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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湖遺稿卷之三
附錄
言行錄
公兒時善舞。尤喜舞劒。凡隣家置酒張樂。輒造其門。直前起舞。無所顧忌。人皆以英氣目之。
公七歲。始學文字。必整衣束帶。端坐以讀之。言動行止。與凡兒不同。其在父兄長者之側。應對進退。如有規模。其戱嬉。口不出惡言。或有詬辱者。亦不與之校。見者皆嗟異之。一日與隣兒同學。忽悄然默坐。良久發歎曰。世無可爲事。盖其志氣異凡。自兒時已然也。
公才性聰明。初就外傅。受通史諸書日數十行。雖不多讀遍數。翌日能成誦。其傅歎曰。他日能成巨儒者。必此兒也。其家本以治財爲業。公欲從事文學。日以簡編筆墨爲事。其於財利。常浼浼也。年十六七。御侮公欲試其志。令與人同治貨殖。公乃冠帶危坐。終日無一言。作書述懷以進之曰。始皇得天下。二世而亡。創業雖難。守成亦難。吾家産業已成。守之之道。莫如讀書節儉。御侮公知其不可奪。遂不復强。許令讀書。御侮公性嚴。諸子有過。不少貸。至是謂公曰。不學則已。學則工夫當篤實。無至於家業學業兩失之歸。可
也。因置諸別室深僻處。勸課日勤。不使外人交接。及公自寒泉歸。多買經籍以資之。爲築精舍以處之。嘗曰。自兒向學。吾言語威儀。自不得不愼。每事必咨問而决之。其臨歿。亦無他言。惟以不及見兒學成就爲遺恨。公初讀書。有志於詞章。取曾氏史略。讀至千遍。及讀孟子。至何必曰利一句。輒欣然有去利向善之意。自是尤不屑治産。嘗作義利辨。以示其志。其後從杏溪張公(公名昌復。以文行爲一鄕師表。除慶基殿參奉。)學。公問曰。吾聞讀書。所以學爲人事。時鐸從前讀通史諸書。不過記歷代興亡。無以學爲人事。張公嘉其志。勸讀小學。公甚喜之。自是危坐一室。杜門終日。講誦不輟。
公幼時。從張公在僧舍。時童子同學者甚衆。相聚游林下。嬉笑無常。獨公終日對書冊。端跪不言。僧徒異之。稱曰生佛。
公元1731年
辛亥十二月。人有言鄭贊善齊斗方在江都。學問高明。公欣然欲往從之。其家不爲資裝。公乃留書壁上。以示從師講學之意。負笈徒步。徑至昇天津。日暮流澌。不可渡矣。遂欲留宿浦村。擬待明朝潮漲乘船。俄而伯氏追至。以親書示之曰。歲聿將改。今姑旋還。與老父守歲。待明春。隨汝意行之可也。公遂與伯氏同
公元1732年
歸。其後將欲理裝。復向江都。聞陶菴先生爲當世儒宗。乃以壬子五月。至寒泉。請留受業。先生甚奇愛之。
公從張公授小學。兼講喪禮備要。日用工夫。以攝威儀謹節文爲事。及初見陶菴先生。請質備要疑處。先生不許。盖以學者講明義理。專在四書。而儀章度數。非所急也。(先生雖不許講禮。然人有以禮疑來問者。輒命公評證之。多從其說。)自是趍向益正。規模益大。其志以古昔聖賢爲期。其學以居敬窮理力行爲要。其後嘗在師門。語及禮學。公對曰。程子曰寧學聖人而未至。不以一善而成名。若專治禮學。則便是一善成名。時鐸平生之志。不在於此。其妙年求道。擔當直前。如此。
公於事親。極其誠禮。每日未明而起。盥櫛衣帶。卽詣寢所。省其安否。或未及寢興。則雖天寒。必立於戶外以俟之。御侮公爲此念之。必夙寤也。及夕又就定衽席。節其溫凉。或寒甚則必親加烘柴。御侮公或出與朋知談醉。雖夜深不還。亦必坐待。及其歸寢乃退。御侮公爲止夜飮。
公早喪母。事繼母張氏。孝敬備至。張氏甚愛之。無間己出。
公元1736年
丙辰秋。御侮公有疾。累月沉痼。勢漸危篤。公晝夜侍
側。心憂色沮。藥必親嘗。衣不解帶。雖累夜不寐。亦無睡思也。醫言井中子夜水當有效。公每夜半。必親起汲取以進。積數月。未嘗失時。其誠意之久而不衰如此。術者又言當禱于山川。時天寒雪積。公沐浴潔服。達夜露立。稽顙致虔。盖其迫切至情。無所不用其極也。及病革。公刺血以進。得蘇十餘日。
公元1737年
丁巳二月。公遭外艱。哀毁踰制。殯殮諸節。一遵禮經。及葬。廬於墓側。居不脫絰。寢不解衣。三年茹素。菜不貳品。每晨昏上墓。拜跪哀號。風雪不廢。頭不沐櫛。蟣虱出外。身不浴濯。塵垢滿爪。其自苦如此。
公於奉先。備盡誠敬。品節儀文。一遵家禮。祭之日。器皿倚卓。必親滌濯。粢盛庶羞。必務蠲潔。香燭祝板之類。必別置樻子以藏之。嘗告伯氏曰。家力不逮。祭物雖未能盛具。然所具之物。必充其器。不可苟也。其村居也。凡祭需之可以力求者。預爲措置。如棗栗之屬。亦取其先熟者。親幹藏之。不使點汚損傷。或躬往川澤。獵得魚鮮以供祭用。致其自盡職分之意。
公每値忌辰節祀。雖有病故。或値癘疫盛行。未嘗徇俗廢祭。兄弟卑幼。皆曉此義。若兄家有故。則其弟代爲設饌以行之。雖公歿後亦然。此莫非公正家之效
也。
公娶金氏張氏。皆早夭。後又娶李氏。性質柔順貞靜。自歸公。便不爲閒言笑。動止皆有則。親黨咸嗟異之曰。宜爲此人之配也。其事君子也。承順無違。出入相拜揖。時有所謀。輒陳長遠之計。其輔佐之益。盖亦不少。公有賓客。令具酒肴。則一一從之。無違忤色。公少喜遠遊。在家日少。而不曾傷懷。唯以力學不顧家勸之。其事舅姑。柔聲怡色。盡溫恭之禮。其於娣姒妯娌。務相和悅。庭無間言。至如婢僕。恩意下逮。未嘗以惡言加之。及在江上。賓客來留者相續滿堂。其朝夕供饋。皆親爲撿視。時或別具異味。待之以誠。六年如一日。此雖其天姿有異人者。而盖亦莫非公律身御家之效也。
公於兄弟。友愛深至。素無物我。御侮公臨歿。以公讀書不治産。特命諸子分財時必優給之。其後伯氏與公相議。中分其財。伯氏以遺命。欲加給公。公固辭不受。及至秋成。昆弟所穫。亦必聚之一庫。量宜均分。未嘗自私也。其家行之美如此。
公於宗族。睦婣深篤。有再從弟時潝。自幼從公遊學。公甚愛之。爲授小學。敎以義理。未嘗勉以科業。不幸
時潝早夭。公又嗟惜悲痛。爲文以祭之。庶從弟時鎭。亦自幼從學。公愛育存視。敎之以誠。其家貧甚。移寓他鄕。公常家蓄之。衣食備給。
公生甫二歲。失所恃。乳於婢。及長。待其婢甚厚。其婢老寡無依。卽爲家蓄之。優給衣食。夫人李氏。感其義。待之亦厚。同居旣久。情誼甚相得也。
公平生喜施。見貧窮者。必捐財以賙之。同鄕有高生敬恒。相從讀書。年過二十。貧不能冠。公爲具巾服以加之。其弟死。又爲葬之。服食之需。亦必共之。又有李生松福。貧乏不能存。公爲招致家塾。常給衣食。於其冠婚。爲辦資裝。使不失時。勸令爲學。課讀甚勤。又爲資送泉門。使得受業。其輕財重義如此。
公在泉門也。見士友有貧窮者。多賙其急。或有資罄而徑歸者。輒分裝槖以與之。其退歸也。門下士友多歷訪。公必延待欵接。爲贐其行。或留數日。講論經傳而去。
公居鄕謹愼。慶吊問遺。禮無所闕。每値正歲。必歷拜長老。長老或有來訪者。迎送必下堂。又具杯酒。以致欵恭之意。
公家有經籍數百卷。人有求假。雖新備未及經覽者。
輒與之曰。此天下公器。吾何敢自私也。其人或未卒業而還之。則公又以有初鮮終。爲歎惜之。
公初就子男山下。築數架屋。往來講誦。陶菴先生爲題其額(額曰槐泉書堂。)以奬之。後遊梨浦。愛江山深僻。盡室搬移。爲終老之計。陶菴先生又爲書梨湖草堂四大字以贈之。
公性度峭峻。自少講學。便不喜與世俯仰。其平居閉戶端坐。氣像淸高。全無俗態。陶庵先生嘗稱曰。鐸也有蔬筍氣。
公律身甚嚴。其平居每日。雞鳴而寤。默誦自警切己之語。昧爽乃興。盥櫛衣冠。灑掃室堂及庭。乃整置書案。終日危坐讀書。未嘗箕踞。居處必有常。動息必有節。言語必謹愼。行步必安詳。容貌端重。令人敬憚。
公性喜安靜。杜門守拙。未嘗爲閒出入。其居室也。非讀書。必默坐拱手。令在側者毋得喧譁。其衣冠什物。必頓置井方。不使散亂。如琴瑟簡編筆墨之屬。亦必置有常所。取用旣畢。復置元所。其日用凡事。不拘大小。皆照管整頓。無有遺漏。其精詳不苟如此。
公家業素饒。平生無貧匱之慮。然其自奉甚儉素。衣不御華侈。食不求甘肥。及至晩居村舍。調度比前太
减。日咬菜根。不以爲憂。其遊山水及往來寒泉。喜與士友。徒步同行。雖至重繭。亦不以爲苦。其天性寡慾。自少講學。常居外室。以讀書爲業。其於世利紛華淫聲美色。一切謝絶。以至博奕奇玩。淡然無所好。
公秉心剛直。處事明斷。凡有所爲。知其合義。則堅執不撓。有勇往直前之意。或爲事勢之拘掣。有所前却。則輒悔恨內訟。累月不釋也。及其晩年。凡處事尤要精密。每先事預度。務合時宜。又必遍詢而後决之。
公接人和易。不設畦畛。其與人言語。胸中所蘊。說出殆盡。無有隱蔽。使人得以見之。見人有美質者。必亹亹勸學。誘掖奬進。見人爲不義者。必嚴加攻斥。斷不饒貸。與長老言。必辭氣溫恭。相與談說故事。與卑幼言。必勉以念書爲文。循循不已。嘗語人曰。論語汎愛衆而親仁一句甚好。吾向來意思狹隘。見人庸凡不似。輒心下冷看。甚至憤疾不置。今思之不然。人之於人。自當相愛。初無相憎底道理。其賢者。固當親愛加厚。不賢者。亦宜矜憐而包容之。其晩來。德器寬弘如此。
公自少志學。便以聖賢爲己任。嘗喜誦程子所謂莫說道將第一等讓與別人。且做第二等之語以自激
昂。又以西山採薇之資質。沂水浴春之狂簡。吾斯未信之精密。不違如愚之見識。吾日三省之篤實。集大成之德行。坐待朝之事業。四十七字。列書以自警。其期待之遠。如此。
公立心。以淸高遠大爲準則。嘗謂士友曰。人於外物。超然脫落。方是士君子規模。又曰。計較利害者。萬事皆低。此皆平日所雅言也。
公自少持身矜莊。嘗裒聚先賢論敬之說以讀之曰。爲學大本。盡在是矣。於是痛自刻勵。以致力於涵養本原之功。及其晩年。尤鞭辟近裏。動存敬畏。不自放慢講習之餘。或默坐收斂。終日兀然。陶菴先生嘗以專心向裏稱之。
公嘗論爲學大要曰。凡事到吾前。無論大小。必先審義理之恰好與否。其恰好者。决定恁地。不恰好者。决定不恁地。學問之道。如斯而已。此盖泉門傳授旨訣也。
公於窮理工夫。用力最約。專讀小學四書。以求其旨義。體驗於應事接物之際。以審其義利是非之辨。其不切於身心受用如名物制度律曆藝文之屬。皆未嘗留意硏究也。嘗取名義時位四字。揭諸壁上曰。天
下萬事萬物。莫不有其名。有其名則莫不有其義。必先須審其名義之所在。然後又看時位之如何。各隨其宜而處之。苟能以此爲權度。則其於酬酢萬變。庶乎不差矣。此誠學者窮格之要訣也。其與士友辨論義理。又以躐等爲戒。語及理氣心性情等說。則輒止之曰。吾輩皆是初學少年。目下多有急切之務。何可遽及此精微之域哉。其用工之循序致精又如此。
公平日讀書。必正容端坐。高聲緩讀。以沉潛思索爲務。以體驗踐履爲歸宿。每日必讀一般經書一般子書。只要精熟。未嘗涉獵泛看。其有疑難處。必反覆窮究。夜以繼日。或思而未通。則必箚記小冊子。與士友討論。或禀質師門。以不知不措爲心。其所讀書。必以古昔聖賢性理文字爲主。莊列異端之書及韓柳歐蘇等不切於日用者。未嘗取看也。嘗曰學者體驗操存之方。小學四書爲急。六經猶次之。故其平生用力。專在小學四書。其於子書。最愛近思錄一部。常置諸書案。反覆潛玩。又抄錄其切己處。中夜輪誦。
公晩年喜讀朱子大全。每遇其切於受用者。輒愛玩不忍去。遂抄錄小冊子。目之曰切要訓。常置座傍。朝夕視爲警。又爲貼屛障。取朱子行狀中最要者八節。
分列爲圖。又甚愛大規模。嚴心法。眞切磨。飽經歷等語。常與士友關說不置也。(公尤喜說經歷二字。甞曰凡人未經事而爲大談者。實未知難易也。必待親經歷。然後方足目俱到眞實。體驗言行。不相矛盾矣。此盖平日用功得力處也。)
公初年讀書。喜摭聖賢言語爲圖子。積成卷帙。其後以不滿於心。皆棄之。其晩來。亦別無著述。惟與士友商論庸學要義。皆有講說。又以中庸畫六圖。二典分七段。合成一編。名曰鈍筆錄。今藏於其家。平生不留意於詞章。然與士友相對。興到輒吟咏唱酬。要以適性情而已。不嫌其不工也。
公平日。每取經訓中切己要語一二句。(如明健弘毅之屬。)默念持守。如禪學話頭然。最後以嚴正縝密整頓專一八字。爲參前旨訣。常常提撕照管。未嘗放過。其工夫着實如此。
公自以輕躁疎率。爲氣質偏病。力加矯治。行己必務於安重。處事必務於周詳。盖深有意於變化氣質之功也。又嘗以爲己務實四字。爲大題目。而立心必本於誠。纔覺外馳。隨卽鐫絶。然每對同志。輒歎其終不離名字地頭。其反約之功。久而彌篤如此。
公在槐泉。嘗取一條繩懸之楣間。令垂下在前。出入觀省。人問其故。答曰。凡義理直截。與此繩相似。故吾
於日用行事。皆欲一於直而無纖毫委曲。使無愧於此繩也。其用功之刻苦。皆此類也。
公自少力學脩身。又欲推以及人。見士友志同者。輒懽然相愛。視之如兄弟。又多引進泉門。使得依歸。見後生之有志於學者。亦必奬進不已。由是。一鄕士友。莫不信服以爲儀表。後生少年。摳衣請業者亦衆。其在江上。學舍幾不能容。
公與士友講學。一依泉門規模。其在槐泉。每日未明咸起。整衣端坐。各誦切己之語。質明。灑掃盥櫛。更飭容儀。皆以道袍笠子。相揖序坐。講小學一二章。商確文義。期於歸一。夕則講詩經。如朝儀。其所讀書。各嚴立課程。逐日錄其起止。無得放慢。每値旬日。各將一旬內所讀。溫誦會講。朔望則取陶菴先生所編書社。輪誦一冊。講誦如旬儀。其在梨湖。與士友來留者設講。一如槐泉。又以城村相左。未能常聚對討則別設元講。其規則令諸員同誦一書。先期熟讀會疑。其所講書。必先小學,近思。次以四書,六經。每月一會。自旬至十四五宿。設講而罷。其後又以一舍之地。逐月往來爲不便。相與更議。每於春秋兩節。一設講會。而日子以旬望爲限。講書以數篇爲率。(嘗與士友。載酒乘舟。至甘露寺。講論
語而歸。)其講規沿革。莫非隨時從宜。而其倡率諸友。勉學衛道之誠。積久不懈如此。
公與士友論學。必虗心倡率。無間人己。嘗曰此事自是吾人當職。與着衣啗飯相似。乃是日用間至緊切底道理。此外更有何事。每相對。見其志業向進則喜形於色。加勉不已。或退托不進。漸至背馳。則戒責切至。曉諭諄復。必欲同歸於善。臨歿。又以願諸君務講學。奉承先師遺訓。無負我平日之意等語。手書以朂諸友。其於接引後學。尤致其詳。循循誨飭。各盡其才。講說之際。或有未及領悟者。則必反覆問難。使之曉解道理。少有非違。輒加警斥。然其惓惓之意。終不少衰也。
公禀性白直。見人心術闇然好用機智者。輒深嫉之。士友或爲世累所移。有叛學之漸。則必嚴加攻斥。辭氣峻激。不少貸也。及其晩年。乃曰朋友責善。必須誠有餘而言不足。乃是忠厚之道。自是於交際之間。務要從容規箴。不至過激。其誠量長進如此。
公平生不屑科學。語同志曰。士有志於學者。必先絶流俗友科欲人。然後可與語天德王道底許多事業。陶菴先生聞之。以書稱之曰。此兩種之患。擧世滔滔。
非君誰能出此言耶。或詰之曰。先賢亦多有登科者。子何斥之太過耶。公曰。明道,朱子。畢竟下伊川一等。又曰。今天下腥膻。忠逆一途。以時義推之。尤不當赴科也。其志高尙如此。
公元1750年
庚午夏。公以諸士友生同時。居同鄕。志同道。欲作三同會。列錄會員姓名。弁以橫渠西銘。終之以朱子朋友說。又欲取呂氏鄕約。增損儀節。嚴立約束。相與維持講習。以資終身輔仁之益。有志未就而卒。
公元1749年
公平生好古。言必稱三代。嘗與諸友會于書堂。或書院烹狗置酒。行鄕飮禮。至己巳春。文庵李公(名宜哲。陶庵先生高弟。)歷訪梨湖。相與評證儀節。時士友來集者二十餘人。就其園亭。設筵習禮。揖讓進退。威儀可觀。鄕人流傳。皆以爲一代盛事。
公元1741年
公雅好遊山水。每誦朱子詩所謂濁酒三杯豪興發。浪吟飛過祝融峰一句曰。雖無由到祝融峰。何不時登松岳絶頂。以壯心目。每當閑隙。輒與同志携酒登臨。以致慕仰先賢之意。辛酉春。與士友西遊延安。觀荷於南池。至海州。登首陽山。拜謁夷齊廟。轉入至石潭。上下九曲。遍尋文成公遺跡。慨然有曠世之懷。至長淵。甚喜金沙形勝。留賞數日。悠然忘歸。壬戌秋七
月旣望。倣赤壁故事。携一二同志。出禮成江。爲中流泛舟之遊。癸亥秋。又與士友東遊入楓岳。遍踏內外山。歷泛三日浦。還至麟蹄。留宿先師舊宅。愛其山水幽邃。欣然有盡室移居之意。後不果就。及其晩居梨湖。杜門讀書。不復遠遊。惟扁舟草履。放浪於五峰七浦之間。以終其年。
公弱冠。始遊寒泉。自是無甚病。輒負笈以進。閱數月乃歸。或至半年爲客。攻苦食淡。處之怡如。其尊信益篤。志業日進。陶庵先生甚愛重之。語及公。輒稱爲豪傑之士。嘗和其詩曰。旣往都虗禮。從今共赤心。又書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字以勖之。其期許之重如此。
公以篤學脩身。爲當世所知。其在泉上。士友自四方來者。莫不嘉其志行。相與讚歎不已。及退歸。東西過客。莫不願見其面。輒歷造其廬。營府亦多致饋問。以禮待之。
公自初讀小學。慨然有一切體行之意。凡於日用。不拘大小。必欲反躬力踐。家人信服。鄕人相對者。亦必動容。不敢出鄙倍之言。以至兒童走卒。莫不誦其名。輒以學士稱之。初梨浦地僻俗陋。居不巾帶。動輒相
敺罵。及公來居。隣里化之。見賓客。必正巾束帶。羣居相讓。不出惡言。或遣其子請學。若公亦可謂化及鄕黨者矣。
公元1743年
公以力學實行。素負一鄕重望。其卒也。鄕中士林。無論親疎。莫不驚悼。咸曰吾鄕不幸。賢士亡矣。當世有識。亦皆嗟惜。或爲辭以哀之。其初終及葬。士友相聚哀慟。以禮治喪。又爲制服三月。而其門生加麻者。亦數十人云。
跋[許增]
右梨湖金公言行六十條。皆增與諸士友相議纂定者。竊念公起於寒門。發憤讀書。篤志力行。以聖賢爲己任。旣又就正於先生長者。其爲學䂓模。益精以密。及其講道於梨湖之陽。奬勵後進。蔚然爲一鄕師表。如公者。今世豈易得邪。凡我士友平日志業。惟公是仗。而失之中途。倀然墑埴。不得卒究觀善輔仁之益。盖亦斯文之不幸也。公歿旣久。或恐其嘉言善行。堙沒不傳。相與協力。錄出梗槩。以俟當世立言君子之采擇。又不敢爲過情溢美之辭。以傷公平日爲己務實之意。惜乎。天假以年。則其所成就。奚持止於斯哉。嗚呼。北望湖山。雲月荒凉。向來絃誦。宛猶盈耳。而俯仰之間。奄成陳迹。臨
公元1754年
紙愴感。不覺涕泗之橫集。因幷附識於此云。甲戌孟秋下澣。花城許增。謹跋。
行狀[朴聖源]
公元1713年
君諱時鐸。字子木。姓金氏。系德水。遠祖壽胤。中廟朝敎授贈兵曹參判。世居松都。曾祖處河。祖淸兼。俱階折衝。考德峻。階御侮。臨沒顧謂時鐸曰。不及見汝學業之成。且未及拜陶菴李先生。是吾恨也。其志尙如此。陶菴先生爲記其墓。妣星州尹氏。通政仲元女。以肅廟癸巳十月二十三日生君。君七歲。始學文。必整衣束帶。端坐而讀之。其在父兄長者之側。應對進退有規模。口不出惡言。或有犯者。亦不與之挍。一日悄然默坐。良久發歎曰。世無可爲事。盖謂學問外無他事也。其志氣異凡。自兒時已然。家以治財爲業。父欲試其志。令爲貨殖。君跪對曰。吾家産業已成。守之之道。莫如讀書節儉。父知其不可奪。遂不復强。許令讀書。君讀孟子。至何必曰利。欣然有去利向善之意。自是尤不屑治産。作義利辨示志。嘗從張參奉昌復受學。君問曰。吾聞讀書。所以學爲人事。時鐸從前讀通史諸書。不過記歷代興亡。奈何。張公嘉其志。勸讀小學。君甚喜之。危坐一室。終日誦讀。兼講禮
公元1732年
書。日用工夫。以攝威儀謹節文爲事。父嘗曰。自兒向學。吾言語動止。自不得不愼。壬子。聞陶菴先生爲一代儒宗。負笈至寒泉。請留受業。得聞爲學門路。趨向益正。規模益大。不復以儀章度數爲急。而專心講明義理。非甚病。輒進留門下。志業日進。先生甚愛重之。輒稱爲豪傑之士。嘗和其詩曰。旣往都虗禮。從今共赤心。又書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字以朂之。其期許之深如此。丙辰。父有疾。君衣不解帶。累夜亦不假寐。從醫言每子夜。躬汲井中水以進。積數月。未嘗失時。及病篤。達夜露立積雪中。稽顙禱神。丁巳。竟遭外艱。哀毁踰制。殯殮葬祭。一遵禮經。三年廬墓。晨昏拜哭。風雪不廢。寢不解衣。菜不貳品。久廢櫛沐。至於蟣虱出外。塵垢滿爪。每日環省塋域。手鋤雜草。間又錄出遺事。請墓文於先生。先生許之曰。汝之籍手請此者。以有向學之志也。余之不能辭者。亦以此也。然學未易言。待汝志益固知益明行益力。不愧乎學之名而後。始可爲之辭也。乙丑。先生患候漸痼。君又進陳情文。略曰人子顯親之至情。無間貴賤。先生一諾甚鄭重。而文字遷延至此。此實玉汝於成也。但學業無窮。人事有限。以有限而待無窮。不亦憫蹙乎。先生卽
公元1746年
撰墓表。又爲文以贈之。許其專心向裏。而益勉其所不足。君於顯親誠意若是其切。而先生奬勵之意。此益可見矣。丙寅。先生棄後學。君爲心喪期年。嘗歎曰。我於門下。偏蒙父母生成之恩。而自顧冥頑。度不能盡古制。故服雖止於期。悲廓之情。終身無極。每値忌辰。爲位哭盡哀。君始於所居皮橋地。買得隣圃。別立書室。扁曰松溪精舍。與士友讀書其中。信從者益多。乃就子男山下。築數架屋。往來講誦。先生爲題其額曰槐泉書堂。後又益厭世俗紛囂。有深入東峽之志。先生以麟蹄別庄許之。君與一二同志。往相其宅而歸。伯氏力止之。乃取府西梨浦江山之深僻。盡室搬移。爲終身計。先生又書梨湖草堂四大字以贈之。及臯比永閟。承學無地。惟日與講伴。益自課勉。君早喪母。事繼母張氏。孝敬備至。張氏愛之。無間己出。己巳。張氏終堂。君哀毁盡禮。如前喪。辛未九月二日。以疾終。享年三十九。一鄕無親疎。莫不驚悼曰。吾鄕不幸。賢士亡矣。當世有識。亦皆嗟惜。或爲辭以哀之。士友相聚。以禮治喪。又爲制服三月。而門生加麻者。亦數十人。葬雪松山頭三洞亥坐原。君凡三娶。淸風金氏。折衝燦柱女。結城張氏。瑞翰女。皆無育。開城李氏。震
廸女。善承君子。多有懿行。亦先君沒。及君葬。幷遷祔。繼子瑜。女爲富平黃道潝妻。一未笄。君性度剛直。氣像淸高。絶無塵俗態。平生不屑科學。嘗語同志曰。科擧之壞人心術。無異於異端。有志於學者。必先絶意於此。然後可與語天德王道底許多事業。或詰之曰。先賢亦多有登科者。子何斥之太過耶。君曰。明道,朱子。畢竟下伊川一等。且今天下腥膻。忠逆一塗。士生斯世。尤不當赴擧。又曰。人於外物。超然脫落。方是士君子規模。計較利害者。萬事皆低。嘗喜誦程子所謂莫說道將第一等讓與別人。且做第二等之語。以目(一作自)激昂。其立心遠大如此。律身甚嚴。嘗裒聚先賢論敬之說以讀之曰。爲學大本。盡在是矣。於是痛自刻責。以致力於涵養本原之功。平居。每日雞鳴而寤。默誦自警切己之語。灑掃室堂。整置書案。非讀書。必默坐拱手。天性寡慾。其於世利紛華聲色。一切謝絶。以至博奕奇玩。淡然無所好。自以輕躁疎率。爲氣質偏病。力加矯治。務爲安重周詳。於窮格上用功最約。嘗曰凡事到吾前。無論大小。必先審義利之恰好與否。其恰好者。决定恁地。不恰好者。决定不恁地。學問之道。如斯而已。取名位時義四字。揭諸壁上曰。天下萬事
公元1751年
萬物。莫不有其名。有其名則莫不有其義。須先知名義之所在。然後又看時位之如何。各隨其宜而處之。則庶乎不差矣。其與士友辨論語及理氣心性情等說。則輒止之曰。吾輩皆是初學少年。目下多有切急之務。何可遽及此精微之域哉。平生用力。專在小學四書。其於子書。最愛近思。錄抄其尤切處。反復輪誦。晩來喜讀朱子大全。每遇其切於受用者。輒錄于冊子。又取朱子行狀中最要者八節。分列爲圖。朝夕爲警。所讀書只要精熟。未嘗涉獵泛看。其有疑難處。必潛心究索。夜以繼日。或思而未通。則必箚記以質於師友。又必以體驗踐履。爲歸宿。在槐泉。懸一條繩。出入觀省曰。義理直截。與此繩相似。吾於日間行事。皆欲一於直而無纖毫委曲。使無愧於此繩也。其用心誠篤。着工刻苦。皆此類也。其事親也。極其誠禮。未明而起。盥櫛衣帶。卽詣寢所。省其安否。或未及寢興。則雖甚寒。必立於門外以俟之。父或出與朋知談醉。則雖夜深。亦必坐待。其歸寢乃退。父爲止夜飮。於祭祀。必盡誠敬。或躬獵川澤。以供祭用。雖値癘疫。未嘗徇俗廢祭。於兄弟友愛深至。父將沒以君讀書不治産。特命諸子分財時優給。伯氏以遺命加給君。君固辭。
昆季所穫。聚之一庫。量宜均分。未嘗自私。撫恤宗族。敎以義理。貧窮者必賙之。或爲招致家塾。常給衣食。同鄕學子。有年過二十不能冠者。君爲具巾服以加之。居鄕謹愼。慶弔問遺。禮無所闕。家有經籍數百卷。人有求假。雖新備未及經覽者。輒與之曰。此天下公器。吾何敢自私。其人或未卒業而還之。則又以無志歎惜之。接人和易。不設畦畛。其與人言語。胸中所蘊。說出殆盡。使人得以見之。然見人有不是處。則必嚴加攻斥。若不相容。晩來。德器寬弘。嘗語人曰。論語汎愛衆而親仁一句。甚好。吾向來意思狹隘。見人庸凡不似。輒心下冷看。甚至忿嫉不置。今思之不然。人之於人。自當相愛。初無相憎底道理。其賢者。固當親愛加厚。不賢者。亦宜矜憐而包容之。遇士友志同者。輒歡然相得。又多引進泉門。使得依歸。後生之志於學者。亦必奬進不已。由是鄕中諸士莫不信服。摳衣請業者亦衆。一依師門講學規模。或日日聚對。或旬望會講。所講所習有序。悠久不懈。同伴或爲世累所移。有叛學之漸。則必加聲色而峻責之。旣而曰。朋友責善。必須誠有餘而言不足。乃是忠厚之道。自是交遊之間。務要從容規箴。必欲同歸於善。於其將死也。手
書以勖諸友曰。願諸君務講學。奉承先師遺訓。無負我平日之志也。君好古。誦讀之暇。與諸友習鄕飮禮。値花辰美景。必設酒肴。以資舒暢。在江上。裒集古人詩賦說山水之樂者。謂之山野漫歌。每酒酣。令卑幼者高聲誦一過後。乃嫌其不切於人。更取詩經中可感發人善心者四十餘篇。以作歌詠性情之資。雅好遊覽。歲必一入天磨山。每到輒悠然忘歸。西登首陽。轉尋石潭九曲。東入楓岳。遍踏萬二千峰。襟懷之瀟灑。風致之豪爽。槩可見矣。君不事著述。初年讀書。喜摭聖賢要語爲圖子。積成卷帙。後以不滿於心。皆棄之。惟與士友商論庸學要義。俱有講說。又以中庸畫六圖。二典分七段。合成一編。名曰鈍筆錄。幷文藁若干卷藏於家。嗚呼。士大夫生長禮法之家。擩染義方。習熟儒敎。而然猶成就得好者。絶難得見。况君生於闤闠。長於僻陋。所耳目者。惟賈衒貨殖。其能自拔於財利之塲。以簡策俎豆爲業。已是稀貴。又能專意實地。游於大賢之門。的受旨訣。猛着工力。卓然爲篤學之士。由禮之家。苟非才志之超邁。見識之高明。能如是乎。若君眞可謂不待文而興者矣。至於倡率同志。均蒙賢師之化育。接引後輩。彌勤所學之傳授。使西
公元1755年
都蠢貿之鄕。蔚然爲絃誦之塲。及人之功。吁亦大矣。竊惟先師敎化。無遠不届。而能致此都丕變之效者。君功爲多。山頹以後。遺化漸弛。鄕塾之間。滔滔草深。而講誦之盛。惟君居如舊。未嘗不憫傷而歆羡。若使君久於世。益肆力於修己敎人之事。則所造必日深。所及亦愈博。而惜乎天閼其年。使不得充其志業。此豈但爲松都一鄕之不幸而已耶。許進士增。錄君言行。托余爲狀。以余同遊泉上最久。知君莫如也。許生又不幸奄忽。君之門人趙有善。踵長潭官齋而更督。疾病倥偬之中。實難泚筆。而義不忍辭。爲之叙次。因致感歎悼惜之意云。崇禎紀元後三乙亥孟冬。凝川朴聖源。狀。
墓碣銘[金贊善(元行)撰]
有松京生某某者幾人來。致書與幣而請余曰。吾鄕故俗陋。士不知學久矣。有金君時鐸者奮乎其間。篤志講道。爲吾鄕倡。吾鄕之士。往往多讀書自修者。皆其功也。今其死久而墓無樹。諸所與同遊者。不忍棄其惠而懼其迹之泯也。相與伐石。石旣具。夫樂道人之善而勸人以爲學者。志世道者。宜無所辭焉。願得子一言。余曰諾。余聞之久。非夫人之爲銘。而誰宜銘。
君本商家子。幼有奇志。與羣兒遊。忽嘿坐。悄然歎曰。世間事無足爲者。父欲試之。勉以貨殖。君卽跪曰。吾家産業已自饒。曷若守之以讀書乎。少長。又讀孟子首章。欣然著義利辨。父知不可奪。遂許令爲學。於是聞陶菴李先生爲當世儒宗。往師之。先生一見稱豪傑士。遂告以聖賢之學。君自是專心服膺而力行之。趣向旣正。進修益篤。退而築書室於松嶽之下。倡一時士友。相與闡明師旨。信從者頗衆。君嘗曰。人於外物。超然脫落。方是士君子胸懷。又曰。科擧之壞人。無異異端。學者先絶意於此。然後可與語天德王道。常愛誦程子莫將第一等讓與別人語以自激昂。其立心高遠如此。其爲學以專心向裏爲本。嘗以爲凡事到吾前。無論小大。先審義理之恰好與否。其恰好者。决定如此。其不恰好者。决定不如此。學問之道。如斯而已。又所居。嘗懸一條繩。出入觀省曰。義理直截。與此繩相似。吾於日間行事。欲一於直而無纖毫屈曲。使無愧此繩也。於書最嗜小學,近思錄。日夜潛心。必以體驗踐履爲歸宿。至如心性理氣之論。有問者。輒止之曰。吾輩初學。何可遽及此乎。其得於李先生規模。盖此類云。君爲人淸高峭介。望之無塵俗氣。以故
公元1713年
趣尙甚古。制行卓然。父病谻。徹夜露立雪中。稽顙禱神。喪三年。廬于墓側。晨昏拜哭。風雨不廢。與兄弟有至愛。財用無常主。親戚鄕黨。有貧不能學者。或衣食以敎之。過時不能冠者。又爲之具巾服以加之。見後生勤學。則必喜而奬之。有爲俗累所誘。怠於所業者。必正色以責之。由是。人皆敬服而樂從之游。每與諸生。嚴講法。朝暮誦聲盈屋宇。暇則行鄕飮禮。習古人揖讓酬酢之容。値良辰美景。輒至佳山水。酒酣。令童子歌詠風雅以歆動之。其風流豪爽。又可觀也。君生於肅廟癸巳。沒於今上辛未。年三十九。葬於石崇山頭三洞亥坐原。君字子木。德水人。曾祖處河。祖淸兼。俱階折衝。考德峻。階御侮。嘗自云自兒向學。吾言動不得不愼。臨沒顧謂君曰。不及見汝學業之成。且未拜李先生是恨也。李先生爲記其墓。君凡三娶。元配曰金氏。次曰張氏。次曰李氏。皆從君以祔。繼子瑜。女適黃道潝。一未笄。銘曰。
余嘗西遊。歷所謂觀善齋者。見諸生揖讓雅飭。講說洋洋。可知其有自。時君之沒久矣。惜不令君尙存。卒成其所學。而余得與之周旋于此也。嗟哉。諸生欲其人之不朽。而區區於乞人之銘。曷若使其學益闡于
己。又傳告之不已耶。然則雖無余銘可矣。
贈詠[陶菴先生]
公元1751年
朝服淸凉暮蔘朮。病餘春日半晴陰。詩裏莫嫌蔬筍氣。花時須識栢松心。
吾衰君亦壯。歲月一何深。旣往都虗禮。從今共赤心。一歲有工夫。及今猶足立。我亦不知老。抑詩在九十。
金時鐸有書。報以方與林,李二子。歷訪吾麟洲舊居。仍入楓岳。窮內外山。觀海而歸。聞而喜之作詩。
麟翁歸後無遺田。板屋數間依東陂。獨有合江亭作隣。伏龍飛鳳相護持。爲問山奴長幾尺。厥貢五味兼紫芝。
登高臨水好時節。病翁身世如蠅癡。遙知黃葉漫山處。三士衣袖風披披。聞說還時當過我。一聽海山無盡奇。
贈詠[李參判(宜哲)]
己愛淸江水。復憐幽子居。煙花佐樽酒。魚鳥遶琴書。講學朋游樂。移家塵事疎。衰年厭京洛。端欲置吾廬。
挽詞[閔贊善(遇洙)]
蘭秀初生谷。蓮花早出池。寧論太山閥。不愧汝南兒。
雜服常居學。蒙泉正得師。儒門究竟業。命短一何悲。尙憶壽原洞。蒼黃禍故驚。氷霜唯疊嶂。涕淚但餘生。子有仁恩厚。吾常感抱縈。悠悠酬報義。惻惻悼傷情。邂逅開心素。睽離度歲年。雅懷空悵望。哀訃忽來傳。朋友存高義。詩書斷宿緣。于今眇人物。如子更傷憐。(子木之喪。朋友周旋終事。其不偕死之義。有足聽聞。故下詩及之。)
挽詞[朴諭善(聖源)]
豪傑從來不待文。寥寥末界罕余聞。詩書禮樂賢儒事。闤闠中間始見君。
泉門受業子先登。激起諸朋盡擔簦。可獨眞工能自篤。古京儒化賴雲興。
自從夫子棄儒林。鄕塾滔滔草丈深。唯有西湖絃誦盛。知君能不負初心。
此理茫茫莫詰天。云胡有志竟無年。淸癯不是塵間相。眞界唯應去作仙。
依然鶴氅朴淵頭。從此天磨忍復游。爲向螟兒勤致意。賢翁遺業繼修不。
挽詞[李參判(宜哲)]
神崧鬱岧嶢。梨水會其右。古來稱兩絶。文章被澗藪。知君出俗姿。好學志不苟。發軔就長途。委身事泉叟。
洋洋書社誦。經訓勤乃受。雲雨發苕穎。淤泥出荷耦。歸來掃一室。講讀集諸友。圖書披滿座。江山淸入牖。布衣學士名。君子亦有取。我昔造其居。爲之留連久。參證鄕儀古。縱觀厓瀑吼。別來向三載。人事無不有。誰知廬堊餘。奄忽歸山阜。平生同所趨。垂老失可偶。深期阻長夜。舊學誰與叩。尙思花院側。咏歸同携手。心負蒿里餞。目斷衡門柳。鄕里日蕭條。齋居無講授。惟有數學生。寂莫舊業守。相思述存沒。爲君資不朽。
挽詞[張參奉(昌復)]
執手相看未浹旬。那知凶問到今晨。寢門一痛成千古。不覺潸然淚滿巾。
寒泉立雪弱冠年。克己求仁用力全。痛矣九原難可作。今從何處得君賢。
生於吾後死何先。美質無年古或然。可惜西湖明月夜。鶴梅家計托誰邊。
挽詞[許增]
生涯書帙志關閩。眞箇吾鄕矜式人。坐處從容和氣像。物來酬酢好精神。求仁事業平生蘊。持敬工夫一味醇。講學從今誰管領。山梁餘淚更沾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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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