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讲学部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九十九卷目录
讲学部总论三
朱子大全集三〈答程允夫 答程正思〉
朱子大全集三〈答程允夫 答程正思〉
学行典第九十九卷
讲学部总论三
《朱子大全集三》《答程允夫》
读苏氏书,爱其议论不为空言,窃敬慕焉。苏氏议论切近事情,固有可喜处,然亦谲矣。至于衒浮华而忘本,实贵通达而贱名,检此其为害,又不但空言而已。然则其所谓可喜者,考其要归,恐亦未免于空言也。
为学之道戛戛乎难哉?
为学之道,至简至易,但患不知其方,而溺心于浅近无用之地,则反见其难耳。
颍滨浩然一段,未知所去取。
反复读孟子此章,则苏氏之失自见。
《孟子集解》先录要切处一二事,如论养气之类。
《孟子集解》虽已具槁,然尚多所疑,无人商确,此二义尤难明,岂敢轻为之说,而妄以示人乎?来书谓此二义为甚切处,固然,然学者当自博而约,自易而难,自近而远,自下而高。乃得其序,今舍七篇,而直欲论,此是躐等也。为学之序,不当如此而,来书指顾须索气象轻肆,其病尤大。
穷理之要,不必深求,先儒所谓行得即是者。此最至论,若论虽高,而不可行失之迂且矫,此所谓过犹不及,其为失中一也。
穷理之要,不必深求。此语有大病。殊骇闻听行得即是固为至论,然穷理不深,则安知所行之可否哉?宰予以短丧为安,是以不可为可也。子路以正名为迂,是以可为不可也。彼亲圣人,日闻善诱,犹有是失,况于馀人,恐不但如此而已。穷理既明,则理之所在,动必由之,无论高而不可行之理,但世俗以苟且浅近之见,谓之不可行耳。如行不由径,固世俗之所谓迂;不行私谒,固世俗之所谓矫。又岂知理之所在,言之虽若甚高,而未尝不可行哉。理之所在,即是中道,惟穷之不深,则无所准,则而有过不及之患。未有穷理既深,而反有此患也。《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盖惟如此,然后可以应务。未至于此,则凡所作为,皆出于私意之凿冥行而已,虽使或中,君子不贵也。
前所论苏颍滨正以其行事为可法耳。
苏黄门谓之近世名卿则可。前书以颜子方之仆,不得不论也。今此所论,又以为行事可法。本朝人物,最盛行事可法者甚众,不但苏公而已。大抵学者贵于知道,苏公早拾苏张之绪馀,晚醉佛老之糟粕,谓之知道,可乎?古史中论黄帝、尧舜、禹、益子路、管仲、曾子、子思、孟子、老聃之属,皆不中理,未易概举,但其辩足以文之。世之学者,穷理不深,因为所眩耳。仆数年前亦尝惑焉,近岁始觉其谬。
所谓行事者,内以处己,外以应物,内外俱尽,乃可无悔。古人所贵于时中者,此也。不然得于己而失于物,是亦独行而已矣。
处己接物,内外无二道也。得于己而失于物者,无之。故凡失于物者,皆未得于己者也。然得谓得此理,失谓失此理,非世俗所谓得失也。若世俗所谓得失者,则非君子所当论矣。时中之说,亦未易言。若如来谕,则是安常习,故同流合污,小人无忌惮之中庸,后汉之胡广是也。岂所谓时中者哉?大抵俗学多为此说,以开苟且放肆之地,而为苏学者为尤甚,盖其源流如此,其误后学多矣。
又
所示诗文,笔力甚快。书中所云,则未敢闻命。别纸条析,以往试,熟看数过,当自见得大抵。自道学不明千有馀年,为士者习于耳目见闻之陋,所识所趣,不过如此,如欲为文章之士而已,则以吾弟才,少加勉励,自应不在人后,但不当妄谈义理,徒取诮于识者。若果有意于古人之学,则如所示,皆未得其门而入者,要须把作一件大事,深思力究,厚养力行,然后可议耳。但恐浮艳之词,染习已深,未能勇决,弃彼而取此,则非仆之所敢知也。
又
熹承寄示,前书所谕皆未中理,不得不相晓。来书谓熹之言乃论苏氏之粗者,不知如何而论乃得苏氏之精者?此在吾弟必更有说,然熹则以为道一而已,正则表里皆正,谲则表里皆谲,岂可以析精粗为二?致此正不知道之过也。又论洗垢索瘢,则孟子以下,皆有可论,此非独不见苏氏之失,又并孟子而不知也。夫苏氏之失著矣,知道愈明,见之愈切,虽欲为之覆藏,而不可得,何待洗垢而索之耶?若孟子,则如青天白日,无垢可洗,无瘢可索。今欲掩苏氏之疵,而援以为比,岂不适所以彰之耶?黄门比之,乃兄似稍简静,然谓简静为有道,则与子张之指清忠为仁何以异?第深考孔子所答之意,则知简静之与有道,盖有閒矣。况苏公虽名简静,而实阴险。元祐末年,规取相位,力引小人杨畏,使倾范忠宣公,而以己代之。既不效矣,则诵其弹文于坐,以动范公。此岂有道君子所为哉?此非熹之言,前辈固巳笔之于书矣。吾弟乃谓其躬行不后,二程何其考之不详,而言之之易也?二程之学始焉,未得其要,是以出入于佛老,及其反求而得诸六经也,则岂固以佛老为是哉?如苏氏之学,则方其年少气豪,固尝妄抵禅学,如大悲阁中和院等记,可见矣。及其中岁流落不遇,郁郁失志,然后匍匐而归焉。始终迷惑,进退无据,以比程氏正杨子先病后瘳,先瘳后病之说,吾弟比而同之,是又欲洗垢而索孟子之瘢也。又谓程氏于佛老之言,皆阳抑而阴用之,夫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程氏之学,以诚为宗,今乃阴窃异端之说,而公排之,以盖其迹不亦盗憎主人之意乎?必若是言,则所谓诚者安在。而吾弟之所以敬仰之意,果何谓也?挟天子以令诸侯,乃权臣跋扈,借资以取重于天下,岂真尊主者哉?若儒者论道,而以是为心,则亦非真尊六经者,此其心术之閒反覆畔援,去道已不啻百千万里之远,方且自为邪说诐行之不暇,又何暇攻百氏,而望其服于己也?凡此,皆苏氏心术之蔽,故其吐辞立论,出于此者,十而八九。吾弟读之爱其文辞之工,而不察其义理之悖,日往月来,遂与之化,如入鲍鱼之肆,久则不闻其臭矣。而此道之传,无声色臭味之可娱,非若侈丽闳衍之辞,纵横捭阖之辩,有以眩世俗之耳目,而蛊其心,自非真能洗心涤虑,以入其中真积,力久卓然,自见道体之不二,不容复有毫发邪妄杂于其閒,则岂肯遽然舍其平生之所尊敬向慕者,而信此一夫之口哉?故伊川之为明道墓表曰:学者于道,知所向,然后见斯人之为功。知所至,然后见斯名之称情。盖为此也。然世衰道微,邪伪交炽,士溺于见闻之陋,各自是其所是,若非痛加剖析,使邪正真伪,判然有归,则学者将何所适从,以知所向,况欲望其至之乎?此熹之所不得不为吾弟极言,而忘其僭越之罪也。程氏书布在天下,所至有之,此閒所有不过是耳。谩寄大全集一本,《龟山语录》一本,去大全中有他人之文,目录中已题出矣,恐己自有之,如未有,且留看。夏中寄来,未晚也。程氏高弟尹公尝谓《易传》乃夫子自著,欲知其道者,求之于此足矣,不必旁观他书。盖《语录》或有他人所记,未必尽得先生意也。又言先生践履尽一部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此言尤有味,试更思之。若信得及试用年岁之功,屏去杂学,致精于此,自当有得。始知前日所谓苏程之室者,无以异于杂薰,莸冰炭于一器之中,欲其芳洁,而不可污,盖亦难矣。苏氏文辞伟丽,近世无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范,但其词意矜豪谲诡,亦若非知道君子所欲闻,是以平日每读之,虽未尝不喜,然既喜,未尝不厌,往往不能终帙而罢,非故绝之也,理势自然,盖不可晓。然则彼醉于其说者,欲入吾道之门,岂不犹吾之读彼书也哉。亦无怪其一秦一越,而终不合矣。苏程固尝同朝,程子之去苏公嗾,孔文仲龁而去之也。使其道果同如吾弟之所论,则虽异世亦且神交,岂至若是之戾耶?文仲为苏所嗾,初不自知,晚乃大觉,愤闷呕血,以至于死。见于吕正献公之遗书,尚可考也。吾弟未之见耳,因笔及此,似伤直矣,然不直,则道不见。吾弟察之,幸甚。
又
仁者天理也,理之所发,莫不有自然之节,中其节,则有自然之和,此礼乐之所自出也。人而不仁,灭天理,夫何有于礼乐?
此说甚善。但仁天理也,此句更当推详,不可只如此说过。
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鬼神者,造化之妙用,礼乐者,人心之妙用。
此说亦善。
礼之用,和为贵。礼之用,以和为贵也。和如和羹,可否相济,先王制礼,所以节人情抑其太过,而济其不及也。若知和而和,则有所偏,胜如以水济水,谁能食之。《中庸》曰:发而皆中节。谓之和知和,而和则不中节矣。
以和对同,则和字中已有礼字意思;以和对礼,则二者又不可不分。恐不必引和羹相济之说。
政者,法度也。法度非刑不立,故欲以政道民者,必
以刑齐。民德者,义理也。义理非礼不行,故欲以德道民者,必以礼齐民。二者之决,而王伯分矣。人君于此,不可不审,此一正君而国定之机也。
此说亦善。然先王非无政刑也,不专恃以为治耳。
孔氏之门,虽所学者有浅深,然皆以诚实,不欺为主子。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教之以诚也。若未得为得,未信为信,是谓自欺。如此,人者,其本已差,安可与入道?樊迟问知,孔子既告之矣。又质之子夏,反覆不知,已不敢以不知为知也。凡此皆为学用力处。
此说亦善。
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谄于鬼,则于人可知矣。
推说,则如此亦可。但本文谄字,止谓谄于鬼神耳。
自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至季氏旅于泰山五段,皆圣人欲救天理于将灭,故其言哀痛激切,与春秋同意。
此说亦善。
夏殷之礼,杞宋固不足,徵然使圣人得时得位,有所制作,虽无所徵,而可以义起者,亦必将有以处之,为是言者,恐后生以私意妄议先王典礼耳。
夏殷之礼,夫子固尝讲之。但杞宋衰微,无所考以證吾言耳。若得时有作,当以义起者,固必有以处之,但此言之发,非为后生妄议而云耳。
身有死生,而性无死生,故鬼神之情,人之情也。
死生鬼神之理非穷,理之至未易及。如此所论,恐堕于释氏之说。性固无死生,然性字须子细理会,不可将精神知觉做性字看也。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宽敬哀皆其本也,圣人观人,必观其本,实不足而文有馀者,皆不足以入道。
此说得之。
心有所知觉,则明,明则公,故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仁者固有知觉,然以知觉为仁,则不可。更请合仁义礼智四字思惟,就中识得仁字,乃佳。
一念之善,则恶消矣。一念之恶,则善消矣。故曰:苟志于仁无恶也。又曰: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此意亦是。然语太轻率,似是习气之病,更当警察疗治也。
行不由道,而得富贵,是侥倖也。其可苟处乎?行不由道,而得贫贱,是当然也。其可苟去乎?然则君子处贫贱富贵之际,视我之所行如何耳?行无愧于道,去贫贱而处富贵,可也。故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当以不以,其道为一句,得之为一句。
此章只合依先儒说有得富贵之道,有得贫贱之道为是。张子韶云:此言君子审富贵而安贫贱。亦甚简当。
朝闻道,夕死可矣。天下之事,惟死生之际不可以容伪,非实有所悟者,临死生未尝不乱,闻道之士,原始反终知生之所自来,故知死之所自去。生死去就之理,了然于心,无毫发疑碍。故其临死生也,如昼夜如梦觉,以为理之常,然惟恐不得正而毙耳。何乱之有?学至于此,然后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此又杂于释氏之说,更当以二程先生说此处熟味而深求之,知吾儒之所谓道者,与释氏迥然不同,则知朝闻夕死之说也。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安于德义,如小人之安于居处。君子安于法度,如小人之安于惠利。心之所安一也,所以用其心不同耳。
此苏氏说之精者,亦可取也。
放于利而行多怨,利与害为对,利于己必害于人,利于人必害于己,害于己则我怨,害于人则人怨,是利者怨之府也。君子循理而行,理之所在,非无利害也,而其为利害也公,故人不得而怨,人且不得而怨,而况于己乎?
此说得之。
德不孤中德也,中必有邻夫子之道,至今天下宗之,非有邻乎?
此说非是。
心本仁,违之则不仁。颜子三月不违仁,不违此心也。
熟味圣人语意,似不如此。然则何以不言:回也,其身三月不违心乎?
凡人有得于此,必有乐于此,方其乐于此也,寝可忘也,食可废也。盖莫能语人,以其所以然者,唯以心体之,乃可自见。周濂溪尝使二程先生求颜子所乐者何事,而先生亦谓颜子不改其乐。其字有
味。又云,使颜子乐道,则不为颜子。夫颜子舍道,亦何所乐?然先生不欲,学者作如是见者,正恐人心有所系,则虽以道为乐,亦犹物也。须要与道为一,乃可言乐,不然我自我,道自道,与外物何异也?须自体会,乃得之。
此只是赞味得一个乐字,未尝正当说著,圣贤乐处,更宜于著实处求之。
《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以养其心,无一毫私念,可以言直矣。由此心而发,所施各得其当,是之谓义。此与《中庸》言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相表里。《中庸》言理易言学。
此说是也。
圣言其所行,智言其所知,圣智两尽,孔子是也。若伯夷、伊尹、柳下惠者,其力皆足以行圣人之事,而其知不逮孔子。故惟能于清和任处知之尽,行之至,而其他容有所未周,然亦谓之圣者,以其于此三者,已臻其极,虽使孔子处之,亦不过如此故也。前辈言人固有力行,而不知道者,若三子非不知道,知之有所未周耳。知之未周,故伯夷于清则中,而于任于和未必中也。伊尹、柳下惠于任于和则中,而于清未必中也。《易大传》论智常与神相配,而《中庸》称舜亦以大智目之,则智之为言,非天下之至神,孰能与于此。
此说亦是。但《易大传》以下,不必如此说。智有浅深,若孔子之金声,则智之极,而无所不周者也。学者则随其知之所及而为大小耳,岂可概以为天下之至神乎?
学道者始于知之,终于行之,犹作乐者,始以金奏,终以玉节也。孟子之意,特取其始终言之,不必于金玉上求其义。
此说亦是。但孟子正取金玉,以明始终,智圣之义,盖金声有洪纤,而玉声则首尾纯一故也。
不动心一也,所养有厚薄,所见有正否,则所至有浅深,观曾子、子夏、子路、孟子、告子、北宫黝孟施舍之议论趋,操则可见矣。
此章之说,更须子细玩索,不可如此草草说过。
郭立之以不动心处己以扩充之学,教人与王介甫以高明中庸之学,析为二致何以异?
郭立之议论不可晓,多类此。尹和靖言其自党论起,不复登程氏之门。伊川没亦不吊祭,则其所得可知矣。此论未理会,析为二致,只恐其所谓不动心者,未必孟子之不动心也。
又
去冬走湖湘,讲论之益不少然,此事须是自做工夫,于日用间行住坐卧处,方自有见处,然后从此操存以至于极,方为己物耳。敬夫所见,趋诣卓然,非所可及。近文甚多,未暇录,且令写此一铭,去此尤胜他文也。密院阙期尚远,野性难驯,恐不堪复作吏。然亦姑任之,不能预以为忧耳。所示语孟诸说,深见日来进学之力。别纸一一答去,更且加意如此,探讨不已,当有得耳。丁宁叶仁来时去取书,恐更有商量处,一一示及,孤陋无所用心,惟得朋友讲论,则欣然终日,千万有以慰此怀也。可欲之谓善,此句寻常如何看,因来谕及《龟山易传》,传出时已缺乾坤,只有草稿数段,不甚完备,系辞三四段不绝笔,亦不成书。此有写本谩附去,然细看,亦不甚满人意,不若程传之厌饫充足。潘子淳书顷亦见之,盖杂佛老而言之者,亦不必观。向所论苏学之蔽,吾弟相信未及,今竟以为如何?他时于己学上有见处,此等自然冰消瓦解,无立脚处。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真不虚语,正蒙已领。近泉州刊行程氏遗书,乃二先生语录,此閒所录,旦夕得本,首当奉寄也。此学寂寥,士友不肯信,向吾弟幸有其志,又有其才,每一得书,为之增气,更愿专一工夫,期以数年,当有用力处。如《艮斋铭》便是做工夫底节次,近日相与考證古圣所传,门庭建立,此个宗旨相与守之,吾弟试熟味之,有疑却望示谕。秋试得失,当已早决了,此一事亦佳,然是有命焉,亦不足深留意也。
又
可欲之说甚善,但云可者欲之,不可者不欲,非善矣乎。此语却未安,盖只可欲者,便是纯粹至善,自然发见之端。学者正要于此识得,而扩充之耳。若云可者欲之,则已是扩充之事非善,所以得名之意也。又谓能持敬,则欲自寡。此语甚当。但纯尾之意,以为须先有所见,方有下手用心处,则又未然。夫持敬用功处,伊川言之详矣。只云但庄整齐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又云但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只此便是下手用功处,不待先有所见,而后能也。须是如此,方能穷理,而有所见,惟其有所见,则可欲之几瞭然在目,自然乐于从事欲罢不能,而其敬日跻矣。伊川又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言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考之圣贤之言,如此类者亦众,是知圣门之学,别无要妙,彻头彻尾,只是个敬字而已。又云苦于妄念,而有意于释氏之学,此正是元不曾实下持敬工夫之故,若能持敬以穷理,则天理自明,人欲自消,而彼之邪妄将不攻而自破矣。至于鸢飞鱼跃之问,则非他人言语之所能与,亦请只于此用力,自当见得。盖子思言君子之道费而隐,以至于天下莫能载,莫能破,因举此两句以形容天理流行之妙明道,上蔡言之已详,想非有所不解,正是信不及耳。欲信得及,舍持敬穷理,则何以哉?所示宗泒,不知何人为之,昔子贡方人,而孔子自谓不暇,盖以学问之道为有急于此者故也。使此人而知此理则宜,亦有所不暇矣。无见于此,何所依据,而轻议此道之传乎?若云只据文字所传,则其中差误丛杂,亦不可胜道,今亦未暇泛论,且以耳目所及,与前辈所常论者言之,图内游定,夫所传四人,熹识其三,皆未尝见游公,而三公皆师潘子醇,亦不云其出游公之门也。此殆见游公与四人者,皆建人而妄意其为师弟子耳。至于张子韶、喻子才之徒,虽云亲见龟山,然其言论风旨,规模气象自与龟山大不相似。胡文定公盖尝深辟之,而熹载其说于程氏遗书之后,试深考之,则世之以此学自名者,其真伪皆可覈矣。胡公答仲升语,切中近时学者膏肓之病,尤可发深省也。三年无改,只是说孝子之心,如此非指事而言也。存得此心,则虽或不得已而改焉,亦无害其为孝矣。元祐之于熙丰固有所谓不得已者,然未知当时诸公之心如何,若苏公野花啼鸟之句,得无亦有幸祸之心耶?
又
亦足以发。
颜子所闻入耳著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则足以发明夫子之言矣。
忠恕诚仁之别。
诚字以心之全体而言,忠字以其应事接物而言,若曾子之言忠恕,则是圣人之事。故其忠与诚,恕与仁得通言之。侯氏说未尝误,万物者诚有病。
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洵窃谓有德者未必有言,然因事而言,则言之中理可必也。仁者未必有勇,然义所当为,则为之必力可必也。故皆曰必有。
有德者未必以能言称,仁者未必以勇著,然云云以下各如所说。
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不议谓不得与闻,国政非谓禁之,使勿言也。如阳货之流,以庶人而与国政者也。
恐不如此。阳货馈豚于孔子,盖以大夫自处,非庶人也。苏说之误。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洵窃谓四时行,百物生,皆天命之流行。其理甚著,不待言而后明。圣人之道,亦犹是也。行止语默,无非道者,不为言之有无,而损益也。有言乃不得已,为学者发耳明道,先生言若于此上看得破,便信是会禅,亦非为此语中有禅,盖言圣人之道坦然明白。但于此见得分明,则道在是矣。不必参禅以求之也。
如此辨别甚善,近世甚有病此言者,每以此意晓之,然亦不能如是之快也。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洵窃谓仕优而不学,则无以进德;学优而不仕,则无以及物。仕优而不学,固无足议者;学优而不仕,亦非圣人之中道也。故二者皆非也。仕优而不学,如原伯鲁之不说学是也,学优而不仕,如荷蓧丈人之流是也。子夏之言,似为时而发,其言虽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或以为仕而有馀则又学,学而有馀则又仕,如此,则其序当云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今反之,则知非相因之辞也。不知此说是否?
此说亦佳。旧亦尝疑两句次序颠倒,今云各有所指,甚佳。
遗书载司马温公尝问伊川先生欲除一人为给事中云云,洵窃谓若以公言之何嫌之足避,岂先生于此亦未能自信耶?
前贤语默之节,更宜详味。吾辈只为不理会此等处,故多悔吝耳。近正有一二事可悔,忽读此问,为之矍然。
又
龟山曰:宰我问三年之丧,非不知其为薄也。只为有疑,故不敢隐于孔子,只此无隐,便是圣人作处。
龟山之意,当是如此。然圣人之无隐,与宰我之无隐,亦当识其异处。
伊川舟行,遇风端坐,不为之变,自以为诚敬之力。烈风雷雨而舜不迷,其亦诚敬之力欤?
舜之不迷,此恐不足以言之。
善为说辞,则于德行或有所未至,善言德行,则所言皆其自己分上事也。
此说得之。
善与人同以己之善,推而与人同为之也。舍己从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以人之善为己之善也。
此说亦善。
贤贤事父母,事君与朋友,交此四者,皆能,若子夏之言,可以言学矣。然犹有虽曰未学之语,若犹赖乎?学者盖虽能如是,而不知其所以能如是者,从何而来?则所谓行之而不著,习矣而不察者也。
此句意思未见下落,请详言之,方可议其得失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故人不可使之无廉耻。无廉耻,则无以起其好义之心,若之何而可化。圣人之于民,必使之有耻且格者,此也。
人自是不可无耻,不必引羞恶好义为言也。
知敬亲者,其色必恭;知爱亲者,其色必和。此皆诚实之发见,不可以伪为。故子夏问孝,孔子答之以色难。
据下文,恐是言承顺父母之色为难,然此说亦好。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循理之所在,周流天地之閒,无不可者,其亲之也。理之所当,亲也,其远之也,理之所当,远也,何比之有?
尊贤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此之谓周;溺爱徇私党同伐异,此之谓比。周周遍也,比偏比也,不必言周流天地之閒。
谢上蔡曰:慎言其馀,慎行其馀。皆有深意,惟近思者,可以得之,盖言行有丝毫不慎,则于理有丝毫之失,则与天地不相似矣。
慎言其馀,慎行其馀。籍用白茅之意,似此推言于理,不害,然恐未遽说到此也。
小人之陵上,其初盖微僭其礼之末节而已,及充其僭礼之心,遂至于弑父弑君,此皆生于忍也。故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敢僭其礼,便是有无君父之心。
人有中虽不然而能勉彊于其外者,君子当求之于其中。中者诚也,外者伪也。故父在,当观其事,父之志行者,行其志而有成者也。父没,则人子所以事父之大节,始终可观矣。故父没当观其事父之行,事父之行既已始终无愧,而于三年之閒,又能不失其平日所以事父之道,非孝矣乎?
此说甚好。然文义似未安。
敏于事,如必有事焉之事,当为即为,不失其几也。
事只是所行之事,必有事焉,不知寻常如何说,请详论之,乃见所指之意,大抵说经以彼明此,固为简便。然或失其本意,则彼此皆不分明,所以贵详说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至告诸往,而知来者,此为学之法也。亦可以见圣贤悟入深浅处,凡穷理自有极致,观圣人如此发明,子贡则可见矣。
此章论进学之实效,非《论悟》入深浅也。悟入两字,既是释氏语,便觉气象入此不得,《大学》所谓知至物格者,非悟入之谓。
死生一理也。死而为鬼,犹生而为人也。但有去来幽显之异耳。如一昼一夜,晦明虽异,而天理未尝变也。
死者去而不来,其不变者,只是理,非有一物常在,而不变也。更思之。
子闻之曰:是礼也。三字可以见圣人气象宏大,后世诸子所不及也。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与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皆圣人教人读诗之法。
此类言之,大略不晓所主之意,恐其閒有差,或致千里之谬也。
见实理是为智,得实理是为仁。
惟仁者能得是理,而以得实为仁,则仁之名义隐矣。
理之至实,而不可易者,莫如仁义礼智信。非仁不成,如孝弟礼乐恭宽信敏惠,皆仁之用也。
此数句亦未见下落。
学者须先有所立,故孔子三十而立。又曰:患所以立。然则若何而能立,曰:穷理以明道,则知所立矣。
立是操存践履之效,所说非是,患所以立承,不患无位而言。盖曰:患无以立乎。其位云尔。
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如诸葛孔明草庐中对先主,论曹孙利害,其后辅蜀抗魏吴,其言无一不酬者,盖古人无侈心,故无侈言如此。
所引事不相类。
刘器之问诚之曰:温公曰:当自不妄语入。此易所谓修辞立其诚也。
近之。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长之可妻,以其平昔之行也,非以无罪陷于缧绁为可妻也。
虽尝陷于缧绁,而非其罪,则其平昔之行可知。
吾斯之未能信言,我于此事犹未到不疑之地,岂敢莅官临政发之于用乎?
此事谓何事?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孔子以此问子贡之才,亦颜曾之亚。然其所以不及二子者,正在于以见闻为学,孔子未欲以见闻外事语之,故姑云吾与女弗如。他日乃警之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道非多学所能识。则闻一知十,亦非所以为颜子。
子贡言闻一知二知十,乃语知非语闻之外,复谓何事请更言之。
忠与清皆仁之用,有觉于中忠清,皆仁;无觉于中仁,皆忠清。
以觉为仁,近年语学之大病,如此四句,尤为乖戾。盖若如此,则仁又与觉为二,而又在其下矣。
又敬不违非从父之令,谓事亲以礼,无违于礼也,所谓起敬起孝。
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则不得已而从父之令者有矣。劳而不怨,则所谓悦,则复谏不敢疾怨也。若不从而遂违之,则父子或至相夷矣。
居简而行简,则有志大略小之患,以之临事,必有怠忽不举之处。居敬而行简,则心一于敬,不以事之大小,而此敬有所损益也,以之临事,必简而尽。
居敬则明烛事几而无私意之扰,故其行必简。
为仁固难欤。曰:孔子不以易启人之忽心,亦不以难启人之怠心。故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仁固不远,然不欲,则不至仁,固难为之,则无难。
致知以明之,持敬以养之,此学之要也。不致知则难于持敬,不持敬亦无以致知。
二者交相为用,固如此。然亦当各致其力,不可恃此而责彼也。
丘之祷久矣。圣人与天地合其德,与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祷之有。
自他人言之谓圣人,如此可也。圣人之心,岂以此而自居耶?细味丘之,祷久矣一句,语意深厚,圣人气象与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皆可见。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此圣人之事也。非与天同量者不能,颜子所以未达一閒者,正在此。故第曰:尝从事于斯,非谓已能尔也。
此正是颜子事,若圣人,则无如此之迹,有如此说处,便有合内外之意,如舜善与人同舍,己从人好,察迩言用中于民,必兼言之。惟颜子行而未成,故其事止于如此耳。
子绝四,盖不以此教人也。故曰:毋毋者戒之之辞。
毋《史记》作无,当以无为正。
未见其止也,学必止于中,而止非息也,于中止行耳。百尺竿头,犹须进步,岂有止法乎?
据上下章,止字皆但为止息之意。学止于中,乃止其所之,止非止息之意。字同用异,各审其所施。竿头进步,狂妄之言,非长于譬喻者。
四科乃述《论语》者,记孔氏门人之盛如此,非孔子之言,故字而不名,与上文不当相属。或曰:《论语》之书,出于曾子。有子之门人,然则二子不在品题之列者,岂非门人尊师之意欤?
四科皆从于陈蔡者,故记者因夫子不及门之叹而列之。
君子之道,本末一致。洒扫应对之中,性与天道在焉。行之而著,习之而察,则至矣。孰谓此本也?宜先而可传此末也,宜后而可倦哉。譬诸草木其始植也,为之区别而已,灌溉之,长养之,自芽糵以至华实,莫不有序,岂可诬也?然学者多慕远而忽近,告之以性与天道,则以为当先而传教之,以洒扫应对,则以为当后而倦焉。躐等陵节相欺,以为高学之不成常必有此,惟圣人下学上达,有始有卒,故自志学充而至于从心不踰矩,自可欲之善充而至于不可知之,神莫不有序,而其成也,不可禦焉。观孟子谓徐行后长者为尧舜之孝悌,则洒扫应对进退之际,苟行著而习察焉,乌有不可至于圣者。
子夏言:我非以洒扫应对为先,而传之非以性命天道为后而倦教,但道理自有大小之殊,不可诬人以其所未至,唯圣人然后有始有卒,一以贯之,无次序之可言耳。二先生之说亦是,如此,但学者不察,一例大言无本末精粗之辨,反使此段意指都无归宿,须知理则一致,而其教不可阙,其序不可紊耳。盖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阙,其序不可紊也。更细思之。
笃实也,学当论其实,论其实,则与君子者乎?与色庄者乎?君子有实者也,色庄无实者也。
得之。克己之道,笃敬致知而已,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笃敬也,所以知其为非礼者,致知也。
克己乃笃行之事,固资知识之功,然以此言之,却似不切,只合且就操存持养处说,方见用力切要处。
言顾行,行顾言,故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中庸》曰:力行近乎仁。《论语》:司马牛问仁,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答司马牛之意,更宜思之。
质直而好义,则能修身;察言而观色,则能知人。内能修身,外能知人,而又持之以谦,此盛德之士也。虽欲不达得乎此,与禄在其中同意,名实相称之谓,达有名无实之谓,闻察言观色,如孟子所谓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孔子所言二句,皆诚实退让之事,能如此,则不期达而自达矣。非谓能修身知人,而持之以谦也,说知人,犹远正意。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凡不教而杀,不戒视成慢令,致期皆无以先之也。既有以先之,又当有以劳之。帝尧曰:劳之来之,凡生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皆劳之之谓也。此尧舜之政也,其要在力行耳,故复告之以无倦。
先之谓以身率之劳之谓,以恩抚之,二者苟无诚心,久必倦矣。故请益,则曰无倦而已。
簿书期会各有司存,然后吾得以留意教化之事,故曰先有司。
先有司然后纲纪立,而责有所归。
又
张子曰:天性在人,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其为物一也,观张子之意,似谓水凝而为冰,一凝一释,而水之性未尝动。气聚而为人,一聚一散,而人之性未尝动。此所以以冰喻人,以水性喻天性也。然极其说,恐未免流于释氏,兄长以为如何?
程子以为横渠之言,诚有过者,正谓此等发耳。观孔子、子思、孟子论性,似皆不如此康节云性者。道之形体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区宇也,物者身之舟车也。
鬼神之理,某向尝蒙指示大意,云气之来者为神,往者为鬼。天地曰神,曰祇,气之来者也,人曰鬼气之往者也。此说与张子所谓物之始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之意。同近见兄长所著《中庸说》亦引此,然张子所谓物者,如《易大传》言精气为物之物耳。若通言万物,则上四句乃泛言。凡物聚散始终之理如此,而下四句始正言鬼神也。精气为物,向亦尝与季通讲此,渠云精气为物者,气聚而为人也。游魂为变者,气散而为鬼神也。此说如何,更望详赐批教。
《易大传》所谓物张子所论物,皆指万物而言。但其所以为此物者,皆阴阳之聚散耳。故鬼神之德,体物而不可遗也,所谓气散而为鬼神者,非是。
又
程子曰:鬼神者天地之妙用,造化之迹也。吕氏曰:万物莫不有是气,气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是魄,魄也者,鬼之盛也。故人亦鬼神之会尔。《中庸说》曰:鬼神之为德,虽不可以耳目见闻,接然万物之聚散,始终无非二气之屈伸往来者,是鬼神之德,为物之体,而无物能遗弃之者也。
向按此二说,则张子所谓物之始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返而游散。乃泛言万物聚散始终之理,如此而鬼神者亦物之一耳。但其德在物之中为尤盛,故为物之体,而莫有能遗之者,人亦物之一也。其敛散终始亦二气之屈伸往来,与鬼神同。故吕氏曰:人亦鬼神之会耳。然则非特人也,凡天地之閒,禽兽草木之聚散始终,其理皆如此也。其理一而其得于气者,有隐显偏正厚薄之不同,兹其所以有鬼神人物之异欤。
谢氏曰:鬼神是天地妙用,流行充塞,触目皆是,欲其有则有,欲其无则无。鬼神气也,人心之动亦气也,以气感气,故能相为有无。吕氏曰:鬼神周流天地之閒,无所不在。虽寂然不动,然因感而必通。即此意也。
详此两段,皆是人物鬼神各为一物,是殆见庙中泥塑鬼神耳。吕氏所谓人亦鬼神之会者,甚精,更详细推之。
又
《太极解义》以太极之动为诚之通丽乎阳而继之者,善属焉。静为诚之复丽乎阴而成之者,性属焉。其说本乎通书,而或者犹疑周子之言,本无分隶之意,阳善阴恶,又以类分。又曰:中也,仁也,感也,所谓阳也。极之用,所以行也。正也,义也,寂也,所谓阴
也,极之体所以立也。或者疑如此分配,恐学者因之,或渐至于支离穿凿,不审如何?
此二义但虚心味之,久当自见,若以先入为主,则辩说纷拿,无时可通矣。
仁义中正洵,窃谓仁义指实德而言,中正指体段而言,然常疑性之德有四端,而圣贤多独举仁义,不及礼智,何也?
中正即是礼智。
《解义》曰:程氏之言性与天道,多出此图。然卒未尝明以此图示人者,疑当时未有能受之者也。是则然矣,然今乃遽为之说以传之,是岂先生之意耶?
当时此书未行,故可隐。今日流布已广,若不说破,却令学者枉生疑惑,故不得已而为之说尔。
濂溪作《太极图》,发明道化之原。横渠作《西铭》,揭示进为之方。然二先生之学,不知所造为孰深?
此未易窥测,然亦非学者所当轻议也。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无妄是圣人之诚不欺,是学者之诚如何?
程子此段,似是名理之言,不为人之等差而发也。
近思录载横渠论气二章,其说与《太极图》动静阴阳之说相出入,然横渠立论,不一而足,似不若周子之言,有本末次第也。
横渠论气与西铭太极,各是发明一事,不可以此而废彼,其优劣亦不当轻议也。
程子曰: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所谓事实者,岂非是当行可行底事耶?然未可谓自然者,岂以其犹是思焉而得之欤?
大概如此,更玩味之。
所教学者,看精义说甚善,然窃以为学者须先从师友讲贯,粗识梗概,然后如此用功,不然恐眩于众说之异同也。
此乃惮烦欲速之,论非所敢闻,然亦非独此书为然。若果有志,无书不可读,但能剖析精微,玩味久熟,则众说之异同,自不能眩,而反为吾磨砺之资矣。
又
昨来疑义久不奉报,然后来长进,又见得前说之是非也。每与吾弟讲论,觉得吾弟明敏,看文字不费力,见得道理容易分明,但以少却玩味践履工夫,故此道理虽看得相似,分明却与自家身心无干涉,所以滋味不长久,才过了便休,反不如迟钝之人,多费工夫,方看得出者,意思却久远。此是本原上一大病,非一词一义之失也。记得向在高沙,因吾弟说觉得如此讲论都无个归宿处,曾奉答云讲了便将来践履即有归宿,此语似有味,幸更思之,草此为报,不能多及馀,惟力学自爱。
又
版籍固所职,然势有所压而不得为,则亦无可奈何。潘宪却要理会事,俟出入少定,试更白之咸能相听,亦百里之幸也。版籍分明,自是县道理财之急务,今人只见重叠催税之利,而不察乡吏隐瞒之害,故不肯整理,此是上下俱落在厮儿计中,甚可叹也。石鼓之役,意思甚好,但恐择之却难处耳,魏公好佛,敬夫无如之何,此正明道先生所谓今之人因其高明所以为害尤甚,不知这些邪见是坏却世閒多少好人,破却世閒多少好事也。诚字得力甚善,然知之亦已晚矣。凡百就实事上更著力为佳。
《答程正思》
熹再辞之章并一疏上之,颇推夏閒所言之未尽者,语似太讦,未知得免于戾否,所遣人于月初七八閒行,至今未还。不知圣意定何如。自觉疏拙无以堪此厚恩,冒昧而前,必取颠踣,若得话行而身隐,乃为莫大之幸耳。所示诸书,甚善甚善,但临川之辨,当时似少商量,徒然合闹无益于事也。其书近日方答之,所说不过如所示者,而稍加详耳。此亦不获已,而答恐后学不知为惑耳。渠则必然不肯回也。此閒书院近方结裹,江浙閒有朋友在彼相聚,兴国万正淳不知旧在南康曾相识否,其閒一二人亦尽可讲论也。《小学字训》甚佳言,语虽不多,却是一部大《尔雅》也。又
答子静书无人写,得闻其已誊本四出久矣。此正不欲暴其短,渠乃自如此可叹,可叹,然得渠如此,亦甚省力,且得四方学者略知前贤立言本旨,不为无益,不必深辨之云,似未知圣贤任道之心也。
又
所示策甚佳,然词气之閒,亦觉尚欠平和处,岂有所不能平于中耶?陈正己之论,何足深辨。杲老尝说少时见张天觉,或告之曰:蔡元长说相公极正当,只是少些机数。张应之曰:蔡京斫头破肚汉,我若有机数,却与你一般也。若待他说伊川用处不周,即伊川与你一般矣。此可付一笑也。通书注说善恶分明作两节,何为尚疑,无先善后恶之意耶?性字之说,亦无可疑,然得贤者如此发明,亦有助也。
又
熹病倦,不敢竭力观书,闲中玩养,颇觉粗有进处,恨相去远,不得朝夕款聚,亦幸有一二朋友在此,不废讲论,因事提掇,不为无助,不知正思能一来否?沙随程丈闻亦欲入闽,不知何时定成行也?闻其制度之学甚精,亦见其一二,文字恨未得面扣之耳。清卿省处,恐靠不得,不知他日来,如何做工夫?离群索居,易得钝滞了人,甚可惧也。
又
迁葬重事,似不宜容易举动。凡百更切审细为佳,若得已不如且已也。异论纷纭,不必深辨,且于自家存养讲学处,朝夕点检,是切身之急。务朋友相信得及者,密加评订,自不可废,切不可于稠人广坐,论说是非,著书立言,肆意排击,徒为竞辨之端,。无益于事向来盖尝如此,今乃悔之,故不愿贤者之为之耳。
又
且归,侍旁日与诸弟侄讲学,甚善,所谓圣贤大旨,断然无疑,久知贤者有此意思,但觉有枯燥生硬,气象恐却有合疑处,不知致疑耳。所示孟子数条,大概得之,但论心处以为此非心之本,体若果如此,则是本体之外,别有一副走作不定之心,而孔孟教,人却舍其本体,而就此指示,令做工夫何耶?此等处非解释之误,乃是本原处见得未明,无个涵泳存养田地,所以如此,更愿察之也。世学不明,异端蜂起,大率皆便于私意人欲之实,而可以不失道义问学之名,以故学者翕然趋之。然谚有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但当力行,吾道使益光明,则彼之邪说如见睍耳,故不必深与之辨。
又
所论皆正当确实,而卫道之意又甚严,深慰。病中怀抱省试,得失想不复置胸中也。告子生之谓性,集注虽改,细看终未分明。近日再改一过,此处觉得尚未有言语解析得出,更俟款曲细看,他时相见,却得面论祝汀州见责之意,敢不敬承,盖缘旧日曾学禅宗,故于彼说虽知其非,而不免有私嗜之意,亦是被他说得遮前掩后,未尽见其底蕴。譬如杨墨,但能知其为我兼爱,而不知其至于无父无君。虽知其无父无君,亦不知其便是禽兽也。去冬因其徒来此,狂妄凶狠,手足尽露,自此乃始显然鸣鼓攻之,不复为前日之唯阿矣。浙学尤更丑陋,如潘叔昌、吕子约之徒,皆巳深陷其中,不知当时传授师说何故乖讹,便至于此,深可痛恨。元善遂能辨此,深可叹赏。深惭老缪,放过此著。今日徒劳颊舌用力多而见功寡也。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犬牛人之形气既具,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全,是乃所谓性也,今告子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之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之物之所得于天者,亦无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诘之,而告子理屈词穷,不能复对也。夫右第三章乃告子迷缪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于此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陷于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