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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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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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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崔赞谦(益铉。○戊辰十一月十九日。)
檗山场居送别后。逾时贻阻。势也不须言。第见令兄掌宪时疏本一出。朝野莫不吐舌。盖台乌之噤。久成痼疾。一日忽闻朝阳之凤。见秋天之鹗。其动荡一时耳目。宜也无怪。而苟非忠爱恻怛之心。刚毅直方之气。素养于平日。则何以及此。甚盛甚盛。及见权疏出而得蒙 优批。则 朝野汹惧。皆以为先师之泉壤。祸机迫在朝夕。不但令兄之岭海鈇钺为可怕也。平默亦不能不随众虑念。而旋又以为人众者胜天。先师功德之实。既有以感格一世神人之心。而太平万岁之呼。齐发于中外百千万人之口。则虽百钟禄。亦没奈何。而 天心不日可回矣。果然彼计不售。而令兄反受 命德之典。其辞免之章。倔强犹前。不少摧挫。而 圣批一味优容。虽谗邪逭屏裔之诛。陈奏无采用之实。然只此一事。缀旒之 国脉。犹或有万一少延之望。幸甚幸甚。继伏闻。令兄弃官如屣。归袖翩然。闾井生色。其自处又可谓恰好矣。第念昔者。范蜀公之致仕也。苏子瞻贺之曰。公虽退而名益重矣。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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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愀然曰。君子言听计从。使天下阴受其赐。无知名无勇功。吾不得为此。使民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独何心哉。窃计令兄亦同此怀。无古今之异。所以不免为之慨然而太息也。虽然。窃有愚者之虑。愿效一献焉。令兄自释褐以来。为 王务家事所缠绕。不得继从师友。致力于成己成物之学。以故首尾十数年之间。虽不见其大故瑕疵。而识者观之。亦不免有多少不满人意者矣。一日猝办大节。暴得盛名。四方之望之也。方且日以益重。其责之也。又当日以益备。而平日之所学与所养。无以悉副于其后。则又岂细事也哉。此相爱之至。所以忧之深而虑之远。不敢自外终于泯默而已也。幸取衡门考槃之诗。坤四否象之辞。讽咏观玩。而受用不二。鬓去玉环。足纳草履。使田夫过客。不知为 金闺之彦。而专意于先师所传道心之学。相从于千岩万壑之閒。而用中庸五弗措之功。则穷通屈伸。付之于天。而吾所以成己成物。以为公私之福者。将与古人比隆矣。岂若区区以一节成名为哉。伏惟令兄勉焉。则千万之幸也。履玆小寒。侍度何如。所业安在。柳友圣存学问。一味长进。诚后辈䕺中不易得之人也。令兄居在一舍。不可不源源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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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善丽泽也。盍观金冲庵。当吾文毅先祖泮长时。忘其年之相似。爵之加等。而袖书步就。逐日问学之事乎。此不但自家进学之事。身为搢绅卿宰。尊贤尚德必如是而后。为立朝受用之地也。取读朱子答刘共父书。访问人材条。参看其旨意。则当知愚言之非无稽也。弟侍率无他故。山中有一二学徒。不至全然寂寞矣。剪蔓止此。伏惟照纳。
答崔赞谦。(癸酉正月。)
献岁发春。向𨓏深勤。抱士往来。伏蒙手书之辱。恭审侍奉安节。又于香山少友。降屈年位。相从丽泽。此古人之所难能。而今人之所绝无也。若能承其权舆。不懈益勤。心心照管。事事理会。铢累寸积。则行止语默之閒。将见欲蜕理融。日进于高明光大之域矣。公私之幸。孰大于是。愿令公勉之。别纸下询。出于中庸前定之意。而尤足以见谦虚好问之一端。欣幸无比。第恐浅陋之学。不足以有所发。玆为愧恨耳。在昔司马温公当熙丰之间。居洛十五年。绝口不论时事。只与程氏诸公。讲道不辍。养德益深。以为元祐初服。挽回世道之基本。此正得君子语默之中。而易所谓尺蠖之屈以求伸者。亦谓是耳。令公今日处义。恐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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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居其位者。与此不同。君有小过。犹当尽诚匡救。况于大过乎。书曰。工执艺事以谏。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又曰。异姓之卿。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此其义理明白。无可疑者矣。然则来谕所引鳌城之言。却于事君之义。窃恐其有所未尽者。是以前辈于此。亦多疑之。夫内乱。泛言则外臣固无可与之义。若永昌之祸。乃朝廷外臣之所酝酿者。则是乃朝廷之事也。谓之内乱而不当与。伤勇而不当死可乎。况剪杀同气。人伦莫大之变。人君莫大之恶。而永昌之事。则又是废 母之张本也。居公卿辅弼之位。台谏侍从之列者。泯默而任之。无乃悖于孟子之义乎。幸而鳌城寿命长永。得至丁巳。死于 大妃之祸。以塞其责耳。若不幸而捐馆于丁巳之前。则既不能救永昌防患于未然之前。又不及救 大妃正伦于已然之后。后之君子。何所取哉。观尤翁己巳疏。则鳌城之未尽于义。可知也。此其精义所在。不可胡乱。不审令意以为如何。弟亲节澌凛。已非一日。孙儿忽遘大病。几死仅生。苦无新年况耳。弘省二友姑安。大叟练日已过。尤增悲念耳。入山之示。逐日企企。十简感感。不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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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纸
比来看甚文字。愚意栗谷先生。继朱子而作者也。所著之书。如击蒙要诀。是小学之续编也。圣学辑要。是大学之衍义也。 经筵日记。则国家十数年春秋也。要诀是令兄少时茶饭讲服者。然及今不妨更加燖温。辑要日记两书。又专心致志。用三五七年工夫。则以之治心检身。以之事 君临民。以之处世全节。绰乎其有馀裕矣。如何如何。雅言一部。恐当与辑要。相间用功也。荷相与之深。区区渎陈而不知止。愚妄之罪。计亦有以宽之也。
与崔赞谦(癸酉十二月。)
平默当时。急于还省病亲。且有形迹之嫌。竟失净安之别。劳心忉忉。如何可已。 圣恩如天。目前虽聊且放逐。而曲加保护迥出寻常万万。此诚屈中之伸也。不审何日安泊海上。严程驱驰。体宇无损节否。 君父煦濡。人神扶持。惠州天上也。非死地。早晚闻螺伫见髭发胜昔。如程夫子。铁汉气象。如刘元城也。弟亲癠当寒危㞃。日用忧煎。他馀琐琐无足奉溷耳。大抵朝论翻覆。不知毕竟如何。而目今万口一谈。皆云 圣断如此。归奉宣室。当是朝夕间事。倘如是说。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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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明公。何以处之。 圣恩则虽糜身粉骨。不可报答。但量时量己。则恐无容易进身之日。曾见一阳之微。抵当众阴之积否。此不可不预为思患也。古人言事君之义。有曰守身为上。报恩次之。此真至言也。若到万不得已。则不必更发危言。第一劝收拾心身。保惜精神。以为克己进学之地。第二劝侧陋之中。若干儒学之士。拔例收召。或置 经幄。或置台阁。舍己以从。不为时辈所摇。幸而 听之。则或有一半分渐入佳境之几矣。其馀乘隙俟便。陈说先师道学事功之实。劝其 貤赠节惠。录用子孙。刊布遗书。报祀书院。以为风动士林。振起斯文之地。是明公一重担负也。昔白休庵。静庵高弟也。其在 宣庙朝缕缕建白。以请赠静庵爵谥。从祀孔庙。招延退溪。引用栗牛。为第一义。台若早晚办得此事。则亦檗门之休翁也。如何如何。若大有作为。变小人为君子。变一乱为一治。则须是 睿学明达。宰辅英烈。朝著多贤能。乃可望也。不然。虽激切论事。徒致骚扰而已。生行死归。何益于实事耶。伏惟明公深绎焉。尹而晦在家闻报。不远数百里。欲诣大庭致慰。此见忠义感人之深。而其自家高义。亦非馀人所能攀脚板矣。弟笑而谓之曰。此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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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岂是可慰者。此友笑曰。子言亦复佳矣。于其行。呼烛作此。冀得密付的褫。览即秘之。自馀更祝努力加飧。以慰远忱。
  别纸
王子生稍长大。当劝设师传。尽蒙以养正之方。 王子识道理。实国家无疆之福也。此理当细究也。
大本在 君心。其次在朝廷。今老论未必皆君子也。然领袖是君子。故习于传授之茶饭。其本领纯正者。往往在老论之中。若夫三色之中。资质之美。忠孝之性。清白之行。治事之才。岂无其人。惟其领袖是小人也。故传授不正。无复一个半个心纯学正者。此当密喻 圣衷。以为伸此抑彼之地。使国论士趍。为大同之渐也。此意乞幸预讲。
劝 圣上。广开言路。为今日急务。而欲开言路。武荫学生以下。皆许封章可也。儒生伏 閤时。太学谨悉之例。趁即罢之可也。古者言不立官。上自公卿。下至工商。无不得言者。此尧舜三王之所以集天下之众善。而卒致巍巍之治功也。此意乞幸明陈。
人有恒言。皆曰人君当崇俭节用。然后世导君节俭之辞。类多泛而不切。甚则犹见其抮兄之臂。而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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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徐徐者。殊使人不满也。尧以天子之贵。四海之富。安于土阶。甘于藜藿。舜造漆器而谏者至十人。纣为象箸。以今眼目。象箸岂是大故侈靡之物。然而箕子忧其亡国。天子之燕诸侯。何等大飨。而观匏叶之诗。则飨需不过瓠叶兔首而已。韩侯出祖显父。以王命饯之。而其需则不过鱼鳖笋蒲而已。乡饮之礼。宾兴时盛设。而其需不过狗牲脯醢而已。所飨之酒。亦非近世之还烧酒。三代之节俭。大抵皆然。以故取民十一而经费自足。经费足故无横敛。无横敛故民有馀财赢粟。而凶年不能杀。凶年不能杀。故父母无戚戚之容。妻子无咨咨之色。鳏寡孤独。莫不有养。驱而之善。而民之从之也轻。后世不然。所谓节俭者。其视酒池肉林。琼宫瑶台。少减分数而已。则岂非五十步百步之间乎。以是欲救涂炭而致富庶。足使识者冷笑也。此意亦望细陈。○又窃惟念。三代圣主贤臣。形气边事如彼其疏略。故道理边事。如彼其详密。而其治如彼其盛。后世反是。形气边事太详而太重。则道理边事。不得不太略而太轻。是以其乱如此其甚也。此其一心之上。消长之几。其始甚微而其归甚远者也。此意又不可不仔细纳牖也。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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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为 圣上建至治之策。莫如深陈科举之害(今日神州陆沉。是科举之祸也。)而劝其革罢。参酌周家三物宾兴。程子熙宁劄子。以为教人取士之定规。不误于文具。不杂于私意。行之十年以上。则庶几骎骎于三古之治。而万一有王者起。亦来取法矣。抑岂容如是而已。 圣上信能彊勉三王之学。成就三王之德。以是布诸政教。而为东韩数千里之父母。则此其气势之盛壮。虽扫荡腥膻。得志于中国。可也。此言似迂。理实如此。孟子以责难陈善。为敬。以吾君不能。为贼。台若深绎此意。则国家幸甚。天下幸甚。○三物教人而宾兴之。圣人万世无弊之法也。科举教人而择取之。隋唐以后败乱天下之殷鉴也。后世君臣弁髦。圣王之法。而以叔季之覆辙。为金石之典。实不知何见也。冯拯谓杨亿曰。何不赋诗。退虏兵。虏兵不可以诗赋退之。则治身齐家活国救民。顾可以诗赋为之耶。此理不翅明白而上下千载。曾无一人悟者。可羞也已。明公并须察纳。
 已上数条。思想之中略摅所蕴。用伸愿忠之诚。幸随机而发之。万一有以当 圣心。则明公功名德业。将非汉唐名卿所及也。勉旃勉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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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崔赞谦。(甲戌十月。)
伏闻尊阁宋子大全。幽囚穹溟。得此一部书。殆亦天相之也。文王之羑里。易彖。程子之涪州。易传。宋子之海上。朱书劄疑。则台之所学。纵未及此。但能就此书而专门。亦足以终身受用而不匮矣。台其勉之。三渊。以置身于利害祸福之外。束世于礼义廉耻之中。两句语。断此老先师。以理事相涵。心迹不判八字语。断此老。合此两先生所称。而切己体认。则将来之名节事功。益可以耀日月而轩天地也。时事直是痛哭。大抵国不容有二君。政不容出二门。天下古今之定理也。国有二君。政出二门。则左右佩剑。民眩所从。大乱之道也。圣人言名不正言不顺之祸。至于民无所措手足。此岂非大可惧者乎。故虽父子天性之恩。于此不得出位侵职。大舜汉祖之帝天下也。瞽瞍太公。未尝干政。以我 朝言之。 太祖大王。一日内禅于 定宗大王。而受 上王之号。则不得复干于政令注措之间。直统父子。犹尚如此。而况于私亲乎。台疏至今思之。义正理得。无纤芥可疑。虽亿万人鼓发狂闹。不可动一发也。但入承大统之地。父子之名虽绝。劬劳顾复之地。父子之恩犹在。程子论濮王典礼曰。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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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专意于所后。岂得尽绝于私恩。此亦良心之固有。而非由外铄者也。今 圣上亲总万机。使私亲不复干政。则其事固正。至于事太快心。无起敬起孝之诚。喻道烝乂之感。使之彷徨郊关。郁悒无聊而不之恤。则恐非细故也。而况授政宦戚。并与其不可易之善政而反之可乎。此意正当至诚开陈。万一回悟。则有扶颠持危之望。而 云天缥缈。献芹无路。台亦坐在围篱。不可效张忠献,赵文烈在谪陈疏之举。前头事不知如何出场也。奈何奈何。然此纸览即火之。大抵自有台事以来。举国羹沸。至有攻崔护崔之党目。在乡则护是老论。而攻是南人也。在京则攻是缙绅。而护是士民也。丑正死党。喙喙争鸣。足使识者寒心矣。春府丈百里苫垩。虽不得承颜。第伏闻安于义命。为士类所钦诵。台可因此少宽旷省之怀矣。先师雅言。稚程友兄。谋诸梁台与同门士友。方将入梓。但物财不足。至为可念耳。黄溪姑安。稚程比哭其子妇。惨矣惨矣。
答崔赞谦。(乙亥四月。)
平默稽颡白。客岁十月。以一疏付本宅。计不至洪乔也。三月省墓于新山。由洞阴。出雨村先茔。路过贵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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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虽衰绖人事。然范马兄弟之地。经历万死。闻生还消息。岂忍戛过。仍破礼防。入拜春府丈床下。或不害为观过知仁之归耶。噫。末俗常情。一经祸故。所执虽正。为其家人父子者。鲜不怨悔畏怯。魂惊气挫。为惩羹吹薤之思矣。窃覵春府丈两位及令伯氏从昆弟与贤胤之气象意思。一直兢兢。惟在向后处义之方。欲与朋友。熟讲不置。至如龙溪之书。俗见。鲜不以驱人就赤族之地为咎。而亦且欣然受之。以资审处。只此一事。甚是洒落。足为士夫家模楷矣。慰幸何言。归伏垩次。屈指以俟者。惟渡海之期矣。玆凭转禠。伏奉十月之书。坼读数回。仰见壁立不拔之气。确然于矛淅剑炊之中。坡公而在者。铁汉之称。岂但施于元城老子乎。钦叹之至。窃愿执策奉辔以趋下风也。但来谕所谓狂气者。目今事状。恐不可轻发。君子虽切于爱君。急于救时。而困卦尚口之穷。亦圣人之深戒。况今象占。不但有言不信而已乎。比来朋友方讲明公语默当否。平默力言当默不当言。至于筮决得巽之坤。思伯得明夷之彖。此其神明所告。不但如晦翁之遇遁矣。且今县道封章。及家僮直呈喉院。皆有私先开坼之弊。任祭酒疏。近亦遭此。直是无入之境矣。鄙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第 440H 页
意万一有职名。或 召命则只上辞免之章。遣辞宜微婉含蓄。不可挑发事机。以致白马东林之惨祸。一辞 不许再辞。再辞 不许三辞。以至九辞十辞。不免则不止。杜门奉老。绝口不言时事。涧饮木食。益讲朱宋之书。或天欲祚宋。有可救之几。则满腔热血。当复泻出。不幸无此几会。终至于不可为。亦随其所值。绰绰有成仁取义。不负所学之路矣。愿且放下此心。无徒勃勃决死。千万之幸也。来谕又以任公泯默之故。致不满之意者。恐亦未然。盖草莱被徵之士。不敢不自重。在上者虽至诚乞言如鹿鸣所云。(人之好我。示我周行。)犹有言有序。悔亡之戒。观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朱子病贾生之急迫。而有取于范睢。其意可知也。况今 敦召之虚文。不能掩夫訑訑距人之实状。去冬雷变。此老手写宋先生陈戒 孝庙劄子。贴黄以进。而其后都无体念之 例批。君子至此。岂合强聒不已。徒犯斯辱之戒哉。此老之义。亦在所括囊而已。恐无他说也。宋书既看全部。更取切要处三数十篇段。常时讽诵。教浸灌浃洽。且于范围力量宏大广远之中。看取温醇谨密克勤小物之实。随处自省。切己受用。则进益为不可量矣。如何如何。
重庵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第 440L 页
纸末所托。台欲使我为石谷之朴世徵耶。裂疏写疏。罪犯宁有异耶。向来讹言播于一世。至今被一处齽齘。今虽头粘颈上。明日不可知。况又真犯耶。比闻台座蒙 宥。梁台贻书山中。要劝台座。疏请迎入某公。直令人寒心也。今午人血诚。欲夺 君父之政柄。而归之私亲。此所谓路人所知也。不料同门久要。亦且雷同也。此虽出于后日自全之计。独不念君臣大义忠逆大分耶。真所谓逐鹿而不见泰山。溺水之鬼。引人同入者也。其不思甚矣。平默衣绖练改。一缕尚在人世。顽忍甚矣。馀万非书尺可了。只祝利涉滟滪。幸接髭发胜昔也。荒迷不次谨疏。此纸千万付丙。
与崔赞谦。(乙亥七月。)
平默稽颡白。四月书照未。向也柳友汝圣。自日下还道。迎拜归舄于城东之路。吹霎之顷。仰见容色气貌。胜似平昔。盖非刘忠定真诚。素有积蓄。蔡文节脚血。视同衽席。不能及此。于是乎明公。定非今世人物。而草庐翁之铁瓮后狼狈。果不足道也。所谓外庄严而内虚㥘。不暇讥吉甫也。病伏垩次。无由而觌。则引领北望。祗切哀溯。顾眄之顷。大火西流。伏惟联棣服䌽。供欢庭闱。台候神相。第见南邻北接。狺然傍伺。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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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心。不审明公何以应备不虞也。抑明公所以树立于既往者。天柱地轴。赖不倾摧。虽震主盖世之威。海溢河漫之势。莫敢䵝昧矣。所惧者。方来之事变不测。而吾心之义理未熟。则众论不同之极。用中。为不易也。古人有言。众言淆乱折诸圣。若前书所陈巽之坤明夷之彖。此四圣一心。开示明公之前路也。台宁得罪于今日不解事之人。于此不敢疑贰忽忘。则衣冠之祸。或不至便作。而道学不至绝种于嵁岩之下。此意干万慎思焉。自馀昔陆宣公既贬。阖户避谤。日集古方书而已。朱子少之曰。岂无经传可以玩索讨论。终不成和。这个也不得理会。故朱子当先圣塑像腰膂断绝。程氏之学严设禁防之时。请斩之章。发于侂胄之党。赵子直,吕子约,蔡季通诸贤。相继而死于目前。门人往往换面以赴举。狎游市肆。过门不入。以别其非党。其可畏之势。岂下于今日。而先生率徒讲学。一如常日。门人闷之曰。先生有天生德于予之意。而无微服过宋之事。先生答曰。使某壁立万仞。岂不为吾道之光。毕竟一种人。不得以此杀害朱先生一队。而吾道抵此赖之。更愿明公深思此理。以晦翁遇遁后义谛自勉。晨昏之馀。便与同心朋友。或携卷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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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作书相寄。益讲天下之义理。以至精密通透左右逢源之域。以待天意变动。世道清明之几。则随其所遇。岂曰少补之哉。设或卒于不幸明夷之入地。此生不见登天之消息。在我者所讲既精。所存既熟。则草泽相从之间。犹得以多传种子。而终必有阳复之望矣。惜乎。如圣存诸人。昧此道理也。此事断之。在台一得之愚。冀幸密察也。藉曰白马东林。保不至有。此后栗翁之强聒。终似三闾之过于中庸。贾傅之伤于急迫。(朱子语)不敢为赞谦父愿之也。令胤才志夙成。顷当祸故。神閒气定。事有条理。此远器也。若连就圣存受业请益。使之用志不分。而积以岁月。则向后所就为不可量矣。然亦须明公括囊。永矢慎不生事。乃可以语此。乞加盛念。顷尝对渠有一说云。尊大人忠义大节。伦常大功。虽轩天地耀日月。但不曾致力学问。治心或疏而观理不密。则尤翁所谓一事当理而一事不当理。今日好做而明日不好做。此又无已之忧也。藉使牵架弥缝。不至有大故破绽。而乐成人之美者。只取其大而略其细。亦只是汉,唐以下名卿之事耳。毕竟做三代人物不得。此为可恨。愿君谷似父行。而又学以开之。仍为父子间知己。则岂惟足下达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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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全体。尊丈年亦未及中身。可据此而大收桑榆之功矣。此事亲之大节也。由是以𨓏。将见天地间正阳之气。咸萃于君之一门矣。所说大意如此。未知渠今记存不忘否。幸以此纸示之而提醒焉。数年以来。情契益深。如范,马兄弟。故无言不到。所谓将恐将惧。维予与女者。计亦俯谅也。平默顽缕不绝。节物又一变迁。痛苦穷天。益无视息之念。加以痁气齿风。相继侵攻。坐卧一鬼形。不学者便老而衰。理合如此矣。初夏再修先师行状。已缮写一通。可与同志共之。蚤晚撮以上闻。以请爵谥。采入国史。以示万代。此为可据。万一时有可乘。台不可以不执其咎也。如白忠肃之于静庵。至诚惓惓。非专出于师友之私。乃为世道生民。不得不如是之切耳。台意以为如何。今恨无书手纸地。不得写去。当追后入览也。尊先嘉阴先生墓文。面商未晚也。前书仓卒阙对。主臣主臣。满腔襞积。非泓颖可悉者。不得不留俟促膝从颂。然以今事势。促膝亦未易。奈何奈何。第祝为时珍重。以副哀诚。荒迷不次谨疏。
  别纸
台疏之出。目之为贼者。其心路人所知。不足道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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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摘抉句语。目为乡暗而骂之。以助彼之口气者。亦可寒心。夫以蜀犬越狵。为非君子词气。则孟子以禽兽。斥杨墨。以鴂舌。斥许行。程子以禽兽不若。斥周行已。朱子以雄唱雌和群吠四起。斥时辈。尤翁以狗尹。斥尹鑴。以犬豕。斥尹拯。农岩以当门之狗。斥李玄锡者。何也。以鬼神出后。为非君子词气。则孟子率兽食人。作俑无后。土芥寇雠之类。此何等词气。程子先皇遗骨。圣体碎于巨石之下。其词气又如何。南冥疏敢以孤儿寡妇之语。上拟于 君父慈殿之尊。而栗谷经筵日记。表章而无贬词。何也。栗翁疏。 殿下诛一妖僧。难于割肌。尤翁台启。士师执天子之父云云。其词又何如也。(此皆指斥至尊。而言与今鬼神出后说。臣子家事轻重。又别矣。)是皆乡暗之发而当得罪于今之君子乎。诚以君子。须是听其言也厉。况衰世立脚。其言尤不得不激切。大承气證。四君子汤。定不济事也。此虽浅陋之见。不足挂齿。然向见抵省兄书。则台于此谤。似有瞿然之意。故略此仰释耳。又记程先生被谪。故人李邦直尹洛令都监来见。才见便请上轿。先生欲略见叔母而不许。且莫知朝命云何。其用意可见也。押行至龙门。邦直遣人。赆银百星。先生不受。既归。门人问何为不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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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渠是时已与某不相知。岂可受也。此见圣贤克勤小物。辞受谨严之一端。虽颠沛造次。不曾放过。真可为万世法也。因看名臣录外集。漫书以呈。又按伊川之欲辞叔母。是贤孝君子之心。不能自已者。而晦翁顾致不满之意。陈了翁闻命即行。则便称奇哉奇哉。尤翁耽罗之时。戛过高井。而不敢登拜沙溪先生之墓。其故何也。此须有精义存焉。不妨一番细讲而示之也。
与崔赞谦。(丙子正月十一日。)
三阳回泰之辰。依旧是内阴外阳。此何理也。此何运也。第不审侍馀台体珍重。平默顽命不绝。忍到终制。又值天地蔑贞。痛哭痛哭。时事至此。不审明公语默何居。向时台座欲杜门塞兑者。以无益于事。而徒致焚坑草薙之惨也。今日讲和。事面又不同。分明是驱人类而纳之禽兽之域也。且况六合腥膻。甘为洋胡之伥鬼。而吾东一隅。尚保一点乾净。是上九之硕果也。忽于今日。并此见食。此至不忍言也。且午人一队。犹知和好之为悖。而满朝西人。主张悖见。无一个半个倡言排之者。则是朱子所谓此边无人。彼边有人者也。和成之后。万一午人一队。挟其私亲。荷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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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声罪之举。则益不知至于何境矣。于斯时也。台座道理。恐不可括囊也。万代瞻仰。在此一着。台其图之。此中少友。亦作叫 阍之举。出位犯分之诛。有不暇恤也。百忙不蒇。馀在此友口陈。
与崔赞谦。(丙子二月十六日。)
明公树立。何其伟耶。耽罗之返几日。而又敢为再渡绝海之举耶。尤翁撰辽东伯碑曰。明天下之大义。立天下之大经。日月不坠则其气不灭。山岳不颓则其节不泯。河海不渴则其功不亏。然则天之所以生将军者。不但为我东也。将为天下万世也。其撰石室碑曰。其身愈困而其道愈亨。是故。其乱愈甚而其治愈定。退之曰。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其信然矣。吾知百世之君子。当以此两言断明公矣。盖华西先师。辟洋于曩时者。其功如曲突徙薪。明公斥和于今日者。其功如燋头烂额。要之今天之下。只有先师与明公两人耳。甚盛甚盛。若洪在龟等五十人。亦无愧为主人边人矣。彼谓倭而非洋者。岂足以瞒过尺童乎。服洋之服。驾洋之船。用洋之炮。是洋人而已。其可掩乎。除却他说。何日渡海而果能利涉否。连天涨海。蒸郁之与居。蛇蝎之与曹。鸟言夷面之与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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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险倍百于耽罗。不知何以自聊。安居衽席。引领远想。不禁丘子服之泪矣。虽然。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为人类公愤私祷。出于真诚者。与主和人一切相反。则必能感格神祗。而 宣室之奉。庭闱之侍。自有其日矣。更愿益讲中庸。益安义命。戒三闾怀沙之辙。励元城铁汉之操。以副举国之望。千万厚幸。弟新免于丧。益切穷天之痛。且有此事以来。无子蹇之汶上。幼安之辽东。则中夜拊膺。只羡苌楚之无知也。惟是以明公切友。疏儒窝窟。积忤于当路不少。此则老去光华也。所怪者。朴别提逢人骂弟之言。太欠称停。诚不料横拗之至此也。拨忙作书。付送本宅。未知何日入彻也。馀伏望努力加飧。不备。
答崔赞谦。(丁丑五月。)
自台再渡沧海。前后伏承三度手缄。而蛇山鳄水。不见几微色。是所云九死南荒。吾不恨者耶。甚盛甚盛。即日夏令。更请围中起居。神劳增重。弟自此以后。益悒悒无聊。仍与省友。携眷入嘉峡。得玉溪洞九曲。泉石幽绝。实朝宗 皇坛山水之后库也。世与我而相违。更不可提说。只如若干士友不成貌㨾者。又复自相分裂。不可救援。兼且素行不见重。诚意不能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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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衷赤。无地自明。世事皆然。尚复何望。只得杜门咋舌。与省友相携泓峥间。以终残年而已。任赞善。奄忽云亡。此又何故。岂亦消长之一證耶。悲矣悲矣。后书缕缕。敬闻阙矣。所戒敢不自省。加克治之功也。但于是非轇轕。曲折多端处。虽以公心明见。参合两边说。仔细审覈。如讼官之两造对辨。犹恐其轻信而误断。况偏听一边。惑于以方之欺。而径定予夺于方寸之内。则岂得以无差乎。此则抱乡士友之失。而贤胤年少气轻。亦不免坐在里许。以惑台听者也。至于台座既闻一边说。则就弟而详问其曲折可也。今遽将贤胤之说。而遥断其是非之案。不亦太急乎。此所以来书云云。只为郢书燕说之归。而无补于实事也。愚意只是圣存改过自新。则自可帖然无事矣。但恐无此本领。狼毒文饰。反复变幻。依旧伎俩。则彼大同斥绝。亦非区区琐力所能止也。纵使无绝。邂逅相见。一叙寒暄而已。文会辅仁之事。非复可望。则硬要调停。将安用之耶。别纸繁而不杀。切乞从容赐览。他人纵不可回。若并台座聪明。一味颠倒。则尤非吉祥可愿之事。故劳攘至此。此意幸蒙曲照否。时事无言。可也。只祝努力加飧。益安义命。不备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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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纸
圣存事。今请劈初而言之。切乞毋主先入。毋惑一边。仔细听纳而审处之。知人知言之际。恐不可不大故着力。为其公私利害所关不细也。当疏儒自汉浦发行之时。省斋请以圣存为疏首。而弟病此人刚褊自用。恐至偾事故不许。及省斋彊之。而座中会者。又无出此人右。故黾勉许之矣。(追后。圣存谓重丈以我定疏头。而省斋意在从侄。发不悦之言云者。白地之诬也。)诸生心皆不悦。明日晓头。力争于省斋。而请以汝圣为疏头。省斋仓卒不及告弟。而勉从其请。(只此一事。而圣存平日积失朋友心可知。是皆自反处也。)圣存于是大愠。屡向省斋肆不逊语矣。乃至疏厅。汝圣携贰。而众推思伯为疏首。则益致不平之意矣。其后思伯一队。见瞒于六条而失喜。则真所谓七圣皆迷而圣存亦同失喜。无独悟之迹。立异之说矣。至弟与省斋。闻而贻书。深责其见瞒。然后圣存与思伯一队。方始悔悟。而圣存倡再举之论。诸人以问可否。而弟与省斋以为不可故止之。于是圣存怼气益深。既于鄙人多般吹觅。而于省斋则并攻其本源心术。而例皆傅会疑似。搆捏虚无诸人六条失喜之事。则厌然自处以无有。而只管归罪于诸人。如抵书安城士友二纸。则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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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噫嘻痛矣之台启矣。其中论罪诸人数段说。又非诸人之说。乃此汉与省友之说。则名虽论罪诸人。而其意则有在矣。物论虽欲和平。得乎。弟以为六条之出。设令圣存独不被瞒。苟有士君子心量。定不肯屑屑自脱而专攻同辈。况始终同浴。十目所视。而追诋诸人之裸裎。是何心法耶。况于省友。又十年师事之地也。师实有过。谏之则可。诋之则不可。观朱子责刘淳叟以陆门人。来攻陆氏于座。其义可见矣。况师本无过。而挟私憾以毁之可乎。台试思之。此二者果吉人之事乎。于是士友间。是非纷纭而起。则弟虽无似。僭居师友之席。岂忍默然越视乎。既不可默然。则叱斥士友可乎。戒责圣存可乎。客夏来访时。敢效责善攻阙之义。则开口弩眼。便是左遮右拦。自是挤人之辞。甚则如徐子融之咆哮。路德章之怨怼。明日七松亭(汝圣新垈。)之会。则益见其骇然矣。(于省友。发执赃之语。又发暗地尹拯之斥。)又明日访至杨根。与金士绥李子善语。加一层横拗。至于相绝之境。此六月事也。秋间圣存贻书弟。又遗钱缗助孙息婚需。弟却之不受。答书戒勿复称先生门人。致具眼者冷笑。此亦加激切之意。庶几其瞿然回心于万一耳。岂遽出于弃绝之意乎。其后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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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友来发告绝之论。弟复戒之云。卫师之义固重。同辈朋友。亦岂忍轻绝。须至诚责善。反复之而不可焉。然后绝之未晚也。诸友然之。而柳伯贤洪思伯。各作长书。则圣存目之为谤书绝书。狠怒日加。仍又自处以申生,匡章。而杜门不出。前后事状。大略如此。无毫发爽实矣。东南士友。凡从弟与省友游者。无不相绝。而抱川,白川诸人。似皆先入文过之言。反以省斋为有过人。诸人为无状人。此汉为信谮人。不复相从如前。而朋党之势已成矣。孟子言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真先获语也。台于此。若欲救之。须向德门诸人花山诸友。劝其祛蔽近之病。察五辟之偏。而讲词讼两造之义。更向圣存分上。劝其躬自厚薄责人。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之意。亟令洗濯自新。图惟厥终而已。不审明公。复以为如何。支烦至此。悚仄悚仄。如曰未然不妨。更教理到之言。不敢不从也。
答崔赞谦。(戊寅十月。)
臣民无禄。 圣母礼陟。日月不居。 玄宫已闭。罔极之痛。八域同情。况台故 朝廷夙夜之臣。又值湘累恋 国之日。感事伤时。怀痛又当有倍焉。恨不得飞渡绝海。对颜相慰也。千里相望。见霜雁南飞。欲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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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足而不可得。珍函之出于季夏者。日者始获奉展。惠州天上。音信之难通。如是矣。第今草木归根。伏惟体履神相。穹溟閒寂。看阅何书。朱先生言少时见赵忠简,李参政诸公在海上。门人亲旧问讯不绝。如胡澹庵。日与知识。唱和往来。无所不道。而秦桧不能掩捕而杀之。盖自有天也。据此而言。则陆宣公之只看古方书。宜被朱先生之所不满也。但问讯唱和。犹属閒漫事。如尤翁之前后在海上。编书讲书。一如在家。矻矻不已者。正得涪州易传之意。此区区所以终始为赞谦愿之也。年来劬业。可蒙示及其一二否。程先生曰泰山虽高矣。泰山顶上。不属泰山。言道体无穷。而事功虽大。终有限量也。窃惟明公。向时之树立。高出古人。民彝有赖。然终是事功之大者耳。倘于道体。有所欠阙。则恐他日遭值事变。未保其无窒碍做错之患矣。及此无事之中。未衰之年。正好大故致力。使根本盛大。而受用不穷也。如何如何。僭易及此。不任悚仄。龙溪事。谓俟生还。毕听教诲而进退。此外诚无他道矣。但程子论孟子知言云。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杂处堂下众人之中。则不能辨矣。台今要作堂上人。须加本源亲切功夫。教涵养积厚。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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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熟。此心之内。不容有一点固我之累。而照理之际。不容有半毫疑似之蔽。然后乃可以庶几矣。未前能如是实下功夫否。至祝至祝。来书所谓局外之人。其心术向背。岂本有邪。但不免身在堂下众中。故中其毒而不悟。则论议纰缪。好恶颠倒。而遂至于邪耳。思伯之书。诚有太张皇之病。但如此张皇人。犹不悟说难之叹。自古而然。奈何奈何。且张皇固病也。然原初偏听于彼推波助澜者。独非抱川士友之病乎。思伯忧其相率而陷溺。上书春府。备陈本末。庶几有以救之。纵不得救他人。德门则因此。亦可以洞悉源委。而不至疑眩耳。盖亦不得已而发也。然本分之外。又未尝一毫敷衍而添益也。乞更虚心谅察也。彼若但坐执心之太刚。发言之太峻。径情失中。惹出是非之端。如今来谕。则此何至大故罪过也。虽犯大故罪过。及被师友诮责。便能自省而速改。则此中诸友。亦有人心。自当帖然矣。岂复有彼时之纷纷乎。顾乃不然。白昼乖剌。无复人理而巧为文饰。反复瞒尽抱白之人。则省斋以下。救援不得之馀。乌得不引义弃绝乎。龙则万牛难回。无可如何。而如花山数人。多年从吾与省斋游。轻以虚名相加者。(先生门人之称。)自此皆相疏绝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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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为人耳目。一岁一来者。黾勉一宿而还。只通寒暄而已。更无一半分讲习之事。如前日相从时。抑虽德门。自此形迹。不能不顿异。而贤胤则其迹又著矣。念吾与台家。不但同乡世居。而又三十年同门丽泽之旧也。自癸酉以后。则又所谓将恐将惧维予与女者也。马,范所谓姓不同兄弟者。何以加此。(省友家亦然。)而今乃如是。此苏季子所谓以忠信而得罪于王者也。中夜失睡。直欲死而无知也。似此曲折。台岂能知之。只愿未溘之前。台得见蝎。因得以面诉衷赤。而百人所指。不病自毙。古有是语。则老汉之寄在阳界。恐无几时。而时事去益罔极。 宣室之奉。杳无期限。则只有抱恨而入地矣。夫何多言。弟见状如杜德机耳。传闻宅内一安。向来回禄。追得补葺外寝云矣。拨忙作谢。付之西面徐友家。盖闻其邻汉有谪居岛中者。通信为易。而他处无复人便往来。且有开坼之虑故耳。如欲时赐德音。亦付是便为宜。噫。尺纸万绪。岂得一二。两地一心。只有耿耿相照而已。馀祝努力加飧。慰此恋恋。谨奉谢。
与崔赞谦。(庚辰十一月十六日。)
平默精力。日就衰落。振刷不得。恐无以遂朝闻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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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愿。奈何奈何。晨昏之馀。将一般经书。煞有事在否。念古之君子。始终一节。光明磊落。粹然无纤芥之疵。而为功于天下后世者。其于经传义理。必有素讲而预养之者。非一日之袭取也。盖其讲之也。不厌其仔细咀嚼。故充积之久。无疑似乱真之患养之也。不厌其优柔涵泳。故事变之来。无勉强劳攘之苦。其或以资质之近而办取一时之大节者。环顾其身。无此工夫则历变履险。亦往往有蹉跌。而不可救者。前人之鉴。非止一二。故从前缕缕。猥陈忉怛之私矣。玆因咫尺之书。渎请近业之如何。切乞舒究而有以辱教之。幸甚。时事日闻所不闻。虽玩括囊之辞。而戒尚口之穷。吾知长歌之悲。反有甚于痛哭也。郁陶之馀。适因南士之行。恭请起居。伏惟鉴纳。
答崔赞谦。(辛巳二月。)
平默衰病颓惰。靡足记数。而过蒙台慈不弃。惓惓以卫武伯玉之晚工。见勖。虽不欲以我为孩童之心。仰拒至意。而终觉僬侥千斤。恐不能承当。瞿忸罔喻。为之柰何。第一息尚存。谨当勉其不逮。庶几息黥补劓于万一。更乞连赐德音。警策不已。以卒大惠。承示温熟四子书。仰想鞭辟近里。不以困穷拂郁有所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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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增执鞭之慕也。第其中精微中庸处。更好咀嚼出来。为面前受用之地。而落落难合。不得商确。为可恨恨耳。洪思伯。日者来见。数日讲讨而归。其一心恳恳。在华夷人兽之辨。仍以所著土中说(华夷辨。)辟洋篇二稿。见示。读之反复。令人胸膈爽然矣。虽然。此等说话。今天之下。向谁开口也。愚意只就岩底草树。相与发明。以之自守。以之喻家人。以之喻同志朋友。使免随众陷溺。是眼前急务。虽程朱复生。断当以此。为第一义也。但千里江山。衣食日用之资。尽泄于尾闾之穴。血肉之躯。保活无路。不过如崖海舟中之大学耳。浩叹而已。又闻具生言。向读宋书百选云。其已熟诵不忘否。先师言。此老平生得力。在理事相涵。心迹不判八个字。此宜因其书求其实。而为平生究竟法也。如何如何。比来读书。觉得节义二字。是道学彻始彻终底物事。节义一分持守处。是道理一分保全处。节义一分亏欠处。是道理一分狼狈处。事无大小险夷而皆然矣。非必捐躯陨命。乃名为节义也。此理望加理会。见今天下。惟台座一人。如泰山北斗。满天地洋氛。为一脉阳气之所萃。百尺竿头。不可不勉进一步也。贤胤亦须倍加策励。俾不落下第二义。为幸。枫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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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尽好尽好。早晚当通于章山矣。华西集。今方更整。分授各处。缮写一本。来月似当成帙。少俟如何。原本涂乙窜注。大故胡乱。外人生眼。不可移写矣。
答崔赞谦。(甲申五月三日。)
年前。伏闻割半之报。作状以奉慰矣。今承二度书。无见领语。可知是殷沉也。自再入后。故国朋友。如隔异世。玆蒙荐问。意甚肫挚。虽于寻常人得之。铭感宜如何。况于台座乎。反复纸毛。可当拱璧。书出踰时。履玆端阳。台体更安否。伏惟两宅尊人卲龄。哭克家之贤。而台座当万分地头。往来侍奉。维持凡百。山樵水钓。靡不亲执。劳身焦思。不但原鸽之悲而已。拜书。不觉涕泪迸出。伤虎人情。不得不然。非但事契之厚也。虽然。万事皆天。亦复奈何。今祸乱愈甚。而台之令名愈彰。岭海之陬。妇孺樵牧。至今不忘。当此否运。既负重名。又求全福。岂易得耶。只望厚加自爱。侍奉之馀。鄙事之隙。将一般书。沉潜玩索。益进伯玉晚功。以待否四有命之占。千万之幸。累生。要以一苇抗洪流。妄之妄也。何足云云。二洪事。却强人意。诚不料 圣明在上而陈欧死于东市也。今日士友之销沮。何足怪也。虽沾朱门教雨者。尚有悬鹑百结。过门不入者矣。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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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靖诸公。大冬松柏。岂容易事乎。惟是省友辞持宪一疏。为足以塞责。而却免曹鸾之诛。终是立国仁厚之验也。圣存一队。近状如何。年来寂然无闻。郁陶不已。门下诸贤书。荷意良深。但病困之中。便驶。不得别书以谢。留俟续褫此纸示之如何。计亦曲恕也。渡海无可望。馀万请期于九地已矣。不备。伏惟台照。谨奉谢。
答崔赞谦。(丁亥二月。)
某处受馈得失。台教甚当。此见平日相知之验也。柯友一团苦心。要令贱生。寡过于晚节。无他意也。只为轻信少辈舌端。不知两造详审底道理。而远外酌处之辞。或涉过当。且其间有外来行言。至于如此矣。此友满室忧故。不得出门。其门下两人。迭来宿宿。得其曲折而去。未知向后所见。又如何耳。其间雌黄。当初已入嘉相之耳。秘之不得矣。然此公心体平易。能谅出柯友衷赤。幸幸。
与崔赞谦。(戊子四月八日。)
平默顿首。间阻问信。忧恋又一倍矣。伏惟夏令。伊始哀体万支。眷节一依。区区贡祷。平默比以柯老贰于先师之故。老病益添。不可支吾矣。盖义理至公。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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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差。若师说实有差处。则门人弟子。追为之更商。可补则补之。可正则正之。谁曰不可。若是心说。则名目之为形而下。主宰妙用之为形而上。举全体而专言之。则为人太极。随其地头。各有攸当者。彼此交尽。未见其偏废矣。遗编炳炳。焉可诬也。此老忽自数年前。谓先师认物为则。而近于释氏之说。一切改旧。播之士友之间。其为说大致同于洛下之论。又推尊老洲。为群言之折衷。盖先师所以被世儒之排摈者。正在于心说之不同也。兼且丙子辛巳以来。抵排洋胡。得罪时论者。皆出于先师之门下。故先师益被其睢盱。一脉阳气。绵绵将绝。于是时也。门下高弟。负一世重望者。为此乖剌。则非细忧也。故屡次往复。血诚警牖。而人微言轻。都不相入。至曰此心至公。此理至直。知之罪之。恭俟后世。则其断断自信可见矣。客秋访至潭上。与圣存为数日之会。鄙生手指雅言中以气说心处。谓此老曰。师说如此其明白。而兄乃苦心血诚。驱之于认物为则。何也。此老默然不答。少间。又复工诃。此实常情之所不料也。思伯闻而忧之。谓此老横走。则先师之苦心发明者。直同捉蟹放水。作书切责。并及鄙生受馈之谤。而节节分疏。其词气之閒。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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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过于激切则有之矣。于是。汕之少辈。如得奇货。长书诋骂思伯。无复馀地。而板谷之谤。亦没称停。比得此老书。殊无自省改愆之念。只示黾勉包容之意。彼此书牍。次第赐览则可悉矣。盖自数年前。鄙生与此老。分朋各立之说。及颂誉此老诋斥此汉之说。狼藉都下。心窃怪之。未几而有此葛藤。故或者疑此老用意于其閒。然此老平生污不至此。岂可为未至之测也。然而前头之虞。则不可胜言矣。噫。今日儒家所恃者此人。而一朝如此。日夜哀痛。直欲速溘。哀侍有同学之故。且负山斗之望。其义恐须一二次致书。忠告而善道之。顗其开悟于万一。不可坐视而不救。未知如何。鄙生则不复呶呶矣。二处唁疏及雅言。谨赍纳矣。昏愦不备。
答崔赞谦。(戊子七月。)
柯事去益头痛。凡人方寸。澄然无他。只要寻得一个是。决去一个非。然后可无文过遂非之累。而有改辙之望。不然。动不动。只管遮拦横拗。人底唤做非。我底唤做是。何望其出场耶。此老自年前。示同门诸公帖。至与鄙人。连纸累牍。一向绌先师而信老洲。节节符合于洛下之说。则是其苦心所在。一则主气。二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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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不可讳也。今被哀侍之切责。忽地变幻。谓南辕而得走胡之名。何其说之恍惚而不白直乎。神明者。此心之德。而所以为一身之主也。中庸睿知。包四德物则。注慈孝之心当则。(混沦说。则父子为物。慈孝之心为则。分开说则心之气为物。所具之性为则。不可以一槩断也。)及答杜仁仲书。神者。理之发用。皆是理为主之明證也。今执辨位正名之说。而一切属气。反以师说为非。则此非主气而何也。先师以气说神。非止一处。皆辨位正名。是气之说也。今曰无之何也。鄙人种种讨出以證之。则视若不见。反讥鄙人以为费力迁就。何也。既以神明为气。而持师说则理之统脑。无复可寻。强名曰主宰妙用是理者。不过穷遁口给之辞也。既言气为主。又言理为主。则一心之内。二主分据。又未知孰为正孰为僭耶。是又不可以自解矣。其与鄙人书。至曰师说本与经传不同。又曰。自有所见。不欲苟同于先儒。(指程朱)是又诬先师。为背驰千古圣贤。别立门户。而犯吴楚僭王之诛者也。此岂所忍闻乎。始终悖缪如此。方寸之所存。末梢之如何。有不可知。苦痛苦痛。
  别纸
哀于柯。承欲再效忠告之友道。甚善甚善。未知其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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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构草否。生亦具答书及别纸。以俟的便。伹恐徒为强聒而积忤于诸人耳。如此不得力。则任渠如何。甲管塞兑。无他道理矣。仍窃惟念。圣人言忠告而善道。不可则止。道理合当如此。追检吾辈所告。非不忠也。恨其失善道之实耳。此非细事也。盖哀侍之疏。思伯之书。俱有是病。生则其病尤甚。辞不别白。指不分明。非善道也。支蔓疏漏。授人罅隙。非善道也。辞令仅就。无激切恳恻之诚意足以感动得人。非善道也。激切之过而伤于急迫。适致违忤而已。亦非善道也。似此非可以全然责彼。而面前草创。恐复犯此。无行人东里之助。咄叹咄叹。切乞于此。十分详审。如何如何。
与崔赞谦。(己丑九月。)
伏惟菊秋。台体兴居万穆。生㱡㱡如曩日矣。柯友毕竟入山益深。老怀耿耿。不可排遣耳。佳令当此阳九。有志古礼。以初十日设饮礼。甚善意也。愚贱之人。不尊不信。闾里庸孺。皆得易侮。鞭打不起。固其所也。若自贵显家。读书讲礼。倡乡人则其效。岂浅浅哉。宛然是复亨消息也。万乞入思。趁期贲趾。脱屦燕饮之暇。详说此理。因劝其休官林居。公私无扰之日。细讲天下之义理。以绍先正之传。则台之一入此山。非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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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僎之备员也。如何如何。僭易及此。主臣主臣。不蒇。
答崔赞谦。(庚寅闰二月十五日。)
梁生便宠问。慰荷仆仆。恨病昏甚。回便阙不奉谢。至今悚缺。履玆清明。台候万穆。宅内一㨾未。水流花发。春色依旧。人事奈何不然耶。贱疾如印一板。只得以此入地耳。先师全集。承已了得五册子。幸甚幸甚。心说。彼岂有他心。恐只为方寸。本无实见。遂生泣歧之念。师说首尾。未能细检。率尔主张。而及门之士。学不足以补聪救过。敢于阿好伐异以至此耳。比来春川士人。为洪闻叔籍没家产后。思伯亦荡败。阖门阽于死亡。发文士林。为救活之地。李孟一适来此。袖之而去。似在龙溪书社矣。閒得入览否。闻叔之事。天下之至冤也。殉道之实。举国之所诵也。伸雪崇报。固不可以时月望也。今阖门。朝夕转壑。而名为士类。不为之恻然动心。相与出力。为尘合成山之势以救之。则其与邦彦,南仲辈。相去何以尺寸乎。入览之日。乞垂深思。煞用心力。亦鼓币救蚀之一事也。如何如何。力疾追谢。胡写不成样。伏祈恕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