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重菴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書
公元1868年
與崔贊謙(益鉉。○戊辰十一月十九日。)
檗山塲居送別後。逾時貽阻。勢也不須言。第見令兄掌憲時疏本一出。朝野莫不吐舌。盖臺烏之噤。久成痼疾。一日忽聞朝陽之鳳。見秋天之鶚。其動盪一時耳目。宜也無怪。而苟非忠愛惻怛之心。剛毅直方之氣。素養於平日。則何以及此。甚盛甚盛。及見權疏出而得蒙優批。則朝野洶懼。皆以爲先師之泉壤。禍機迫在朝夕。不但令兄之嶺海鈇鉞爲可怕也。平默亦不能不隨衆慮念。而旋又以爲人衆者勝天。先師功德之實。旣有以感格一世神人之心。而太平萬歲之呼。齊發於中外百千萬人之口。則雖百鍾祿。亦沒奈何。而天心不日可回矣。果然彼計不售。而令兄反受命德之典。其辭免之章。倔强猶前。不少摧挫。而聖批一味優容。雖讒邪逭屛裔之誅。陳奏無采用之實。然只此一事。綴旒之國脉。猶或有萬一少延之望。幸甚幸甚。繼伏聞。令兄棄官如屣。歸袖翩然。閭井生色。其自處又可謂恰好矣。第念昔者。范蜀公之致仕也。蘇子瞻賀之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范
公愀然曰。君子言聽計從。使天下陰受其賜。無知名無勇功。吾不得爲此。使民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獨何心哉。竊計令兄亦同此懷。無古今之異。所以不免爲之慨然而太息也。雖然。竊有愚者之慮。願效一獻焉。令兄自釋褐以來。爲王務家事所纏繞。不得繼從師友。致力於成己成物之學。以故首尾十數年之間。雖不見其大故瑕疵。而識者觀之。亦不免有多少不滿人意者矣。一日猝辦大節。暴得盛名。四方之望之也。方且日以益重。其責之也。又當日以益備。而平日之所學與所養。無以悉副於其後。則又豈細事也哉。此相愛之至。所以憂之深而慮之遠。不敢自外終於泯默而已也。幸取衡門考槃之詩。坤四否象之辭。諷詠觀玩。而受用不二。鬂去玉環。足納草履。使田夫過客。不知爲金閨之彥。而專意於先師所傳道心之學。相從於千巖萬壑之閒。而用中庸五弗措之功。則窮通屈伸。付之於天。而吾所以成己成物。以爲公私之福者。將與古人比隆矣。豈若區區以一節成名爲哉。伏惟令兄勉焉。則千萬之幸也。履玆小寒。侍度何如。所業安在。柳友聖存學問。一味長進。誠後輩䕺中不易得之人也。令兄居在一舍。不可不源源相從。
觀善麗澤也。盍觀金冲庵。當吾文毅先祖泮長時。忘其年之相似。爵之加等。而袖書步就。逐日問學之事乎。此不但自家進學之事。身爲搢紳卿宰。尊贒尙德必如是而後。爲立朝受用之地也。取讀朱子答劉共父書。訪問人材條。參看其旨意。則當知愚言之非無稽也。弟侍率無他故。山中有一二學徒。不至全然寂寞矣。剪蔓止此。伏惟照納。
公元1873年
答崔贊謙。(癸酉正月。)
獻歲發春。嚮𨓏冞勤。抱士往來。伏蒙手書之辱。恭審侍奉安節。又於香山少友。降屈年位。相從麗澤。此古人之所難能。而今人之所絶無也。若能承其權輿。不懈益勤。心心照管。事事理會。銖累寸積。則行止語默之閒。將見欲蛻理融。日進於高明光大之域矣。公私之幸。孰大於是。願令公勉之。別紙下詢。出於中庸前定之意。而尤足以見謙虛好問之一端。欣幸無比。第恐淺陋之學。不足以有所發。玆爲愧恨耳。在昔司馬溫公當煕豐之間。居洛十五年。絶口不論時事。只與程氏諸公。講道不輟。養德益深。以爲元祐初服。挽回世道之基本。此正得君子語默之中。而易所謂尺蠖之屈以求伸者。亦謂是耳。令公今日處義。恐當如是。
公元1857年
若居其位者。與此不同。君有小過。猶當盡誠匡救。况於大過乎。書曰。工執藝事以諫。孟子曰。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又曰。異姓之卿。君有過則諫。反復之而不聽則去。此其義理明白。無可疑者矣。然則來諭所引鰲城之言。却於事君之義。竊恐其有所未盡者。是以前輩於此。亦多疑之。夫內亂。泛言則外臣固無可與之義。若永昌之禍。乃朝廷外臣之所醞釀者。則是乃朝廷之事也。謂之內亂而不當與。傷勇而不當死可乎。况剪殺同氣。人倫莫大之變。人君莫大之惡。而永昌之事。則又是廢母之張本也。居公卿輔弼之位。臺諫侍從之列者。泯默而任之。無乃悖於孟子之義乎。幸而鰲城壽命長永。得至丁巳。死於大妃之禍。以塞其責耳。若不幸而捐舘於丁巳之前。則旣不能救永昌防患於未然之前。又不及救大妃正倫於已然之後。後之君子。何所取哉。觀尤翁己巳疏。則鰲城之未盡於義。可知也。此其精義所在。不可胡亂。不審令意以爲如何。弟親節澌凜。已非一日。孫兒忽遘大病。幾死僅生。苦無新年况耳。弘省二友姑安。大叟練日已過。尤增悲念耳。入山之示。逐日企企。十簡感感。不蕆。
別紙
公元357年
比來看甚文字。愚意栗谷先生。繼朱子而作者也。所著之書。如擊蒙要訣。是小學之續編也。聖學輯要。是大學之衍義也。經筵日記。則國家十數年春秋也。要訣是令兄少時茶飯講服者。然及今不妨更加燖溫。輯要日記兩書。又專心致志。用三五七年工夫。則以之治心檢身。以之事君臨民。以之處世全節。綽乎其有餘裕矣。如何如何。雅言一部。恐當與輯要。相間用功也。荷相與之深。區區瀆陳而不知止。愚妄之罪。計亦有以寬之也。
公元1873年
與崔贊謙(癸酉十二月。)
平默當時。急於還省病親。且有形迹之嫌。竟失凈安之別。勞心忉忉。如何可已。聖恩如天。目前雖聊且放逐。而曲加保護逈出尋常萬萬。此誠屈中之伸也。不審何日安泊海上。嚴程驅馳。體宇無損節否。君父煦濡。人神扶持。惠州天上也。非死地。早晩聞螺佇見髭髮勝昔。如程夫子。鐵漢氣象。如劉元城也。弟親癠當寒危㞃。日用憂煎。他餘瑣瑣無足奉溷耳。大抵朝論翻覆。不知畢竟如何。而目今萬口一談。皆云聖斷如此。歸奉宣室。當是朝夕間事。倘如是說。則不
審明公。何以處之。聖恩則雖糜身粉骨。不可報答。但量時量己。則恐無容易進身之日。曾見一陽之微。抵當衆陰之積否。此不可不預爲思患也。古人言事君之義。有曰守身爲上。報恩次之。此眞至言也。若到萬不得已。則不必更發危言。第一勸收拾心身。保惜精神。以爲克己進學之地。第二勸側陋之中。若干儒學之士。拔例收召。或置經幄。或置臺閣。舍己以從。不爲時輩所搖。幸而聽之。則或有一半分漸入佳境之幾矣。其餘乘隙俟便。陳說先師道學事功之實。勸其貤贈節惠。錄用子孫。刊布遺書。報祀書院。以爲風動士林。振起斯文之地。是明公一重擔負也。昔白休庵。靜庵高弟也。其在宣廟朝縷縷建白。以請贈靜庵爵謚。從祀孔廟。招延退溪。引用栗牛。爲第一義。台若早晩辦得此事。則亦檗門之休翁也。如何如何。若大有作爲。變小人爲君子。變一亂爲一治。則須是睿學明達。宰輔英烈。朝著多賢能。乃可望也。不然。雖激切論事。徒致騷擾而已。生行死歸。何益於實事耶。伏惟明公深繹焉。尹而晦在家聞報。不遠數百里。欲詣大庭致慰。此見忠義感人之深。而其自家高義。亦非餘人所能攀脚板矣。弟笑而謂之曰。此正可
賀。豈是可慰者。此友笑曰。子言亦復佳矣。於其行。呼燭作此。冀得密付的褫。覽卽秘之。自餘更祝努力加飧。以慰遠忱。
別紙
王子生稍長大。當勸設師傳。盡蒙以養正之方。王子識道理。實國家無疆之福也。此理當細究也。
大本在君心。其次在朝廷。今老論未必皆君子也。然領袖是君子。故習於傳授之茶飯。其本領純正者。往往在老論之中。若夫三色之中。資質之美。忠孝之性。淸白之行。治事之才。豈無其人。惟其領袖是小人也。故傳授不正。無復一箇半箇心純學正者。此當密喩聖衷。以爲伸此抑彼之地。使國論士趍。爲大同之漸也。此意乞幸預講。
勸聖上。廣開言路。爲今日急務。而欲開言路。武蔭學生以下。皆許封章可也。儒生伏閤時。太學謹悉之例。趁卽罷之可也。古者言不立官。上自公卿。下至工商。無不得言者。此堯舜三王之所以集天下之衆善。而卒致巍巍之治功也。此意乞幸明陳。
人有恒言。皆曰人君當崇儉節用。然後世導君節儉之辭。類多泛而不切。甚則猶見其抮兄之臂。而謂之
姑徐徐者。殊使人不滿也。堯以天子之貴。四海之富。安於土堦。甘於藜藿。舜造漆器而諫者至十人。紂爲象箸。以今眼目。象箸豈是大故侈靡之物。然而箕子憂其亡國。天子之燕諸侯。何等大饗。而觀匏葉之詩。則饗需不過瓠葉兎首而已。韓侯出祖顯父。以王命餞之。而其需則不過魚鱉筍蒲而已。鄕飮之禮。賓興時盛設。而其需不過狗牲脯醢而已。所饗之酒。亦非近世之還燒酒。三代之節儉。大抵皆然。以故取民十一而經費自足。經費足故無橫斂。無橫斂故民有餘財贏粟。而凶年不能殺。凶年不能殺。故父母無戚戚之容。妻子無咨咨之色。鰥寡孤獨。莫不有養。驅而之善。而民之從之也輕。後世不然。所謂節儉者。其視酒池肉林。瓊宮瑤臺。少减分數而已。則豈非五十步百步之間乎。以是欲救塗炭而致富庶。足使識者冷笑也。此意亦望細陳。○又竊惟念。三代聖主賢臣。形氣邊事如彼其疎畧。故道理邊事。如彼其詳密。而其治如彼其盛。後世反是。形氣邊事太詳而太重。則道理邊事。不得不太畧而太輕。是以其亂如此其甚也。此其一心之上。消長之幾。其始甚微而其歸甚遠者也。此意又不可不仔細納牖也。如何如何。
欲爲聖上建至治之策。莫如深陳科擧之害(今日神州陸沉。是科擧之禍也。)而勸其革罷。參酌周家三物賓興。程子煕寧箚子。以爲敎人取士之定䂓。不悞於文具。不雜於私意。行之十年以上。則庶幾駸駸於三古之治。而萬一有王者起。亦來取法矣。抑豈容如是而已。聖上信能彊勉三王之學。成就三王之德。以是布諸政敎。而爲東韓數千里之父母。則此其氣勢之盛壯。雖掃蕩腥羶。得志於中國。可也。此言似迂。理實如此。孟子以責難陳善。爲敬。以吾君不能。爲賊。台若深繹此意。則國家幸甚。天下幸甚。○三物敎人而賓興之。聖人萬世無弊之法也。科擧敎人而擇取之。隋唐以後敗亂天下之殷鑑也。後世君臣弁髦。聖王之法。而以叔季之覆轍。爲金石之典。實不知何見也。馮拯謂楊億曰。何不賦詩。退虜兵。虜兵不可以詩賦退之。則治身齊家活國救民。顧可以詩賦爲之耶。此理不翅明白而上下千載。曾無一人悟者。可羞也已。明公幷須察納。
已上數條。思想之中畧攄所蘊。用伸願忠之誠。幸隨機而發之。萬一有以當聖心。則明公功名德業。將非漢唐名卿所及也。勉旃勉旃。
公元1874年
答崔贊謙。(甲戌十月。)
伏聞尊閣宋子大全。幽囚穹溟。得此一部書。殆亦天相之也。文王之羑里。易彖。程子之涪州。易傳。宋子之海上。朱書箚疑。則台之所學。縱未及此。但能就此書而專門。亦足以終身受用而不匱矣。台其勉之。三淵。以置身於利害禍福之外。束世於禮義廉恥之中。兩句語。斷此老先師。以理事相涵。心跡不判八字語。斷此老。合此兩先生所稱。而切己體認。則將來之名節事功。益可以耀日月而軒天地也。時事直是痛哭。大抵國不容有二君。政不容出二門。天下古今之定理也。國有二君。政出二門。則左右佩劒。民眩所從。大亂之道也。聖人言名不正言不順之禍。至於民無所措手足。此豈非大可懼者乎。故雖父子天性之恩。於此不得出位侵職。大舜漢祖之帝天下也。瞽瞍太公。未嘗干政。以我朝言之。太祖大王。一日內禪于定宗大王。而受上王之號。則不得復干於政令注措之間。直統父子。猶尙如此。而况於私親乎。台疏至今思之。義正理得。無纖芥可疑。雖億萬人皷發狂閙。不可動一髮也。但入承大統之地。父子之名雖絶。劬勞顧復之地。父子之恩猶在。程子論濮王典禮曰。雖
當專意於所後。豈得盡絶於私恩。此亦良心之固有。而非由外鑠者也。今聖上親總萬機。使私親不復干政。則其事固正。至於事太快心。無起敬起孝之誠。喩道烝乂之感。使之彷徨郊關。欝悒無聊而不之恤。則恐非細故也。而况授政宦戚。並與其不可易之善政而反之可乎。此意正當至誠開陳。萬一回悟。則有扶顚持危之望。而雲天縹緲。獻芹無路。台亦坐在圍籬。不可效張忠獻,趙文烈在謫陳疏之擧。前頭事不知如何出塲也。奈何奈何。然此紙覽卽火之。大抵自有台事以來。擧國羹沸。至有攻崔護崔之黨目。在鄕則護是老論。而攻是南人也。在京則攻是縉紳。而護是士民也。醜正死黨。喙喙爭鳴。足使識者寒心矣。春府丈百里苫堊。雖不得承顔。第伏聞安於義命。爲士類所欽誦。台可因此少寬曠省之懷矣。先師雅言。穉程友兄。謀諸梁台與同門士友。方將入梓。但物財不足。至爲可念耳。黃溪姑安。穉程比哭其子婦。慘矣慘矣。
公元1875年
答崔贊謙。(乙亥四月。)
公元357年
平默稽顙白。客歲十月。以一疏付本宅。計不至洪喬也。三月省墓於新山。由洞陰。出雨村先塋。路過貴閈。
念雖衰絰人事。然范馬兄弟之地。經歷萬死。聞生還消息。豈忍戛過。仍破禮防。入拜春府丈床下。或不害爲觀過知仁之歸耶。噫。末俗常情。一經禍故。所執雖正。爲其家人父子者。鮮不怨悔畏怯。魂驚氣挫。爲懲羹吹薤之思矣。竊覵春府丈兩位及令伯氏從昆弟與賢胤之氣象意思。一直兢兢。惟在向後處義之方。欲與朋友。熟講不置。至如龍溪之書。俗見。鮮不以驅人就赤族之地爲咎。而亦且欣然受之。以資審處。只此一事。甚是洒落。足爲士夫家模楷矣。慰幸何言。歸伏堊次。屈指以俟者。惟渡海之期矣。玆憑轉禠。伏奉十月之書。坼讀數回。仰見壁立不拔之氣。確然於矛淅劒炊之中。坡公而在者。鐵漢之稱。豈但施於元城老子乎。欽歎之至。竊願執策奉轡以趨下風也。但來諭所謂狂氣者。目今事狀。恐不可輕發。君子雖切於愛君。急於救時。而困卦尙口之窮。亦聖人之深戒。况今象占。不但有言不信而已乎。比來朋友方講明公語默當否。平默力言當默不當言。至於筮决得巽之坤。思伯得明夷之彖。此其神明所告。不但如晦翁之遇遯矣。且今縣道封章。及家僮直呈喉院。皆有私先開坼之弊。任祭酒疏。近亦遭此。直是無入之境矣。鄙
公元356年
意萬一有職名。或召命則只上辭免之章。遣辭宜微婉含蓄。不可挑發事機。以致白馬東林之慘禍。一辭不許再辭。再辭不許三辭。以至九辭十辭。不免則不止。杜門奉老。絶口不言時事。澗飮木食。益講朱宋之書。或天欲祚宋。有可救之幾。則滿腔熱血。當復瀉出。不幸無此幾會。終至於不可爲。亦隨其所値。綽綽有成仁取義。不負所學之路矣。願且放下此心。無徒勃勃决死。千萬之幸也。來諭又以任公泯默之故。致不滿之意者。恐亦未然。盖草萊被徵之士。不敢不自重。在上者雖至誠乞言如鹿鳴所云。(人之好我。示我周行。)猶有言有序。悔亡之戒。觀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朱子病賈生之急迫。而有取於范睢。其意可知也。况今敦召之虛文。不能掩夫訑訑距人之實狀。去冬雷變。此老手寫宋先生陳戒孝廟箚子。貼黃以進。而其後都無體念之例批。君子至此。豈合强聒不已。徒犯斯辱之戒哉。此老之義。亦在所括囊而已。恐無他說也。宋書旣看全部。更取切要處三數十篇段。常時諷誦。敎浸灌浹洽。且於範圍力量宏大廣遠之中。看取溫醇謹密克勤小物之實。隨處自省。切己受用。則進益爲不可量矣。如何如何。
紙末所托。台欲使我爲石谷之朴世徵耶。裂疏寫疏。罪犯寧有異耶。向來訛言播於一世。至今被一處齽齘。今雖頭粘頸上。明日不可知。况又眞犯耶。比聞台座蒙宥。梁台貽書山中。要勸台座。疏請迎入某公。直令人寒心也。今午人血誠。欲奪君父之政柄。而歸之私親。此所謂路人所知也。不料同門久要。亦且雷同也。此雖出於後日自全之計。獨不念君臣大義忠逆大分耶。眞所謂逐鹿而不見泰山。溺水之鬼。引人同入者也。其不思甚矣。平默衣絰練改。一縷尙在人世。頑忍甚矣。餘萬非書尺可了。只祝利涉灧澦。幸接髭髮勝昔也。荒迷不次謹疏。此紙千萬付丙。
公元1875年
與崔贊謙。(乙亥七月。)
公元357年
平默稽顙白。四月書照未。曏也柳友汝聖。自日下還道。迎拜歸舃於城東之路。吹霎之頃。仰見容色氣貌。勝似平昔。盖非劉忠定眞誠。素有積蓄。蔡文節脚血。視同袵席。不能及此。於是乎明公。定非今世人物。而草廬翁之鐵甕後狼狽。果不足道也。所謂外莊嚴而內虛㥘。不暇譏吉甫也。病伏堊次。無由而覿。則引領北望。祗切哀溯。顧眄之頃。大火西流。伏惟聯棣服綵。供歡庭闈。台候神相。第見南鄰北接。狺然傍伺。斷不
改心。不審明公何以應備不虞也。抑明公所以樹立於旣往者。天柱地軸。賴不傾摧。雖震主盖世之威。海溢河漫之勢。莫敢䵝昧矣。所懼者。方來之事變不測。而吾心之義理未熟。則衆論不同之極。用中。爲不易也。古人有言。衆言淆亂折諸聖。若前書所陳巽之坤明夷之彖。此四聖一心。開示明公之前路也。台寧得罪於今日不解事之人。於此不敢疑貳忽忘。則衣冠之禍。或不至便作。而道學不至絶種於嵁巖之下。此意干萬愼思焉。自餘昔陸宣公旣貶。闔戶避謗。日集古方書而已。朱子少之曰。豈無經傳可以玩索討論。終不成和。這箇也不得理會。故朱子當先聖塑像腰膂斷絶。程氏之學嚴設禁防之時。請斬之章。發於侂胄之黨。趙子直,呂子約,蔡季通諸賢。相繼而死於目前。門人往往換面以赴擧。狎遊市肆。過門不入。以別其非黨。其可畏之勢。豈下於今日。而先生率徒講學。一如常日。門人悶之曰。先生有天生德於予之意。而無微服過宋之事。先生答曰。使某壁立萬仞。豈不爲吾道之光。畢竟一種人。不得以此殺害朱先生一隊。而吾道抵此賴之。更願明公深思此理。以晦翁遇遯後義諦自勉。晨昏之餘。便與同心朋友。或携卷相從。
或作書相寄。益講天下之義理。以至精密通透左右逢源之域。以待天意變動。世道淸明之幾。則隨其所遇。豈曰少補之哉。設或卒於不幸明夷之入地。此生不見登天之消息。在我者所講旣精。所存旣熟。則草澤相從之間。猶得以多傳種子。而終必有陽復之望矣。惜乎。如聖存諸人。昧此道理也。此事斷之。在台一得之愚。冀幸密察也。藉曰白馬東林。保不至有。此後栗翁之强聒。終似三閭之過於中庸。賈傅之傷於急迫。(朱子語)不敢爲贊謙父願之也。令胤才志夙成。頃當禍故。神閒氣定。事有條理。此遠器也。若連就聖存受業請益。使之用志不分。而積以歲月。則向後所就爲不可量矣。然亦須明公括囊。永矢愼不生事。乃可以語此。乞加盛念。頃嘗對渠有一說云。尊大人忠義大節。倫常大功。雖軒天地耀日月。但不曾致力學問。治心或疎而觀理不密。則尤翁所謂一事當理而一事不當理。今日好做而明日不好做。此又無已之憂也。藉使牽架彌縫。不至有大故破綻。而樂成人之美者。只取其大而略其細。亦只是漢,唐以下名卿之事耳。畢竟做三代人物不得。此爲可恨。願君穀似父行。而又學以開之。仍爲父子間知己。則豈惟足下達於斯
道之全體。尊丈年亦未及中身。可據此而大收桑楡之功矣。此事親之大節也。由是以𨓏。將見天地間正陽之氣。咸萃於君之一門矣。所說大意如此。未知渠今記存不忘否。幸以此紙示之而提醒焉。數年以來。情契益深。如范,馬兄弟。故無言不到。所謂將恐將懼。維予與女者。計亦俯諒也。平默頑縷不絶。節物又一變遷。痛苦窮天。益無視息之念。加以痁氣齒風。相繼侵攻。坐臥一鬼形。不學者便老而衰。理合如此矣。初夏再修先師行狀。已繕寫一通。可與同志共之。蚤晩撮以上聞。以請爵謚。采入國史。以示萬代。此爲可據。萬一時有可乘。台不可以不執其咎也。如白忠肅之於靜庵。至誠惓惓。非專出於師友之私。乃爲世道生民。不得不如是之切耳。台意以爲如何。今恨無書手紙地。不得寫去。當追後入覽也。尊先嘉陰先生墓文。面商未晩也。前書倉卒闕對。主臣主臣。滿腔襞積。非泓穎可悉者。不得不留俟促膝從頌。然以今事勢。促膝亦未易。奈何奈何。第祝爲時珍重。以副哀誠。荒迷不次謹疏。
別紙
台疏之出。目之爲賊者。其心路人所知。不足道也。其
或摘抉句語。目爲鄕暗而罵之。以助彼之口氣者。亦可寒心。夫以蜀犬越狵。爲非君子詞氣。則孟子以禽獸。斥楊墨。以鴂舌。斥許行。程子以禽獸不若。斥周行已。朱子以雄唱雌和羣吠四起。斥時輩。尤翁以狗尹。斥尹鑴。以犬豕。斥尹拯。農巖以當門之狗。斥李玄錫者。何也。以鬼神出後。爲非君子詞氣。則孟子率獸食人。作俑無後。土芥寇讎之類。此何等詞氣。程子先皇遺骨。聖體碎於巨石之下。其詞氣又如何。南冥疏敢以孤兒寡婦之語。上擬於君父慈殿之尊。而栗谷經筵日記。表章而無貶詞。何也。栗翁疏。殿下誅一妖僧。難於割肌。尤翁臺啓。士師執天子之父云云。其詞又何如也。(此皆指斥至尊。而言與今鬼神出後說。臣子家事輕重。又別矣。)是皆鄕暗之發而當得罪於今之君子乎。誠以君子。須是聽其言也厲。况衰世立脚。其言尤不得不激切。大承氣證。四君子湯。定不濟事也。此雖淺陋之見。不足掛齒。然向見抵省兄書。則台於此謗。似有瞿然之意。故畧此仰釋耳。又記程先生被謫。故人李邦直尹洛令都監來見。才見便請上轎。先生欲畧見叔母而不許。且莫知朝命云何。其用意可見也。押行至龍門。邦直遣人。贐銀百星。先生不受。旣歸。門人問何爲不受。先生
曰渠是時已與某不相知。豈可受也。此見聖賢克勤小物。辭受謹嚴之一端。雖顚沛造次。不曾放過。眞可爲萬世法也。因看名臣錄外集。漫書以呈。又按伊川之欲辭叔母。是贒孝君子之心。不能自已者。而晦翁顧致不滿之意。陳了翁聞命卽行。則便稱奇哉奇哉。尤翁耽羅之時。戛過高井。而不敢登拜沙溪先生之墓。其故何也。此須有精義存焉。不妨一番細講而示之也。
公元1876年
與崔贊謙。(丙子正月十一日。)
公元357年
三陽回泰之辰。依舊是內陰外陽。此何理也。此何運也。第不審侍餘台體珍重。平默頑命不絶。忍到終制。又値天地蔑貞。痛哭痛哭。時事至此。不審明公語默何居。向時台座欲杜門塞兌者。以無益於事。而徒致焚坑草薙之慘也。今日講和。事面又不同。分明是驅人類而納之禽獸之域也。且况六合腥羶。甘爲洋胡之倀鬼。而吾東一隅。尙保一點乾凈。是上九之碩果也。忽於今日。幷此見食。此至不忍言也。且午人一隊。猶知和好之爲悖。而滿朝西人。主張悖見。無一箇半箇倡言排之者。則是朱子所謂此邊無人。彼邊有人者也。和成之後。萬一午人一隊。挾其私親。荷戈而起。
爲聲罪之擧。則益不知至於何境矣。於斯時也。台座道理。恐不可括囊也。萬代瞻仰。在此一着。台其圖之。此中少友。亦作叫閽之擧。出位犯分之誅。有不暇恤也。百忙不蕆。餘在此友口陳。
公元1876年
與崔贊謙。(丙子二月十六日。)
明公樹立。何其偉耶。耽羅之返幾日。而又敢爲再渡絶海之擧耶。尤翁撰遼東伯碑曰。明天下之大義。立天下之大經。日月不墜則其氣不滅。山岳不頹則其節不泯。河海不渴則其功不虧。然則天之所以生將軍者。不但爲我東也。將爲天下萬世也。其撰石室碑曰。其身愈困而其道愈亨。是故。其亂愈甚而其治愈定。退之曰。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袵而言侏離矣。其信然矣。吾知百世之君子。當以此兩言斷明公矣。盖華西先師。闢洋於曩時者。其功如曲堗徙薪。明公斥和於今日者。其功如燋頭爛額。要之今天之下。只有先師與明公兩人耳。甚盛甚盛。若洪在龜等五十人。亦無愧爲主人邊人矣。彼謂倭而非洋者。豈足以瞞過尺童乎。服洋之服。駕洋之船。用洋之砲。是洋人而已。其可掩乎。除却他說。何日渡海而果能利涉否。連天漲海。蒸鬱之與居。蛇蝎之與曺。鳥言夷面之與羣。其
艱險倍百於耽羅。不知何以自聊。安居袵席。引領遠想。不禁丘子服之淚矣。雖然。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爲人類公憤私禱。出於眞誠者。與主和人一切相反。則必能感格神祗。而宣室之奉。庭闈之侍。自有其日矣。更願益講中庸。益安義命。戒三閭懷沙之轍。勵元城鐵漢之操。以副擧國之望。千萬厚幸。弟新免於喪。益切窮天之痛。且有此事以來。無子蹇之汶上。幼安之遼東。則中夜拊膺。只羡萇楚之無知也。惟是以明公切友。疏儒窩窟。積忤於當路不少。此則老去光華也。所怪者。朴別提逢人罵弟之言。太欠稱停。誠不料橫拗之至此也。撥忙作書。付送本宅。未知何日入徹也。餘伏望努力加飧。不備。
公元1877年
答崔贊謙。(丁丑五月。)
自台再渡滄海。前後伏承三度手緘。而蛇山鱷水。不見幾微色。是所云九死南荒。吾不恨者耶。甚盛甚盛。卽日夏令。更請圍中起居。神勞增重。弟自此以後。益悒悒無聊。仍與省友。携眷入嘉峽。得玉溪洞九曲。泉石幽絶。實朝宗皇壇山水之後庫也。世與我而相違。更不可提說。只如若干士友不成貌㨾者。又復自相分裂。不可救援。兼且素行不見重。誠意不能動。一
段衷赤。無地自明。世事皆然。尙復何望。只得杜門咋舌。與省友相携泓崢間。以終殘年而已。任贊善。奄忽云亡。此又何故。豈亦消長之一證耶。悲矣悲矣。後書縷縷。敬聞闕矣。所戒敢不自省。加克治之功也。但於是非轇轕。曲折多端處。雖以公心明見。參合兩邊說。仔細審覈。如訟官之兩造對辨。猶恐其輕信而誤斷。况偏聽一邊。惑於以方之欺。而徑定予奪於方寸之內。則豈得以無差乎。此則抱鄕士友之失。而賢胤年少氣輕。亦不免坐在裏許。以惑台聽者也。至於台座旣聞一邊說。則就弟而詳問其曲折可也。今遽將贒胤之說。而遙斷其是非之案。不亦太急乎。此所以來書云云。只爲郢書燕說之歸。而無補於實事也。愚意只是聖存改過自新。則自可帖然無事矣。但恐無此本領。狼毒文飾。反復變幻。依舊伎倆。則彼大同斥絶。亦非區區瑣力所能止也。縱使無絶。邂逅相見。一敍寒暄而已。文會輔仁之事。非復可望。則硬要調停。將安用之耶。別紙繁而不殺。切乞從容賜覽。他人縱不可回。若並台座聰明。一味顚倒。則尤非吉祥可願之事。故勞攘至此。此意幸蒙曲照否。時事無言。可也。只祝努力加飧。益安義命。不備謹謝。
別紙
公元357年
聖存事。今請劈初而言之。切乞毋主先入。毋惑一邊。仔細聽納而審處之。知人知言之際。恐不可不大故着力。爲其公私利害所關不細也。當疏儒自漢浦發行之時。省齋請以聖存爲疏首。而弟病此人剛褊自用。恐至僨事故不許。及省齋彊之。而座中會者。又無出此人右。故黽勉許之矣。(追後。聖存謂重丈以我定疏頭。而省齋意在從姪。發不悅之言云者。白地之誣也。)諸生心皆不悅。明日曉頭。力爭於省齋。而請以汝聖爲疏頭。省齋倉卒不及告弟。而勉從其請。(只此一事。而聖存平日積失朋友心可知。是皆自反處也。)聖存於是大慍。屢向省齋肆不遜語矣。乃至疏廳。汝聖携貳。而衆推思伯爲疏首。則益致不平之意矣。其後思伯一隊。見瞞於六條而失喜。則眞所謂七聖皆迷而聖存亦同失喜。無獨悟之迹。立異之說矣。至弟與省齋。聞而貽書。深責其見瞞。然後聖存與思伯一隊。方始悔悟。而聖存倡再擧之論。諸人以問可否。而弟與省齋以爲不可故止之。於是聖存懟氣益深。旣於鄙人多般吹覓。而於省齋則並攻其本源心術。而例皆傅會疑似。搆捏虛無諸人六條失喜之事。則厭然自處以無有。而只管歸罪於諸人。如抵書安城士友二紙。則辭氣
有同噫嘻痛矣之臺啓矣。其中論罪諸人數段說。又非諸人之說。乃此漢與省友之說。則名雖論罪諸人。而其意則有在矣。物論雖欲和平。得乎。弟以爲六條之出。設令聖存獨不被瞞。苟有士君子心量。定不肯屑屑自脫而專攻同輩。况始終同浴。十目所視。而追詆諸人之裸裎。是何心法耶。况於省友。又十年師事之地也。師實有過。諫之則可。詆之則不可。觀朱子責劉淳叟以陸門人。來攻陸氏於座。其義可見矣。况師本無過。而挾私憾以毁之可乎。台試思之。此二者果吉人之事乎。於是士友間。是非紛紜而起。則弟雖無似。僭居師友之席。豈忍默然越視乎。旣不可默然。則叱斥士友可乎。戒責聖存可乎。客夏來訪時。敢效責善攻闕之義。則開口弩眼。便是左遮右攔。自是擠人之辭。甚則如徐子融之咆哮。路德章之怨懟。明日七松亭(汝聖新垈。)之會。則益見其駭然矣。(於省友。發執贓之語。又發暗地尹拯之斥。)又明日訪至楊根。與金士綏李子善語。加一層橫拗。至於相絶之境。此六月事也。秋間聖存貽書弟。又遺錢緡助孫息婚需。弟卻之不受。答書戒勿復稱先生門人。致具眼者冷笑。此亦加激切之意。庶幾其瞿然回心於萬一耳。豈遽出於棄絶之意乎。其後安城
士友來發告絶之論。弟復戒之云。衛師之義固重。同輩朋友。亦豈忍輕絶。須至誠責善。反復之而不可焉。然後絶之未晩也。諸友然之。而柳伯賢洪思伯。各作長書。則聖存目之爲謗書絶書。狠怒日加。仍又自處以申生,匡章。而杜門不出。前後事狀。大略如此。無毫髮爽實矣。東南士友。凡從弟與省友遊者。無不相絶。而抱川,白川諸人。似皆先入文過之言。反以省齋爲有過人。諸人爲無狀人。此漢爲信譖人。不復相從如前。而朋黨之勢已成矣。孟子言子絶長者乎。長者絶子乎。眞先獲語也。台於此。若欲救之。須向德門諸人花山諸友。勸其祛蔽近之病。察五辟之偏。而講詞訟兩造之義。更向聖存分上。勸其躬自厚薄責人。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之意。亟令洗濯自新。圖惟厥終而已。不審明公。復以爲如何。支煩至此。悚仄悚仄。如曰未然不妨。更敎理到之言。不敢不從也。
公元1878年
答崔贊謙。(戊寅十月。)
臣民無祿。聖母禮陟。日月不居。玄宮已閉。罔極之痛。八域同情。况台故朝廷夙夜之臣。又値湘纍戀國之日。感事傷時。懷痛又當有倍焉。恨不得飛渡絶海。對顔相慰也。千里相望。見霜鴈南飛。欲作書
公元357年
繫足而不可得。珍函之出於季夏者。日者始獲奉展。惠州天上。音信之難通。如是矣。第今草木歸根。伏惟體履神相。穹溟閒寂。看閱何書。朱先生言少時見趙忠簡,李參政諸公在海上。門人親舊問訊不絶。如胡澹庵。日與知識。唱和往來。無所不道。而秦檜不能掩捕而殺之。蓋自有天也。據此而言。則陸宣公之只看古方書。宜被朱先生之所不滿也。但問訊唱和。猶屬閒漫事。如尤翁之前後在海上。編書講書。一如在家。矻矻不已者。正得涪州易傳之意。此區區所以終始爲贊謙願之也。年來劬業。可蒙示及其一二否。程先生曰泰山雖高矣。泰山頂上。不屬泰山。言道體無窮。而事功雖大。終有限量也。竊惟明公。向時之樹立。高出古人。民彜有賴。然終是事功之大者耳。倘於道體。有所欠闕。則恐他日遭値事變。未保其無窒礙做錯之患矣。及此無事之中。未衰之年。正好大故致力。使根本盛大。而受用不窮也。如何如何。僭易及此。不任悚仄。龍溪事。謂俟生還。畢聽敎誨而進退。此外誠無他道矣。但程子論孟子知言云。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雜處堂下衆人之中。則不能辨矣。台今要作堂上人。須加本源親切功夫。敎涵養積厚。義理
明熟。此心之內。不容有一點固我之累。而照理之際。不容有半毫疑似之蔽。然後乃可以庶幾矣。未前能如是實下功夫否。至祝至祝。來書所謂局外之人。其心術向背。豈本有邪。但不免身在堂下衆中。故中其毒而不悟。則論議紕繆。好惡顚倒。而遂至於邪耳。思伯之書。誠有太張皇之病。但如此張皇人。猶不悟說難之歎。自古而然。奈何奈何。且張皇固病也。然原初偏聽於彼推波助瀾者。獨非抱川士友之病乎。思伯憂其相率而陷溺。上書春府。備陳本末。庶幾有以救之。縱不得救他人。德門則因此。亦可以洞悉源委。而不至疑眩耳。盖亦不得已而發也。然本分之外。又未嘗一毫敷衍而添益也。乞更虛心諒察也。彼若但坐執心之太剛。發言之太峻。徑情失中。惹出是非之端。如今來諭。則此何至大故罪過也。雖犯大故罪過。及被師友誚責。便能自省而速改。則此中諸友。亦有人心。自當帖然矣。豈復有彼時之紛紛乎。顧乃不然。白晝乖剌。無復人理而巧爲文飾。反復瞞盡抱白之人。則省齋以下。救援不得之餘。烏得不引義棄絶乎。龍則萬牛難回。無可如何。而如花山數人。多年從吾與省齋遊。輕以虛名相加者。(先生門人之稱。)自此皆相疎絶久。
公元1873年
或爲人耳目。一歲一來者。黽勉一宿而還。只通寒暄而已。更無一半分講習之事。如前日相從時。抑雖德門。自此形迹。不能不頓異。而賢胤則其迹又著矣。念吾與台家。不但同鄕世居。而又三十年同門麗澤之舊也。自癸酉以後。則又所謂將恐將懼維予與女者也。馬,范所謂姓不同兄弟者。何以加此。(省友家亦然。)而今乃如是。此蘇季子所謂以忠信而得罪於王者也。中夜失睡。直欲死而無知也。似此曲折。台豈能知之。只願未溘之前。台得見蝎。因得以面訴衷赤。而百人所指。不病自斃。古有是語。則老漢之寄在陽界。恐無幾時。而時事去益罔極。宣室之奉。杳無期限。則只有抱恨而入地矣。夫何多言。弟見狀如杜德機耳。傳聞宅內一安。向來回祿。追得補葺外寢云矣。撥忙作謝。付之西面徐友家。盖聞其鄰漢有謫居島中者。通信爲易。而他處無復人便往來。且有開坼之慮故耳。如欲時賜德音。亦付是便爲宜。噫。尺紙萬緖。豈得一二。兩地一心。只有耿耿相照而已。餘祝努力加飧。慰此戀戀。謹奉謝。
公元1880年
與崔贊謙。(庚辰十一月十六日。)
平默精力。日就衰落。振刷不得。恐無以遂朝聞夕死
之願。奈何奈何。晨昏之餘。將一般經書。煞有事在否。念古之君子。始終一節。光明磊落。粹然無纖芥之疵。而爲功於天下後世者。其於經傳義理。必有素講而預養之者。非一日之襲取也。盖其講之也。不厭其仔細咀嚼。故充積之久。無疑似亂眞之患養之也。不厭其優柔涵泳。故事變之來。無勉强勞攘之苦。其或以資質之近而辦取一時之大節者。環顧其身。無此工夫則歷變履險。亦往往有蹉跌。而不可救者。前人之鑑。非止一二。故從前縷縷。猥陳忉怛之私矣。玆因咫尺之書。瀆請近業之如何。切乞舒究而有以辱敎之。幸甚。時事日聞所不聞。雖玩括囊之辭。而戒尙口之窮。吾知長歌之悲。反有甚於痛哭也。鬱陶之餘。適因南士之行。恭請起居。伏惟鑑納。
公元1881年
答崔贊謙。(辛巳二月。)
平默衰病頹惰。靡足記數。而過蒙台慈不棄。惓惓以衛武伯玉之晩工。見勖。雖不欲以我爲孩童之心。仰拒至意。而終覺僬僥千斤。恐不能承當。瞿忸罔喩。爲之柰何。第一息尙存。謹當勉其不逮。庶幾息黥補劓於萬一。更乞連賜德音。警策不已。以卒大惠。承示溫熟四子書。仰想鞭辟近裏。不以困窮拂欝有所放倒。
彌增執鞭之慕也。第其中精微中庸處。更好咀嚼出來。爲面前受用之地。而落落難合。不得商確。爲可恨恨耳。洪思伯。日者來見。數日講討而歸。其一心懇懇。在華夷人獸之辨。仍以所著土中說(華夷辨。)闢洋篇二稿。見示。讀之反復。令人胷膈爽然矣。雖然。此等說話。今天之下。向誰開口也。愚意只就巖底草樹。相與發明。以之自守。以之喩家人。以之喩同志朋友。使免隨衆陷溺。是眼前急務。雖程朱復生。斷當以此。爲第一義也。但千里江山。衣食日用之資。盡洩於尾閭之穴。血肉之軀。保活無路。不過如崖海舟中之大學耳。浩歎而已。又聞具生言。向讀宋書百選云。其已熟誦不忘否。先師言。此老平生得力。在理事相涵。心跡不判八箇字。此宜因其書求其實。而爲平生究竟法也。如何如何。比來讀書。覺得節義二字。是道學徹始徹終底物事。節義一分持守處。是道理一分保全處。節義一分虧欠處。是道理一分狼狽處。事無大小險夷而皆然矣。非必捐軀隕命。乃名爲節義也。此理望加理會。見今天下。惟台座一人。如泰山北斗。滿天地洋氛。爲一脉陽氣之所萃。百尺竿頭。不可不勉進一步也。賢胤亦須倍加策勵。俾不落下第二義。爲幸。楓山云
云。儘好儘好。早晩當通于章山矣。華西集。今方更整。分授各處。繕寫一本。來月似當成帙。少俟如何。原本塗乙竄注。大故胡亂。外人生眼。不可移寫矣。
公元1884年
答崔贊謙。(甲申五月三日。)
公元1873年
年前。伏聞割半之報。作狀以奉慰矣。今承二度書。無見領語。可知是殷沉也。自再入後。故國朋友。如隔異世。玆蒙洊問。意甚肫摯。雖於尋常人得之。銘感宜如何。况於台座乎。反復紙毛。可當拱璧。書出踰時。履玆端陽。台體更安否。伏惟兩宅尊人卲齡。哭克家之賢。而台座當萬分地頭。往來侍奉。維持凡百。山樵水釣。靡不親執。勞身焦思。不但原鴿之悲而已。拜書。不覺涕淚逬出。傷虎人情。不得不然。非但事契之厚也。雖然。萬事皆天。亦復奈何。今禍亂愈甚。而台之令名愈彰。嶺海之陬。婦孺樵牧。至今不忘。當此否運。旣負重名。又求全福。豈易得耶。只望厚加自愛。侍奉之餘。鄙事之隙。將一般書。沉潛玩索。益進伯玉晩功。以待否四有命之占。千萬之幸。累生。要以一葦抗洪流。妄之妄也。何足云云。二洪事。却强人意。誠不料聖明在上而陳歐死於東市也。今日士友之銷沮。何足恠也。雖霑朱門敎雨者。尙有懸鶉百結。過門不入者矣。尹
和靖諸公。大冬松栢。豈容易事乎。惟是省友辭持憲一疏。爲足以塞責。而却免曹鸞之誅。終是立國仁厚之驗也。聖存一隊。近狀如何。年來寂然無聞。欝陶不已。門下諸賢書。荷意良深。但病困之中。便駛。不得別書以謝。留俟續褫此紙示之如何。計亦曲恕也。渡海無可望。餘萬請期於九地已矣。不備。伏惟台照。謹奉謝。
公元1887年
答崔贊謙。(丁亥二月。)
某處受饋得失。台敎甚當。此見平日相知之驗也。柯友一團苦心。要令賤生。寡過於晩節。無他意也。只爲輕信少輩舌端。不知兩造詳審底道理。而遠外酌處之辭。或涉過當。且其間有外來行言。至於如此矣。此友滿室憂故。不得出門。其門下兩人。迭來宿宿。得其曲折而去。未知向後所見。又如何耳。其間雌黃。當初已入嘉相之耳。秘之不得矣。然此公心體平易。能諒出柯友衷赤。幸幸。
公元1888年
與崔贊謙。(戊子四月八日。)
平默頓首。間阻問信。憂戀又一倍矣。伏惟夏令。伊始哀體萬支。眷節一依。區區貢禱。平默比以柯老貳於先師之故。老病益添。不可支吾矣。盖義理至公。人見
公元1876年
易差。若師說實有差處。則門人弟子。追爲之更商。可補則補之。可正則正之。誰曰不可。若是心說。則名目之爲形而下。主宰妙用之爲形而上。擧全體而專言之。則爲人太極。隨其地頭。各有攸當者。彼此交盡。未見其偏廢矣。遺編炳炳。焉可誣也。此老忽自數年前。謂先師認物爲則。而近於釋氏之說。一切改舊。播之士友之間。其爲說大致同於洛下之論。又推尊老洲。爲羣言之折衷。盖先師所以被世儒之排擯者。正在於心說之不同也。兼且丙子辛巳以來。觝排洋胡。得罪時論者。皆出於先師之門下。故先師益被其睢盱。一脉陽氣。綿綿將絶。於是時也。門下高弟。負一世重望者。爲此乖剌。則非細憂也。故屢次往復。血誠警牖。而人微言輕。都不相入。至曰此心至公。此理至直。知之罪之。恭俟後世。則其斷斷自信可見矣。客秋訪至潭上。與聖存爲數日之會。鄙生手指雅言中以氣說心處。謂此老曰。師說如此其明白。而兄乃苦心血誠。驅之於認物爲則。何也。此老默然不答。少間。又復工訶。此實常情之所不料也。思伯聞而憂之。謂此老橫走。則先師之苦心發明者。直同捉蟹放水。作書切責。並及鄙生受餽之謗。而節節分疏。其詞氣之閒。傷於
凌厲。過於激切則有之矣。於是。汕之少輩。如得奇貨。長書詆罵思伯。無復餘地。而板谷之謗。亦沒稱停。比得此老書。殊無自省改愆之念。只示黽勉包容之意。彼此書牘。次第賜覽則可悉矣。盖自數年前。鄙生與此老。分朋各立之說。及頌譽此老詆斥此漢之說。狼藉都下。心竊怪之。未幾而有此葛藤。故或者疑此老用意於其閒。然此老平生汙不至此。豈可爲未至之測也。然而前頭之虞。則不可勝言矣。噫。今日儒家所恃者此人。而一朝如此。日夜哀痛。直欲速溘。哀侍有同學之故。且負山斗之望。其義恐須一二次致書。忠告而善道之。顗其開悟於萬一。不可坐視而不救。未知如何。鄙生則不復呶呶矣。二處唁疏及雅言。謹齎納矣。昏憒不備。
公元1888年
答崔贊謙。(戊子七月。)
柯事去益頭痛。凡人方寸。澄然無他。只要尋得一箇是。决去一箇非。然後可無文過遂非之累。而有改轍之望。不然。動不動。只管遮攔橫拗。人底喚做非。我底喚做是。何望其出塲耶。此老自年前。示同門諸公帖。至與鄙人。連紙累牘。一向絀先師而信老洲。節節符合於洛下之說。則是其苦心所在。一則主氣。二則主
氣。不可諱也。今被哀侍之切責。忽地變幻。謂南轅而得走胡之名。何其說之恍惚而不白直乎。神明者。此心之德。而所以爲一身之主也。中庸睿知。包四德物則。註慈孝之心當則。(混淪說。則父子爲物。慈孝之心爲則。分開說則心之氣爲物。所具之性爲則。不可以一槩斷也。)及答杜仁仲書。神者。理之發用。皆是理爲主之明證也。今執辨位正名之說。而一切屬氣。反以師說爲非。則此非主氣而何也。先師以氣說神。非止一處。皆辨位正名。是氣之說也。今曰無之何也。鄙人種種討出以證之。則視若不見。反譏鄙人以爲費力遷就。何也。旣以神明爲氣。而持師說則理之統腦。無復可尋。强名曰主宰妙用是理者。不過窮遁口給之辭也。旣言氣爲主。又言理爲主。則一心之內。二主分據。又未知孰爲正孰爲僭耶。是又不可以自解矣。其與鄙人書。至曰師說本與經傳不同。又曰。自有所見。不欲苟同於先儒。(指程朱)是又誣先師。爲背馳千古聖賢。別立門戶。而犯吳楚僭王之誅者也。此豈所忍聞乎。始終悖繆如此。方寸之所存。末梢之如何。有不可知。苦痛苦痛。
別紙
哀於柯。承欲再效忠告之友道。甚善甚善。未知其閒
已構草否。生亦具答書及別紙。以俟的便。伹恐徒爲强聒而積忤於諸人耳。如此不得力。則任渠如何。甲管塞兌。無他道理矣。仍竊惟念。聖人言忠告而善道。不可則止。道理合當如此。追檢吾輩所告。非不忠也。恨其失善道之實耳。此非細事也。盖哀侍之疏。思伯之書。俱有是病。生則其病尤甚。辭不別白。指不分明。非善道也。支蔓疎漏。授人罅隙。非善道也。辭令僅就。無激切懇惻之誠意足以感動得人。非善道也。激切之過而傷於急迫。適致違忤而已。亦非善道也。似此非可以全然責彼。而面前草創。恐復犯此。無行人東里之助。咄歎咄歎。切乞於此。十分詳審。如何如何。
公元1889年
與崔贊謙。(己丑九月。)
公元1881年
伏惟菊秋。台體興居萬穆。生㱡㱡如曩日矣。柯友畢竟入山益深。老懷耿耿。不可排遣耳。佳令當此陽九。有志古禮。以初十日設飮禮。甚善意也。愚賤之人。不尊不信。閭里庸孺。皆得易侮。鞭打不起。固其所也。若自貴顯家。讀書講禮。倡鄕人則其效。豈淺淺哉。宛然是復亨消息也。萬乞入思。趁期賁趾。脫屨燕飮之暇。詳說此理。因勸其休官林居。公私無擾之日。細講天下之義理。以紹先正之傳。則台之一入此山。非但爲
一僎之備員也。如何如何。僭易及此。主臣主臣。不蕆。
公元1890年
答崔贊謙。(庚寅閏二月十五日。)
公元1881年
梁生便寵問。慰荷僕僕。恨病昏甚。回便闕不奉謝。至今悚缺。履玆淸明。台候萬穆。宅內一㨾未。水流花發。春色依舊。人事奈何不然耶。賤疾如印一板。只得以此入地耳。先師全集。承已了得五冊子。幸甚幸甚。心說。彼豈有他心。恐只爲方寸。本無實見。遂生泣歧之念。師說首尾。未能細檢。率爾主張。而及門之士。學不足以補聰救過。敢於阿好伐異以至此耳。比來春川士人。爲洪聞叔籍沒家產後。思伯亦蕩敗。闔門阽於死亡。發文士林。爲救活之地。李孟一適來此。袖之而去。似在龍溪書社矣。閒得入覽否。聞叔之事。天下之至寃也。殉道之實。擧國之所誦也。伸雪崇報。固不可以時月望也。今闔門。朝夕轉壑。而名爲士類。不爲之惻然動心。相與出力。爲塵合成山之勢以救之。則其與邦彥,南仲輩。相去何以尺寸乎。入覽之日。乞垂深思。煞用心力。亦皷幣救蝕之一事也。如何如何。力疾追謝。胡寫不成樣。伏祈恕諒。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