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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洲集卷之十 (自动笺注)
玄洲集卷之十
 祭文
  
祭仁嬪金氏
公元1596年
維年月日
女壻某官某
謹以淸酌庶品
奠之于卒仁嬪金氏靈筵
哭而告之曰。
粤在丙申歲
初謁先王行宮
至今十有八年矣。
先王陟方哭之纔六歲
而又哭嬪。
今無報恩地矣。
吁慟矣。
嬪之服闋
而居于第也。
時造焉問之。
則曰未亡人
尙康矣。
又曰。
所不死者
爲兒耳女耳孫都尉在耳
煦煦然與之語。
侃侃猶在耳。
昨日焉。
豈料夫耄耄尙遠
一疾遽革。
杯圈未撤。
卷衣已復。
窀穸之期。
日以逾蹙矣。
孰謂幽堂之誌。
乃出於此手乎。
諸孤之托。
卽不敢辭
懿德邵聲。
寧敢遺墜
昭昭有知
鑑於斯也。
尙饗
冊封後。
仁嬪私廟
親祭祭文
余小子
休烈是承。
塞望敦迫
深淵氷。
萬里明見
寵綏斯溢。
顯冊光臨
子衣安吉
臣工抃賀
宗祧式綿。
敢自有。
歸之祖先
緬惟提抱
幾蒙含飴
諭義訓。
靡日不追。
卽慶興慕
冞增惻楚
齋心肅事。
庶格于俎。
京畿觀察使海峯公文
公元1623年
維天啓三年五月日。
京畿觀察使海峯洪公。
卒于第。
六月庚申朔二十七日丙戌
友人海平尹新之
謹備酒果之奠。
祭于柩所。
哭而告之曰。
嗚呼
公年七十八十九十百年而後終。
其終也。
人猶惜之。
今年纔五十有一。
而未究厥施。
中途摧折乎。
已矣不復能爲國家借公於天矣。
造物者生公
有意耶。
無意耶。
公之天賦
氷壺大鏞
爲時賢。
公之文章
珠藏玉府
示世模楷
志氣昂然
將相器。
如令姸蚩
當爲金背
若使禍亂
當作干將
公之自期
人之期公。
何如也。
而官止於斯
壽止於斯也耶
嗚呼痛矣
早年釋褐
亦甞歷敭淸顯
盛之玉堂矣。
行行正直
秉論不回
一世士類推重
曁乎昏濁之世。
徊翔郡邑
引身遠咎。
未甞一日安於朝廷之上矣。
屬玆眞主改紀。
登髦羅俊。
大用於世。
而忽遇陰陽之冦。
奄至溘然
彼蒼不憖。
遽奪之速耶。
嗚呼慟矣。
少與季父驩。
余少公十年
不及與公遊。
而每從季父
覿公之容。
魁梧奇偉人也。
貌而知德之厚。
心慕之者久矣。
逮公女之歸于我子也。
朝暮遇而莫逆
味蔗通瓴。
遂與之忘年
其嗜善而心寧。
味道而守確。
瞷之熟矣。
公歿之夕。
無甔石之儲。
棺櫬之資。
悉藉朋友之救。
而震客知慚暮夜之遺。
死而黔妻不願斜被之餘。
公其無愧古人矣。
世之所覩者。
電光石烟
而其不朽者。
高山大川
所謂不歿者其人。
非耶。
所可慟者。
堂有夜哭
公其忍去此而何之。
東西之者
助之哭焉。
况於余乎。
余素多病。
髮且種種
末照易頹。
所獲能復幾許
天地逆旅
同爲大夢
猶且噭噭然哭公。
悲夫悲夫
尙饗
儀賓府諸堂上晉安尉文
維年月日
某官某等。
謹以淸酌庶羞
敬奠于卒晉安柳公之靈。
惟靈馨德天禀
冲和性成。
移孝爲忠
乃及友生
良志是率。
吉德斯蹈。
純誠內植
秉質矯矯
博涉風騷
優游文藝
誰謂及壯。
昊天降厲。
拖紳遽聞。
賵贈俄隨。
命之不遐。
孰不悽悲。
某等倚玉多年
吹竽混聲。
非因僚婭。
廼弟廼兄
幽顯忽異。
寤言在耳
琴軫雍門
歌誦蒿里
永思存沒
心焉摧剝
塋封旣開。
遠日已迫。
托此菲薄
少留逝者。
臨觴拜訣。
有隕如瀉。
嗚呼哀哉
尙饗
晉安柳公美文
公元1619年
維萬曆四十七年歲次己未九月庚辰朔二十五日乙巳
玄洲尹新之
淸酤時羞之奠。
奠于亡友君美
柩所。
哭之曰。
嗚呼
君美逝乎。
眞耶非耶。
公逝之前數日。
偕申君奭訪我。
執酌談論
偉然壯夫也。
今遽死而結衾盖棺。
呼之不應耶。
世之暴戾恣睢
安樂白頭而死。
公今夭厄。
無嗣耶。
莊周之言曰。
人之君子
天之小人
天之讐善人
而佑不肖
余於君美之夭。
而益驗之矣。
嗚呼痛矣
公少余十有三年。
視余猶兄。
與之居。
終日冲然忘形
觀其枵然之量。
廓爾之宇。
孝友天與
餙以儒書
率良蹈德
無愧屋漏者。
求之古人
未易得。
中道夭閼
於是而已
豈非仁義速咎
正直召災者耶。
嗚呼痛矣
雖然無憾矣。
公之在也。
父母曰孝矣。
親戚曰睦矣。
朋友知公者。
稱公信義人
以至身歿之日。
士之識與不識
咸爲公惜。
吏卒服習公者。
皆爲公抆涕而無怨言矣。
義形於中。
洽其譽處
然則公之一日優游
是亦黃耉
其視皤皤而童。
赫赫而辱。
己視有餘
人視不足者。
奚啻萬萬乎。
所慟者。
偏親哭于堂。
妻躃于室。
弱弟號咷於柩前。
東西者助之哭焉。
朋知乎。
臨君之門。
轝駕矣。
丹祧翩然
挽翣列矣。
隣里門墻而涕出矣。
賓客縞衣冠。
進而哭送矣。
嗟夫脩欣短戚。
固人之情。
孰知百年之後
土均掩。
狸穴而蟻吶。
纍纍頹丘焉。
於斯時也。
誰愚誰智。
孰短孰長。
琴張孟子反
所以桑戶喪而編曲皷琴而歌者也。
余又奚悲。
余又奚悲。
尙饗
祭贈右議政公文(代家君作)
維年月日
參贊右議政鄭公。
卒于第。
二月某日。
友人某官某
謹以酒果之奠。
奠于柩所。
爲文而哭之曰。
嗚呼
寄也並世
其豈偶然
歸不我謀
棄我若捐。
繄我與公。
聲氣相求
有疑交質
有趣卽侔。
居平處亂
靡不相依
公耕廣陵
余錮郊扉
漢水其間
一衣帶。
逮玆彈冠
逢時之泰。
子道長。
天或有意
忽然降厲。
胡嗇其施。
嗚呼痛哉。
儲胥拉然
梁棟砉然
大化旣還。
誰叩之天。
顧余蹇鈍
糠粃居前。
非公之愛。
曷與繩愆
頹景零丁
所獲能幾。
皦皦哭公。
詎寫哀偯。
祭完平李相國文(代家君作)
嗚呼
昔我先君遭時震蕩
首膺大拜
後四年。
公繼入相府。
聯席之懽。
當時瞻仰廟朝
已知有老成宿德矣。
不謂孤露餘生。
復遭盛際
忝此匪據。
同升諸公
比肩而立於朝。
卽公五拜之年也。
公之生。
後先君十五年。
不肖之生。
後公十七年。
公登鼎司
首尾四十年。
與人父子同列
豈非人世罕覯者哉。
公之德卲年尊
於是焉可見矣。
不敢以僚席自居
事之惟謹
倚玉吹竽
實多帲幪
曁公之退休也。
朝右若空。
藐然如失。
雖欲遵何約束。
而未致寧一之效。
大廈垂傾。
力未支撑
負乘之憂。
奚但血指而已也。
豈料夫山頹棟傾。
永失蓍龜
後生小子
於何考德。
嗚呼慟矣。
身瘠道腴
已而厚公。
進退出處
唯義是視。
淸名大節
砥柱頹波
竟贊中興新化
名與大東俱存。
簡策昭昭
寧容更贅。
嗚呼尙饗
平城申相國
公元1643年
癸未四月甲子朔十四日丁巳
繕工提調綏祿大夫尹新之
率本監僉正李井男等。
謹以淸酌庶羞之奠。
敬祭于卒提調議政平城府院君申公之靈。
靈山精英
名將世家
補天浴日
功莫與加。
惟簡在聖。
衆望攸傾。
釋甲下壇。
鼎調羹。
虎豹在山。
國有長城
艱虞溢目
何奪我楊。
拖紳遽聞。
賵贈逾常
棺輸東園
出御箱。
於公卽榮。
朝右若空。
睠玆郞掾。
服習于公。
啣哀戀德。
實由其衷。
矧惟新之
遇公成童
逮至聖朝
俱被恩隆
比肩聯席
十年
義雖僚好。
骨肉然。
憐我痼病
屢助藥物
晤言如昨。
曾未數月。
白首相失。
攀慟莫及
塋封旣卜。
遠日將迫。
托此菲薄
庶冀歆格。
尙饗
淸陰先生
尹某。
病在床席
廢絶人事。
伏聞近故左議政淸陰先生大葬
有日
謹遣孫兒世蕃。
齎酒果之奠。
奠于柩前。
東望再拜哭而言曰。
嗚呼
先生立身礪節。
自有本末
小子何述焉。
孝友之行。
氷蘗之操。
文章道德
焯乎在人耳目
小子何稱焉。
直道事君。
剛膓疾惡
難進易退
抵死不悔。
逡廵要路
却步於鼎軸。
未甞一日安於朝廷之上。
退而居貞
若將終身
此皆先生所自得。
朝野之所想望
小子何贅焉。
昔我先君
引疾遜位
先生請以自代。
辭大略。
剛方正直
伏節死義
宜爲大用等語。
先生不稱旨退。
一時羣小媢嫉者。
睥睨竊笑
幷與先子而嗛之。
王覽嘉納
而特未大拜
逮至丙子。
遭時板蕩
匹馬赴難
抗義斥和。
裂書痛哭
廷爭益確。
羣議已决。
無可爲者。
不食八日
吭息莫絶。
天將先生
增益其苦。
先生精忠大節
畢露中國
使天下海內之人。
曉然皆見。
而爲千萬世程法者耶。
旣而事定。
奸細行訐。
先生不免北行矣。
北窖咽雪。
星霜四閱。
而其志益烈。
軍前䝱拜。
劒戟交頸
而終不少屈。
同行諸臣。
駭汗如瀉。
面無人色
或有扶腋勸拜者。
先生
神色自若
恬然而笑。
頹然欹卧。
傲睨不動。
回視諸臣。
膝已穿矣。
額塌地無數矣。
華夷聳觀舚舌。
虎豹屛息斂牙。
終不敢加害
噫。
先生之欲殺身成仁
捨生取義
毁魄全天
要以自靖于心者。
已有素定矣。
古稱爵祿可辭。
白刃可蹈者。
其在先生矣。
文山不死。
屬國歸漢。
天地神祗
昭布捍衛
人力能爲者。
天下所稀聞。
古今未有也。
萬死歸來
顔貌不改。
都人士庶。
望若祥麟瑞鳳之降。
後者排前。
旁者捷出。
爭先覩之爲快。
徑還舊棲。
不言其時事。
先王嘉之
進宅百揆
恨其晩也。
嗣聖繼述
信若蓍龜
有懷必陳。
多所匡救
晩際遭遇
亦可謂矣。
雖因討逆赴哀
前後勉出。
而久於位。
非志也。
先生年已大耋
豈與年少後輩
比肩進退
有所展布其萬一乎。
釋位歸山
世念已絶。
溪石室。
先後節義
萃于一家
輝映宇宙
猗歟偉哉。
身雖退藏
士林咸仰。
庶幾有望者。
先生精力不衰
君子有所矜式
小人有所忌憚
豈料大化有限
靳乎九袠
不及袒割泮宮哉。
眇余通家小子
幸及同世。
親炙最久。
朗鑑存愚。
薰沐實多。
二陵祗役
追陪後塵
有唱斯和
珠璣滿卷。
追惟平素
感念不忘。
屬玆泰山
木之傾頹
公私之慟。
自倍凡情
而衰疾嬰身。
後於同朝畢至之喪。
懷痛窮天
有淚盈襟。
天寶林。
神理流行
尙冀俯格。
嗚呼尙饗
孫兒
維年月日
祖父老病貼床。
使汝嫡兄。
酒果
告汝進士柩所曰。
嗚呼
汝胡至斯。
汝胡至斯。
汝年四十五十六十而歿。
其歿也。
人猶痛惜
孰謂以汝純潔之才。
年未弱冠
遽去吾而先逝耶。
念我平生行事
無不可對人言者。
有何獲戾于天。
禍殃之慘。
乃至此極。
得無惡積前生
酷受今世報應耶。
我有五男一女
多幼夭。
二男育。
榮顯于朝。
臨老剋盡。
窮獨餘生。
來日無多
汝父一塊肉
唯汝在耳
汝之所以保嗇自重
慰此老懷者。
何如也。
而今遽至斯。
使我抱此無涯之悲耶。
慟矣慟矣。
曩汝幼失父母
孑孑孤影
唯汝嫡母老夫是依
幸而成長
夙好文藝
詞藻遒逸
十五登蓮榜。
吾懼汝不多年
而又鑠大科
十八遭嫡母喪。
居廬執禮
再朞
毁而滅性
無非汝介性固滯
執迷不回
胃氣內敗
風寒外乘。
心火大熾。
病遂以劇。
非我不言
汝實不從
汝之始病也。
吾謂汝曰。
汝父猶有螟蛉繼嗣
汝母抔土
欲托之誰。
之子四歲
安可冀其成立耶。
喪禮雖重。
老我尙在
寧無降情殺禮乎。
遂強之
肉汁
汝縱勉從。
伏而不言
涔涔下。
反席嘔逆而出之。
如是數矣
自是余亦不得強焉。
嗚呼
是豈欲必死而然耶。
嗚呼已矣
醫技不良
投藥失宜
而促之亡耶。
造化前定
脩短難逃
而人莫之爲耶。
將老夫奇窮
一子一孫
不得在目前耶。
抑汝父謬信庸師。
遷兆失地
禍敗連仍而然耶。
嗚呼慟哉。
朔山纍纍
無足可葬。
十年之間。
四喪連出。
人丁將絶。
遷厝之計。
已定於長湍。
而山運連歲不合
此事恐未易就。
欲先葬汝於長湍。
而湍亦孤墳
年運不吉
則猶夫前也
况此深冬嚴沍。
水陸氷路。
送汝無力
日今人心洶懼
朝不保夕
淹延時日
恐致後悔
姑就楮子島汝祖母舊壙之傍葬焉。
其爲弱妻孱婢。
往來省掃。
則雖甚便近
而恐違汝首丘志願
中夜念及。
我心怛然
雖然江山秀偉
宅兆向陽
神理宜安。
異日團聚一山
不能歲月期。
而人之神。
如水在地中。
無所往而不在
馭風流行
一瞬千里
死而有知
無遠近。
如其無知
萬事茫茫
嗚呼哀哉
嗚呼哀哉
祭金判書文
公元1536年
丙申三月庚辰朔初六日乙酉
海平尹某。
謹以淸酤潔脯之奠。
孫兒世興。
哭于近故政府左參贊
公元1535年
竹所夫子靈筵曰。
嗚呼
公之姊。
卽我之嫂。
公少我伯氏一歲
少公二歲
三世交誼
情踰骨肉
及此衰老
公健而我病。
公常憐我病蟄。
暫阻卽便相求
寧有取於我哉。
直見其愛甚故。
然每謂異日公先哭我。
豈料今日我先哭公耶。
公無子而有子。
我有子而無子。
老爲窮獨之人。
如我薄相
尙延餘喘。
又復欲見何等苦况
何許世變耶。
仰觀俯察
我心如焚。
公今歸卧
神遊玉虗
俯視塵寰
愍然後死者之尙滯艱危世界
浮沉苦海
畢竟稅駕所耳。
去冬
公示都錄一卷
要余小叙
余於病枕上
草草復之。
略及公平素矣。
至於公之居家也。
移孝爲忠
友于同氣
施及朋友
一以誠意相孚
立朝也。
抗䟽奸兇懾魄。
按節逆黨散落
不畏羣小陰中
不避廟堂嗔責
之人也。
寧復得見於今世乎。
吁慟矣。
公之絶筆
在我壁上
朝暮相對
一唱一悲
顧我筋力已盡。
來日無多
其唱而悲者。
能復幾時
他年十洲三島
馭風追隨
其樂無窮期矣。
人世此別。
只是一夢頃耳。
唯以病躬。
難以自力
不得憑棺執役
不得撫墳盡哀
是爲愴悢
嗚呼尙饗
玄洲集卷之十
 雜著
  
捕蚤說
宴超翁廬于坡垌。
茅盖藁壁。
上雨傍風。
幃以避蚊也。
葦簾以遮明也。
土床木枕
藉草坐卧
塞兌閉眼
世相忘。
悲憂憤悱
猶可自遣
其最所不堪者。
地産蚤寔繁。
其種吮人血以飽其肚。
性又善跳。
得以捕。
不勝痒。
自捕之。
昏翳
拘攣
移時窺捕。
竟未能得其跳梁者。
一虫
色貌小大
類蚤而不能跳。
熟視之。
以爲蚤也。
盡氣力而指揉之。
喜曰是甞吮我而肥者。
不能跳。
入吾手矣。
羣蚤欺我老無力
而虐我甚。
我今置之法矣。
殺一蚤而羣蚤伏矣。
傍有客。
睨而笑之曰。
子之政亦迂暗矣。
翁曰。
何謂也。
客曰。
子如患蚤。
何不潔子之心。
凈子之室。
油壁粉牖。
光明洞澈
使昏濁之氣。
得以容。
則蚤於吾何有
今子自強不得
淸明都喪。
志氣昏惰
草莾連門而不鋤。
塵垢滿室而不掃。
虫穢之窠。
陰邪之藪。
小而蚊蝱附之。
大而蛇虺聚焉。
剝床之患。
不日而至矣。
子乃瞋目不見丘山
鑑物而不辨眞僞
反欲察秋毫之末
善惡之分。
嘐嘐然聖。
竊竊然知。
以爲物莫我逃也。
殊不知傍觀竊笑
猶且屑屑蚤虱爲患
手戰目眩
憊心疲精。
遺毒種而失捕。
得弱虫而揉之。
迺曰是
甞吮我。
而飽不能跳。
施法於虫。
甘心焉。
姦黠免。
無辜罹矣。
雖戮蚤。
而羣蚤不伏
矧今戮虫。
而曰可以伏蚤者。
不幾於舛刑。
而欲振頹綱者乎。
駭然而驚。
拭目而視。
果非蚤也。
虫也。
翁惄如有失。
不寧久之
乃扶起而謝客曰。
吾耗老且病。
有是矣夫。
微客之言。
吾終不悟矣。
蚤有毒人之性。
而以善跳而藏其身。
無害於人者。
而以懦弱而厄於非罪
是我昏不能察。
而自以爲明也。
而後吾知戒矣。
爲國家者。
亦能以我爲戒則幾矣。
遂書其事。
爲捕蚤說以自警焉。
擊蛇者說
超翁寓居郊野
晝寢
忽聞田洫小逕
叫呼痛楚聲。
少頃繼有擊蛇狀。
起而問之。
驛吏張成
趣之小子也。
進而語之曰。
田間草逕
蛇虺之窟。
謹避之而已。
胡乃妄觸其毒。
自傷吾身。
而終至害物爲。
小童對曰此地産蛇三種
一在白楡下。
火色聲雄。
其狀猜險
一在靑松下。
硬瘦而長。
其狀奸邪
一在李樹下
面白而靑。
性毒而黠。
身上有文。
尤善藏其身。
見幾出沒
必走還其穴。
人莫得以害之。
村人之由此逕者何限
強者則蛇必避而不犯
弱者則必螫而傷之。
若人之看
冷熱者。
昨夕。
螫我老父
呻吟在床。
今日
又螫小子
一擧吻而毒害父子
是豈無天殃者耶。
小子忍痛追擊
得已也。
他日盡殺乃已。
以快吾志焉。
翁聞而嘆曰。
有是哉。
人亦有甚於蛇者。
吾於蛇何誅。
三蛇雖除。
亦豈無他種兩頭二口害人成性者耶。
其可盡誅乎。
爾姑置之。
以待陰誅可也。
小童拜而退。
斂就堂記重刻
公元1579年
萬曆己卯
王父梧陰文靖公
塩州
搆堂。
扁以斂就。
季王月汀文貞公
居守松都
往來省覲
作是記。
揭于壁間。
後之行過是府者。
莫不艶而敬慕
想見其時鸞鳳遠引
聯翩二府
唯以板輿甘旨之奉爲樂
絶無幾微在外之色。
信乎人世間希覯事哉。
壬辰之亂。
三板之城不陷。
平遠堂題咏
依舊在壁。
獨此堂扁記。
軼而無存。
豈其間莅是府者。
或有椎少文
不知斯文盛事
任其偸失耶。
可慨也。
玆敢更寫本記。
以俟尙賢好古君子
重刻而揭焉。
甲午春
不肖新之
識。
破睡雜記
伯氏曾按嶺東節
廵到江陵
有小妓後飛燕者。
而且藝。
題贈一絶
俾歌以侑酒
其詩曰。
澄江一色淨如
練。
客子登臨興不淺
終古江陵麗州
佳人出後飛燕
好事傳誦
洛下
澤堂李汝固。
和步其韻。
遆送之。
詩曰。
江陵兒女如練
荳蔻梢頭春意淺。
只恐他日使華歸。
東飛伯勞西飛燕。
余於昔年
以姜,王兩學士迎慰使。
安州百祥樓。
窓壁隙紙。
有題絶句一首
曰雲學別愁黯黯
同行客去悠悠
高樓不覺朱炎熱。
窓外蕭蕭似秋
讀之使人神骨淸爽
反而自揆。
不覺匙箸也。
沉吟不釋
未敢攀和
猶未知爲何人所題也。
方外人時哉來訪
詢以其詩。
則曰此卽昔日鶴谷都司
迎慰時所爲也。
然後始知爲洪相國咳唾也。
隋珠崑玉
逾寡逾珍。
可敬也。
還到秀山
夜卧吟誦
乃題一絶窓壁
效顰焉。
此乃眼前有景道不得
崔顥題詩在上頭之意也。
其絶曰。
同行客挽難住
山似佳人有情
殘燭五更羅幌冷。
滿林風雨秋聲
音響雖似髣髴
精神氣力
不及也。
詩可易言乎。
哉。
石洲鄭松江墓。
有詩曰。
空山水落蕭蕭
相國風流寂寥
惆悵一杯難更進。
昔年歌曲卽今朝。
東岳聞女卽(一作郞)唱松江美人歌。
有詩曰。
江頭誰唱美
人詞。
正是孤舟月落時。
惆悵戀君無限意。
世間唯有女郞知。
一時傳誦膾炙
以爲敵手棊。
音調暢麗。
有言不盡之意。
則洲不如岳也。
詩當以此爲準。
觀此二詩
亦可以見其人之窮達也。
弼雲相公
罷歸來。
一女人。
橫過馬前
前導呵禁推擠仆于地。
相公還家
戒責奴僕曰。
我在相位
一物不得其所
我之耻也。
使行路之人。
擠仆于地。
甚是不宜
汝輩謹飭
復爾也。
有頃
女人趕到升前丘。
發惡大叱曰。
頭白老物
縱奴作弊
使行路人顚仆
汝爲相國
有益國家何事
而作此威勢乎。
汝罪可竄。
此外詬辱
無所不至
相公若不聞。
奴僕皆深藏不出頭
適有座客聞而駭之。
問於相公曰。
彼女所辱者。
指何人耶。
相公徐而笑曰。
頭白老物
非我而誰。
客曰。
何不使驅而去之。
任其狼藉乎。
公曰。
我僕先失。
彼女詬辱宜矣。
聽其盡意叱辱
以攄其憤而去。
方爲得矣。
不許驅去。
人果終日罵詈後乃去。
聞者以爲頗有大臣局量
近有一議政
臨路傍。
醉奴曳下女人於馬上
因致闘閧。
女人高聲發惡
多發悖慢之言云。
議政以爲作亂門庭
結縛一行男女七名
枷鎖嚴囚。
目以大臣作亂
酷刑三次
骨碎髓出。
此乃議
公元1612年
亡友家寒食祭奴僕也。
亡友之妻。
呈單哀乞而不聽
一家男女七名
一時收繫重刑者。
亂逆之外。
亦古未有之事。
足以觀世變也。
其視弼雲公之事。
何如耶。
宣廟朝去今未四十年
人心世道
至如此。
唯以氣勢相加。
無復士大夫之貌㨾者。
以此一事推之。
何所不至
宣祖朝。
有一貪墨宰。
大起第宅崇仁門內
窮極奢麗
亭榭別堂。
羅絡山顚
移民家。
奇花恠石
窮搜悉取。
以粧池㙜
至於四五丈眞老松
亦皆車載運植。
無不活者。
人畏其虐焰
莫有阻者。
城中郊外家所有。
殆盡焉。
李相國恒福於朝堂會坐。
每爲閑說話。
謂其宰曰。
公有花石癖云。
吾家
極品假山
朝而雲霧生焉。
雨後虹霓立焉。
纏縛石角
澗壑冷冷然有水。
眞天下之至寶
然吾朝暮尋常見之。
不知其味。
恨不遇具眼之主也。
其宰聞而欲之。
不覺之前於席也。
相國曰。
公如嗜之。
亦何靳也。
其宰喜甚
再三稱謝
翌日使人來曰。
蒙許恠石
願得取來。
相國報曰。
更思之。
世傳舊物
不可與人
是用次且
其宰渴甚。
躬詣申請曰。
曩旣許我矣。
何可食言
相國甚有慳色。
輕發於口。
方此悔之。
恐難副也。
其宰尤急。
踵門
一見
如是者七八日。
無少懈。
相國沉吟良久曰。
來玩好。
一朝畀人。
人謂我何。
獨恨業已許。
駟不及舌
任君取。
第有許多人力
方可運致。
其宰大喜
連聲謝曰。
此則吾當辦也。
明日盡括京江牛車與夫。
各司下卒四五十人
來請運石。
相國招入押領者。
瞪目指示南山蚕頭曰。
此吾恠石也。
旣許相贈。
力可輸去。
爾爲之。
其人空返。
具道其言。
方知見欺
大慙恚。
他日公會
進曰。
相公何欺人若是
蹙頞正色曰。
吾旣備言之。
非我欺公。
公自不覺耳。
其宰默然無以應。
李相國雅善謔。
而見其無厭
有寓於遂取武庫之義也。
不可以不記。
以傳於後也。
其宰洪其姓。
汝諄其名。
故吏世云。
公元1641年
崇禎辛巳秋七月二十三日夜
至一處。
墻垣繚繞
殿宇崢嶸
後苑寬敞
佳木瓏。
有似離宮別舘者。
而閴無人跡
周覽纔畢
有人來報
宣祖大王降臨云。
驚惶踧踖
出待于大門之外。
俯伏路左。
以俟車駕
俄而擡首仰見。
紅雲引路
仙仗儼臨。
天童十數人
紫衣玄幘。
陪衛步輦
空中苒苒而下
御殿堂。
屛息鞠躬
入內庭。
先王下視
慰唁之色。
引入殿內。
稽首拜謁
仰瞻天表
宛然昔日
龍顔
不覺伏以流涕
玉音弘亮
天語丁寧
多少下問
臣亦悉對。
有頃敎曰。
不可久留
予將返矣。
宮後
當有恩錫
拜謝先出。
至數十步許。
斷岸陡絶。
駐輦岸上
俯視碧海無際
波濤洶湧
將及動駕
紫簫隱隱
天風颯颯
爽氣侵人。
倐然驚覺
夜已四皷下矣。
下問仰對之說。
歷歷盡記。
而病裡精神昏耗
天明之後
不能記憶
盖欲不使天語
落于塵間者耶。
追惟昔年恩渥
沒齒難忘
臣而不能從死
白首人間
飽更許多險恠事。
但有老淚潸潸
稽顙書而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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