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诗文库 正文
保和殿曲燕记宣和元年九月 北宋 · 蔡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宣和元年九月十二日,皇帝诏臣蔡京、臣王黼、臣燕王俣、臣越王偲、臣嘉王楷、臣童贯、臣嗣濮王仲忽、臣冯熙载、臣蔡攸保和殿,臣蔡鯈、臣蔡翛、臣蔡鞗、臣蔡行、臣蔡徽、臣蔡术侍,赐食文字库。
于是由临华殿门入,侍班曲水,朝于玉华殿。
上步至西曲水,循𨢬醾架,至太宁阁,登层峦、林霄、骞凤、垂云亭,景物如前,林木蔽荫如胜,始至保和
殿三楹,楹七十架,两挟阁,无䌽绘饰侈。
落成于八月,而高竹崇,已森然蓊郁。
中楹置御榻,东西二间列宝玩与古鼎彝器、玉芝。
左挟閤曰妙有,设古今儒书、史子楮墨。
右曰宣道,道家金匮玉笈之书,与神霄诸天隐文。
上御步前行至稽古阁,有宣王石鼓。
历邃古、尚古、鉴古、作古、传古、博古、秘古诸阁,藏祖宗训谟,与夏商周尊、彝、鼎、鬲、爵、斝、卣、敦、盘、盂,汉晋隋唐书画,多不知识,骇见,上亲指示,为言其概。
因指阁内:「此藏卿表章字札无遗者」。
命开匮,匮有朱隔,隔内置小匣,匣内覆以缯绮,得臣所书撰《淑妃刘氏制》。
臣进曰:「札恶文鄙,不谓袭藏如此,念无以称报」。
顿首谢。
玉林轩,过宣和殿、列岫轩、天真阁、凝德殿。
殿之东,崇岩峭壁高百尺,林壑茂密,倍于昔见。
过翘翠、燕处诸阁,赐茶全真殿。
上亲御击注,汤出乳花盈面。
臣等惶恐前曰:「陛下略君臣夷等,为臣下烹调,震悸惶怖,岂敢啜」?
顿首拜。
上曰:「可少休」。
乃出瑶林殿。
中使冯皓传旨留题殿壁,喻臣笔墨已具。
乃题曰:「琼瑶错落密成林,交加午有阴。
恩许尘凡时纵步,不知身在五云深」。
顷之就坐,女童乐作。
坐间,赐荔子黄橙金柑,相间布列前后。
命邓文诰剖分赐。
酒五行,再休许,至玉真轩。
轩在保和西南庑,即安妃妆閤。
命使传旨曰:「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看安妃」。
诏臣赓补成篇。
臣即题曰:「保和新殿丽辉,诏许尘凡到绮闱」。
方是时,人自谓得见妃矣,既而但画像挂西垣
臣即以诗谢,奏曰:「玉真轩槛暖如,只见丹青未有人。
月里常娥终有恨,鉴中姑射未应真」。
须臾,中使召臣至玉华閤,上手持诗曰:「因卿有诗,况姻家,自当见」。
臣曰:「顷缘葭莩,已得拜望,故敢以诗请」。
上大笑。
妃素妆,无珠玉饰,绰约若仙子。
臣前进再拜叙谢,妃答拜,臣又拜。
妃命左右掖起。
上手持大觥酌酒命妃曰:「可劝太师」。
臣奏曰:「礼无不报,不审酬酢可否」?
于是持瓶注酒,授使以进。
再坐,彻女童,去羯鼓,御侍奏细乐,作《兰陵王》、《扬州散》古调。
酬劝交错,上顾群臣曰:「桂子三秋七里香」。
七里香,桂子名也。
臣楷顷许对曰:「麦云九夏两歧秀」。
臣攸曰:「鸡舌五年千岁」。
臣曰:「菊英九日万龄黄」。
乃赓载歌曰:「君臣燕衎升平际,属句论文乐未央」。
臣奏曰:「陛下乐与人同,不间高卑。
日且暮,久勤圣躬,不敢安」。
上曰:「不醉无归」。
更劝迭进,酒行无算。
上忽忆绍圣春宴口号二句,问曰:「卿所作否?
馀句云何」?
臣曰:「臣所进诗,岁久不记」。
上曰:「朕是时以疾告假,哲宗召至宣和西閤,问所告假者,对曰:『臣有负薪之疾,不果预需云之燕』。
哲宗曰:『蔡承旨有佳句曰:红蜡青烟寒食后,翠华黄屋太微间。
不可不赴』。
上曰:『臣敢不力疾遵奉』。
是日待漏东华,哲宗已遣使询来否。
语罢,命郝随持杯以劝,凡三酬,大醉,免谢扶出」。
因沉吟曰:「记上下句有曰『集英班』者」。
继而曰:「牙牌晓奏集英班,日照云龙下九关。
红蜡青烟寒食后,翠华黄屋太微间」。
继又曰:「三天乐奏三春曲,万岁声连万岁山
欲识君臣同乐意,天威咫尺不违颜」。
臣顿首谢曰:「臣操笔注思,于今二十年。
陛下语及,方省髣髴,然不记一字。
陛下藩邸已知臣,盖非今日,岂胜荣幸」!
再拜谢。
上轮指曰:「二十四年矣」。
左右皆大惊,非圣人孰与夫此!
臣又谢曰:「臣被知藩邸,受眷绍圣,两朝遭遇,臣驽下衰老,无毫发称报」。
上曰:「屡见哲宗道卿但为章惇辈沮忌,不及用。
朕时年八岁,垂髻侍侧。
一日,哲宗凝虑,默若有所思,问曰:『大臣以谓不当绍述,朕深疑之』。
奏曰:『臣闻子绍父业,不当问人,何疑之有』?
哲宗骇曰:『是儿有大志如此』!
由是刘挚吕大防相继斥逐,绍述自此始」。
臣奏曰:「陛下曲燕御酒,乐欣交通,而追惟哲宗付托与绍述之始,孝友笃于诚心,非特臣之幸,社稷天下之幸」!
因再拜贺,黼已下皆再拜。
上又曰:「尝记合食与卿否」?
臣谢曰:「是时大礼禁严,厨饔不得入,贸食端邸。
蒙陛下赐之,臣被遇自兹,终身不敢忘」。
又曰:「崇政殿试,卿在西幕详定。
时因入,持扇求书,得二诗,皆杜甫所作诗,曰:『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
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
又:『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
臣曰:「崇宁初蒙宣谕,扇犹在」。
上曰:「今尚在也」。
臣曰:「自古人臣遭遇,或以一能一技见知当时,名显后世。
臣章句片言,二十年前已蒙收录,崇宁以来,被遇若此。
君臣千载,盖非一日。
君之施厚,臣之报丰。
臣无尺寸,孤负恩纪,但知感涕」。
上曰:「卿可以安矣」。
臣又奏曰:「乐奏缤纷,酒觞交错,方事燕饮,上及继述,下及故老,若朋友相与衔杯酒,接慇勤之欢,道旧论新。
顾臣何足以当?
臣请序其事以示后世,知今日燕乐,非酒食而已」。
夜漏已二鼓五筹,众前奏丐罢,始退。
十三日,臣京序(《挥麈馀话》卷一。又见《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八,《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三一。)
至:原无,据右引补。
刘忠肃集序宣和四年八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宣和四年七月六日宣教郎、知开德府临河县刘路,寓书于元城刘安世曰:「先人平生为文,方弃诸孤,仅存一箧,类次之,已成编集,念当有序引以信于后。
晚年迁谪,事同诸公,身后怨家诬谤,又蒙朝廷核实,已赐昭雪。
然而元祐大臣不幸亡殁者,类皆不敢纳铭于圹,植碑于隧。
始终大节,不应无闻于后世,愿因集序,并载一二,使他日有考焉」。
顾惟衰拙,自少受知于先丞相,素叨国士之遇,中荐引,浸阶禁从,晚岁迁谪,复同忧患。
而又被谴以来,行三十年,固穷守道,俯仰无愧,似不为知己之辱。
虽怀自顾不足之羞,而莫敢辞者,盖义之所在,不可得而避也。
公讳挚,字莘老永静军东光人也。
幼而敏悟,有成人风,年未弱冠,被荐于渤海,声誉籍甚。
凡四预乡贡,礼部奏名为第一,复中甲科。
初治南宫,已著风绩。
英宗二府,各荐士充馆阁忠献韩公琦以公应诏,补馆阁校勘
王文公安石初秉政,搜择人材,擢为中书检正
居月馀,议论多不合,会除监察御史,欣然就职。
语家人曰:「趣装,无为安居计」。
即上疏论亳州狱起不正,小臣意在倾故相富弼以市进;
已责,愿宽州县之罪。
神宗皇帝励精求治,奖进臣下,公既对,面赐褒谕,且问「从学王安石邪?
安石称卿器识」。
公对曰:「臣东北人,少孤独,不识安石也」。
因论人物邪正,奏对移时,上意向纳。
公退益感遇,思所以称,因上疏论率钱助役,官自雇人,其事有不可胜言者。
略陈十害,切中时病。
御史中丞杨公绘亦论新政,并公章下司农
司农条件疏驳,遂劾与公险诐,中怀向背,有旨分析。
公奏曰:「臣有言责,釆士民之说,敷告于陛下,是臣之职也。
今有司驳奏,遽令分析,交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
所谓向背,则臣所向者义,所背者利;
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权臣。
愿以臣章及司农所奏宣示百官,考定当否」。
奏入不报。
明日复上疏,极论时政,遂罢御史,落馆职,拟窜岭外。
上不听,乃贬衡州
哲宗皇帝嗣位,宣仁圣烈太皇太后以祖母共政。
见连年水旱,西鄙未宁,百姓劳弊,而国有大故,当务休息,遂散遣京城役夫,减皇城司觇者,废物货场,罢户马等事,皆从中出。
又戒敕内外,无敢苛刻扰民。
已而进退大臣,选用台谏,擢公为御史
公受命之始,即具以熙宁告神考之语,复陈于哲庙之前。
两宫听纳,尽行其言。
曾未期月,人情于变,使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朝之患者,公之力也。
公既被遇,知无不言,奸佞刻薄之吏,事状显著者,公皆正色弹劾,多所贬黜,中外肃然,时人以比包希仁吕献可
上察其忠义诚信,可属重任,未几,遂大用焉。
公在中书,一日内降画可二状,其一裁节宗室冗费,其一减定六曹吏额房。
吏请封送尚书省,公曰:「常时文书录黄过门,今封送何也」?
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每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
公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
遂作录黄。
初,尚书令史任永寿精悍而猾,与三省吏不相能,数以奸弊告诸宰执吕丞相大防信任之。
户部裁节浮费,后省裁定吏额,皆踰年未就。
吕丞相专权狠愎,尽取其事置吏额房于都省,射司空府为局,召永寿辈领之,未尝谋及同列也。
永寿见录黄,愕曰:「两省初不与,今乃有此」。
即禀丞相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以是白公
公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邪」?
他日又持奏稿,以丞相旨禀公曰:「吏额事本欲慎密而速,故请径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
公曰:「似非其类也,更当聚议」。
明日,吕相又袖稿厉色示公曰:「势不可不尔」。
公不欲立异,勉应曰:「诺」。
其后事毕,永寿以劳进官,时忱、苏安静、时恽皆迁秩有差,于是外议喧然不平。
台谏交章论列,以谓事在后省,成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两月,而都司不用司勋格,擅拟优例,冒赏徇私。
章数十上。
时公已迁门下,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此皆彼省者鼓怨,言章风闻过实,不足深遂。
吕丞相亦以语客曰:「使上意晓然者,刘门下力也」。
然自此忌公益甚,阴谋去之,遂引杨畏在言路。
谏官疏其奸邪反覆,章十馀上,竟不能回。
士大夫趋利者,汹汹交讧其事,于是朋党之论起矣。
公语丞相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少引避」。
丞相曰:「行亦有请」。
是岁八月一日,奏事毕,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
上遣中使召公入对。
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可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
使者数辈趋入视事。
公不得已受命。
顷之,吕丞相亦求退,不许。
明年,公继为丞相
不满岁,前日汹汹者在言路,诋公,竟去位,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末如此。
公辅政累年,刚明重厚,达于治道,朝廷赖之,及为相,益总大体,务守法度,辅佐人主于无过之地。
其于用人,先器识,后才艺,进拟之际,必察其人性行厚薄,终不轻授以职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
取人不问识与不识,或多南士。
有以萧望之郑朋事谏公,曰:「楚士奈何」?
公笑而不答。
论者谓元祐以来,能以人物为意,知所先后,而无适莫者,公为之首。
奏事上前,言直事核,不为缘饰,多见听用。
与同列语,公平不欺,未尝以私属人。
人有所欲,多惮公闻之,公闻之,亦为尽力,然终不以语也。
精力绝人远甚,一见宾客,及闻其语,终身不忘。
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省吏每以事试,公不以久近,区处如一,言皆可复。
故三省事经公所裁定者,后皆遵用,莫能改云。
赵彦若子败官下狱,彦若奏与监司有嫌,乞移狱他路。
言者论彦若罔上不实。
王巩除知宿州,言者论前在扬州不法。
彦若皆公姻家也,语稍及公。
公请辞位,章七八上,遂迁就外舍
诏遣近侍宣召公入,既对,谕曰:「彦若辈事,何预也」?
言者皆谓交通邢恕章惇之子,牢笼小人,为异日计。
公心知为言者所中,不复自明,谢曰:「臣愚闇,招致人言,愿就贬责」。
既退,固请益坚,乃罢相,以殿学士守郓。
给事中驳奏,谓刘某忠义自奋,力辨邪正,有功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
给事中罢之。
于是中外疑骇,莫知所谓。
久之,乃知言者虽多,专以章、邢事为媒孽。
初,公家子弟与章惇之子相识,因入都应举,而公家子弟亦游科场,尝至府第,而言者指为交通之迹。
邢恕谪官至京师,以书抵公,公答以手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
茹东济为东排岸官,数有请求,而公不之许,蓄怨甚久,适见公简,阴录其语,以示言者。
言者缴上之,且解释云:「休复语出《周易》,以俟休复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复辟也。
刘某所怀如此」。
盖媒孽之语不一,而此最为甚,朝野愤之。
其后杨畏遂升从官,搢绅共恶,甚于虺蜴。
东济亦除提举常平
谏官复论其素行,士论不齿,不宜任以监司,除命遂寝,人情更以为快。
公天性高明,不以己长格物。
既贵,恭俭好礼,不改平素,淳静嗜书,自幼至老,未尝释卷。
家藏书多,皆自雠校,得善本,或手抄录,孜孜无倦。
平居不亲妾媵,家事有无,不以经意,虽在相府,萧然一室。
其后南迁,不知者谓公不堪其忧,亲族门人乃知公谪居,自奉简约,与在相府无以异也。
凡有议论,惟尚中道,不习异说,不贵苟难,务在谨名教而已。
少好礼学,讲究三《礼》,视诸经尤粹。
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圣人经意为多。
公文章雅健清劲,如其为人,辞达而止,不为长语。
表章书疏,未尝假手。
凡奏议、论说、记序、铭志、诗赋诸文,总千馀篇,次第著集,为四十卷,藏于家。
公自青社罢职知黄州,又分司蕲州,语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势当得罪。
若章君顾国事,不迁怒百姓,但责吾曹,死无所恨。
第恐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奈天下何」!
忧形于色,初无一言及迁谪也。
岭表之谪,公拜命,即日就道,惟从一子,家人涕泣愿侍,皆不听。
水陆奔驰,见星乃止。
至贬所,屏迹不交人事,亦无书自随,宴坐静默。
家人具馔,告之食则食,喜怒不形,意澹如也。
公年未五十,即屏嗜欲,晚岁南迁,气貌安强,无衰悴之色。
居数月,得微疾,公自谓将终,戒饬后事,精神不乱,安卧而薨。
公既殁于岭外,所属为公请归葬于朝,不许。
已而诸子坐废,家属再徙他郡,而不著罪状,人无知其故者,虽公家亦不知也。
今上登极,大赦天下,公既归葬,而文及甫蔡渭皆贬湖外,然后人稍知其事起于此。
初,及甫持丧在洛阳邢恕永州未赴,亦以丧在怀州,数通书,有怨望语。
及甫又以公任中司,尝弹罢其左司郎官,怨公尤深,以书抵,其略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计未可必。
当涂猜怨于鹰扬者益深,其徒实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大意谓服除必不得京师官,当求外补,故深诋当路者。
绍圣初以示蔡硕蔡渭
数上书讼吕丞相及公而下十馀人陷害其父确,及谋危宗社,引及甫书为验。
朝廷骇之,委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安惇究治焉,遂逮及甫就吏,而所陈初无事證,但托以亡父曾说之。
究治所问司马昭谓谁?
及甫对,意谓公也。
问其證据事状,则曰:「无有,但疑其事势心意如此」。
朝廷照知其妄,狱事遂缓。
会公薨闻,犹用蔡京奏,以不及考验为辞,但坐诸子而已。
时绍圣五年五月四日也。
其后诸子叙复,护丧还乡里,公嗣子跂径伏阙下,上疏诉其事,又持副封诣都堂,叩宰相韩忠彦曾布等。
皆取实封案牍阅视,知其谬妄明白,具以语跂。
至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五日,有旨:「文及甫蔡渭陈显无实状,已行贬责,绍圣五年五月四日指挥更不施行」。
然后公殁后谗谤所坐,皆得解释。
改名懋云
崇宁元年正月癸酉,葬公于郓州须城大谷山之原先茔之东,曹国夫人任氏祔焉。
有诏特依前宰臣例,又除公婿通直郎蔡蕃知阳谷县,应副葬事。
送终之礼,极其哀荣,四方观者,莫不叹息。
呜呼!
公之厚德高行,追配古人,嘉谟伟绩,播于天下士民者,固不可胜数,今特取大节载之,其馀非公出处所系,皆略而不书。
八月一日承议郎提举南京鸿庆宫赐紫金鱼袋刘安世序。
翁行简墓志铭1123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七、《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公讳彦约字行简,其先京兆人
唐末避地,子孙散居七闽,公之六世祖徙家建州崇安白水乡,故今为崇安人
曾祖伯珍,不仕。
祖元方,以其子恩赐朝奉郎
仲通,以文行为东南儒宗,学者咸师尊之,仕至朝奉郎,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有子三人,公其长也。
公天资颖悟绝人,自幼学已能属文。
既冠,博总经传,尤深于礼学。
元丰末游上庠,声闻籍甚,一时知名士皆慕与之交。
元祐二年与国学荐,以祖母寿昌君之丧未赴礼部试。
银青外除造朝,欲候公策名而后告老。
公以谓用是缓吾亲归休计,非便也,请以世禄之恩授中第,银青不许,力请而后从。
已而兄弟更相推逊,闻于朝,事虽不行,缙绅义之。
公既不第,益自奋励,术业益加进。
建之举进士者,无虑五六十辈,公再举皆中首选,从而受业者常数十百人。
元符二年上即位,以日食下诏求言,时公与计偕,奏《格言》二十篇。
上篇自祗命、原化、典学、崇俭以至审治,言所以立德;
下篇自择术、因任、兼听、务和以至审势,言所以立政。
皆陈古义以砭今非,言近而不迫,直而不忤,识者重焉。
政和三年进士第,调汝州龙兴
丞相公素知公,谓所亲曰:「翁生纵未能用,不宜辱之捶楚间也」。
常州司刑曹事。
公莅事精敏,郡治赖之为多。
恶吏屏息,有遁逃,讫公在幕府不敢出者。
居二年,江淮荆浙制置发运使以奏计对,上问所部人材,使者与公初无雅故,以清议所在,首以公对,驿召为详定《九域图志》编修官
政和七年宣教郎,除太常博士
以与修《因革礼》,迁奉议郎
岁馀乞补外,除提举河北西路学事。
及陛对,建言:「朝廷更八行法,使俱试于有司,以革奔竞浮滥之弊,固善矣。
然八行初非以文辞选也,今限以等第,有中程而不官者,与初立法异甚」。
谓凡入等无问高下,俱与廷对,以示详行实、略文华之意。
时浙寇犯衢、处,公之弟中丞公由御史府得请乡郡,公亟以书属之曰:「贼方炽,势必侵轶吾郡。
自衢、信抵浦城崇安,险阨易守,不可犯。
惟处之龙泉松溪浦城,皆荡野无捍蔽,龙泉破则建危矣。
龙泉之士有叶植者,其人迈往有智略,因之使拒守,宜可倚办」。
中丞公然之。
比至镇,植已率众拒贼,即出兵益给粮械助之,卒如公所料。
朔方士大夫闻之,谓公料贼于数千里外如指诸掌,非智虑精审过人,能如是乎?
公在朔部尤以人材为意,有所荐拔,必择行能卓然者先之,如解习之徒是也。
学政于民事初无与焉,公所至必诹访民间利病,与夫实边制胜之术,日与将士讲画,意谓异时以使事归报面陈之,为朝廷经远之虑。
既罢使事,不复对,除权发遣黄州,转承议郎
宣和四年夏之官,道改高邮军
高邮江淮孔道,商旅所出入类多以贸易茶盐为业。
奸民讦圭撮铢两之私,连逮抵罪者不可胜计。
公下车,有告言者,随决之无留。
吏犹故常白于公,欲以枝辞蔓其狱,公曰:「两狱充斥,若等尚恨其少耶」?
吏愕眙失对。
于是一郡相庆,知公以民为念,吏不得倚法为奸也。
岁大旱,公以祷祠疲甚,既而公得疾,所亲以是尤公。
公曰:「民苏而吾病,无憾矣」。
病浸亟,遂乞致仕。
章未报,以八月丁亥卒于军治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二。
公性孝友,事亲尽子道,于兄弟怡怡如也。
敦睦姻族,人无间言。
遇人无贤否,一以诚意,人人自以为亲厚,而与之同趣盖鲜矣。
延平陈公晚居淮南,见公喜,语人曰:「翁奉常静恪有谋,使得志,殆能济务」。
其为名流推重如此。
公为高邮,视事才数日,属疾,民或未识公面。
及公之丧,行道之人皆出涕曰:「失吾贤守也」。
盖诚之感人,未有不动者。
娶吴氏,奉议郎桓之女,封孺人
子男二人:曰挺,迪功郎、充两浙转运司管勾文字
抗,未仕。
女一人,适承事郎李维
内外孙男女十人。
有文集十卷,其文精致润缛,得作者之体,尤长于诗,藏于家。
昔公在太常,二弟俱持节还朝,列侍从,居要官,公复出使于外。
建虽多士为东南最,而兄弟俱被荣宠,未有前比。
意公晚仕,积厚而源深,其发必远,遽尔沦丧,士论惜之。
其孤将以明年六月丁酉葬公于白水之源,属余铭。
余于公有朋友之义,不得辞。
铭曰:
猎德之勤,名则随之。
名实既孚,君子之归。
滀深有源,渭流未施。
百世之传,视此铭诗。
史游公墓志铭宣和六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五、《游廌山集》卷四、《永乐大典》卷八八四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二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吾友定夫既没之明年,其子某自历阳大江,诣予而告曰:「先君之友惟公为最厚,今既葬,而幽堂之铭无辞以刻,恐遂堙没无传焉,敢以是请」。
予告之曰:「知先公之名德皎如日星,虽奴隶之贱皆知之,其流风馀韵足以师世范俗,岂待予言而传乎?
然昔在元丰中俱受业于明道先生兄弟之门,有友二人焉,谢良佐显道,公其一也。
三年之间,二公相继沦亡,存者独予而已。
追念平生,触事无一不可悲者。
今吾子以铭见属,舍予其奚之」?
公讳定夫其字也,建州建阳人
初与其兄醇俱以文行知名于时,所交皆天下豪英。
公虽少,而一时老师宿儒咸推先之。
伊川先生以事至京师,一见谓其资可与适道。
是时明道先生兄弟方以倡明道学为己任,设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
召公来职学事,公欣然往从之。
得其微言,于是尽弃其学而学焉。
其后得邑清河,予往见之,伊川谓予曰:「君德气粹然,问学日进,政事亦绝人远甚」。
其在师门见称如此,则所造可知矣。
公于元丰六年进士第,调越州萧山
用侍臣荐,召为太学录,改宣德郎,除博士
公以食贫待次,奉亲不便,就拟知河南府清河县
忠宣范公河南,待以国士,事有疑议,必与之参订。
移守颍昌,辟公自随,为府学教授
未几还朝,复秉国政,即除公太学博士
已而忠宣罢政,公亦请外矣。
齐州签书判官厅公事,用年劳改奉议郎
丁太中公忧,服除,再调泉州签判
上皇即位,覃恩改承议郎赐绯衣、银鱼袋。
还,召为监察御史
磨勘朝奉郎,出知和州
岁馀管勾南京鸿庆宫,居太平州,两乞再任。
以八宝恩转朝散郎磨勘朝请郎、知汉阳军磨勘朝奉大夫
以亲老再乞宫祠,除提点成都府长生观
丁太硕人忧,服除,除知舒州,移知濠州
不数月,会从官谪守冲罢归,寓历阳,因家焉。
宣和五年五月乙亥,以疾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是年十二月丙午,与夫人合葬于和州含山县升城乡车辕岭之原,用治命也。
公自幼不群,读书一过目辄成诵。
比壮,益自力,心传目到,不为世儒之习,诚于中,形诸外,仪容辞令粲然有文,望之知其为成德君子也。
其事亲无伪,交朋友有信。
莅官遇僚吏有恩意,虽人乐于自尽,而无敢慢其令者。
惠政在民,戴之如父母,故去则见思,愈久而不忘。
筮仕之初,未更事。
县有疑狱,馀年不能决,公摄邑事,一问得其情而释之,精练如素官者,人服其明。
比年以来,编民困于征敛,而脩奉祠馆,市材调夫无虚月,所至骚然。
公历守四郡,处之裕如,虽时有兴造,民初不知而事集。
此在公特其秕糠耳,无足道者,故不复缕载。
若其道学足以觉斯人,馀润足以泽天下。
遭时清明,不及用而死,此士论共惜之,非予一己之私言也。
曾祖尚,祖礼之,不仕。
父潜,赠太中大夫
娶吕氏,封宜人,有贤行,事舅姑以孝闻,友姊姒,睦姻族,人无间言。
公素贫,不治生产,夫人攻苦食淡,能宜其家,其内助多矣。
先公三年卒,享年六十有六。
子男七人:撝,文林郎洪州司兵曹事,卒于官。
拟、救、握,皆蚤世。
损,迪功郎,前授归州司兵曹事。
掞,将仕郎
拂,未仕。
皆业儒世其家。
女一人,归时之子遹。
孙男三人,女五人。
有《中庸义》一卷,《诗二南义》一卷,《论语》《孟子》杂解各一卷,文集十卷,藏于家。
铭曰:
呜呼天乎,故不慭遗。
方时清明,哲人其萎。
道虽不行,斯文未亡。
百世而下,其传有光。
莫中奉墓志铭宣和五年十一月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公讳表深,字智行邵武人也。
曾祖扆,仕为三班奉职
祖及,不仕。
父说,当景祐宝元间,士方以声律决科,而君独以穷经为务,自闽陬数千里外赢粮趼足至京师,从泰山孙明复徂徕石守道先生游,讲明道术。
还家杜门,不复求仕进,以公恩累赠至通议大夫
公自幼闻过庭之训,问学有家法。
是时安定先生霅上,为世儒宗,公往师焉。
一见奇之,谓公有器识,异日所至,未易量也,自是浸以名闻于时。
元丰二年进士第,调洪州丰城
未赴,丁通议公忧,服除,再调建州建阳主簿
秩满,用荐者移抚州宜黄
适丁母硕人忧,不赴,终丧,授凤翔府好畤县
好畤在陇右为剧邑号难治
公至,明约信令,而人化服,终三年无一人犯重辟者。
仇齐路险绝,车舆不通,邑人病之久矣。
公谕父老鸠徒计工,治为坦途,往来便之。
侍郎张公舜民领漕事,见而谓人曰:「莫侯可谓知为政矣,其为利非济人溱洧之比也」。
率同列交荐之,改宣德郎、知泗州昭信县事。
宪司有系囚,事联省曹,吏以枝辞蔓其狱,六更推治不能决。
命公往治之,一问而情得,人服其明。
民有持牒弃妻屏子者,公诘其所由,曰:「以病而贫,力不足以相收,故及此,非得已也」。
公恻然悯之,曰:「吾为长民之吏,使人父子夫妇不相保,当任其咎者,其谁欤」?
于是出私钱赈之。
里巷编氓感公之义,皆协力以周其匮急,故其室家复安如初。
比公之行,是人与其妻拿攀号于道,见者咸嗟叹之。
公惠政及人,有以厚风俗,多此类也。
上皇即位,覃恩迁奉议郎赐绯衣银鱼,除真定府路都总管司勾当公事
中山之安抚朱公绂以公兼领帅事,赖公颇多。
秩满,通判新安,除御史台主行,用中司不召,赴都堂审察,除光禄寺丞,未上,迁开封府工曹事。
朝廷更钱法,命夜下,公适直宿,阴为处画,人无知者。
黎明揭示,大悉详下,吏不得摇手为奸。
尹陛对被奖谕,遂以公之名闻于上,睿旨亲除左司录事
中都不治,吏习以为常,黠胥舞知玩上,文移钳纸尾以进,官署唯唯惟谨。
公察其尤无良者治其一二,一府屏息,无敢习故为傲慢者。
并僚恃权倖,虽没一悉趋之,公为折其短,独未尝少屈,乃讽言章,政和三年出公为广济军录事
士论惜之,而公处之恬如也。
久之,朝廷察其非辜,起知睦州
公曰:「文正范公清献赵公尝守是邦,其遗范未远也,循而守之,则无馀事矣」。
已而郡大治,民至今思之。
过朝除知饶州,东归待次毗陵,爱其土风,欲营菟裘,为归休计。
于是力请宫祠,除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未几告老。
宣和五年六月丁未,以疾终于常州私第之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是年十一月壬申葬于宜兴县清泉乡梅林原。
公为人端劲有守,孝于亲,友于兄弟,人不间其言。
畜幼孤如己子。
莅官临政,严而不苛,宽而有制,故吏畏其威,民怀其德。
决滞讼,去民瘼,洞然幽隐,虽逢其族,迎刃立解,世之名能吏者,皆自以为莫及也。
公自奉议郎或以年劳,或以恩典,九迁至中奉大夫,赐三品服,封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方氏,太常少卿、赠金紫光禄大夫讳峤之女,有贤行,能宜其家,累封至令人。
男二人:曰多闻,通直郎、监镇江府排岸司。
曰多见,迪功郎明州慈溪县
女二人:长适宣教郎、知袭庆府邹县朱缶,次适迪功郎信州州学教授江文中。
孙男三人:曰革,曰萃,皆登仕郎
曰蒙,将仕郎
孙女二人尚幼。
自号如如居士,有文集十五卷,曰《如如集》。
既葬,其孤请铭于予。
予与公有平生之旧,知公为详,义不得辞。
乃为之铭曰:
猎德之勤,积之在身。
府寺践更,蔚乎有闻。
出蕃于外,惠施于民。
去思不忘,久而弥新。
百世之传,视此铭文。
与宋运使1123年12月18日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甘肃省陇南市成县
说之敢言之。
昨日荐蒲贽人回,独蒙教答,何胜感仄!
此外复有职事,谨用汉制敢言之。
本州今年秋旱,同谷县人户所诉二万五千馀灾,其所检校放者一万三千馀。
栗亭县诉一万三千馀灾,而检放者八千五百馀。
说之无状,唯知夙夜愧恨,深负斯民矣。
负斯民于下可也,其如上无以称圣君仁惠远降御香、闵雨祈祷、轸恤元元之意何!
属者运句冯从事入境,道路諠言,正为税事而来也。
说之无状,窃彷徨自叹息曰:「死矣!
放税不如百姓之所欲,将得罪于明使者,吾何面目在人间生活耶」?
且乱山丛溪之间,蕞然一郡,不识使台贵属来临者,累年其久矣。
今一旦老幼扶携,切切昂首,以听使属增放税数,以丑饥鹰刺史、饿虎县令,可以风威百城,岂不幸甚?
既而大不其然,乃是恶所放之过优,而欲令复之。
嗟乎,天壤之间,好恶不同,取舍顿异,一至此耶!
是必非明府之意,而勾官失辞而然尔,顾岂不为明府累耶?
前者疲瘵之民所以不至流徙,亦不甚阙食者,以所放之税粗能畔岸之也。
苟若复之,或少镌削之,是网罗于前而捕扼于后也。
方欲哺杯案而夺之手指也,其为守者平日粗与民有信,今则不胜其欺且罔也。
设常有沮洳之泽,亦无以补斯炎炽之酷也。
困之如彼,伐之如此,古人之所痛者,今宁不一动心也耶?
所谓结怨于一州,取笑于朝廷者,又于今日而见之也。
窃复自念,平居乡闾,饿死不贰吾言。
今兹假守以褊小之地,遂使难为乎?
盖必欲蹙之,首鼠无他也,素不自重,不诚于身,则不获于上,而下亦莫我获也。
夫鸷鸟在上,重鼎在下,不程勇力,不悔其往,不豫其来,儒者之细事,患不自勉,且不自信尔。
舒仲应为沛相,袁术以米十万斛为沛军粮,仲应以给饥民,怒欲斩之。
仲应曰:「知当必死,故为之尔。
宁可以一人之命,救百姓于涂炭」。
谢之曰:「仲应足下独欲享天下重名,不与吾共之耶」?
袁术者,人之豺狼者也,方与群雄血战之时,乃知出此,何耶?
仲应之米十万斛,今兹杂色不当其十之一也。
明府素不畏高明,则不虐茕独矣。
说之窃恃明府而安之不贰也。
目前似少鲁国男子,或为孱守而危者,不知明府者也。
或曰,其如(缺)何曰岂无策哉?
说之老矣,乞宫观既不谐,行当乞放罢东归,如明府未赐斥绝,尚当于明府布露之。
区区所见,实系事体,可以实塞下而富国中,明府必将乐乎听之也。
伏惟运使大卿财幸。
十二月十八日,知成州晁说之敢言之。
屈用诚1123年12月3日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嵩山文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甘肃省陇南市成县
屈鼎画山水,当时与范宽齐名。
其后范之名日盛,而屈或不得与,良可叹也哉!
范之笔突兀而易识,学者自谓易为范也。
屈则沈毅横恣,几绝来学之路,非笃志老于其事者,鲜不忽诸。
纪真黄怀玉、商训辈皆学范而大得名者,未知有一人称屈之徒也。
惟是其家子孙自致身于遗踪间而珍之,不肯少贬于众好也。
用诚者得其法为多,老矣,衣食贫,所踬每为人作其老阿父画,遇十人而九不顾。
用诚曰:「奈何,要当疗饥寒于速售者,无如许家父近之为」。
许道宁云:「尔劣为许家父画,视一人则十百人争赏之,恐不得」。
用诚叹曰:「吾虽饱于许家父,暖于许家父,其如吾志之饥且寒何!
复恐地下无见吾老阿父之面目也」。
以故栖栖岐山下,东未尝至咸阳,宁论京师贵人之媚哉?
予前年道扶风,偶见用诚之屏障而多之,力致之于同谷
初为予作画犹是许家父也,予斥之曰:「老处士非蓊云屈郎之孙也」!
乃瞿然亟作其老阿父八幅而告归,予勉之曰:「尔祖卒年九十有四岁,未死前数日犹画不已。
尔年方将七十岁,未宜自怠也。
古今学士大夫或遇不遇于一时,而遗恨于无穷者,正如尔祖与范之盛衰也。
画知有吴而不知有张,书知有王而不知有钟,儒生持子书而不读《孝经》,可胜道哉,可胜道哉」!
岁暮冰雪,用诚复徒步还岐山下,予亟序以送之,可为我示令君吕二十一郎,是一门四相家,必有以感于予之言。
宣和癸卯十二月三日嵩山晁说之序。
赵懿简春秋序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嵩山文集》卷一七、《经义考》卷一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二
夫子自谓三十而立,之后十年乃不惑,实自志学之后二十年也。
嗟乎,学而不惑之难如此!
同知枢密院懿简赵公,没身于《春秋》,著《春秋经解》十卷,约而喻,简而达,顾杜氏、啖、赵诸儒之例而病之,作《春秋例义》二十卷。
问者曰:「孰病」?
曰:病前人有例而无义也。
曰:「孰谓义」?
曰:义正者为正例,犹岳镇之不可移也;
义变者为变例,则沧海之涵泳而靡常也。
俟其比偶其类,右志而左物,又如九野之博而实其理,众星之繁而丽乎文,则约且简者,得以窥圣人之志也。
自啖、赵谓《公》、《谷》守经、《左氏》通史之后,学者待《左氏》如古史记,美文章纷华而玩之,不复语经于斯矣。
公独于经先之,《左氏》而不合则求之《公》、《谷》,又不合则求之啖、赵、陆氏,而远独及于董仲舒,近在本朝诸儒,则独与孙明复辩。
其好而无党,恶而无欲,毅然不惑于名高者也,黯然不惑于众而自信者也。
公未著书之前,有名世大儒为矫枉之论曰:「隐非让,盾、止实弑」。
国中勇闻而乡风,莫敢少异。
公独叹曰:「予岂溺于三《传》者?
其如《春秋》重志而察微,何信简编而疑师授,专耳目而忽志意,最学者之灾也。
隐虽非贤君,而让国之志不可诬也。
盾非州吁,止非般,则非实弑而加弑,以笃为人臣、为人子者万世之忠孝。
众人之疑可也,孰谓君子而疑诸?
如彼之言,则《春秋》开卷平读,而小子得之矣,何为子贡闵子骞、公肩子、曾子子石之徒惑焉?
学者徒知游夏不能措一字也已」。
呜呼,公之于《春秋》笃好而勤力矣。
公早以濮议名重于天下,其后论新法,闲居终南之下者十馀年。
晚由温公之言起废,不三年遂与枢务,皆以《春秋》之学著之行事,而未尝以所学一出于口,又何难邪!
世之人徒知公之立朝,而莫知公之所以然者,积学于躬有在于此也。
公不究所蕴而薨于位,大夫学士悲之,而幸此书之存焉尔也。
说之元祐中以婚姻之故,辱公赐之话言,缪已窃为《春秋》学矣,而不能公之问,虽尝略睹公之书,而未之好也。
逮今三十馀年,始知好公之书,而叹息涕泗,有不可赎之悔。
则姑从其诸孙而序之,以补墓铭隧碑之所遗云。
宣和五年癸卯五月甲寅朝请大夫、知成州晁说之序。
题长编疑事1123年5月26日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嵩山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陇南市成县
《长编》者,温公《资治通鉴》藁草之私号也。
温公自洛中以所修藁草寄其属官南康军监酒刘道原,而自名之欤,抑道原之名欤?
道原日诵万言,而勤废饮食寝处,遂忘其身之流落而家寒饿也。
其忠愤耿介,当熙宁初,不为大丞相毫发少贬者,虽自其天姿,亦博学精思之助哉。
观斯《疑事》,则其闳远沈粹之躅,亦略可见矣。
《通鉴》之为书,有贤杰辅相攻坚析微如此,安得不善邪?
昔其初不自珍,而公卧病二年之久,家人单弱忧瘁之中幸而存者,姑五十有五种也。
公之子羲仲壮舆政和戊戌唐州曹官,录以寄说之东里草堂,初拜嘉而不甚器之,以壮舆作《资治通鉴考异》,待其异日之成书也。
壮舆死已累年,斯事已矣,谁能措手?
不觉涕泪无从,渍于残缺仅存之书,嗟嗟良友,奕世厚善之意,实存于其中也。
重惟壮舆临终属我铭其墓,久难之未就,乃先以摅予之哀云。
宣和五年癸卯五月二十六日戊寅嵩山晁说之题。
题戒杀生文后1123年4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嵩山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陇南市成县
说之窃闻国史《钱内翰传》称著《杀生戒》后,吾祖文元赞之,推广其意,史官是以知仁泽之助也。
史官不言钱公策试贤良方正时,实吾祖文元公为其主司,公忘去辈行以奖善,其用意尤深切矣。
或曰:史官之书曰「文元公后见而赞之」,益广其意,非欤?
莫得而详已。
慈云当是时与三公甚厚,宜其德名今犹凛然也。
宣和五年癸卯四月戊申晁说之再刻板,谨题。
清风轩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六、《嵩山文集》卷一六
成州居之东隅,有轩曰清风,叠嶂前后为之屏几,清风无时而不来也。
嗟夫,国中若此名者数千百处而多也,而实其称则惟吾郡也哉!
何则?
吾郡,武都郡之所领也,有汉武都太守阿阳李翕伯都竟宁四年之碑在鱼窍峡,其辞曰:「民歌德惠,穆如清风」。
昔人其本诸此而名斯轩欤,他邦安得而与哉?
其所谓清风者何在?
岂不在太守之德惠乎?
且彼为何时,李侯者乃能恭其职如此,今当何时,为之守者苟不能宣布上恩,宜亦愧矣。
夫于时清风之生,请言其状,予则不能。
然予祖尝倡而作之矣,属而和者六人,曰杨大年刘中山钱司空李昌武薛尚书张密学,其辞盛行于世,著之《西昆集》。
大夫学士或不得而闻见,谨因是轩而刊于石,亦古之人藏诸名山之意也。
且其唱和墨迹乃不在吾家,而藏诸杨氏无锡眷中。
两浙不幸,盗贼凶残,血变江水,不保是诗之能存也,未必异日不托此山城深靓无虞而传焉。
或评诸公之诗,曷为此郡而作哉?
予曰:天下之清风一也。
风之为物非若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而变,有楚云秦云之异也。
盖天下之清德一也,其来居守者,或鞅掌不给,或湮郁无聊,或羁旅去国之恨不自胜,一揽诸公之符采,自澄其心思,俄而穆如之风猎鬓泛襟,而凤凰之山亦为尔歌吉父之诵矣,以御嘉宾,以柔斯民,亦以乐哉!
诗凡七首如上。
宣和五年癸卯五月戊午朝请大夫、知成州军州事嵩山晁说之谨记。
成州同谷县杜工部祠堂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六、《嵩山文集》卷一六
自古王侯将相而庙祀者,皆乘时奋厉,冒败虎狼死守,以身为天下临冲;
或岩廊嚬笑,以治易乱,即危而安,其在鼎彝之外,而人有奉焉。
否则,贤守令真为民之父母,斯民谣颂之不足,取其姓以名其子孙,久益不能忘,则一郡之邑祠之。
否则,躬德高隐,崇仁笃行,若节妇孝女,有功于风俗者,一乡一社祠之。
顾惟老儒士,身屯丧乱,羁旅流寓,呻吟饥寒之馀,数百年之后,即其故庐而祠焉,如吾同谷之于杜工部者,殆未之或有也。
呜呼盛矣哉!
曰名高而得之欤?
曰非也。
苟不务实而务名,则当时王维之名出杜之上,盖有天子宰相之目,且众方才李白而多之也。
是天宝间人物特盛,有如高适岑参孟浩然云卿崔颢、国辅、薛据储光羲綦毋潜元结韦应物王昌龄常建陶翰秦系严维畅当阎防祖咏皇甫冉、弟曾张继刘慎虚王季友李颀贺兰进明崔署王湾张谓卢象李嶷之诗,粲然振耀于世,未肯少自屈,而人亦莫敢致之也,非湜,籍辈于韩门比。
然有良玉必有善贾,厚矣,韩文公之德吾工部也。
自是而工部绝去一代,颉颃不可揉屈之士而岳立矣。
然犹惜也,何庸李白之抗邪!
昔夫子录秦诗而不录楚诗,盖秦有周之遗俗,如玉之人在板屋则伤之也。
楚则僭周而王矣,沧浪之水既以濯吾缨,虽浊忍以濯吾足哉?
李则楚也,亦不得与杜并矣,况馀子哉!
元微之,谗谄小人也,身不知裴度李宗闵之邪正,尚何有于李杜之优劣也邪?
然前乎韩而诗名之重者钱起,后有李商隐杜牧张祜,晚惟司空图,是五子之诗,其源皆出诸杜者也。
以故杜之独尊于大夫学士,其论不易矣。
而在本朝,王元之白公杨大年矫之,专尚李义山,欧阳公又矫杨而归韩门,而梅圣俞则法韦苏州者也。
实自王原叔始勤于工部之数集,定著一书,悬诸日月矣。
然孰为真识者?
靡靡徒以名得之欤?
唯知其为人,世济忠义,遭时艰难,所感者益深,则真识其诗之所以尊,而宜夫数百年之后,即其流寓之地而祠之不忘也。
工部之诗一发诸忠义之诚,虽取以配国风之怨,大雅之群可也。
或玩其英华而不荐其实,或力索故事之微而自谓有得者,不亦负乎!
祠望凤凰台而临百丈潭,皆公昔日所为诗赋之所也。
公去此而汗漫之游远矣哉,而此邦之人思公,因石林之虚徐,溪月之澄霁,则尚曰公之故庐,今公在是也。
予尝北至鄜畤,观公三川之居,爱之矣,而此又其也。
不知成都浣花之居复又何如哉?
信乎,居室可以观士也已。
同谷秀才赵惟恭捐地五亩,县涑水郭慥始立祠,而属余为之记,使来者美其山川而礼其像,忠其文,且知公自其十有一世之祖恕予而来以忠许国矣,则其所感者既远,人亦远而莫之能忘,与夫王侯将相之祠,未知果孰传邪!
其像则本之成都之旧云。
宣和五年五月己未朝请大夫、知成州晁说之记并书。
成州净因院新殿记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六、《嵩山文集》卷一六
佛法自西来,至秦鸠摩罗什而大矣。
什之弟子曰生、曰肇、曰融、曰睿,号为关中四圣
其后通教则庐山远公,别教则少林达摩,玄教则天台智者,始若变见于什门之外,而卒会归焉。
无二无别,惟南山律师宣公为能体融之也。
南山上崦天根,下嵫地轴,日月万象生焉。
语其人则宣公是已。
其山之迤逦崷崒而西者,是谓成州之诸山,后之人各以名名之,其实南山之列也。
不知在禹之《西山经》为何山欤?
于是乎袭宣公之遗风,而佛刹高下相望,虽督府会郡不是过也。
州治之所有净因院者,莫知其所自起也,而耳目之所及,则佛殿修在唐长兴四年,其得今名在晋天福三年
殿初三间,岁久而圮,若俄顷摧覆者。
是院受业比丘广圆叹曰:「我虽不得与乎雨花之席,而幸生于法华之后,岂不闻佛种从缘起乎?
吾之次第缘若在此,吾之四众所缘缘若在此,则吾佛之增上缘在此,其易故而新之。
增楹三为五辟门,所乡之正位必有以加被我者」。
此心既运,而语犹未音,无远迩强弱,咸愿乐布施者,汲汲竞后先也。
初曰是役也不三年,若四年则不可,而乃告成于累月之中。
山有异材,疑若鬼神之守卫而有待者,众愿纳诸斧斤。
而岩阻溪拒,无可径术之繇。
及其首而举之,若一叶然。
先是此院之东有大梵寺,制度嶪然,非此院之比,而易为神霄玉清万寿宫则称。
有三大像,乃仆卧于他寺寒庑败席之下,或信因果者惨若疾痛之于躬也。
广圆乃建饰于新殿,恍如此世界外东方八百万亿净光庄严世界,过去诸佛以无相之法身助今释伽文佛,接导群迷,其感之以开入者几何人耶!
广圆先为众披草莽,建天宁万寿寺
绩已不赀矣,乃复不厌于此,则又难也。
说之世奉真如法门,为此郡守无状,靡有风教,锱铢夙夜事惟愧。
逮此崇新殿,严故佛,则乐从圆之请以记之,庶几善善为邦人之劝也。
宣和五年癸卯十月七日丙戌朝请大夫、知成州赐紫金鱼袋嵩山晁说之记并书。
宋太令人陈氏墓志铭宣和五年四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二○
闻之刘仲原父江邻几梅圣俞,许下八韩比荀氏八龙。
其继忠宪公而早达者曰舍人公,天祚之年,并时大显者曰丞相康公、门下少师公、丞相庄敏公
庄敏公震耀天下,其家事治于官府,诸子耳目习焉,无难,实难乎其妇也。
庄敏公长子宗恕求仁之配曰陈氏,文惠公之孙,秘阁校勘博古之女。
陈韩匹也,陈氏之女教,则韩氏之妇仪。
未鸡鸣起,堂上问起居无恙,顾宗妇庶妇异职,不敢不先其劳。
退而下堂,谓长妇、稚妇曰:「我与而齿为女兄弟,不以夫兄弟」。
以故宗族姻娅远迩欣为夫人誉,烝尝则神明福焉,鼎俎而宾客既饱矣。
君子谓德,曰:「是夫人也,既相其夫,必有令子」。
求仁少年登诗赋进士第,独恨经术浅薄,时有近臣养誉钟山,以经自鸣者,求仁谨移书焉。
夫人勉之曰:「仕宦以无文为耻,我妇人不知何谓文,而其无怠」。
彼来自钟山当国,一旦亟暴宠灵以急士,求仁独不得调,已而仕也罢矣。
夫人为能使求仁忘去坎𡒄愀底之恨,而有适于歌酒间。
庄敏公薨,上恩录十有五人,夫人二子既长,乃曰:「孰不亲亲?
睦族为大。
何以睦族?
无宁官夫贰宗之子若异姓之子,吾儿无与焉可也」。
求仁曰:「我待尽亦颇知,而之言,先丞相之志也」。
夫人生而淑静,未尝一语出财贿间,殆终身不见喜怒之色。
所不自足者,西方圣人之书,目之而未极其微也。
唯然,斋戒夙夜则至矣。
初从夫封寿昌县君,后以子拜太令人,以疾卒于子珉之新第。
宣和四年八月甲子,年八十有四。
珉新第,所以为夫人之奉也。
夫人久疾其床几,食饮药煮之赖者,珉妇胡也。
子三人:珉,朝奉郎、新通判郑州
琢,文林郎广济军司户曹事;
琇,迪功郎
女六人:适朝奉郎张基,承议郎吕必强,宣教郎李德充宣义郎环州司录事傅寔,中奉大夫提点河北西路刑狱姚宗,文林郎西京宗子博士岑乂份。
孙男三人,长昴。
女三人,长适迪功郎苏籀
珉前知叶县,有古循吏之政。
夫人族曾孙,是谓文忠公五世孙恬道叶,见市有祈禬往来者,咸色忧,问之,曰:「令君之母病。
令君之母,我民之王母也,令君之忧,我民之忧也」。
则夫谓其既相其夫,必有令子者,信也已。
珉等卜明年四月甲子,祔灵井求仁留台公之墓吉,远走人同谷求铭于嵩山晁说之,顾旧好不得辞,铭曰:
文惠之孙,庄敏之妇,求仁之相。
淑静伊何,不官其子,唯德之尚。
有是一德,百世之崇,我铭诸圹。
宋故通直郎眉山苏叔党墓志铭宣和七年四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二○、《斜川集》附录、《永乐大典》卷二四○一、《东坡事实》卷二、《经义考》卷二二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新郑市
宋通直郎苏过叔党东坡先生之季子也。
同安郡夫人王氏。
元祐五年先生杭州叔党年十有九,以诗赋解两浙路,礼部试下。
七年,先生兵部尚书,任右承务郎
明年先生出帅定武,即谪知英州,继贬惠州安置。
三年,迁儋耳安置。
既四年,渐从廉州永州居住。
邈乎万死不测之险也,独叔党先生以往来。
其初为岭外之役,时叔党方居母丧,有以动涂人涕泣者。
或曰先生南居而乐焉非也,先生忧国爱君之心,日加循省而郁结,则何敢乐?
惟是叔党先生饮食服用,凡生理昼夜寒暑之所须者,一身百为而不知其难。
翁板则儿筑之,翁樵则儿薪之,翁赋诗著书则儿更端起拜之,为能须臾乐乎先生者也。
其初至海上也,为文一篇曰《志隐》,效于先生前,先生览之曰:「吾可以安于岛夷矣」。
先生因欲自为《广志隐》,以极穷通得丧之理焉。
尝命叔党作《孔子弟子别传》,则固有以处其子矣。
当是时,叔党之风使蛮蜑夷獠,若可以语礼义,而中疠噬毒,莫为之疾病,虽有欲杀吾亲者,亦无以措其斧斤。
其传而北也,霈然起天下父子之性,则叔党之自处者如何哉?
先生不至永州,稍还仕板,居阳羡,不幸疾不起。
叔党兄弟得吉地于汝州郏城县之小峨眉山以襄事,遂家于颍昌
叔党偶从湖阴营水可赏者数亩,则名之曰小斜川,自号斜川居士,以视终焉之志。
曰:「吾未即从先大夫于地下,则生也何事为」!
泯泯浮沉里巷,或时一至京师,自得于醉醒,而徜徉一世之外。
所遇者与谈,靡不倾尽。
造次大笑谑浪间,节槩存焉,唯有知之者知之也。
且若世未尝有小人也,孰非士君子也哉?
使叔党以其屋岣嵝、桴溟渤之纯孝,而一旦忠荩于九德俊乂之朝,则先生之立言者,叔党之功业也。
惜乎不及使人有见于此,而暴疾以卒于镇阳行道中,年五十有二,时宣和五年十二月乙未
悲夫,诸葛孔明初不得申所志,而躬耕南阳,卒亦崎岖巴蜀也。
幸而有子曰瞻,可以肆所志,而无邦家以容瞻,则赴魏军而死耳。
嵇叔夜之志气尤异,而曾不得一席以全其躯,而子绍身血,亦何益于邦家?
古之父子有如此忠孝两全。
而可恨者,天乎不寿吾叔党于盛世,一振发之耶!
叔父栾城公每称其孝,以训宗族,且言:「吾兄远居海上无他,成就此儿能文也」。
有《斜川集》二十卷,其《思子台赋》、《飓风赋》则早行于世。
而书画之胜,亦克肖似先人,人称之曰小坡。
仕宦之日少于闲居时,且多艰。
监太原府税,次知颍昌府郾城县,皆以法令罢免。
晚权通判中山府,无几何以事如镇阳焉。
娶范氏,蜀忠文公之孙、承事郎百嘉之女。
男七人:籥、籍、节、笈、簟、籧、竺。
女四人,长适将仕郎常任佚。
孙男二人:峤、岘。
其葬以七年四月辛酉,墓在先生兆之东南。
籥等以说之有奕世之好,辱在先生荐贤中,求铭,不敢辞。
铭曰:
文安先生之知人,难乎其为子也。
东坡先生之事君,其为之子者,又亦不易也。
孔子弟子传》之不成,尚何怼也?
先生称吾此儿若不娶,必得道。
呜呼,有贵乎得道者,得以道兹世也。
后之人观苏氏世世不失令名,嶪然文墨之外也。
龙池 其一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二○
维宣和六年岁次甲辰正月十九日戊辰朝请大夫、知成州军州事、管勾神霄玉清万寿宫兼管内劝农事赐紫金鱼袋晁说之,敢昭告龙池利泽之神:去秋民匮于种,幸不至于流,庸神初谴之而卒畀之也。
而吏不敏失职,尚何颜以事明神哉!
今岁春首,雨复未应,民心不收,不保厥死。
神与其终烦嘉惠,不若始初欣喜之也。
若吏之无状,其可再赦诸!
前日尝有请于万丈潭利泽神,为七日之期,颇有云气之候。
而竟屯于施,奈何!
窃伏念之无他也,唐杜子美留落饥饿,尝居于斯潭之上,遂使潭神今亦瘠其波澜而馁无所润欤?
或曰潭之神曰:「我昔不能口实杜陵之老,视今噍噍而生者,又复何有」?
惟我龙池利泽之神,初未尝有得丧于一人,则可以德氓庶无疑,亦以雪万丈潭神之耻。
尚飨!
重修英惠侯义济庙记1124年秋 宋 · 宗泽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七、《忠简公集》卷三、道光《巴州志》卷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巴中市
巴子之国,远在西南一隅,封爵卑而土地广。
自秦伐蜀时,师还灭之,以其国为郡,曰巴郡
西汉因之,列郡境为宕渠等十馀县。
东汉又于宕渠之北,置汉昌县
元魏延昌中,遣将平蜀,始以其地为州,曰巴州
则今之巴州,实昔巴郡之属封也。
故州有巴郡太守严将军,事刘璋名颜,没千有馀载,巴人事之如存,岁月追祀而歌舞之,若尝亲见其人,躬被其惠泽,不可忘者。
凡过其门,无老壮贤不肖,必以手加顶,至于再三,如神真在其上。
以至雨旸之愆,疾病之苦,率诣祠祷之,无或不验。
前后郡太守,数上其事于朝。
朝廷嘉之,既锡之庙号,又封之侯爵,其所以旌宠神听至渥也。
宣和四年冬,公被命出守其邦,下车之三日,谒于侯庙,礼甚恭。
明年春,闵雨,复潦,皆有请于神,昭答如响,岁则大熟。
六年,郡国修常祀,公至祠下,视其堂庑弊甚,因顾其属曰:「严侯实在祀典,且有德于巴人,今栋宇倾坏,支以他木,上漏下湿,不芘风雨,人不可舍其下,神其肯安之乎?
传曰:谁敢不斋肃恭敬,致力于神,矧是州年谷屡丰,朝廷德泽下流,饥者哺,劳者息,囹圄空虚,盗贼不作,民安且治矣,致力于神,适其时也」。
乃择属吏之事事而敏者,委以完缮,且戒之毋取于民,毋劝于众。
太守而下,争出俸钱以助,其费数有差,皆不约而从也。
始事之日,群心欣愉,工不候呼而集,材不俟鸠而足,陶甄致良,剞劂致巧,易腐以坚,代挠以直,增卑而使高,廓隘而使广,欹者正之,溃者起之,昏污者饰之。
晦朔不再,匠氏告成,公乃率僚佐落而祀之,公亲为祝辞以告之。
礼成就次,众皆曰事神若是,谓无负矣,因谓仆纪其事。
仆曰:「然」。
夫智有馀者,常不足于忠;
勇有馀者,常不足于义。
仆窃谓严侯兼之。
方先主之将入蜀也,刘璋既遣法正结好,发兵协助。
逮其来也,亲出都城三百里,与之会饮百日。
已堕先主彀中,曾不少悟。
侯独拊心叹曰:「所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
非曰智而忠乎?
张飞拥大兵而西,势欲吞噬巴蜀,郡县闻之,不弃城走则开门降,惟侯领一州之卒,以死拒敌。
力屈被获,犹数而骂之,且曰:「我州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怒将斩,颜色不变,终不少屈,非曰勇而义乎?
呜呼!
侯之赤心,烈火之赫;
侯之劲气,金石之坚。
智足以谋,而惟忠是效;
勇足以断,而惟义是为。
使之遭盛时、佐明主,任之大事,假以重权,必能奋不顾身,行其所志而尽其所长,勋烈之伟,名节之显,当与古社稷臣比肩矣。
惜乎生而不幸,委质于僭窃之牧,使功名不显于天下;
死而不幸,史臣不为立传,本末不见于后世。
仆每读《张飞传》,见侯行事,未尝不废卷太息而为之横涕也。
抑世之士大夫,有以柔声媚色,期就软熟,巧为进取,冒躐华要。
或不得已而补外,犹窃名藩巨镇,坐尸宠禄。
一旦事出非意,神气骇夺,莫知为计,甚至于变服杂庸,匿田舍中,以幸苟生,俾一方生灵,鱼肉贼手,国家果何赖于鼠辈为哉?
然则严侯之忠谊,诚可尚也,宜乎血食巴土,万世而无替。
陈公墓志铭1123年 宋 · 宗泽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七、《忠简公集》卷三、《居士传》卷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公处丽水人
幼丧母,随其父侨寓,因与先人游,遂相结为义兄弟。
省事,即尊奉公若叔,公抚视某犹子也。
后虽为姻家,而眷眷克恭,如念天显,未尝一日替。
先人中疫气病几死,至亲无肯过门者,惟公不忍离侧,凡药饵必尝而后进。
某护先人丧,归自胶水,公迎之路,抚棺号恸,哀感行路人。
先人讳日,公躬走佛刹荐奠,以叙追悼意。
公与先人,自幼至老,自老至死,已死且不忘,每语及,必梗塞泣下。
呜呼!
公有实德于某,曾未一报,今乃云亡,墓隧之刻,非某其谁宜为?
公讳允昌,字得全,今为婺之义乌人
三世皆不仕。
曾祖桓、祖生、父居昱、母魏氏。
公父,某尚及见之,庞厚温粹,与人侃侃言必以诚,独生公
公娶霅溪潘氏,先公卒。
公自幼特立,严正而和,疏通而信。
惟喜佛,思净觉心,求寂灭趣,于是屏居小室,宴坐湛然,离诸染著。
凡所酬对,取静为證,无毫留碍事,如老尊宿常梵行者。
一方乡人,有讼必质公,公为剖析理道,定论曲直,又饮之酒以和之。
故凶悍狡狯愧服,无复敢哗,间有窘乏,不吝假贷。
怠慢者谕以勤,浮侈者谕以俭,漫浪不谨者谕以修饬,不独随宜周济,而必寓之教焉。
里有丧,不问识与不识,常备棺榇以副其求,若急难所需,无少难色。
以是乡人依归爱慕,若疏若戚,若远若近,咸不言姓名,止以公称之。
恶少不逞辈,不敢造公门。
或持县檄至,必唧唧下气怡声,惟恐公闻知。
此非有力胁持之也,皆自心悦诚服如是尔。
公享年八十八,未亡前一月,屏去茹荤,浸不欲食,但饮沈香水三日,百无所苦,神识不乱。
宣和壬寅十一月十二日,若睡而逝,兹殆学佛积善所致然也。
公一子一女。
子昂迪功郎,前任邵州新化簿。
公薨背后,哀苦毁瘠,去公九十日而卒。
女适游士傅璨。
孙诗,懋于学,公不欲其去膝下,强纳粟为大庙斋郎
曾孙敦仁、敦义、敦礼、敦智、敦信。
曾孙女四人。
卜以宣和癸卯十二月乙酉,葬公于永安乡下岩原,使来乞铭。
某不敢以废学辞,谨为之铭。
铭曰:
公坐一室,心自内观。
了知六尘,皆见幻妄。
故于财色,尽欲远离。
方寸泊然,清净圆满。
公无所住,予复何言。
兹强铭公,聊示尔后。
乔仲常后赤壁赋图跋宣和五年八月 宋 · 赵令畤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四、《石渠宝笈》卷三二
东坡公赤壁,一如自黄泥坂游赤壁之下。
听诵其赋,真杜子美所谓「及兹烦见示,满目一悽恻。
悲风生微绡,万里起古色」者也。
宣和五年八月七日德麟题。
蔡君谟茶录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一、《跨鳌集》卷一七
蔡公是本朝第一等人,非独字画也
然玩意草木,开贡献之门,使远民被患,议者不能无遗恨于是。
宣和五年仲春既望,李某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