计也。至于今日。悉遵黄遵宪之诳诱。则其误益甚矣。因是辗转。异类之邪书入于国中者不知其数。而士大夫之薄有文识务新尚奇者。尊阁诵玩。如视诗书六艺之编。则其有滔天之祸。尤有所不忍言者矣。朱子曰。夷狄。是人与禽兽间一物也。盖夷狄与人异类。一日混处则有一日之害。二日混处则有二日之害。晋以五胡而东迁。唐以胡越一家而致乱。宋以结好女真而初致靖康之祸。中被削弱之祸。终亡于蒙古之手。羸豕之孚。霜冰之渐。愚者之所忽。而智者之所忧也。是故。舜禹以降。至于商周之圣王良佐。所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8H 页
以思患预防于夷狄者。布在经史。昭然可考。孔子作春秋大义数十。而谨华夷之辨为第一义。朱子之于纲目亦然。而 宣庙之时。先正文烈公臣赵宪。请绝倭奴。以严大防。其义亦有所受之也。不幸当时群臣智虑不远。内修外攘之政。委之笆篱之边。而文烈之血忠孤愤。一郁而不得伸其效。至令秀吉得志肆凶。以致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之惨。至今思之。亦可寒心。今日之事。藉曰不至于此。我既示弱许和。惟其言而莫敢违。惟其欲而莫敢咈。则通商之际。上则奇技淫巧奢丽玩好之欲。日滋而不自克。下则千里赤子衣食生养之源。日泄而不可塞。以日泄之财而充日滋之欲。则其势将至于无民无国而乃已矣。不宁惟是。尚工技货色之事而废四维五典之教。纳远异邪妄之书而易周孔程朱之训。则孟子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荡然无存。而邦域之内。泯然一色。只所谓同于禽兽者矣。彝伦既亡而人道同于禽兽。则奸欺日兴。盗贼日炽。子焉而不知有父。臣焉而不知有君。其流之极。至于不夺不厌。而人莫之怪矣。 殿下虽欲高枕安寝而享南而之乐。其可得乎。此理甚明。闾巷小民。皆足以知之。故丙子之春。前参判臣崔益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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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斧 阙下。沥血封章。则诚赵文烈之心也。而喉院无捧入之意。举朝进请诛之章。虽赖 殿下至仁。得以减死。而竟至罪废而不用。布衣洪在龟等五十人。同时伏 阙。则又陈东高登之心也。而太学不肯谨悉。喉院亦不捧入。卒于痛泣无聊而退。当时气象之愁惨。固已不可胜言。而自是以来。老凤蹲于池。饥乌噤乎台。或有疏逖之踪。不识何状之人。往往略效忠赤。自识者观之。有如大承气證。下四君子汤者。而疏本一经 睿览。则便以为邦朋邦诬。而以四凶之罪随之。及至岭儒万数齐声叫 阍。而诸道儒生。有继起之渐。则其为举国之公论。不待智者而后知也。 殿下惮于改过。一于咈民。而 圣批至有斥邪卫正。何待尔言之 教。则斥邪卫正四字。是白地瞒人之教也。百姓至愚而神。其肯信之乎。何待尔言一句。明是訑訑距人之意也。大哉之 王言。固如是乎。一哉之 王心。固如是乎。又曰。他国文字。何必深究。则臣等尤有所听莹者矣。夫他国之书。于我若无利害。则可且放过矣。今见一堕其术。祸将稽天而不可救。则安得不深究而力辨乎。又以岭疏误看文字之小失。执言为 教。要以伸彼而抑此。则 圣心之好恶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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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又晓然可以仰窥矣。至于疏首李晚逊。承 批之后。疏下儒生。未忍恝然而退。欲为再疏之举。可见天理之在人心者。不至尽亡。而其心亦可悲也。顾乃刑之于司寇。流之于远恶。而不少顾惜。则其为拂人之性。至此而无以加矣。 殿下之杜绝言路而助彼之声势者。一至于此矣。则是与尧舜禹汤之事。伊虺孟朱之训。气象规模。不翅南北水火之相反矣。虽曰非安其危而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臣等不敢信也。呜呼。今此 东韩数千里之疆土。乃殷太师用夏变夷之旧邦也。我 太祖大王艰难寡得之基命也。 洪武圣祖宠锡册命。视同内服之地也。 祖宗五百年培养礼义之民也。 殿下嗣守 先王大卞。奈何引入异类。信从诳诱。以用夏变夷之邦。艰难寡得之命。视同内服之地。培养礼义之民。一举而没入腥膻之薮。终见鱼肉之惨也。臣等窃惟 殿下聪明圣智。于此等事理。照烛不难。而所以至此者。无他焉。由其平日未尝留意于 圣学也。所以不留意 圣学者。无他焉。由其贪位固宠之辈。深恐 圣学开明。圣德成就。则君子汇征。叙秩命讨。较若画一。而渠辈不得接迹于其间也。于是乎废阁 经筵。摈弃贤儒。以道学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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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阔无用之物。以流俗为忠荩可仗之人。抑扬予夺。一出于此。日往月来。蛊惑 圣聪。沦胥而至此耳。呜呼。其罪可胜言哉。臣等俱以草莽布衣。当此地头。妄以咫尺之章疏。冀开 天日之壅蔽。固知如捧土以塞孟津之奔猛矣。然齐宣王战国之凡主也。孟子犹望其庶几改之。况 殿下有尧舜之姿。而误于时辈。不幸至此。臣等岂忍恝然而忘情乎。是以冒昧万死。敢陈一得。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伏乞 圣明。翻然改图。广开言路。公听并观。虚心以照之。则是非善恶吉凶存亡之大分。必将了然于 渊衷之内矣。于是乎一边奋立大志。复开 经幄。旁求岩穴之真贤。至诚招延。以为勉学之地。一边发号施令。凡 宫府所用之远物。彼国新来之杂书。悉行搜出。烧之通衢之上。以遏通商之路。一边逐去朝廷左右凡平日主张是事而驯致祸难者。以为进贤之地。一边修举武备。谢绝倭奴之在国者。以解倒悬之急。一边崇俭节用。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进藜藿之羹。牛毛袜线。不敢妄费。而凡系洋物交易。严设禁令。如此理会。持之如金石。信之如四时。虽万夫骋其利口而沮挠。 圣心确然而不以动一发。则只此数者。可以救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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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大患。而八路之民。欣欣然复有爱戴之心矣。伏惟圣明。深省而亟图之。则 宗社幸甚。生民幸甚。不然而一味牢拒。欲以人主之威。压倒万口一辞之公议。则向后结梢。臣等虽不敢索言。而要非吉祥可愿之事也。惟 殿下财幸焉。臣等不任哀痛迫切守阙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江原道儒疏尾附。(辛巳五月。○疏首洪在鹤。原疏洪在龟制。)
疏成。未及进伏而路次。伏见四道儒疏登彻后。 传教下者。臣等读之未竟。益不胜拊膺而痛哭也。 殿下何故。牢拒一国士民万口一谈之公论。至于此极也。臣等闻之。从谏受善。圣王之所以致兴隆也。拒谏自圣。叔季之所以致倾覆也。今考其见于经史者。有曰。稽于众。舍己从人。有曰。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曰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而用其中。曰设诽谤之木。敢谏之鼓。曰闻善言则拜。曰从谏弗咈。改过弗吝。曰有言逆子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曰询于刍荛。曰狂夫之言。圣人择之。此非二帝三王所以日就于兴隆者乎。子思谓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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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宋孝宗之时。主和之辈。进独断之说。朱子倡言排之曰。是将重误吾君。使之傲然自圣。上不畏皇天之谴告。下不畏公论之是非。挟其雷霆之威万斤之重。以肆于民上而莫之敢撄者。必此之由也。呜呼。其亦不仁。甚于作俑者矣。此辈又恐公论之沸腾而上心之或悟也。继进国是之说。则朱子又极力辨斥曰。此安石,章,蔡之徒。所以驯致大祸者也。盖其所是者。非天下之所同是。而强欲天下之是之也。故必悬赏以诱之。严刑以督之。然后仅足以劫制士夫不齐之口。而天下之真是非。有终不可诬者焉。奈何以是寻乱亡之辙迹而躬驾以随之也。此非卫宋之君所以日就于倾覆者乎。今以 殿下之明圣。负荷 祖宗之世业。凡干政令施措。上法二帝三王。而致兴隆之福。可乎。下法卫侯宋帝。而致倾覆之祸。可乎。此不待两言而决也。今日之事可否得失。原疏既竭尽而无馀矣。抑不但臣等之疏。在丙子之初。崔益铉,李学渊,张浩根之徒所争者。此也。近日文缨如许元植,柳元植。武臣如洪时中,黄载显。布衣如李晚逊,金祖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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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圭,韩洪烈等所争者。此也。虽其为说详略不同。而邪正利害安危存亡之大分。如出于一人之口。从其言则邦域全衣裳之旧。而 宗社保磐石之安。弃其言则人类陷兽魅之域。而赤子罹鱼肉之惨矣。此其效害之必然。无愚智皆能言之矣。 殿下不惟不从。顾乃刑之流之。不少顾惜。此圣王从谏之事乎。叔季拒谏之事乎。此谦然受善之事乎。傲然自圣之事乎。只此一事。既非吉祥可愿之事。而向来岭疏之 批。近日 传教之辞。尤有甚焉。臣等请且条陈之。 批旨既曰斥邪卫正。何待尔言而 传教。又曰。随现随捉。草薙而禽狝之。此 教一出。四方之人。莫不骇惑。殿下自亲总万几以后。何曾一日有斥邪卫正之政令乎。邪学之党。曾于何时。随现随捉。草薙而禽狝乎。白地诳人。虽闾巷小民。不可为之。而况于南面之尊而为之乎。如此 批教。书之史册。天下后世。当以 殿下为何如主也。 殿下试于燕閒之中。更加思量焉。如此而尚可以默人之口。服人之心乎。何待尔言之 教。明是訑訑自足。谓人莫己若之病。一哉之 王心。固当如是乎。 圣批有曰。他国文字。何必深究。夫他国之书。于我无利害。则诚可放过也。今见一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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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祸将稽天而不可救。则安得不深究而痛辨乎。又以岭疏误看文字之小失。为执言之端。要以伸彼而抑此者。何也。是尚可谓斥邪卫正乎。至于李晚逊之被罪。骇听尤大。夫看人文字。当领会其语意之所在。而字句之少嫌则略之可也。今夫为刘氏左袒之说。引喻虽不衬贴。而其无他心肠。则粗解文理者。皆可以知之矣。 殿下急于钳制四方之口。抉摘以示威。则雷霆之下。虽不免摧折。而公议之益激。安得而禁止乎。 传教又以接倭通商。为交邻修好之道。臣等又窃惑焉。旧日和好之时日本。果以皇帝之伪称。加我以无礼乎。果接数千户于东莱乎。果予德源之要地乎。果许仁川之咽喉乎。果迎入于天然亭乎。果迎入于造纸署乎。果以我人学彼之奇技淫巧乎。果有交易洋物之事乎。果有驮入洋书之事乎。果有惟其言是从之事乎。古之交邻。所以畏天而保国。乐天而保天下也。今之交邻。削 祖宗之地。竭生灵之血。污冠冕于禽兽。而坠赤子于涂炭也。呜呼异哉。古今所未闻也。 传教又以不解道理。斥疏儒而以退修学业勉之。臣等未知四维五典之外。别有可解之道乎。孔孟程朱之外。别有可修之学乎。如今 圣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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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恶予夺。则修孔孟程朱之学而解五典四维之道者。反恐如白昼之魍魉。无所容于斯世也。臣等骇惧忿痛。不知所以奉教也。又以先教后刑。断以重律为教。则臣等冥顽不灵。今日之 教不可奉承。只得伏阙。以俟陈东东市之刑而已。然为 殿下痛惜者则有之。前 批后 教。举皆卫君,宋帝之所以致倾覆。而殊非二帝三王之所以致兴隆者。则臣等疏首若干人。 殿下之力。可以刑之于司寇矣。可以窜之于岭海矣。可以肆之于市街矣。若夫八路万姓家家而怨怒。人人而愤怼。势如烈焰急潮者。则 殿下之力不得以制之矣。诗云。渒彼舟流。不知所届。臣等之痛。实在于此。惟 圣明少霁威怒。而徐观事理之是非。则 宗社幸甚。生民幸甚。又窃伏念。 殿下所以作此无前之过举。而漠然不悟者。无他。由其平日不事学问。故知不足以烛理。心不足以胜私。甘于宴安之毒。悦于谗佞之诱。而恶夫瞑眩之药有以苦吾之口。以至于此耳。 殿下之所以不学者。又岂有他哉。由其宰相以下顽钝嗜利无耻之辈。深恐 圣学开明。圣德将就。则必能进贤退奸。叙秩命讨。较若画一而吾辈不得接迹于其间。以从其所欲也。自初至今。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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髦 经筵。屏弃贤后。以道学。为腐儒乡暗迂阔无用之物。以流俗。为忠实才智缓急可仗之人。抑扬予夺。一任胸臆。致误 圣明。至于此极。其罪可胜言哉。伏乞 圣明。并 赐省念。自今奋立 圣志。勉进 睿学。以为清化源革流弊之地焉。臣等又不胜恳迫之至。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书
  
上梅山洪先生
壬寅三月二十二日。清风金平默。谨齐沐裁书。请纳再拜之礼于梅山老先生门下。小生窃闻。朱先生有言。天之道。不外乎阴阳。地之道。不外乎刚柔。是则舍仁与义。亦无以立人之道矣。然则仁义之于人。不可须臾离也。人之于仁义。不可造次违也。然心有所不明而理有所不照。则以不仁为仁者多矣。以不义为义者多矣。此大学之教。所以必本之以居敬。先之以格致。而其格致之要。则又在于读书也。但众咻之中。齐语难学。而十寒之至。生意顿绝。必须置之庄岳之间。植乎向阳之原。然后难学者为可学。而顿绝者为可苏也。小生早失所怙而无诗礼之闻。生长僻邑而无先觉之效。加以禀质昏惰。抱此耿耿而仍循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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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度二十四年光阴矣。比尝窃闻于士友之所诵。则以为先生学有渊源。德为宗匠。考槃江湖。倡率后进。无问英才钝根。皆思所以教育而成材。其在小生。诚所谓庄岳之间向阳之原也。引领西望。日夜驰义。出于秉彝之性者。自有所不能已矣。第伏念。小生亲老家贫。沟壑之患。迫于目前。不敢遽为久留之计。姑仅得一日之暇。踵于门墙之外。其意盖将顿首再拜。获瞻大君子盛德之仪。万一有得于观感之间。而固其夙昔之志。自是而随势拨隙。又以为终年托身之计矣。伏愿先生。坐而受之。不孤其所以来之意。而使得自立于门人弟子之列。向之所谓人道者。卒有以得闻于万一。则先生之赐大矣。故谨以书先于将命者而立于门外。恭俟进退之命焉。
上梅山洪先生。(丁未九月九日。)
向伏承面诲。谓西洋。不足以学术言。只是凶贼之跳踉。小子归窃思之。西洋所谓七克三誓者。骤而观之。则七克。恰似克己之说。而三誓。弥近无妄之意。如星湖李瀷之流。于南人称为钜儒。而犹且云然则是其说恐不下老佛之近理乱真。而怀襄之祸。又恐过之矣。似不可不极力而辨斥之也。大抵七克之于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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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誓之于无妄。其名色之相近者则果有之矣。但吾所谓克己无妄者。必以格物致知。为用功之节度。故何者是已而何者是礼。何者是真而何者是妄。皆洞然于方寸之中。故其存诸心修诸身。达之天下国家者。粹然一出于天理之公而无一毫人欲之私矣。若彼之所云者。本无此法门。而曰克曰誓而已。则真妄不分。理欲不判。而其所克者。非吾所谓己也。所誓者。非吾所谓妄也。盖异端之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莫不阴窃儒家话头。以为證援。故虽高才明智者。骤而听之。欣然而不之倦。遂日往月来。与之俱化矣。如星湖之伦。始以七克比四勿。终以利玛窦为圣人。是也。然究其情状。则其所以曰克曰誓而昧天理之真者。与告子之不求于心。释氏之顿悟。陆氏之厌废讲学。其高下清浊虽不尽同。而其归则实一辙。于此而辨得破辟得明。则其馀又不足呶呶也。伏未知何如。乞赐明诲。且今洋贼之跳踉。不胜漆室之忧。而今人开口。便说土地人民。非其所欲。此言何如。小子窃意。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治世之象也。山东盗不足忧。乱世之论也。况彼方滔天。中国且将不保。则千里箕封。可能无唇齿之忧欤。西铭既明理一之义。则今日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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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非仁人之所恝然。而讲论当世之事。亦格致之大端。不可诿以草茅而阙之也。故敢此烦禀。并乞指谕。国家有存亡所系之事。则儒生亦言之。是朱先生法门也。退溪先生位至卿宰。而常守退一步低一头之义。见疑于华阳老子。退溪一生。信服朱子。而其作处不同如此何耶。亦乞昭示。以开蒙蔀。
上梅山先生。(丁未十二月晦日。)
玆者。西湖之褫。一缄宠札。辱坠鄙扃。拜领伏读。开谕谆悉。新蓂二件。且当十朋。感激兢惶。莫省所谓。第伏审。燕居颐养。频复有厉。区区忧煎。不任下诚。虽然。彼二竖者。终不能违生德之天。则此理甚明。可以少宽私悰矣。门下生。将以开春。奉老西归。漏船七口。付之苍苍而已。仍窃伏念。昔人舟中讲大学。真得朝闻夕死之义也。一息尚存。只当专力于此。庶几有以仰答皇天庸玉之意。而俯遂一己平生之愿。内慰亲庭责望之重。而外副先生教诲之厚也。然而丌上。素无一卷书。穷乡寂寥。又无可瓻。厥或有之。薄俗人情。例不肯与朋友共。厥或共之。而又难于久假。是其狼狈。又不但口体之小而已。为之奈何。弁文及质疑。玆承少待寒解晷长之教。私心铭感。预已亡涯也。朴生初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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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试。还寻遂初赋。岂亦复卦颜氏功夫耶。尺一枉则王伯可图。然且不为。此孟子所以为万世之标准。而此友旋觉其然。介于石。不终日。同门丽泽。与有光色矣。柳生孟教。为人温厚。和平之中。有刚方明通之气。又能专精讲思。或至彻夜忘寝。与之反复。见解多出人意表者。不图衰世人物。早达如此。甚强人意也。于其行。恭修谢仪。伏乞迓新履泰。慰玆瞻望。
  别纸
原书心有主宰云云。谨当书绅。而别纸质问。并蒙垂诲。靡复馀蕴。幸甚幸甚。但无妄。是诚字注脚。而洋胡三誓之辞。阴窃而文其奸。四勿圣学之宗旨。而李瀷。乃以洋胡七克之书当之。李于午人。称以巨擘。而犹尚如此。况馀人骤听其可辨欤。窃尝闻洋学罪人。鞫问之时。罪人傅会近似。而骋琐屑之辞。则刑官不能明辨其所以为邪者如何。所以不可行者如何。而硬说尔学邪妄。尔罪当诛。故卒无以默其口厌其心。开一世之冥顽。诛之愈多。而犯之愈众。竟至滔天而不可止。于斯时也。又假其无妄四勿之说。惑一世之耳目。则其为祸岂特聃竺之近理乱真而已哉。妄意恐是如此。而下教谓七克三誓。适足为诳惑诱引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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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未可比拟于聃,竺之近理乱真。则是以洋说为浅陋而易之也。先觉有言。料敌贵㥘不贵骄。今于洋胡。何以异焉。此其终不能无疑者。乞赐更教焉。崇正学为辟异端之本。此教实符乎孟子反经之论。亦当服膺。而第闻朱先生雅言。则曰不直内而求外之方固不可。然亦未有今日直内而明日方外之理。此恐可以相喻。故如此烦禀。伏不审先生。复以为何如也。
上梅山先生
皇侄之称。此系 国家重礼。以门下大眼目。折衷如此。草莽末学。诚不敢容易拟议。且进拜后时。已经 登彻。虽合更商。其势无及。第区区愚衷。诚不能洒然无疑。敢欲仰禀其一二。言甫发端而猝有尊客之扰。兼且仰瞻颜色。带得些未安之意。故其后都不敢问难矣。退过城下。物论果多不厌。乡曲师友有识之人。亦莫不窃议。小子深切瞿然。乃复遍考经传及往哲定论。反复愈久。而疑惑滋甚。若于此。终于泯默。则甚非无隐之古道。故不揆僭越。追陈如左。伏乞宽其罪而财择焉。谨按帝王之家。以宗庙社稷为重。故不必祖子孙相继如士民。或以兄继之而祢其弟。或以叔继之而祢其侄。(祖孙行亦放此)既以所继为祢。则天属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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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叔侄。而皆有父子之道焉。春秋曰跻僖公。夫子之微意可见矣。故左氏曰。子虽齐圣。不先父食。是故。禹不先鲧。公谷胡氏之论。如出一口。以闵公为父。僖公为子。而曰不以亲亲害尊尊。以此观之。则今 宪考有父道焉。今 上有子道焉。恐不可以私属之为叔侄而废此大义也。又按周孝王。以懿王叔父之亲。嗣懿王而考之。朱子大全周庙图。则懿王实为孝王之祢。并共王穆王昭王为四世之庙。以此观之。则今 宪考 翼祖 纯宗 正宗。亦当为今 上四世之庙。而 真宗。俟 宪考入 庙。当祧迁矣。又按宋之太祖太宗。兄弟相继。而朱子述周公之意。其论昭穆。以太祖为穆。而拟周之文王。以太宗为昭。而拟周之武王。至我东。如沙溪,尤庵,同春而下诸老先生。皆谨守而不敢有异同。则至于今日而反之。固已重矣。又按仪礼。内宗三年。诸侯绝旁期。是则君臣之服私属之如何。在所不言明矣。既不以私属服君父。而乃反以私属称君父。未知于义何如也。又按 仁祖朝崔完城。主崇奉 私亲之论。其意以为 仁庙以孙继祖。不尊 私亲。则为无考也。此正为私属之称所拘也。沙溪先生以书晓之。其中有曰。帝王以叔与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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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侄与孙者甚多。若如公意。则称所继之君。当曰皇从孙皇侄。而自称当曰孝祖父孝叔父耶。尤翁撰次沙翁行状。而表章此说。愚窃恐此训。当为百世之定论也。今 皇侄之称。正先觉之所讥。而门下乃断定如此。岂别有他经传可据者耶。抑仓卒未及深考细商。而遽断以一时之偶见耶。亦或 国朝典礼。有可旁照者耶。窃伏念 国朝无叔继侄之世。而有弟继兄之朝。未知当时祝式。称谓果何如耶。乡曲愚陋。无由可考。窃不胜闷惑焉。或者谓 英庙于 景庙。称皇兄。此为可据。又未知 皇兄之称。果是祝式称号耶。抑只平日丝纶间所称耶。第以妄见言之。设有 国朝可据之典。念昔滕定公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三年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莫之行。然而孟子力主三年之说而断之曰。是在世子。区区愚虑。窃尝以孟子之事。望于门下也。大抵承统之义。公私不同。士民之家。恩掩其义。故一以父子为重。帝王之家。义掩其恩。则一以君臣为重。夫既以君臣为重。则世子于父王。犹不得称父而以称君者称之。况今 嗣圣之于 大行王。其可自处以叔父而称呼以侄子乎。假使 大行王在世。禅位于今 上。而今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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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上章奏。则当曰臣某上言于 上王殿下乎。当曰叔父上言于侄乎。此其皎然明白之义也。且伏见门下定 主上之自称。则曰嗣王臣。盖以自称叔父。为不可也。料得叔父之自称为不可。而祢庙称侄之为不伦。则偶失商量。何也。且斩衰三年。居忧谅阴。所以服君亲也。若叔侄之服。齐衰不杖期也。今 主上服以斩衰。而乃反以叔侄称之。则服之与名。无乃不相应乎。假有一人。陈章以为既称皇侄。则斩衰无谓。当服不杖期。则君子当许以知礼乎。愚谓知服期之不可。则知称侄之不可也。不宁惟是。既称侄于 宪考。则其势必称兄于 翼庙。称考于 纯庙。称祖于 正庙。而 真宗为曾祖之庙矣。以曾祖称之而丧毕祧迁耶。则是诸侯而贬用大夫三庙之礼也。以祧迁为嫌而并祭四庙之外耶。则是诸侯而上犯天子七庙之制也。既以叔侄处之。则三年之内。虽发舟梁之议。无辞可拒。且今 上新服厥命。德泽未加。而中外一心爱戴者。何也。以入承 大行之后也。今闻以 大行为王室之傍亲。则舆情岂不愤惋。 祖宗岂不震怒。思之至此。不胜忧惶。至于寝食靡甘也。然则如之何而可也。沙溪以为当依通典。自称嗣皇某。(门下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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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称。盖本旅此。)而于先君。当别有称号。南塘则曰。先王当称某谥大王。而不称祖若考。窃见大臣之议。似据此说。依此改定。恐为阙殆寡过之道也。不审先生复以为何如也。昔退溪先生。定君臣服。为嫂叔之服。盖亦一时之偶失也。奇高峰以其门人驳正。则瞿然而改之曰。若非奇某。几不免为千古罪人。君子谓退溪从善之量。高峰爱师之诚。皆可为百世之师。此实知言也。伏乞先生。赦其妄率之罪。察其愿忠之意。而更加致详。果如退翁之一失。即日上章引罪。条陈圣哲之明训。改正 国家之重礼。使中外之人。晓然知日月之更。出寻常万万。则公私幸甚。平默猥蒙厚恩。图报无阶。敢摅愚衷。言不知裁。无任恐惧。死罪死罪。
上梅山先生。(辛亥正月。)
客冬。因私故缠身。不能躬扫门屏。只得裁上咫尺之书。以道达诚意矣。乃蒙不弃。责以輗軏之行。谕以处困之道。惶与感并。罔知攸喻。居然献发。慕用益挚。金生乐善来传京报云。 圣上懋建皇极。尊贤养老。以都宪之 命。食物之典。待门下。未知果尔否。伏惟我先生量时量己。牢守东冈。兼且卲龄慎摄。不能有以扬庭孚号。活国救民于万一。然于章奏之间。知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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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无不尽。置身于利害祸福之外。诚孚于言语文字之前。而为格君定国之地也审矣。岂非斯世之福耶。噫。生民之憔悴。未有甚于斯时者也。兵备之不缮。未有甚于斯时者也。仕路之混淆而贤才之遗逸。义理之不明而人心之陷溺。未有甚于斯时者也。盖将一二以救其弊。而求所以为图回之术。则有不可以胜言矣。然举其救之之要。则不过曰振立纪纲而已。振立纪纲之本。只在乎人主之正心克己。以先齐其家而已。朱子与陈侍郎书。言图回之术。亦惟曰在格君心之非。尤翁之告 孝庙也。亦曰 殿下身修而家齐。则大臣以下有罪者。皆可以王法从事。此个义谛。小子之素日所闻于门下者也。小子虽愚不肖。有以知门下必不负雅素之言也。不审此时。摄候奏勿药否。爵既称德。寿既称仁。太岁回亲迎之期。孝子有专城之养。琴瑟之友。益复如新。远近士林。孰不欣贺。况在门人弟子之列乎。惜乎。薪忧在身。又值亲忌含恤之辰。无以往伸区区之忱也。赡望西云。祇切冲怅。谨缀荒辞。庸备贺仪。胎在书封。付金生之行而请罪焉。伏惟鉴照。
上华西李先生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8H 页
辛丑八月十一日。清风金平默。谨齐沐再拜。上书于华西老先生门下。小生生长僻乡。年踰弱冠。志气拙涩。不能远游四方以求当世有道君子而学焉。时或出入于乡中长老有识者门下。而窃听其雅言。则曰檗溪老子。乃惟潭华渊源。儒林宗匠。卓乎其不可尚已。小生即戚然于心曰。噫。何其闻之晚也。仍诵尤斋先生之言曰。士之为仁。虽在于我而不可他求。然岂不曰事其贤而友其仁乎。虽世后千载。地距万里。犹可以尚论而神会。今幸生并一世。居不越国。而好贤尚德之心。出于秉彝而不可泯者乎。又自讼曰。以尤翁之去圣人为不远。其言如此。我以至愚不肖。顾乃伛偻乡闾。迁延岁月。欲因是枯落而悲叹穷庐。如古人之所戒耶。南望太息。景仰之日久矣。而迄今未遂其所愿也。盖小生蚤失所怙。母子三人。煢然在疚。及其有室也。而无一顷之田数株之桑。可以仰事而俯育。则遂不免东西聚徒。为往教之师。以为菽水之助。如此者亦有年矣。夫是之故。虚度岁月而伥伥焉。所谓存心持己。每在人欲之中。而不能自拔者。不幸而为小生之断案矣。然赖天之灵。庶几一日卒偿其至愿。出入门墙。仰瞻德辉。实蒙教雨。万一有以变其愚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8L 页
不肖之质而复其初焉。则先生之赐。岂不至大乎。昔夷之欲见孟子。而严不敢径进。故因徐辟而求见。得闻一本之大训。今小生虽万无肖似。其慕用向善之诚。则不后于前人。盖将终身父事之。以有成就。然后乃得伸其愿耳。玆敢以书。先于洪承九之去。而恭俟可否之命。伏惟先生鉴照焉。平默。惶恐再拜。
上华西先生
壬寅二月七日。清风金平默。裹足远来。请纳再拜之礼于华西老先生讲席之下。而第恐粗气讷舌。不能备陈所怀于尊严之前。故敬以书。先于将命者。而道达其所以来之意焉。伏愿先生下鉴焉。去冬十一月下覆。日者谨再拜伏承矣。其撝谦之过。奖许之深。警诲之切。与夫来汝之命。实不胜惶恐而感激也。固知大君子乐成人之美。而窃不自知如小生者。何以得此于门下也。此于敌以下受之。其心宜如何。而况于先生长者乎。于是口诵于老母而慰之曰。小子其终有所依归矣。遂乃跋涉匍匐。踵于门屏。其意盖将顿首再拜。获瞻大君子盛德光仪。万一有得于观感之间。而有以消其轻躁浮露之态。革其鄙陋污贱之习。则一日之亲炙。庶几其有愈于百世下闻风而兴起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9H 页
者矣。因此而又随势抽隙。托身门墙。终年父事。万一成就德业。如前书之所陈。则古所谓恩如天地父母者。亦可以庶几焉。伏愿先生。坐而受之。不辜其所以来之意。而深惟相师之道。纳于讲席之末。以施教不倦之仁焉。抑又窃闻先生悬弧。在壬子之岁。而小生先亲与之同年。则小生蓼莪之恸。因是又有倍焉。呜呼。其情诚可戚。而兹言诚可悲矣。更乞自附恤孤之义。而无使区区下忱。竟至失望焉。冒浼尊严。惶恐待命。伏惟鉴纳。
上华西先生。(乙巳九月二十八日。)
迷源还安时。致门下。固辞院记之辞。则睡翁谓吾祖德行文章。非不为士林之望。而必请于李副学为记者。其意有在。今不敢变也。主者亦申申言之曰。子复为我辞焉。小子敬诺而退也。伏惟我先生。匹夫而可为百世师。一言而可为天下法。只此一文字。顾可终辞乎。伏乞趁即泚笔。以为章甫劝。清江脚下诸丈以为前记清名直道四字及先哲文武全才之称。已足为此老断案。不必赘也云矣。大抵前此载籍之疏漏。目下仪节之卤莽。正坐把讲学一事。付之笆篱边故也。于此。恐不可不规讽也。馀伏乞为道万重。
上华西先生。(乙巳十月二十六日。)
季也迎相。定在来月廿日。冠昏窃欲粗仿家礼。盖虽流离之馀。仪物不能备。但使家中妇孺。略知此礼之不可废。则犹或为异日复古之渐耶。第恨前此不学礼。当其时。若七颠八倒。则不待郑京兆之嫚骂。而礼家之仆。哑然窃噱也必矣。亦非细羞也。玆以问目。上渎尊严。趁即赐诲。千万伏望。冠礼。姑未卜日。要当从速行礼。倘蒙门下不鄙。特赐字辞数行。以为家季一生服膺之地。则非特在渠为荣。而实受不赀之恩矣。并不胜祈恳之至。
上华西先生(丙午)
人心妙不测。出入乘气机。曩引以为心与气不同之證。则下谕谓心之气。气机之机。本非二致。小子遂以以气乘机为嫌。其答柳生之问。有多少说话。则下谕谓心与气。有精粗之分。于是而益觉明道扶醉汉之叹。为小生而准备也。大抵心乘气机之说。更不须多辨。只曰心有从理而言者。有从气而言者。其曰心乘气机。则这个心字。从理而言也。其所以神妙不测者。以其出入乘机而为酬酢万变之主故也。如此则或庶几得之也耶。感应之说。而今而后乃洒然矣。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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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责己之感。而惟以望人之应为心者。固滔滔也。而在小子。则抑又甚焉。下谕一字一句。莫非顶门一针。虽则不敏。请事斯语。尚庶几按伏这罪。以为进步之地也。迁 陵白衣带。自 临滦日。至下 玄宫时。稚善自洛中返。传言如此耳。
上华西先生。(丁未四月。)
先儒以冲漠无眹。为道之体。以一动一静。为道之用。其为得失。屡蒙提谕。但体用。泛言则固分属动静。然亦有不分动静而言者。此非鄙见。乃所尝受教于门下者也。体用既有不分动静而言者。则冲漠无眹。谓道之体。一动一静。谓道之用。何害于理致耶。若曰冲漠无睽。属静而谓之体。一动一静。属动而谓之用。则一动一静之属动当勾内。固不成说。若不分动静。而以冲漠无眹。为一动一静之本体。以一动一静。为冲漠无眹之妙用。则是以太极之统体为体。而以太极之流行为用者也。亦何不可之有哉。于此而别白。则其馀庶或迎刃矣。幸赐毕诲。重庵记。向蒙宠许。玆敢申恳。伏乞早赐贲额。用当盘盂之铭焉。
上华西先生。(丁未五月四日。)
冲漠为体。动静为用者。不过曰冲漠无眹者。天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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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也。一动一静者。天命之流行也。流行者。即是本体。则岂有觅体于无动无静之嫌乎。如曰冲漠无眹。而万象森然已具。则此岂索冲漠于万象之外者耶。妄意又如此。伏望更教。
上华西先生。(丁未七月十三日。)
性善说及大学补传释义。庄读再三。有以信其发明曾,孟,程,朱之旨者。如大明中天而无疑。虽圣人复起而不易也。游,夏圣门高弟。尚不敢赞笔削之辞。况此蒙陋。何敢承当点化之教乎。谦谦。固盛德也。以是而命之平默。则不翅强侥千斤。惶汗浃身。罔知如何矣。第念有疑必问。是弟子之职。则又安敢不卒请竭两之教乎。尝窃妄意补传。不曰取程子之言。而乃曰取程子之意者。以大学或问观之。则不无所以也。释义固已明备。而但恐于此。又不可阙而不释也。伏未知如何。朱子于或问释明德之义。只举书所谓衷。诗所谓彝。刘程所谓中。洙泗之言性道。张子之言一源以明之。未尝错举明之之事而合言之也。今所引禹谟之惠迪。太甲之顾諟。洪范之皇建。大学首章上明字。是复其性之事也。非所以发明性善之说也。且所引尧典峻德。禹谟道心。皋陶谟叙秩。汤诰降衷。周诰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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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易大传形而上之道。中庸末章上天之载。朱子不离不杂之训。皆只举性善之实。而于所引禹,伊,箕,曾之训。兼举复性之事。似不免斑驳。妄意禹所谓惠迪一句删之。顾諟明命。删去顾諟二字。皇建有极。删去建有二字。明明德。删去上明字。似为稳当。且张子所谓本然气质一句。按张子语中。不见本然二字。今曰云云。未审何处考见耶。至于气质二字。则此篇以性善为题。而所引自峻德而下至离杂之说。一串贯来者。皆是发明一个本然之性。而于此忽插入气质字。未知如何。愚意此一勾。亦当改之曰张子所谓万物之一源。则辞益精理益明。而不复听莹矣。不审门下并以为如何也。形而上下。新安陈氏说其可疑。诚如下询。但穷庐猝无考检处。早晚往拜。谨当执册请教矣。
上华西先生。(丁未八月六日。)
所禀形而上下说。既欠反隅。方惧不复。蒙此开谕而字。本是继语辞。而略有相反之意。又有兼且之意。果如所教。而小子见解。果觉其偏侧矣。抑门下无我之公。包荒之度。诲谕之勤如此矣。讲究之间。苟有一毫结疑者。何敢不烦浼请教。以破无隐之古训乎。比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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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所答李伯五书。日庸三复。弥见其于天理人欲之同行异情。形气性命之相资相埒。与夫进退消长之几。吉凶兴替之分。学者用力之方。靡不痛快明析。如濯江汉而暴秋阳也。但其中有曰。穷以至之。无一物之不格。而无一理之不至。然后继之以省察存养之功。则童观之惑。颇不能不听莹也。岂亦廊柱之再数耶。大抵知行。虽不可无先后之序。亦须知得一件事。行得一件事。知得两件事。行得两件事。若待无一物之不格。无一理之不至。然后始可以下存省践履之功。则是从事格致之时所格者。恐不足以为己有。而亦恐终身无存省践履之日矣。故语明诚则必曰两进。语敬义则必曰偕立。言其一时齐头做去也。若补亡章所云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者。固如门下所云。无一物不格。无一理不至者。然朱子之言。特释物格知至之意而已。非谓必待物尽到心尽明。然后乃可以继之以诚意正心之功也。固知门下之意本不如此。而遣辞之际。不免有毫分近似。则窃恐学者不知活看而遂以辞害义也。伏乞更加检察千虑之愚。幸有一得。则少加点化。如其不然。则亟赐镌诲。以开井观。千万幸甚。仰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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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德。率尔至此。不任死罪。
上华西先生。(戊申五月四日。)
无极说。近日始觉其非是。谨当改之矣。二程书分类。得诸维杨士人。从当抱归瓮牖。忍饥钻绎。为幸不细矣。长汝。日于露洲。倾盖而语。果菀然君子人也。自言夏间。欲留在城闉矣。
上华西先生。(庚戌八月朔日。)
元符末。徽宗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有旨复哲宗元祐皇后孟氏位号。时有论其不可者。曰上于元祐后。叔嫂也。叔无复嫂之礼。伊川先生谓邵伯温曰。元祐后之贤固也。论者之言。亦未为无理。伯温曰。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焉。太后于哲庙。母也。于元祐后。姑也。母之命。姑之命。何为不可。非上以叔复嫂也。先生喜曰。子之言得之矣。○谨按以跻僖公。经传之义观之。则徽宗之于哲宗。有父子之道焉。孟氏复位。则于徽宗有母子之道焉。徽宗安得以叔自居而嫂视孟后乎。退溪先生服奇高峰之说。而自幸其免为千古罪人者。为是故也。伊川不非或人嫂叔之云。固已可疑。而伯温不此之辨。仍称嫂叔何耶。伊川闻邵说。悟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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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非。而叔嫂之为非。则终不省悟。又何故耶。岂急于论说复位之当否。而不暇辨及于此耶。抑外书所记有疏略未善者欤。此条之说。恐为今日属称之大證援。关系不细。愿下一言。以破千古之疑焉。
上华西先生。(辛亥正月十日。)
轮讲一依规式。门下诸人。继续刮磨。无作辍否。朱子大全注劄。分类整顿已了未。小子汩没缠缚。一向如前。程书讲疑无卒业之期。伏庸忧心耳。比阅东贤礼说云。生日祭。冯善刱开。而退溪非之。明年是先人悬弧之期。据此则是日不得不昧然过去。昧然过去于人子情理。无乃迫切耶。世俗于是日。设酒馔。行一献之荐而无祝。夫一献无祝。是荐也。非祭也。从俗行之。可能免冯善之见讥耶。向质梅山丈席云。只当于是日。登墓举哀而已。似此如何。乞赐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