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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湖遗稿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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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湖遗稿卷之三
 附录
  
梨湖遗稿卷之三 第 26H 页
言行录
公儿时善舞。尤喜舞剑。凡邻家置酒张乐。辄造其门。直前起舞。无所顾忌。人皆以英气目之。
公七岁。始学文字。必整衣束带。端坐以读之。言动行止。与凡儿不同。其在父兄长者之侧。应对进退。如有规模。其戏嬉。口不出恶言。或有诟辱者。亦不与之校。见者皆嗟异之。一日与邻儿同学。忽悄然默坐。良久发叹曰。世无可为事。盖其志气异凡。自儿时已然也。
公才性聪明。初就外傅。受通史诸书日数十行。虽不多读遍数。翌日能成诵。其傅叹曰。他日能成巨儒者。必此儿也。其家本以治财为业。公欲从事文学。日以简编笔墨为事。其于财利。常浼浼也。年十六七。御侮公欲试其志。令与人同治货殖。公乃冠带危坐。终日无一言。作书述怀以进之曰。始皇得天下。二世而亡。创业虽难。守成亦难。吾家产业已成。守之之道。莫如读书节俭。御侮公知其不可夺。遂不复强。许令读书。御侮公性严。诸子有过。不少贷。至是谓公曰。不学则已。学则工夫当笃实。无至于家业学业两失之归。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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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置诸别室深僻处。劝课日勤。不使外人交接。及公自寒泉归。多买经籍以资之。为筑精舍以处之。尝曰。自儿向学。吾言语威仪。自不得不慎。每事必咨问而决之。其临殁。亦无他言。惟以不及见儿学成就为遗恨。公初读书。有志于词章。取曾氏史略。读至千遍。及读孟子。至何必曰利一句。辄欣然有去利向善之意。自是尤不屑治产。尝作义利辨。以示其志。其后从杏溪张公(公名昌复。以文行为一乡师表。除庆基殿参奉。)学。公问曰。吾闻读书。所以学为人事。时铎从前读通史诸书。不过记历代兴亡。无以学为人事。张公嘉其志。劝读小学。公甚喜之。自是危坐一室。杜门终日。讲诵不辍。
公幼时。从张公在僧舍。时童子同学者甚众。相聚游林下。嬉笑无常。独公终日对书册。端跪不言。僧徒异之。称曰生佛。
辛亥十二月。人有言郑赞善齐斗方在江都。学问高明。公欣然欲往从之。其家不为资装。公乃留书壁上。以示从师讲学之意。负笈徒步。径至升天津。日暮流澌。不可渡矣。遂欲留宿浦村。拟待明朝潮涨乘船。俄而伯氏追至。以亲书示之曰。岁聿将改。今姑旋还。与老父守岁。待明春。随汝意行之可也。公遂与伯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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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其后将欲理装。复向江都。闻陶庵先生为当世儒宗。乃以壬子五月。至寒泉。请留受业。先生甚奇爱之。
公从张公授小学。兼讲丧礼备要。日用工夫。以摄威仪谨节文为事。及初见陶庵先生。请质备要疑处。先生不许。盖以学者讲明义理。专在四书。而仪章度数。非所急也。(先生虽不许讲礼。然人有以礼疑来问者。辄命公评證之。多从其说。)自是趍向益正。规模益大。其志以古昔圣贤为期。其学以居敬穷理力行为要。其后尝在师门。语及礼学。公对曰。程子曰宁学圣人而未至。不以一善而成名。若专治礼学。则便是一善成名。时铎平生之志。不在于此。其妙年求道。担当直前。如此。
公于事亲。极其诚礼。每日未明而起。盥栉衣带。即诣寝所。省其安否。或未及寝兴。则虽天寒。必立于户外以俟之。御侮公为此念之。必夙寤也。及夕又就定衽席。节其温凉。或寒甚则必亲加烘柴。御侮公或出与朋知谈醉。虽夜深不还。亦必坐待。及其归寝乃退。御侮公为止夜饮。
公早丧母。事继母张氏。孝敬备至。张氏甚爱之。无间己出。
丙辰秋。御侮公有疾。累月沉痼。势渐危笃。公昼夜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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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心忧色沮。药必亲尝。衣不解带。虽累夜不寐。亦无睡思也。医言井中子夜水当有效。公每夜半。必亲起汲取以进。积数月。未尝失时。其诚意之久而不衰如此。术者又言当祷于山川。时天寒雪积。公沐浴洁服。达夜露立。稽颡致虔。盖其迫切至情。无所不用其极也。及病革。公刺血以进。得苏十馀日。
丁巳二月。公遭外艰。哀毁踰制。殡殓诸节。一遵礼经。及葬。庐于墓侧。居不脱绖。寝不解衣。三年茹素。菜不贰品。每晨昏上墓。拜跪哀号。风雪不废。头不沐栉。虮虱出外。身不浴濯。尘垢满爪。其自苦如此。
公于奉先。备尽诚敬。品节仪文。一遵家礼。祭之日。器皿倚卓。必亲涤濯。粢盛庶羞。必务蠲洁。香烛祝板之类。必别置樻子以藏之。尝告伯氏曰。家力不逮。祭物虽未能盛具。然所具之物。必充其器。不可苟也。其村居也。凡祭需之可以力求者。预为措置。如枣栗之属。亦取其先熟者。亲干藏之。不使点污损伤。或躬往川泽。猎得鱼鲜以供祭用。致其自尽职分之意。
公每值忌辰节祀。虽有病故。或值疠疫盛行。未尝徇俗废祭。兄弟卑幼。皆晓此义。若兄家有故。则其弟代为设馔以行之。虽公殁后亦然。此莫非公正家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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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公娶金氏张氏。皆早夭。后又娶李氏。性质柔顺贞静。自归公。便不为閒言笑。动止皆有则。亲党咸嗟异之曰。宜为此人之配也。其事君子也。承顺无违。出入相拜揖。时有所谋。辄陈长远之计。其辅佐之益。盖亦不少。公有宾客。令具酒肴。则一一从之。无违忤色。公少喜远游。在家日少。而不曾伤怀。唯以力学不顾家劝之。其事舅姑。柔声怡色。尽温恭之礼。其于娣姒妯娌。务相和悦。庭无间言。至如婢仆。恩意下逮。未尝以恶言加之。及在江上。宾客来留者相续满堂。其朝夕供馈。皆亲为捡视。时或别具异味。待之以诚。六年如一日。此虽其天姿有异人者。而盖亦莫非公律身御家之效也。
公于兄弟。友爱深至。素无物我。御侮公临殁。以公读书不治产。特命诸子分财时必优给之。其后伯氏与公相议。中分其财。伯氏以遗命。欲加给公。公固辞不受。及至秋成。昆弟所穫。亦必聚之一库。量宜均分。未尝自私也。其家行之美如此。
公于宗族。睦姻深笃。有再从弟时潝。自幼从公游学。公甚爱之。为授小学。教以义理。未尝勉以科业。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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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潝早夭。公又嗟惜悲痛。为文以祭之。庶从弟时镇。亦自幼从学。公爱育存视。教之以诚。其家贫甚。移寓他乡。公常家蓄之。衣食备给。
公生甫二岁。失所恃。乳于婢。及长。待其婢甚厚。其婢老寡无依。即为家蓄之。优给衣食。夫人李氏。感其义。待之亦厚。同居既久。情谊甚相得也。
公平生喜施。见贫穷者。必捐财以赒之。同乡有高生敬恒。相从读书。年过二十。贫不能冠。公为具巾服以加之。其弟死。又为葬之。服食之需。亦必共之。又有李生松福。贫乏不能存。公为招致家塾。常给衣食。于其冠婚。为办资装。使不失时。劝令为学。课读甚勤。又为资送泉门。使得受业。其轻财重义如此。
公在泉门也。见士友有贫穷者。多赒其急。或有资罄而径归者。辄分装橐以与之。其退归也。门下士友多历访。公必延待款接。为赆其行。或留数日。讲论经传而去。
公居乡谨慎。庆吊问遗。礼无所阙。每值正岁。必历拜长老。长老或有来访者。迎送必下堂。又具杯酒。以致款恭之意。
公家有经籍数百卷。人有求假。虽新备未及经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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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与之曰。此天下公器。吾何敢自私也。其人或未卒业而还之。则公又以有初鲜终。为叹惜之。
公初就子男山下。筑数架屋。往来讲诵。陶庵先生为题其额(额曰槐泉书堂。)以奖之。后游梨浦。爱江山深僻。尽室搬移。为终老之计。陶庵先生又为书梨湖草堂四大字以赠之。
公性度峭峻。自少讲学。便不喜与世俯仰。其平居闭户端坐。气像清高。全无俗态。陶庵先生尝称曰。铎也有蔬笋气。
公律身甚严。其平居每日。鸡鸣而寤。默诵自警切己之语。昧爽乃兴。盥栉衣冠。洒扫室堂及庭。乃整置书案。终日危坐读书。未尝箕踞。居处必有常。动息必有节。言语必谨慎。行步必安详。容貌端重。令人敬惮。
公性喜安静。杜门守拙。未尝为閒出入。其居室也。非读书。必默坐拱手。令在侧者毋得喧哗。其衣冠什物。必顿置井方。不使散乱。如琴瑟简编笔墨之属。亦必置有常所。取用既毕。复置元所。其日用凡事。不拘大小。皆照管整顿。无有遗漏。其精详不苟如此。
公家业素饶。平生无贫匮之虑。然其自奉甚俭素。衣不御华侈。食不求甘肥。及至晚居村舍。调度比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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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日咬菜根。不以为忧。其游山水及往来寒泉。喜与士友。徒步同行。虽至重茧。亦不以为苦。其天性寡欲。自少讲学。常居外室。以读书为业。其于世利纷华淫声美色。一切谢绝。以至博奕奇玩。淡然无所好。
公秉心刚直。处事明断。凡有所为。知其合义。则坚执不挠。有勇往直前之意。或为事势之拘掣。有所前却。则辄悔恨内讼。累月不释也。及其晚年。凡处事尤要精密。每先事预度。务合时宜。又必遍询而后决之。
公接人和易。不设畦畛。其与人言语。胸中所蕴。说出殆尽。无有隐蔽。使人得以见之。见人有美质者。必亹亹劝学。诱掖奖进。见人为不义者。必严加攻斥。断不饶贷。与长老言。必辞气温恭。相与谈说故事。与卑幼言。必勉以念书为文。循循不已。尝语人曰。论语汎爱众而亲仁一句甚好。吾向来意思狭隘。见人庸凡不似。辄心下冷看。甚至愤疾不置。今思之不然。人之于人。自当相爱。初无相憎底道理。其贤者。固当亲爱加厚。不贤者。亦宜矜怜而包容之。其晚来。德器宽弘如此。
公自少志学。便以圣贤为己任。尝喜诵程子所谓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之语以自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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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又以西山采薇之资质。沂水浴春之狂简。吾斯未信之精密。不违如愚之见识。吾日三省之笃实。集大成之德行。坐待朝之事业。四十七字。列书以自警。其期待之远。如此。
公立心。以清高远大为准则。尝谓士友曰。人于外物。超然脱落。方是士君子规模。又曰。计较利害者。万事皆低。此皆平日所雅言也。
公自少持身矜庄。尝裒聚先贤论敬之说以读之曰。为学大本。尽在是矣。于是痛自刻励。以致力于涵养本原之功。及其晚年。尤鞭辟近里。动存敬畏。不自放慢讲习之馀。或默坐收敛。终日兀然。陶庵先生尝以专心向里称之。
公尝论为学大要曰。凡事到吾前。无论大小。必先审义理之恰好与否。其恰好者。决定恁地。不恰好者。决定不恁地。学问之道。如斯而已。此盖泉门传授旨诀也。
公于穷理工夫。用力最约。专读小学四书。以求其旨义。体验于应事接物之际。以审其义利是非之辨。其不切于身心受用如名物制度律历艺文之属。皆未尝留意研究也。尝取名义时位四字。揭诸壁上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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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万事万物。莫不有其名。有其名则莫不有其义。必先须审其名义之所在。然后又看时位之如何。各随其宜而处之。苟能以此为权度。则其于酬酢万变。庶乎不差矣。此诚学者穷格之要诀也。其与士友辨论义理。又以躐等为戒。语及理气心性情等说。则辄止之曰。吾辈皆是初学少年。目下多有急切之务。何可遽及此精微之域哉。其用工之循序致精又如此。
公平日读书。必正容端坐。高声缓读。以沉潜思索为务。以体验践履为归宿。每日必读一般经书一般子书。只要精熟。未尝涉猎泛看。其有疑难处。必反覆穷究。夜以继日。或思而未通。则必劄记小册子。与士友讨论。或禀质师门。以不知不措为心。其所读书。必以古昔圣贤性理文字为主。庄列异端之书及韩柳欧苏等不切于日用者。未尝取看也。尝曰学者体验操存之方。小学四书为急。六经犹次之。故其平生用力。专在小学四书。其于子书。最爱近思录一部。常置诸书案。反覆潜玩。又抄录其切己处。中夜轮诵。
公晚年喜读朱子大全。每遇其切于受用者。辄爱玩不忍去。遂抄录小册子。目之曰切要训。常置座傍。朝夕视为警。又为贴屏障。取朱子行状中最要者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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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列为图。又甚爱大规模。严心法。真切磨。饱经历等语。常与士友关说不置也。(公尤喜说经历二字。尝曰凡人未经事而为大谈者。实未知难易也。必待亲经历。然后方足目俱到真实。体验言行。不相矛盾矣。此盖平日用功得力处也。)
公初年读书。喜摭圣贤言语为图子。积成卷帙。其后以不满于心。皆弃之。其晚来。亦别无著述。惟与士友商论庸学要义。皆有讲说。又以中庸画六图。二典分七段。合成一编。名曰钝笔录。今藏于其家。平生不留意于词章。然与士友相对。兴到辄吟咏唱酬。要以适性情而已。不嫌其不工也。
公平日。每取经训中切己要语一二句。(如明健弘毅之属。)默念持守。如禅学话头然。最后以严正缜密整顿专一八字。为参前旨诀。常常提撕照管。未尝放过。其工夫着实如此。
公自以轻躁疏率。为气质偏病。力加矫治。行己必务于安重。处事必务于周详。盖深有意于变化气质之功也。又尝以为己务实四字。为大题目。而立心必本于诚。才觉外驰。随即镌绝。然每对同志。辄叹其终不离名字地头。其反约之功。久而弥笃如此。
公在槐泉。尝取一条绳悬之楣间。令垂下在前。出入观省。人问其故。答曰。凡义理直截。与此绳相似。故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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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日用行事。皆欲一于直而无纤毫委曲。使无愧于此绳也。其用功之刻苦。皆此类也。
公自少力学脩身。又欲推以及人。见士友志同者。辄欢然相爱。视之如兄弟。又多引进泉门。使得依归。见后生之有志于学者。亦必奖进不已。由是。一乡士友。莫不信服以为仪表。后生少年。抠衣请业者亦众。其在江上。学舍几不能容。
公与士友讲学。一依泉门规模。其在槐泉。每日未明咸起。整衣端坐。各诵切己之语。质明。洒扫盥栉。更饬容仪。皆以道袍笠子。相揖序坐。讲小学一二章。商确文义。期于归一。夕则讲诗经。如朝仪。其所读书。各严立课程。逐日录其起止。无得放慢。每值旬日。各将一旬内所读。温诵会讲。朔望则取陶庵先生所编书社。轮诵一册。讲诵如旬仪。其在梨湖。与士友来留者设讲。一如槐泉。又以城村相左。未能常聚对讨则别设元讲。其规则令诸员同诵一书。先期熟读会疑。其所讲书。必先小学,近思。次以四书,六经。每月一会。自旬至十四五宿。设讲而罢。其后又以一舍之地。逐月往来为不便。相与更议。每于春秋两节。一设讲会。而日子以旬望为限。讲书以数篇为率。(尝与士友。载酒乘舟。至甘露寺。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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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而归。)其讲规沿革。莫非随时从宜。而其倡率诸友。勉学卫道之诚。积久不懈如此。
公与士友论学。必虚心倡率。无间人己。尝曰此事自是吾人当职。与着衣啖饭相似。乃是日用间至紧切底道理。此外更有何事。每相对。见其志业向进则喜形于色。加勉不已。或退托不进。渐至背驰。则戒责切至。晓谕谆复。必欲同归于善。临殁。又以愿诸君务讲学。奉承先师遗训。无负我平日之意等语。手书以勖诸友。其于接引后学。尤致其详。循循诲饬。各尽其才。讲说之际。或有未及领悟者。则必反覆问难。使之晓解道理。少有非违。辄加警斥。然其惓惓之意。终不少衰也。
公禀性白直。见人心术闇然好用机智者。辄深嫉之。士友或为世累所移。有叛学之渐。则必严加攻斥。辞气峻激。不少贷也。及其晚年。乃曰朋友责善。必须诚有馀而言不足。乃是忠厚之道。自是于交际之间。务要从容规箴。不至过激。其诚量长进如此。
公平生不屑科学。语同志曰。士有志于学者。必先绝流俗友科欲人。然后可与语天德王道底许多事业。陶庵先生闻之。以书称之曰。此两种之患。举世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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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谁能出此言耶。或诘之曰。先贤亦多有登科者。子何斥之太过耶。公曰。明道,朱子。毕竟下伊川一等。又曰。今天下腥膻。忠逆一途。以时义推之。尤不当赴科也。其志高尚如此。
庚午夏。公以诸士友生同时。居同乡。志同道。欲作三同会。列录会员姓名。弁以横渠西铭。终之以朱子朋友说。又欲取吕氏乡约。增损仪节。严立约束。相与维持讲习。以资终身辅仁之益。有志未就而卒。
公平生好古。言必称三代。尝与诸友会于书堂。或书院烹狗置酒。行乡饮礼。至己巳春。文庵李公(名宜哲。陶庵先生高弟。)历访梨湖。相与评證仪节。时士友来集者二十馀人。就其园亭。设筵习礼。揖让进退。威仪可观。乡人流传。皆以为一代盛事。
公雅好游山水。每诵朱子诗所谓浊酒三杯豪兴发。浪吟飞过祝融峰一句曰。虽无由到祝融峰。何不时登松岳绝顶。以壮心目。每当闲隙。辄与同志携酒登临。以致慕仰先贤之意。辛酉春。与士友西游延安。观荷于南池。至海州。登首阳山。拜谒夷齐庙。转入至石潭。上下九曲。遍寻文成公遗迹。慨然有旷世之怀。至长渊。甚喜金沙形胜。留赏数日。悠然忘归。壬戌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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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既望。仿赤壁故事。携一二同志。出礼成江。为中流泛舟之游。癸亥秋。又与士友东游入枫岳。遍踏内外山。历泛三日浦。还至麟蹄。留宿先师旧宅。爱其山水幽邃。欣然有尽室移居之意。后不果就。及其晚居梨湖。杜门读书。不复远游。惟扁舟草履。放浪于五峰七浦之间。以终其年。
公弱冠。始游寒泉。自是无甚病。辄负笈以进。阅数月乃归。或至半年为客。攻苦食淡。处之怡如。其尊信益笃。志业日进。陶庵先生甚爱重之。语及公。辄称为豪杰之士。尝和其诗曰。既往都虚礼。从今共赤心。又书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以勖之。其期许之重如此。
公以笃学脩身。为当世所知。其在泉上。士友自四方来者。莫不嘉其志行。相与赞叹不已。及退归。东西过客。莫不愿见其面。辄历造其庐。营府亦多致馈问。以礼待之。
公自初读小学。慨然有一切体行之意。凡于日用。不拘大小。必欲反躬力践。家人信服。乡人相对者。亦必动容。不敢出鄙倍之言。以至儿童走卒。莫不诵其名。辄以学士称之。初梨浦地僻俗陋。居不巾带。动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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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骂。及公来居。邻里化之。见宾客。必正巾束带。群居相让。不出恶言。或遣其子请学。若公亦可谓化及乡党者矣。
公以力学实行。素负一乡重望。其卒也。乡中士林。无论亲疏。莫不惊悼。咸曰吾乡不幸。贤士亡矣。当世有识。亦皆嗟惜。或为辞以哀之。其初终及葬。士友相聚哀恸。以礼治丧。又为制服三月。而其门生加麻者。亦数十人云。
  跋[许增]
 右梨湖金公言行六十条。皆增与诸士友相议纂定者。窃念公起于寒门。发愤读书。笃志力行。以圣贤为己任。既又就正于先生长者。其为学规模。益精以密。及其讲道于梨湖之阳。奖励后进。蔚然为一乡师表。如公者。今世岂易得邪。凡我士友平日志业。惟公是仗。而失之中途。伥然墑埴。不得卒究观善辅仁之益。盖亦斯文之不幸也。公殁既久。或恐其嘉言善行。堙没不传。相与协力。录出梗槩。以俟当世立言君子之采择。又不敢为过情溢美之辞。以伤公平日为己务实之意。惜乎。天假以年。则其所成就。奚持止于斯哉。呜呼。北望湖山。云月荒凉。向来弦诵。宛犹盈耳。而俯仰之间。奄成陈迹。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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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怆感。不觉涕泗之横集。因并附识于此云。甲戌孟秋下浣。花城许增。谨跋。
行状[朴圣源]
君讳时铎。字子木。姓金氏。系德水。远祖寿胤。 中庙朝教授 赠兵曹参判。世居松都。曾祖处河。祖清兼。俱阶折冲。考德峻。阶御侮。临没顾谓时铎曰。不及见汝学业之成。且未及拜陶庵李先生。是吾恨也。其志尚如此。陶庵先生为记其墓。妣星州尹氏。通政仲元女。以 肃庙癸巳十月二十三日生君。君七岁。始学文。必整衣束带。端坐而读之。其在父兄长者之侧。应对进退有规模。口不出恶言。或有犯者。亦不与之挍。一日悄然默坐。良久发叹曰。世无可为事。盖谓学问外无他事也。其志气异凡。自儿时已然。家以治财为业。父欲试其志。令为货殖。君跪对曰。吾家产业已成。守之之道。莫如读书节俭。父知其不可夺。遂不复强。许令读书。君读孟子。至何必曰利。欣然有去利向善之意。自是尤不屑治产。作义利辨示志。尝从张参奉昌复受学。君问曰。吾闻读书。所以学为人事。时铎从前读通史诸书。不过记历代兴亡。奈何。张公嘉其志。劝读小学。君甚喜之。危坐一室。终日诵读。兼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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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日用工夫。以摄威仪谨节文为事。父尝曰。自儿向学。吾言语动止。自不得不慎。壬子。闻陶庵先生为一代儒宗。负笈至寒泉。请留受业。得闻为学门路。趋向益正。规模益大。不复以仪章度数为急。而专心讲明义理。非甚病。辄进留门下。志业日进。先生甚爱重之。辄称为豪杰之士。尝和其诗曰。既往都虚礼。从今共赤心。又书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以勖之。其期许之深如此。丙辰。父有疾。君衣不解带。累夜亦不假寐。从医言每子夜。躬汲井中水以进。积数月。未尝失时。及病笃。达夜露立积雪中。稽颡祷神。丁巳。竟遭外艰。哀毁踰制。殡殓葬祭。一遵礼经。三年庐墓。晨昏拜哭。风雪不废。寝不解衣。菜不贰品。久废栉沐。至于虮虱出外。尘垢满爪。每日环省茔域。手锄杂草。间又录出遗事。请墓文于先生。先生许之曰。汝之籍手请此者。以有向学之志也。余之不能辞者。亦以此也。然学未易言。待汝志益固知益明行益力。不愧乎学之名而后。始可为之辞也。乙丑。先生患候渐痼。君又进陈情文。略曰人子显亲之至情。无间贵贱。先生一诺甚郑重。而文字迁延至此。此实玉汝于成也。但学业无穷。人事有限。以有限而待无穷。不亦悯蹙乎。先生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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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墓表。又为文以赠之。许其专心向里。而益勉其所不足。君于显亲诚意若是其切。而先生奖励之意。此益可见矣。丙寅。先生弃后学。君为心丧期年。尝叹曰。我于门下。偏蒙父母生成之恩。而自顾冥顽。度不能尽古制。故服虽止于期。悲廓之情。终身无极。每值忌辰。为位哭尽哀。君始于所居皮桥地。买得邻圃。别立书室。扁曰松溪精舍。与士友读书其中。信从者益多。乃就子男山下。筑数架屋。往来讲诵。先生为题其额曰槐泉书堂。后又益厌世俗纷嚣。有深入东峡之志。先生以麟蹄别庄许之。君与一二同志。往相其宅而归。伯氏力止之。乃取府西梨浦江山之深僻。尽室搬移。为终身计。先生又书梨湖草堂四大字以赠之。及皋比永閟。承学无地。惟日与讲伴。益自课勉。君早丧母。事继母张氏。孝敬备至。张氏爱之。无间己出。己巳。张氏终堂。君哀毁尽礼。如前丧。辛未九月二日。以疾终。享年三十九。一乡无亲疏。莫不惊悼曰。吾乡不幸。贤士亡矣。当世有识。亦皆嗟惜。或为辞以哀之。士友相聚。以礼治丧。又为制服三月。而门生加麻者。亦数十人。葬雪松山头三洞亥坐原。君凡三娶。清风金氏。折冲灿柱女。结城张氏。瑞翰女。皆无育。开城李氏。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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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女。善承君子。多有懿行。亦先君没。及君葬。并迁祔。继子瑜。女为富平黄道潝妻。一未笄。君性度刚直。气像清高。绝无尘俗态。平生不屑科学。尝语同志曰。科举之坏人心术。无异于异端。有志于学者。必先绝意于此。然后可与语天德王道底许多事业。或诘之曰。先贤亦多有登科者。子何斥之太过耶。君曰。明道,朱子。毕竟下伊川一等。且今天下腥膻。忠逆一涂。士生斯世。尤不当赴举。又曰。人于外物。超然脱落。方是士君子规模。计较利害者。万事皆低。尝喜诵程子所谓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之语。以目(一作自)激昂。其立心远大如此。律身甚严。尝裒聚先贤论敬之说以读之曰。为学大本。尽在是矣。于是痛自刻责。以致力于涵养本原之功。平居。每日鸡鸣而寤。默诵自警切己之语。洒扫室堂。整置书案。非读书。必默坐拱手。天性寡欲。其于世利纷华声色。一切谢绝。以至博奕奇玩。淡然无所好。自以轻躁疏率。为气质偏病。力加矫治。务为安重周详。于穷格上用功最约。尝曰凡事到吾前。无论大小。必先审义利之恰好与否。其恰好者。决定恁地。不恰好者。决定不恁地。学问之道。如斯而已。取名位时义四字。揭诸壁上曰。天下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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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莫不有其名。有其名则莫不有其义。须先知名义之所在。然后又看时位之如何。各随其宜而处之。则庶乎不差矣。其与士友辨论语及理气心性情等说。则辄止之曰。吾辈皆是初学少年。目下多有切急之务。何可遽及此精微之域哉。平生用力。专在小学四书。其于子书。最爱近思。录抄其尤切处。反复轮诵。晚来喜读朱子大全。每遇其切于受用者。辄录于册子。又取朱子行状中最要者八节。分列为图。朝夕为警。所读书只要精熟。未尝涉猎泛看。其有疑难处。必潜心究索。夜以继日。或思而未通。则必劄记以质于师友。又必以体验践履。为归宿。在槐泉。悬一条绳。出入观省曰。义理直截。与此绳相似。吾于日间行事。皆欲一于直而无纤毫委曲。使无愧于此绳也。其用心诚笃。着工刻苦。皆此类也。其事亲也。极其诚礼。未明而起。盥栉衣带。即诣寝所。省其安否。或未及寝兴。则虽甚寒。必立于门外以俟之。父或出与朋知谈醉。则虽夜深。亦必坐待。其归寝乃退。父为止夜饮。于祭祀。必尽诚敬。或躬猎川泽。以供祭用。虽值疠疫。未尝徇俗废祭。于兄弟友爱深至。父将没以君读书不治产。特命诸子分财时优给。伯氏以遗命加给君。君固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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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季所穫。聚之一库。量宜均分。未尝自私。抚恤宗族。教以义理。贫穷者必赒之。或为招致家塾。常给衣食。同乡学子。有年过二十不能冠者。君为具巾服以加之。居乡谨慎。庆吊问遗。礼无所阙。家有经籍数百卷。人有求假。虽新备未及经览者。辄与之曰。此天下公器。吾何敢自私。其人或未卒业而还之。则又以无志叹惜之。接人和易。不设畦畛。其与人言语。胸中所蕴。说出殆尽。使人得以见之。然见人有不是处。则必严加攻斥。若不相容。晚来。德器宽弘。尝语人曰。论语汎爱众而亲仁一句。甚好。吾向来意思狭隘。见人庸凡不似。辄心下冷看。甚至忿嫉不置。今思之不然。人之于人。自当相爱。初无相憎底道理。其贤者。固当亲爱加厚。不贤者。亦宜矜怜而包容之。遇士友志同者。辄欢然相得。又多引进泉门。使得依归。后生之志于学者。亦必奖进不已。由是乡中诸士莫不信服。抠衣请业者亦众。一依师门讲学规模。或日日聚对。或旬望会讲。所讲所习有序。悠久不懈。同伴或为世累所移。有叛学之渐。则必加声色而峻责之。既而曰。朋友责善。必须诚有馀而言不足。乃是忠厚之道。自是交游之间。务要从容规箴。必欲同归于善。于其将死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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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以勖诸友曰。愿诸君务讲学。奉承先师遗训。无负我平日之志也。君好古。诵读之暇。与诸友习乡饮礼。值花辰美景。必设酒肴。以资舒畅。在江上。裒集古人诗赋说山水之乐者。谓之山野漫歌。每酒酣。令卑幼者高声诵一过后。乃嫌其不切于人。更取诗经中可感发人善心者四十馀篇。以作歌咏性情之资。雅好游览。岁必一入天磨山。每到辄悠然忘归。西登首阳。转寻石潭九曲。东入枫岳。遍踏万二千峰。襟怀之潇洒。风致之豪爽。槩可见矣。君不事著述。初年读书。喜摭圣贤要语为图子。积成卷帙。后以不满于心。皆弃之。惟与士友商论庸学要义。俱有讲说。又以中庸画六图。二典分七段。合成一编。名曰钝笔录。并文藁若干卷藏于家。呜呼。士大夫生长礼法之家。擩染义方。习熟儒教。而然犹成就得好者。绝难得见。况君生于阛阓。长于僻陋。所耳目者。惟贾衒货殖。其能自拔于财利之场。以简策俎豆为业。已是稀贵。又能专意实地。游于大贤之门。的受旨诀。猛着工力。卓然为笃学之士。由礼之家。苟非才志之超迈。见识之高明。能如是乎。若君真可谓不待文而兴者矣。至于倡率同志。均蒙贤师之化育。接引后辈。弥勤所学之传授。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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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蠢贸之乡。蔚然为弦诵之场。及人之功。吁亦大矣。窃惟先师教化。无远不届。而能致此都丕变之效者。君功为多。山颓以后。遗化渐弛。乡塾之间。滔滔草深。而讲诵之盛。惟君居如旧。未尝不悯伤而歆羡。若使君久于世。益肆力于修己教人之事。则所造必日深。所及亦愈博。而惜乎天阏其年。使不得充其志业。此岂但为松都一乡之不幸而已耶。许进士增。录君言行。托余为状。以余同游泉上最久。知君莫如也。许生又不幸奄忽。君之门人赵有善。踵长潭官斋而更督。疾病倥偬之中。实难泚笔。而义不忍辞。为之叙次。因致感叹悼惜之意云。崇祯纪元后三乙亥孟冬。凝川朴圣源。状。
墓碣铭[金赞善(元行)撰]
有松京生某某者几人来。致书与币而请余曰。吾乡故俗陋。士不知学久矣。有金君时铎者奋乎其间。笃志讲道。为吾乡倡。吾乡之士。往往多读书自修者。皆其功也。今其死久而墓无树。诸所与同游者。不忍弃其惠而惧其迹之泯也。相与伐石。石既具。夫乐道人之善而劝人以为学者。志世道者。宜无所辞焉。愿得子一言。余曰诺。余闻之久。非夫人之为铭。而谁宜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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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本商家子。幼有奇志。与群儿游。忽嘿坐。悄然叹曰。世间事无足为者。父欲试之。勉以货殖。君即跪曰。吾家产业已自饶。曷若守之以读书乎。少长。又读孟子首章。欣然著义利辨。父知不可夺。遂许令为学。于是闻陶庵李先生为当世儒宗。往师之。先生一见称豪杰士。遂告以圣贤之学。君自是专心服膺而力行之。趣向既正。进修益笃。退而筑书室于松岳之下。倡一时士友。相与阐明师旨。信从者颇众。君尝曰。人于外物。超然脱落。方是士君子胸怀。又曰。科举之坏人。无异异端。学者先绝意于此。然后可与语天德王道。常爱诵程子莫将第一等让与别人语以自激昂。其立心高远如此。其为学以专心向里为本。尝以为凡事到吾前。无论小大。先审义理之恰好与否。其恰好者。决定如此。其不恰好者。决定不如此。学问之道。如斯而已。又所居。尝悬一条绳。出入观省曰。义理直截。与此绳相似。吾于日间行事。欲一于直而无纤毫屈曲。使无愧此绳也。于书最嗜小学,近思录。日夜潜心。必以体验践履为归宿。至如心性理气之论。有问者。辄止之曰。吾辈初学。何可遽及此乎。其得于李先生规模。盖此类云。君为人清高峭介。望之无尘俗气。以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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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尚甚古。制行卓然。父病谻。彻夜露立雪中。稽颡祷神。丧三年。庐于墓侧。晨昏拜哭。风雨不废。与兄弟有至爱。财用无常主。亲戚乡党。有贫不能学者。或衣食以教之。过时不能冠者。又为之具巾服以加之。见后生勤学。则必喜而奖之。有为俗累所诱。怠于所业者。必正色以责之。由是。人皆敬服而乐从之游。每与诸生。严讲法。朝暮诵声盈屋宇。暇则行乡饮礼。习古人揖让酬酢之容。值良辰美景。辄至佳山水。酒酣。令童子歌咏风雅以歆动之。其风流豪爽。又可观也。君生于 肃庙癸巳。没于今 上辛未。年三十九。葬于石崇山头三洞亥坐原。君字子木。德水人。曾祖处河。祖清兼。俱阶折冲。考德峻。阶御侮。尝自云自儿向学。吾言动不得不慎。临没顾谓君曰。不及见汝学业之成。且未拜李先生是恨也。李先生为记其墓。君凡三娶。元配曰金氏。次曰张氏。次曰李氏。皆从君以祔。继子瑜。女适黄道潝。一未笄。铭曰。
余尝西游。历所谓观善斋者。见诸生揖让雅饬。讲说洋洋。可知其有自。时君之没久矣。惜不令君尚存。卒成其所学。而余得与之周旋于此也。嗟哉。诸生欲其人之不朽。而区区于乞人之铭。曷若使其学益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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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又传告之不已耶。然则虽无余铭可矣。
赠咏[陶庵先生]
朝服清凉暮蔘朮。病馀春日半晴阴。诗里莫嫌蔬笋气。花时须识柏松心。
吾衰君亦壮。岁月一何深。既往都虚礼。从今共赤心。一岁有工夫。及今犹足立。我亦不知老。抑诗在九十。
   金时铎有书。报以方与林,李二子。历访吾麟洲旧居。仍入枫岳。穷内外山。观海而归。闻而喜之作诗。
麟翁归后无遗田。板屋数间依东陂。独有合江亭作邻。伏龙飞凤相护持。为问山奴长几尺。厥贡五味兼紫芝。
登高临水好时节。病翁身世如蝇痴。遥知黄叶漫山处。三士衣袖风披披。闻说还时当过我。一听海山无尽奇。
赠咏[李参判(宜哲)]
己爱清江水。复怜幽子居。烟花佐樽酒。鱼鸟绕琴书。讲学朋游乐。移家尘事疏。衰年厌京洛。端欲置吾庐。
挽词[闵赞善(遇洙)]
兰秀初生谷。莲花早出池。宁论太山阀。不愧汝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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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服常居学。蒙泉正得师。儒门究竟业。命短一何悲。尚忆寿原洞。苍黄祸故惊。冰霜唯叠嶂。涕泪但馀生。子有仁恩厚。吾常感抱萦。悠悠酬报义。恻恻悼伤情。邂逅开心素。睽离度岁年。雅怀空怅望。哀讣忽来传。朋友存高义。诗书断宿缘。于今眇人物。如子更伤怜。(子木之丧。朋友周旋终事。其不偕死之义。有足听闻。故下诗及之。)
挽词[朴谕善(圣源)]
豪杰从来不待文。寥寥末界罕余闻。诗书礼乐贤儒事。阛阓中间始见君。
泉门受业子先登。激起诸朋尽担簦。可独真工能自笃。古京儒化赖云兴。
自从夫子弃儒林。乡塾滔滔草丈深。唯有西湖弦诵盛。知君能不负初心。
此理茫茫莫诘天。云胡有志竟无年。清癯不是尘间相。真界唯应去作仙。
依然鹤氅朴渊头。从此天磨忍复游。为向螟儿勤致意。贤翁遗业继修不。
挽词[李参判(宜哲)]
神崧郁岧峣。梨水会其右。古来称两绝。文章被涧薮。知君出俗姿。好学志不苟。发轫就长途。委身事泉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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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书社诵。经训勤乃受。云雨发苕颖。淤泥出荷耦。归来扫一室。讲读集诸友。图书披满座。江山清入牖。布衣学士名。君子亦有取。我昔造其居。为之留连久。参證乡仪古。纵观厓瀑吼。别来向三载。人事无不有。谁知庐垩馀。奄忽归山阜。平生同所趋。垂老失可偶。深期阻长夜。旧学谁与叩。尚思花院侧。咏归同携手。心负蒿里饯。目断衡门柳。乡里日萧条。斋居无讲授。惟有数学生。寂莫旧业守。相思述存没。为君资不朽。
挽词[张参奉(昌复)]
执手相看未浃旬。那知凶问到今晨。寝门一痛成千古。不觉潸然泪满巾。
寒泉立雪弱冠年。克己求仁用力全。痛矣九原难可作。今从何处得君贤。
生于吾后死何先。美质无年古或然。可惜西湖明月夜。鹤梅家计托谁边。
挽词[许 增]
生涯书帙志关闽。真个吾乡矜式人。坐处从容和气像。物来酬酢好精神。求仁事业平生蕴。持敬工夫一味醇。讲学从今谁管领。山梁馀泪更沾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