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赠尼昩上人 北宋 · 释德洪
五言律诗 押微韵
不著包头绢,能披坏墨衣。
愧无灌溪辩,敢对末山机。
未肯题红叶,终期老翠微。
余今倦行役,投杖梦烟扉。
摩陀歌赠乾上人 北宋 · 释德洪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龙安山
处处三门向南开,青山绿水自围裹。
钟鱼鸣时摊钵盂,精粗随分吃些个。
一生受用只如此,何用忙忙脚踏火。
口闲莫说事,留取吞饭颗。
眼明穿得针,要自时补破。
粥后眠一觉,不著溲涨亦不起。
斋后行数步,不是肚膨也打过。
我不求世人,世人不求我。
时时牵衣领,臃肿包头涡。
一味怯风吹耳朵,世上许多人。
蘖蘖犹如蚁旋磨,团团并头争什么。
一筹输与摩陀板头盘脚坐,人言南岳好。
奇峰七十朵,庐山更是好。
瀑布垂天云,净色不受涴。
殿阁参差如画出,万人围绕看登坐。
汝若学道便成佛,汝若不学地狱祸。
眼看鼻孔也寻常,六月日头甚热火。
一筹输与摩陀看屋卧,唤渠挽不来,送渠推不可。
摩陀摩陀,无如之何。
问著不答,好哑大哥。
见农妇插田歌作 明 · 陈繗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尺布包头学野装,轻移莲步水还香。
裙如蛱蝶随风舞,手效蜻蜓点水忙。
紧束晓烟青一把,细分春雨绿成行。
山歌欲和声难调,恼杀摇鞭马上郎。
驻马听 明 · 沈璟
出处:六十种曲 义侠记 第二十九出
小生包头兜手末扶捧衣服上小生:一世英豪。末合:威逼赃诬把贼招今日。
将他发配。谁把施恩怨忿重消。
呀。哥哥来了。生扭手净小丑押上小生抱哭生不哭与小生合:恨绵绵千载永难抛。看悠悠四海将谁告。
生:兄弟。你怎么又是这般模样。
小生:小弟又被蒋门神打了一场。依旧夺了快活林买卖。
哭介:连我父亲也气死了。生:有这等事。
可恨可伤小生:今日闻哥哥发配恩州去。特来。送件绨袍。
与生穿介:不知何日讨得。故人消耗。
生查子 明 · 沈璟
押词韵第八部 出处:六十种曲 义侠记 第二十四出
外上:一命老青袍。也是蒙恩造。
小生包头络手上:天地有穷时。此恨何时了。
山坡羊 明 · 沈璟
出处:六十种曲 义侠记 第十七出
生上路行介:远迢迢他乡传信。
慢悠悠英雄自哂。
望巴巴到吾兄宅前。
急煎煎欲把平安问今日门开在此。径进去罢。进门看介:呀。怎么到供个灵位。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敢是我。
眼乍昏。
梦魂中认不真。
待我唤嫂嫂出来问他。嫂嫂。武二回来了。小旦在内应介:叔叔少坐。
奴家就来也生:呀。。
缘何应了行不上。
早难道叔嫂之间。
不当通问小旦暗上解红裙将白帕包头擦眼介生靠灵位哭介:我那哥哥。不信你真个死了。自丧了。
双亲。
骨肉相看只两人你做了。
亡魂我。
形影相依只一身。
风物吟 其四 清 · 郑大枢
七言绝句 押萧韵 出处:此组诗收于余文仪《续修台湾府志》〈艺文〉,又载薛志亮《续修台湾县志》〈艺文〉、陈培桂《淡水厅志》〈文徵〉、连横《台湾诗乘》、陈汉光《台湾诗录》。
海港龙舟夺锦标(作者注:「端阳海口,或用钱,或用布帛,悬于竹竿为标,渔船争取之,为斗龙舟之戏。」),缠头三五错呼么(作者注:「台多漳、泉人,怯海风,以黑布包头,到处铺席聚赌,若遇胜会、戏场,为尤甚。」)。
行看对对番童子,嘴里弹琴鼻里箫(作者注:「番童头梳两髻,谓『对对』。嘴琴,以竹为弓,长四寸,虚其中二寸许,钉以铜片,另系一小柄,以手为往复,唇鼓动之。箫长二尺,截竹四空,通小孔于竹节之首,以鼻横吹之。」此诗又载许成章《高雄市古今诗词选》)。(吴福助编校)。
泛黄河自宁夏达包头镇舟行杂咏 其九 清末民国初 · 俞明震
五言律诗 押庚韵
闻说阴山近,横流入地行。
梦悬青冢影,风有黑河声。
市远寻车辙,尘昏压土城。
万方同永夜,孤烛自分明(乌喇特山连大青山,即古阴山。河流近山,不似沙漠之泛滥矣。距包头镇七十里,乌喇特山对岸一土阜,土人呼为「昭君坟」,然青冢在归化城南二十里,不在包头。包头镇土城甚大,商务渐盛。)。
泛黄河自宁夏达包头镇舟行杂咏 其十 清末民国初 · 俞明震
五言律诗 押文韵
家似离巢燕,身如出塞云。
窥天终自幸,垂老厌多闻。
河尽东南转,山从朔漠分。
纪行聊复尔,大地本无垠(自包头镇至朔河口,即古君子津,河转东南,流人山西境。)。
注:【校记】〔市远〕《独立周报》第一期《文苑》作「市近」。 〔尘昏〕同上作「沙昏」。
哭孚威上将军(五律四十首) 其二十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五言律诗 押齐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集外诗
跼蹐岷峨外,崎岖陇蜀西。
不知山万仞,祇是觉天低。
落日明驼直,平沙塞雁齐。
八千馀子弟,艰苦两夫妻(辛未春,公由蜀西行,经岷江入松潘,出长城陕甘达五原而至包头。张学良以联盟父执迎居北平,款礼甚恭。行凡九月,路则万里,其出甘肃河套地,无车马,公自乘竹椅,夫人骑路驼,备尝行役之苦。)。
石灰桥暮春杂咏十首选六 其六 现当代 · 涂世恩
五言律诗 押删韵
小市集蔬米,初惊活计艰。
深耕杂健妇,力作半娇鬟。
青簇包头布,银摇坠耳环。
古风流不尽,浒水自弯弯。
沁园春 赋得梅花接老爷 现当代 · 王季思
押词韵第十部
几日轻阴,一番新霁,春寒减些。
渐钱塘门外,暗香浮动,金牛湖上,疏影横斜。
难得休官,转添逸兴,来访孤山处士家。
临安府,得随车陪话,羡煞梅花。
梅花忽地开言,道小的梅花接老爷。
恨此身错嫁,林逋老子,但知吟咏,不顾生涯。
鹤子无能,还求提拔,也好跟跟小汽车。
财神庙,恰侬家左近,请吃杯茶(“一个哼来一个哈,老爷坐轿看梅花。梅花忽地开言道:‘小的梅花接老爷。’”是讽刺那些附庸风雅的官老爷的一首诗。一九四七年春初,宋子文到孤山探梅,杭州市长一路替他开车门,提皮包,戏写了这首词。)。
注:“一个哼来一个哈,老爷坐轿看梅花,梅花忽地开言道:“小的棉花接老爷”。是讽刺那些附庸风雅的官老爷的一首诗。一九四七年初,宋子文到孤山探梅。杭州市长一路替他开车门,提皮包,戏写了这首词。
许士庶寒食上墓诏 盛唐 · 玄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三十
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代相传。浸以成俗。士庶有不合庙享。何以用展孝思。宜许上墓拜扫。申礼于茔。南门外奠祭。撤馔讫泣辞。食馔任于他处。不得作乐。仍编入五礼。永为常式。
新乐府 卖炭翁 苦官(一作宫)市也 唐 · 白居易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上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一作两骑翩翩)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一本此下有有字),千馀斤,官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花严寺杜顺和尚行记 唐 · 杜殷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三
释垂范忍辱为戒。空寂为体。求而非真。智而可识。不远不疏。志之奚有。了了雪山。我佛当其谕道。●99DA●99DA白马。金字阐于巨唐。粤以有京兆人者。尧之苗裔。生雩国南门外村里。簪组继迭。□□饬躬馨香内外。逮三千馀祀。俄扇雩西方之盛。降兹吾师。师始龆龀。□迈人表。未登十岁。缓集同年。生陟一基。而以敷足嶷然。旋吐大乘之法。□□□瞻善男子善女人。无间大小。奔而趋而虔心谛听。一演而伸众阗阗而□舞之忘亲爱而自耸。复次立机运巧。指事成绩。洞然些有祥瑞连萦龙□□力矻矻其异不一。实可繁词。弱冠。师之兄有军旅之患欲赴。跪而启父兮母兮。厥而赓去。允斯所命。被甲铠汪汪。执戈慷慨。逼至鱼丽。胜而多捷。卓尔哉出偫。隐而靡究。慈惠沾濡一帅之卒。渠百结。师补缀焉。渠有咎酷笞刑。师受笞焉。负薪爨火。汲水燃之。渠盥濯。师之躬焉。渠役烽火游外。师之当焉。昔魏禅师师主也。异日倍吾之日。临流未济杖之功。登岭有去虎之妙哉。员来妇人。有一子求之□斜睐掷于急流中而复见。乃是宿根深债。历县侧。因睹畋猎。化□公□龙盛与屠沽豪士交会。因励承励而息心归依。师之门人动意寻五台灵境。欲觉疑菩萨给五铢道粮。乃失师事。今有秦人王元顺。承家穆穆。文武润身。在世有济拔之惠。效主怀岁寒之心。殷。师之裔孙也。巳履儒迹。心达彼岸。每耽儒典之暇。剧趣真心。师之圣。实非翰墨之所能饬。
行程录 北宋 · 王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九、《辽史》卷三九、四○、《右编》卷二六
初,奉使者止达幽州,后至中京,又至上京,或西凉淀、北安州、炭山、长泊。自雄州白沟驿度河,四十里至新城县,古督亢亭之地。又七十里至涿州。北度涿水、范水、刘李河,六十里至良乡县。度卢沟河,六十里至幽州,号燕京。子城就罗郭西南为之,正南曰启夏门,内有元和殿、洪政殿,东门曰宣和。城中坊门皆有楼。有闵忠寺,本唐太宗为征辽阵亡将士所造;又有开泰寺,魏王耶律汉宁造,皆邀朝士游观。城南门外有于越王廨,为宴集之所。门外永平馆,旧名碣石馆,请和后易之。南即桑乾河。出北门,过古长城、延芳淀,四十里至孙侯馆,改为望京馆,稍移故处。望楮谷山、五龙池,过温馀河、大夏坡。坡西北即凉淀避暑之地。五十里至顺州。东北过白屿河,北望银冶山,又有黄罗螺盘、牛阑山,七十里至檀州。自北渐入山,五十里至金沟馆。将至馆,川原平广,谓之金沟淀,国主尝于此过冬。自此入山,诘曲登陟,无复里堠,但以马行记日景而约其里数。过朝鲤河,亦名七度河,九十里至古北口。两旁峻崖,中有路,仅容车轨。口北有铺,彀弓连绳,本范阳防扼奚、契丹之所,最为隘束。然幽州东趋营、平州,路甚平坦,自顷犯边,多由斯出。又度德胜岭,盘道数层,俗名思乡岭,八十里至新馆。过雕窠岭、偏枪岭,四十里至卧如来馆,盖山中有卧佛像故也。过乌滦河,东有滦州,因河为名。又过墨斗岭,亦名渡云岭,长二十里许。又过芹菜岭,七十里至柳河馆,河在馆旁。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沙石,鍊得成铁。渤海俗,每岁时聚会作乐,先命善歌舞者数辈前行,士女相随,更相唱和,回旋宛转,号曰「踏锤」。所居室皆就山墙开门。过松亭岭,甚险峻,七十里至打造部落馆。惟有番户百馀,编荆为篱,锻铁为军器。东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馆。八十里至鹿儿峡馆。过虾蟆岭,九十里至铁浆馆。过石子岭,自此渐出山,七十里至富谷馆,居民多造车者,云渤海人。正东望马云山,山多禽兽、林木,国主多于此打围。八十里至通天馆。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垣庳小,方圆才四里许。门但重屋,无筑阇之制。南门曰朱夏,门内夹道步廊,多坊门。又有市楼四,曰:天方、大衢、通阛、望阙。次至大同馆,其北门曰阳德、阊阖。城内西南隅冈上有寺。城南有园圃,宴射之所。自过古北口,即蕃境。居人草庵板屋,亦务耕种,但无桑柘。所种皆从陇上,盖虞吹沙所壅。山中长松郁然,深谷中多烧炭为业。时见畜牧,牛、马、橐驼,尤多青羊、黄豕,亦有挈车帐,逐水草射猎。食止麋粥、粆糒。
按:《契丹国志》卷二四,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五年校点本。
安州重修学记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九、《郧溪集》卷一五、民国《湖北通志》卷五六、光绪《德安府志》卷七、道光《安陆县志》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初,仁宗皇帝欲以人文陶一世,乃下书俾郡邑立学。藩守之臣震慄奔走,以经以度,罔敢不虔。督工伐材,斲之削之,其声肱肱,繇京师而薄四海,于是天下盖多学矣。而安陆濒大湖之北,去京师才千里而远,当时守臣独恬安而不立学,长老先生抱经而叹息,里巷之童不闻弦诵之声,邦人耻焉。于后六年,得秘阁校理孙君甫且将作之,下随汉之材,匠者执绳以待奋。未及程功而孙君去,环梁桀栋,散而为粟廪、马厩、吏胥之舍,不复有遗材矣。嘉祐初,司农少卿魏君琰慨然图之,乃于州城之南门外东偏作夫子殿及东西二堂、八斋室。安陆之民始欣然相与环聚而观之,而喜我邦之有学也,而犹未睹教育之盛。及职方郎中张君先始集诸生鼓箧而升堂,讲明六经之奥。今虞部郎中司马君旦又绝壕为梁,通朔望厅入于学,彻其旧讲堂而新之,挟以两廊,门之右为藏书之室,其左为泉谷之府,庖厨、沐浴皆具焉,凡增七十五楹。昕鼓作,先生登坐,抗首而谈经学者,侁侁恂恂,相与揖让乎丈席之间,发疑解难,虚来而实归,安陆之学,于此而大备。夫庠序之不修,长民者之过也。既修而不能教,乡先生之过也。教而不能入,学者之过也。上焉者有以道之,下焉者有以从之,日劘月鍊,至于有所成就,则高才轶足,于是轹群豪而出焉。遂而进之天子,小用之则小利,大用之则大利,以其所学措之于事业而施泽乎当世,则吾刺史之功,岂不博哉?某里人也,尝得告南归,谒诸生于学,顾不能倡率诸生,朝夕从事于其间,而犹得为文托名于巨石之末,窃有喜焉。盖学之成在仁宗下书之后二十六年,历四刺史乃克大备,其难也如此。来者幸无以废之为易,则吾乡之学,虽与郧溪、梦泽并存可也。熙宁元年七月十五日记。
郴行录 其一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七、《画墁集》卷七
丁丑,拜双庙,即张巡、许远祠也。宋人谓之五王庙,兼南霁云、姚訚、雷万春而为五也。《五王庙诗》:「清汴河边五君子,身遏横流同日死。火炎曾是及池鱼,世变安能顾妻子?百尺高城不足凭,日月所照惟孤诚。当其杀身际,肯念身后名?呜呼!伯夷既死,孔子不复生,身后是非谁与评」?
乙酉,率建安进士叶浮游北郭刘氏园,园多奇石,乃符离土产,有丈馀者,绀润诡怪,非京师者所拟也。
辛卯,次洪泽口,过龟山寺。辛奉议继至,同游久之。寺临淮水,负小山,规制庄丽,自京师以南寺观皆不及也。乃真庙所建佛殿三榜,石曼卿书,笔力劲健。老僧清悠可语,出画佛一帧,自云王维笔,制作古妙,虽非摩诘,亦奇手所为也。寺后山脚有石穴,以塼塞其户,俗云无支祈所宅也。少南有长源公祠,祠下临水,石色绀碧,出没舂激可爱。《龟山寺》诗:「白塔摇摇波浪閒,几多舟楫望禅关。天边幡影因心动,堂上潮音到海还。我拔一毛犹自苦,师除双臂信如閒(祥符中断臂道者所居。)。中流莫怪频回首,直到江南始见山」。
壬辰,次虹县。虹当为红,《汉书》所谓红阳侯立是也。讹而不改,遂谓之虹。城北有湖,水广袤十里,蒲鱼之饶周给邻境。炀帝幸江都,赐名万安湖。比晚,与辛大观以小舟游定林寺后,遥绝湖心,可十里至小洲,有民居两三家,鸡犬篱落,四面渺茫。过江渚,既归,候都监苏育供奉问郴州土风云。
乙未,次泗州,同年吴立礼承议相候。
丙申,见发运副使蒋之奇、知州朝奉刘士彦、通判奉议王纯中。午间,蒋之奇与通判见候。申后,大圣见塔上,始见香烟如雾,笼闭四周。少顷,有物如拳许在相轮上,或坐或作,往来周旋不止,每至东南角上伫立,至暮不灭。又自塔下烟雾,如甑气上腾,少閒雨作。
丁酉早霁,以家诣塔下。寺号普照王,塔在一偏,大圣面西座,开钥谛观久之。或云所见喜愠大小各异,亦有竟不睹者。塔閒货贝山积,谒礼自远至者常如市鬨贝。泗州刘士彦先自睦州通判替还京,舣舟宿淮泗间,岸次忽遇乞者,年十七八,目莹而唇朱,光彩可掬。刘怪而问之,异人曰:「吾卖豆,每粒一贯二百文足」。刘曰:「吾适无钱,止有所衣棉袄,聊以当之如何」?乞曰:「固可也,容取豆」。即以纸一幅于两乳閒擦摩三转,有乌豆数粒出,取一粒与刘,其馀掷汴水中。刘欲吞之,乞曰未也,又以纸擦摩胸腋閒,复有菉豆数粒出,又取一粒与刘,其馀掷汴水中。刘即吞二粒毕,与所许物,乞人笑而不取。刘始病蛊不能下食,即食如初而益多。今刘面色如丹,然一岁一发,渴饮水数斗,觉二豆腹中如枣大。乞人曰:「后某年复相见于淮西」。不知如何也?是日,登寺阁眺望淮山,有如图画。阁之西南隅有塔影倒垂,长可尺许,以扇承之,影在扇上,僧云有时见二塔影也。
庚子晚霁,与辛大观涉淮南,登山寺会景亭,乃见临淮形胜类蒲关。寺后因山嵌为方丈,天然奇制,盛夏凛然,南北游人刊志殆遍。凡久居京师,厌倦尘土,乍尔登舟,沿流已觉意思轩豁。然汴岸荒疏无可观览,未有超然清思,及出汴入淮,始见山水之胜。历目稍旷,而适口鲜繁,竟日之閒,遂忘迁流之怀也。
甲辰,入运河,舣舟洪泽閒,下见比目鱼。高柳清渠,寂无暑气,鱼虾蟹蛤,日厌盘餐,自是行运河矣。辛大观先行,以此走寄:「同下龟山时,舟行篙参差。夜投洪泽口,访问失所之。不应一日力,解至淮阴祠。长淮自风浪,竟夕起忧疑。旦日坐闸中,听水朝忘饥。清泠见杂咏,蓊密闻群咿。就柳喜高荫,避桥嫌窄卑。凉风吹水面,襟袖不假披。新螯与老鲑,登俎辄无遗。饱食却思睡,睡起复何为?稍厌理文字,惟思弄孙儿,尚有数舟酒,独酌非所宜。好话不得吐,两日舌如茨。舟行虽云乐,先后不可期。争如鞍马閒,吟啸长追随」。
己酉至太平兴国观,即唐九天采访使者庙,熙宁中册封应元保运真君。开元十九年,兆梦明皇,即此立祠。规制宏敞,连亘溪谷,阶庑厨湢,水流周环,昼夜淙淙有声。玄宗手篆殿榜,漆牌黑字,金铜等身御容。元丰所赐殿榜金字,又为髹涂金扉以秘之,常不得见。又有赐泥金仙衣共三事,至为华烂。殿外阶下有石一株,曰刘仙石,扣之即开,刘仙自此出入监宫。刘延式朝奉,齐州人,断房十九年,辟谷九年,方六十一,恬和自处,裕如也,言人未来事数验。
辛亥,同辛大观游杨氏园、紫极宫,皆山阳之胜。是日见徐积先辈。积,山阳人,为学志古,养母尽力,不置仆妾;年四十,不婚不仕,食饮洗浣,力役之事,皆自为之。不婚,恐异姓不能尽心于母也;不求仕,恐一日去其亲也。久之,乡人敦迫,使之就举。及应贡入京师,以双轮载母,躬自行推,葛衫草屦,行道之人不能辨也。治平四年,许安世榜下及第,未调官,母亡,遂不复仕,穷居山阳,衣食不给。凡市买,楚人不肯受其直,积亦不取,至有信宿不食者,淮南学者宗之。至路振通判楚州,始为娶妻生子,小名路儿云。
丁巳,次召伯埭。召伯为扬州,为民筑堰,去后思之,方之召公甘棠焉,亦谓之棠堰,祠宇存焉。
甲子,同陈舅游甘露寺,寺俯大江,踞崇岗,金山、焦山皆在指掌。东眺海门,北见扬州,天下绝致也。李卫公在浙西,再加缮葺,有文饶画像手植柏。佛殿两牖门菩萨六躯,世传张僧繇笔;菩萨二,神一,师子一,世传陆探微笔,与予家所藏天王笔小异。庭閒有大铁镬,僧堂下有小铁镬二,梁天监中所作。砌下有石如蹲羊,即狠石也,世传孙权、刘备据此石以谋曹操,前朝题记历历皆在。主僧道敷颇淳固有理学,题狠石诗:「江北江南一道兵,匆匆据石各论情。功成与尔游沧海,此语当初是至诚」。
是日,同陈舅游延庆寺。延庆寺即刘裕故宅,有丹井寿丘在焉。形势盘固,真异境也。
乙丑,晚离润州,趋金山寺。自南岸登小舟,风雨暴作,大浪如屋,出没于其中,比达寺下,已见灯矣。
丙寅大雨。食罢登山顶,江中风浪如万羊齐奔。寺在江心岛上,楼殿周匝,可数百楹,松竹疏翠,望之如浮动,南朝人谓之浮玉山,其下即水府也。大浪舂簸,夜晴昼雨,初若不安。东望海门焦山,出没皆在海中也。主僧了元者颇娴外学,文宝灿然,图画尺牍好玩之物莫不毕具。又蓄孔雀、能言之鸟数种,因遍索古今题咏,了不可得,惟于化城阁栋閒揭介甫兄弟两诗而已。又榜客位云:「官非文侍中,才非李太白,不请留题」。过者莫不大骂。北人望南方宗门请方,必谓人人了达,方敢住院,匡种既习其为人,往往市廛之不若也。晚渡瓜洲,夜泊运河,旦至舟次。金山贻了元诗:「何年灵鹫鸟,飞落大江心。石壁虽难转,风波不易禁。楼台分左右,日月见浮沈。便欲归休庇,长嗟世累深」。
己巳,徐瓘承议、丘朝奉、辛大观,游建隆寺、九曲池。登大明寺塔、摘星楼故基,望江南山水,烟雨隐显如图画。酌水试茶井,在《茶经》为第五品。建隆寺即太祖濯征之地,有御容香火殿,九曲、摘星皆前朝故迹。大率今之所谓扬州者,视故地东南一角,无虑四分之一尔,其唐室故地,皆榛莽也。
胥浦河在扬州扬子县,一水萦回,南入大江,名曰胥浦河。一日三潮,俗曰伍子胥渡江解剑之所,旁有子胥庙,观记之所载,使者以像置舟,潮水忽至。日景方午,至今此水有午潮也。
己丑立秋,是夜风雨。
辛卯,群会食于后园。
丁酉,陆彦回同年如金陵,徐瓘承议至。
戊戌,同徐承议游仪真观,因过法云寺、伍子胥庙。俯瞰江山,尤为爽垲,俗云此黥布寨地也,至今耕者多得箭镞。徐见松上有鹤巢,乃言昔李倕学士知晋州,重葺尧庙,俾尉者监督役事。庙多古松,上有鹤巢及宿枝,乔然可爱。李每视事后,则置酒其傍,及府寮并尉仰玩竟日。一日,尉独念府公威重,每置酒相劳,顾鹤巢危缀,茍为风吹堕,无乃狼籍杯盘?又标枝芽檗,不茂何足取观?乃命工以斧悉除之。居无何,李又至,方衔衔仰首,则无是二物,怪而问尉,具以情告,嗟叹久之,为不怿而罢。长芦崇福院,乃章宪太后为真宗所营,制度宏丽,甲冠江淮,虽京师诸寺有所不及。常安五百众,又僮仆数百,日食千人。主僧法秀,秦州人,语论精确,持戒严整,寺之内外未始见僧行。往还尽日,间然如无人者,实南方尊宿所推尚也。
庚戌,发长芦,始循北岸行五里许,即绝江至南岸下漾口。循南岸行数里,入新河口。王介甫时为江宁,所开新河,其南有卑麓,正类解梁南山。稍稍南趣马鞍山口,有居民巡检司;复出大江少南,循石头城过清凉寺,宛转入秦淮北,晚次江宁府。始将离真州,人多以涉江为戒,比至长芦,南望渺溟,诚可为惧。及放舟乘风,不踰食顷,已达南岸。介甫开新河以避栾家矶数十里风水,甚为行舟之利,然夹口土山屡崩,岁勤补葺,方可经久。石头城者,天生石壁,有如城隅,起夹口,直至清凉寺。金陵之为国,大略自孙权城石头谓之建业,即今之覆舟山上也。晋宋以来,其台城稍迁而南,以就平坦,尚在今之城北数里之内。梁陈因之。及李氏所营,今之江宁跨踞淮水,形势始全。梦得所谓「山围故国周遭在」,此不刊之句也。兵火之迹宛然,登览之閒,使人悽怆不已。铁塔寺在城内,天庆观相连,庭中有二铁塔,甚奇制也。
辛亥,见知府待制陈绎、通判何寿昌、奉议提刑高复、大夫通判杜伟、奉议范公,共会于清心亭。
壬子,六同年食于府园,同年张琬与焉。历遍李氏后苑,登高斋,望蒋山、覆舟、幕府诸山,尽见金陵形胜,大率今之衙城,乃故内也。府园即禁苑。蒋山遇王安上,同观上方钟山志公塔。在钟山之顶,四面皆不相连属,自为一山,形如覆钟。蒋山包怀在外,迫近方见。旧有志公刀尺帚,李氏归国,太宗取致宫中,既而出付启圣院。塔之所奉者,非本物也。
乙卯,遇刘顗宫苑,遂游长干寺,登雨花台、高座寺、越王台、周处台及升元寺、保宁院。长干寺在南门外,东枕崇岗,北瞰城邑,自陈梁以来久废,李氏为散从官营。本朝天禧中,其地数有光怪,真庙后营葺之。寺后皆脩竹长林,下上凡数百步。有高亭四望,又有灵济夫人祠,潭水湛然,祈雨数应。昔高魁得铜像冶城,张系网得金莲座于江上,董城获大额珠于合浦,三物并致于长干寺,大小适当,后有梵僧自天竺至邺都,失铜像,中原扰乱,因渡江至长干,见铜像泣涕礼谒,即有光异,因言此阿育王第四女所制,坐下有志,验之果然。大业灭陈,至武德中、迁其像于上京光宅寺,灵异极多。唐末兵火,不知所终。高座寺在长干之南,迤逦登陟,冈岭兰若甚幽,大松修竹夹道而起,超然出群冈之上。俯瞰都城,人物可数;西望江渚,云水杳然,乃金陵绝胜之景。吴仲庶作记,案《高僧传》:西域帛户黎蜜多罗,晋永嘉中始至中国,值乱渡江,居金陵。建初中,王导、庾亮咸敬信之,江左人呼为高座,所居曰高座寺。至咸康中,葬于石子冈升元寺,即瓦官寺,在城内西南隅,后踞崇冈,前瞰江西城,最为古迹,然累朝兵火,略无彷佛。李氏时,升元阁犹在,乃梁朝故物,高二百四十尺。李白有诗云「日月隐檐楹」者是也。
丙辰雨,同刘宫苑游清凉寺。在府城之北,石头之上,下临大江,后附山麓,规制宏敞,山势回合,拥抱殿阁,盛暑清凉,因以名之。寺自李氏归朝之后,金陵仍大火,宫室民庐焚毁皆尽,唯有小厅,乃当时玉烛殿也,与厅后修令阁,二物独存。后苑养中堂,即旧澄心堂故基。
戊午,率董谋父登赏心亭。赏心、白鹭二亭相连,南北对偶,以扼淮口。凭望烟渚,杳无边际,白鹭、蔡州皆在其下,亦金陵设险之地也。丁晋公登赏心亭,以家藏《袁安卧雪图》张挂之于屏风;晋公既去,未几遂亡其图。继来者又以布衣邓淑所画《寒芦野鸭图》充之。今芦鸭亦无有,但纸糊粉垩而已。
甲子,府中早食。晚,张琬同年饮于龙兴寺所居。诗云:「台城风物已凄凄,牢落行人邂逅齐。秉烛相看如梦寐,片帆回首又东西。依依团扇秋仍好,脉脉青娥恨却低。一曲琵琶无限意,时时閒客思都迷」。
丙寅,同刘宫苑游台城寺,观辱井、三品石、三閤遗址,晚就铁塔寺具食。台城寺在府城内,北附城堙,隳圮殆不堪处,即东宫故地也。辱井在佛殿前,深可寻丈,上加石槛,红痕点染若胭脂。俗云后主拉孔、张二妃入井,泣涕所沾也。石槛上刻后主事,八分小字,极其精古,乃大历七年张署文,颇详,为近年俗人题记刊刻所掩,甚可惜也。又有太和四年篆书,可见者数字耳。旧闻台城辱井石上有胭脂泪痕,久未之信,今见之,似是淋漓涂抹之迹,失笑不已,因成此句:「平居已无奈,仓卒故难任。井上痕犹浅,水中痕更深。问鳌何至此?下石尔甘心?不及马嵬袜,犹能致万金」。三品石在寺门外榛莽閒,即今园苑中怪石,磊落奇诡,各有寻丈,一为乡中人凿取之,以焚灰剜缺为甚。
辛未发江宁,出秦淮西南行,顺风循东南行小夹中。左面卑麓,势如石头,比比有人烟。十里过板桥店,地形平旷。行芦苇可三十里,出夹濒大江,过三山,又十里至烈山祠,即烈州也。王浚、庾亮泊舟之所。五里过白土矶,烈山下有响石,击之声闻数里。
壬申旦出大江南岸,小山甚秀;五里许入慈湖夹,东望山原高下,极类京口,有巡检司。以西皆小山,临水可三十里,出夹行大江,趣东岸,北夹极阔,无异大江。过采石矶、望夫山,其下即中水府也。采石即牛渚矶也,乃温峤然犀照水怪,袁宏月夜舣舟之所。北对和州,江岸极狭。本朝下南唐,樊若水假为僧徒,于此筑庵,凿石穴,度量水面。及大军临江,用以为桥,不差尺寸,军事获济焉。至今石凿穴尚存。
丁丑,登大信口。出十许里,过碣石矶,风逆水急,舟行极力循东岸,数里过矶,即平行十许里。斥岸皆卑麓,如坏城临水;可二十里过薤叶矶。过光宁,姑孰堂临溪上,制作宏丽,江表诸郡无此亭;后著李白画像并十咏诗,乃李白平生游咏之地也。西梁山,前汉《地理志》所谓梁博望山,亦谓之天门山。李白有铭镌于江亭,宋沈庆之破臧质于此,置梁山军,至李建中,立双庙于上,南北岸各有巡检司。
己卯,发芜湖,循东岸而行数里,抛西岸,中有群石拱起,林樾苍然,曰蟂矶;其上有若塔屋,俗云有道人居其上。过板子矶,矶上红黄丝花俯照江面,花繁而石怪,閒以翠条,正如徐熙所画者,乃知艺之工者皆有本也。诗云:「石上红花低照水,山头翠筱细含烟。天生一本徐熙画,祗欠鹧鸪相对眠」。
辛巳发上口,行十里许出大江,循东南岸浅水五里,入铜陵夹五里。铜陵县隶池州。沿江牵行五里许,上口少转西望行,过石人矶,矶临江隐起,石理如侧砖,有石拱立,远望如人行。过此,上流坦然,不见山阜。
壬午发铜陵,逆风可五里许,出大江。南岸皆大山,十馀里抛北岸,少转而西,牵行可四十里,复抛南岸,次梅根港。江流至此稍狭,西岸上下广轮数十里皆平陆良田,极类北地;东北望九华山,见峰岭,胜于池州所见也。
癸未出大江,逆风循东岸挽行,可四十里入峡口,又三四里入池州溪口;宛转行陂泽中,可十馀里次池州弄水亭,杜牧之所创。俯溪流,望齐山,景致清绝,人皆采为图画。亭上石刻尽载小杜诗篇,诗云:「清溪望处思悠悠,不独今人古亦愁。借尔碧波明似镜,照予白发莹如鸥。江山自美骚人宅,铙鼓长催过客舟。惟有角声吹不断,斜阳横起九峰楼」。
甲申,观州宅有萧相楼、九华楼。萧相,谓复也,尝为池州刺史。裴度、窦潏皆守此土,各有记述。州宇前临清溪,规制古壮,厅事颇雄。近岁吴仲庶、滕元发皆葺新之。江上诸郡,皆不及也。梁昭明太子以产鱼味为可贵,名可贵池,在江边洲岛之上,城无垣垒,编竹为防,井邑疏索,然江山之丽,下流诸郡皆不及也。物产丰贱,北人寄居甚多,亦生理之便也。
戊子,群会于萧相楼,是夕中秋。《八月十五日夜清溪舟次》诗云:「清溪水底月团圆,因见中秋忆去年。旱海五更霜透甲,郴州万里桂随船。昔看故国光常满,今望天涯势似偏。只恐姮娥应笑我,还将只影对婵娟」。
己丑,与沈辽饮于齐山,观理浮桥,谒余为《齐山桥铭》并《引》。齐山有径坑,附寺之背,深可寻丈,阔倍之。有事于山者,越此乃可涉,木久朽腐,中閒经游者病焉。元丰癸亥仲秋,沈辽施桥,张舜民为之铭曰:「阻不在大归于阂,利不在充志于通,措此以往嘉无穷」。齐山在州城之南,隔清溪可二里许,背溪之阳,不与大山相连。东西可数里,南北才一里,高可百步,石色绀碧,棱角隐显,百怪千状,正似人家所畜太湖石也。竹木丛生,其上有如塑画。寺居其阳,山有二十九洞。左史、石燕、白虎、七顶、观音严、小九华、紫峰,其著也,乃李白、杜牧及唐人素所游息之地,刺史齐照日居其中,因以名焉。左史在山东,首自南麓,缘山蹊可一里馀,越岭北下穿石罅,石颇奇怪;罄折入洞,十步许稍低,匍匐寻丈閒,又傥壮太馀,乃出一穴,忽见天日。四壁削高可二十丈,浑如甑形,石色如黛,女萝樛葛遍其上,亦名小洞天。北岩有刊志,会昌六年刺史杜牧、建安张祐书石。石燕、左史之西越岭,少下北岩,如覆杯,可容百人,有穴西出,昼日石燕飞翔,然捕者莫能得也。左史已为沈辽所购,石燕方鬻未售。辽曰:「不过三数十缗可得尔」。欲予售之。白虎洞有石如虎蹲,人不敢近也。
壬辰,移舟出清溪,次池口,有人烟,税场距城四里许,两边长松夹路,云九里松也。
乙未,微雨无风。牵行可五里出夹,入大江,循西岸二十里至将军堰。抛东岸,入雁翅夹下口,次上口。是日逆风,可行六十里,雨至夜,北有小龙王庙,西对皖口,即舒州路也。
丁酉,行东岸,势类石头城,忽然天气翳黑,自北而南,时顷开朗。可三十里过祝家矶东流县。矶极为险恶,是时秋深水落,在夏潦最为难上。
己亥,行山夹,顺风。夹合大江东岸,山小而近,尤为秀拔;西岸淮南界,极望平旷,过烽火矶,山势特然高茂,乃南朝于此置烽火,以通上流征镇也。
甲辰,群会于庾公之楼,在衙城北。庾亮镇浔阳,经始其事,废兴久矣。近岁祖无择颇葺新之。俯瞰江湓,南望庐阜,北穷梦泽,乃江国胜绝之地,前人题之,继韵甚多,罕见于今,但比岁数篇而已。
陈大夫墓志铭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一、《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九
乾道戊子十月癸丑,光州观察使、高邮军驻劄御前武锋军都统制、兼知高邮军事兼管内劝农营田屯田使、节制山水寨、南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陈公敏,自高邮抵书庐陵,属某铭其父武翼大夫、宁都巡检公之墓,且以门人宜州文学、权高邮录事参军兼推官教授温度状来。初,某与礼部尚书张公大猷同直玉堂,大猷谈敏不容口。一日,经筵同舍有言虏骑长驱,敏恐不能当一面,以间敏者,宰执咸喟然,大猷即对,力请专任敏,上曰:「朕自知敏」。自是识者佥谓大猷知人。呜呼,大猷已矣,世之知敏者无几,然则铭其父,非某其谁宜为?乃不辞而承命。大夫讳皓,字彦章,赣州石城人。曾祖光、祖靖、父宗,皆不营仕。大夫身长七尺馀,容貌瑰岸,知略辐凑,武艺绝伦,而又倜傥有大志,四方豪侠多从之游。既冠,为邑尉都部。时虽承平,赣多岩邑,草窃旁午,大夫以讨捕为己任,倾赀募士迹盗,百里无遮迾警。监司郡守闻其名,凡游徼悉委焉,所向辄克。靖康初,虏人犯阙,诸路兵勤王,尉疲懦惮行,大夫慨然请赴难,宰义之,俾部兵以往,隶东南第六将。至蔡,两宫北狩,勤王兵溃为盗十七八,石城兵亦欲乘乱以掠,大夫曰:「宜先杀我,无使我陷丑名」。众竦然曰:「惟公命从」。大夫曰:「真人翔于济阴,盍亟往扈跸」。遂鼓而行,自济阴至南都邸维扬,备尝艰险,所过樵蔬不犯,卒全师以归。时赣盗蠹结,邑宰知群偷素詟大夫威,俾察鸱义,大夫复毁其家,募士数百人,贼犬牙界上,不敢抵巇。建炎末,宁都恶少李敦仁乘罅谋不轨,旬浃聚群不逞,馀数万,首鞣石城。大夫以数百人辂战,不敌,退保,官吏悉遁。贼遂破赣诸邑,复钞庐陵、临川、长汀、建昌、邵武,且诱无赖子授伪官,籍乡丁为兵,声势日张。乃遣伪官数百于石城啸乌合,响应者如市。大夫与贼遌,尽死斗,悉获伪官戮之,标以徇。贼知后必为患,多方訹使降,骂曰:「我世王民,可叛国从乱耶?宁一战死无憾」!贼迫大夫亲戚要说曰:「不降则亲戚俱戮」。叱曰:「亲戚之情可割,忠义不可夺」。亲戚泣曰:「兵少贼众,事必难就,不若伪降,傥见用,阴为内图」。大夫曰:「不然,降即臣事之也,臣事人而图之则有叛名,降与叛皆非吾忍为也」。亲戚泣而去。俚俗门户尚湫隘,谓可以殖货,大夫独高大其闾,曰:「吾子孙当高车驷马」。贼怒敢抗己,毁之。至是使人说曰:「苟从我请,新其居,加宏丽焉」。答曰:「吾能灭贼,忧无居耶」?贼察其志终不回,密以万金求获大夫者,阖邑皆劝降,泣曰:「吾誓不与贼俱生,头可断,贼不可从」。遂往剑、建募兵。至长汀,会下河巡检刘仅与破贼计。复还,召父老谕以祸福,不数日,得乡兵数千,推仅统率,己副之,屯于河之南。贼易我,遣其弟世昌兵二万冲河南。仅马辟易,众惊溃。大夫贾勇进击,贼大败,暴骨三十馀里,禽七百馀人。黎明,贼裒馀众,由诡道出河鹿洞,掩不备,战甚力,兵稍却。时敏年才十八,揭戈骋马突入贼,大夫怜其幼,呼救不能止,遂与俱夺合击,俘数千人。贼之弟世臣不胜愤,踰旬以勇锐十馀万攻北鄙,大夫兵万人与战于门外,呼声动地。贼走败,蹀血盈野,获千馀人,遂复石城。贼惧,退保宁都。捷闻于郡,借补承节郎。休兵蓄谷月馀,复攻宁都,贼悉锐阻隘,一战克之。乘胜逐北,禽其弟并腹心桀黠者三十馀人,献馘万计。安集失业,于是流民自占者如归。监司郡将列奏,授承信郎、石城武尉。既衄,据山自固,死咋不得逞,遂就招。大夫力职三年,日训羸越之法。时草窃尚棼馀邑,遭毒痛者数数,独境内免渔劫,民以按堵。任满,移兴国县尉,时邑外莽为盗区,大夫蒐卒诘禁,桴鼓稀鸣。以功迁宁都巡检,绩效尤著。罢归里。绍兴庚申五月癸酉终,享五十有六年。大夫性识明果,严毅寡言,言必中理,其用兵暗与古人合。获强寇不可偻数,绝口不言赏。常曰:「为国遏恶足矣,贪天功以为己力,罪也」。人以方汉应侯。训子孙惟忠孝廉勤,故诸孙皆名孝。复石城、宁都也,仅贪虐,一时胁从者以喜怒生杀之,大夫从容说止,获免者数万人。平日仇怨深者,尤竭力营救,人服其长厚,佥谓大夫阴德在人,后必有显者。尉兴国日,有为仇所诬者,辨而出之。其人感德,以大夫不纳贿,献鲞两器。他日发以饭客,则贮金皆满,亟呼其人归之,曰:「我以理直出汝,汝以我为私耶?当以付吏」。其人叩头愧谢,请持去乃已。其廉类此。卒年戊子月庚申日,殡于邑之南门外,庚午年戊子月壬辰日,卜吉遂葬。以敏贵,累赠武翼大夫。娶刘氏,有妇德,以疾终,亦以敏贵,累赠硕人。大夫交结四方豪侠,以成其志者,内助为多。生二子,长则敏也,次曰球,今为训武郎、高邮军驻劄御前武锋军同统制。二女,长适同邑张珂,季适宁都谢友直。孙男十一人。敏之子长曰孝忠,武义大夫,任真州兵马钤辖;次孝义,忠翊郎、御前武锋军训练官;次孝传,保义郎、閤门祗候、镇江府驻劄御前前军亲随马军副将;次孝家,保义郎;次孝庆,成忠郎;次孝宽,尚幼。诸孙惟孝传以军功自奋云。球之子长曰孝先,次孝诚、孝本、孝基、孝友,俱幼。先是隆兴甲申冬,某自前行少常伯被旨措置淮浙海道以备虏,时勍敌压境,号八十万,声摇毂下,自维扬、海陵连数郡,望风弃城不守。敏守高邮,独与虏相距于射阳湖。虏觇知淮上虚实,轩然自谓克在旦莫。三省密院劄下沿海驻劄御前水军统制李宝,使速开具控扼要害申海道使司,且谨边备,而宝握兵数万,首鼠避敌。某即以闻于上,宝亦抗疏自列。闰十一月十日,劄与某合宝专一措置江面,某复奏云:「臣被奉十一月二十四日圣旨,令范荣捍通泰州料角、楚州盐城一带,李宝防江,如缓急即互相策应。今宝乃惮海陵之行,故违互相策应指挥。况陈敏孤军深入不测,委实危急。宝若坐视,臣恐射阳湖失守,即大势去矣」。又劄付宝,宝知某决不但已,竟发兵数千度淮与敏掎角,虏一夕退百馀里。已而敏告捷,即其日奏敏功。是时微敏,淮壖不守必矣。兹又见大夫能教其子,卒免胶柱之讥,可铭也已。铭曰:
《春秋》书降以惩不武,书叛以威不轨。不武不轨,将家所甚病。大夫耻之,盖深得环人却敌之义。高邮暨之忠孝,射阳湖之役,可以羞大冠之颜,而落瓯脱之胆。名父之子,故应尔尔。位不德者必有后,其不然耶,其不然耶!蒸蒸孝子,思发隐绩,锓石塴墓,式垂后裔。
上皇帝书 其二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雪山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五、《右编》卷二八
臣观今日事势,训兵理财先为富强,以待天下有变,敌国有衅,则乘机从事于中原,此今日恢复之定规也。天下未有变,吾能激之使变生,敌国未有衅,吾能挠之使衅作,使就吾之机,以行吾之志,此今日规恢之奇谋也。弋者取禽,猎者取兽,方其栖深林,伏丰草,偶然自堕网罗而后取之,非弋猎之妙也。动之使飞而触吾之罗,扰之使逸而触吾之网,网罗在此,若有所不可,已而必陷其中,此弋猎之妙也。自岐亮殒亡,葛褒自立,其守国盖亦得策,然岂可以其得策而遂绝念忘怀,以为终不可图也?要当使其不得已而必舍得策就失策,彼虽明知而无可奈何,必当出此。臣所谓使彼就吾之机者,英雄图天下之妙诀也。与陛下言恢复者众矣,亦有及此者乎?正隆之末,中原本不欲南向,岐亮以势劫之,未至汴而军已离,未渡淮而盗已作,未抵江而中原大乱,葛褒已叛,数年而后定,此覆车之鉴也。葛褒鉴岐亮之败,其势不得不归于和。方陛下坚持不和之论,为葛褒者亦罔知攸济。其初欲弃河南啖我以为和,其臣力言岐亮之死,军势甚危,我不能袭而止;陈、蔡之陷,汴、洛大震,我不能进而退;陇右之失,关中欲倾,我不能取而归。以此三者卜天意之不与我,苦劝葛褒勿弃河南。已而削臣礼,损岁币,欲就我以为和,而陛下难于弃要害之地,固执如初。已而大臣异议,并边撤兵,则乘间进师,遂胁我以为和,而陛下权宜从之。葛褒谋和之序有三,势未安则欲啖我以为和,势稍立则就我以为和,势既振则胁我以为和,于是仅乃得成。自辛巳至甲申,何其欲和之坚,谋和之艰也!葛褒之被衮服冕,其初未敢侥倖久长也,至是东南既和,中原渐定,而其国始可保矣。葛褒初年,金人已有亡徵,其能存立渐致康强者,和之效也,故葛褒欲保今日之和,犹秦桧欲保前日之和也。成之既艰,保之必力,茍失和则必用兵,用兵则中原之人又复如前,而岐亮之患亦将袭后,此葛褒之所甚惧也。夫中原之与金人,其不相安久矣。靖康、建炎之际,宇宙横溃,生灵骇散,莫知性命之所寄,金人得以卷荡而平吞之。然而立伪齐而复废,还河南而复取,徘徊展转,欲奄中原而未决,欲弃中原而又惜之。既见东南之仅欲自全而不能为害也,中原久困蹂践,无所归依,其势已折而不支,于是决混一之计,大徙五国之众杂居中原,不从令者荡尽城邑,诛及种族。中原百姓既不能抗,而又无所望于东南,力尽势穷而始定。此彼之善观天下情势而疾徐操纵不失其节,以是能成其强。然号为相属而实未尝相安,尼堪、乌珠之徒能变其外而不能变其中,天意留此与我,若将以待恢复者也。岐亮好胜自任,以为中原之人食我水土、为我臣仆者数十年,无有不从,而不知中原之人非相服之真心,特以风恬浪静,难以施其鼍作鲸吞也。风涛忽起,足以鼓跃而簸掉,则平时蓄憾之心,至此得以逞矣。岐亮之还师,未尝为我所得,而多为中原百姓所歼,关中、陇右、山东、河南州县之稍复,未尝为我所下,而皆为中原百姓所献。岐亮一动,而中原之衅作,为吾之利也如此,为彼之害者如此。葛褒因岐亮之变,觉中原之心,故其谋欲静以安之。中原安则其国安,其国安则其身安。臣知葛褒永不敢离燕地,永不敢兴南师,何者?其身所以得此位,因前人之举此事也,我又为之,则我身乌知其不为亮,他人乌知其不效我也?葛褒明见此理,坚守此说,故十年而中原无变。葛褒之说终不移,则中原之变终不作,中原之变终不作,则金人之势终不倾,不知我将坐待以至何时也?近者谁为葛褒之谋,宽诱中原之众,吾淮南迁徙之民稍复还归,或者以是为忧,而臣益以窥见葛褒之心可以行吾之谋也。盖彼务为销变,而吾当激之使变生,彼务为省衅,而吾当挠之使衅作。如人经病后,务为调适安和,惟虑病之复至,则当劳动其精神,耗散其气血,不当养之使其安坐而少病。陛下既了然见天下之势,则当断然随势而施谋。傥移乘舆进幸建康,则中原必欢传亲征,彼不得不签刷调发以为之备,则木末之风渐起,江心之浪随生,中原之情固已汹汹而不靖,岌岌而不宁,将渐逞前日正隆之态。岐亮以断然不移之决,持炽然不可向之威,方其签发固已不肯尽从,观葛褒之庸,岂可以比岐亮之果锐?人不肯尽从亮,则不肯尽从褒也必矣。不肯尽从,则其间必有强黠好争踊跃思动者出而为抗,此天下有变之端也。间遣一使者,复请园陵,其势决不肯从,不从则备我益急,备我益急则中原益骚。又间遣一使者求减岁币,其势亦决不肯从,不从则备我愈盛,备我愈盛则中原愈扰。或者以为鸷鸟将击而匿形,茍欲图人,不当惊使为备,此未可与权也。吾之警使为备者,乃欲激之使变生,而挠之使衅作,彼不如此则无以动中原,中原动则彼覆亡之萌而吾恢复之资。如此,一两年之间可以渐致中原之鬨,坐成敌国之乱,而吾厉兵秣马,扬欲进之声而未动,飞符走檄,作欲往之势而未行。中原一扰,则不能遽止,寖久而寖多,寖广而寖炽。彼方分刃以支中原,未暇全刃以及东南也。中原室内之患,东南门外之忧,彼将孰先?则吾虽产其祸,而未即受其敌。其初阴搅之而未明犯之,及其成败之未决、去住之未定,分道整军而前,收中原之豪族以为吾爪牙,据中原之沃壤以为吾囊橐。立契丹之主,使率契丹之众,归其故部还为契丹,立渤海之主,使率渤海之众,归其故部还为渤海,诸国之在中原者,各随其主而返其故部,则女真亦不能独立于中原。今人徒见其外庞然以大,而不知其中枵然以空。女真之众,曾不当奚、契丹、渤海、韎𩏌等诸国十之一,五国之众又不当河南、山东、河朔、关陇等诸道百之一。措女真于五国之间,固已甚微,措五国于中原之内,盖益甚眇。今吾与中原相合而为一,则五国不得不散而去,女真不得不迸而归。茍其不然,则亦自相鱼肉,决不能相守不贰,以与我并争于中原也。五姓之乱,刘氏为匈奴而羯灭之,石氏为羯而冉闵灭之,鲜卑又灭之,慕容氏为鲜卑而氐灭之,复兴而晋又灭之,苻氏为氐而羌灭之,复兴而羌又灭之,姚氏为羌而晋灭之。金人残灭诸国,蹂躏中原,假合而为一家,凡今相处者,非其不共戴天之雠,则其不反兵之雠也。故不独中原与金人不相安,而诸国亦与金人不相安也。金人常蓄土摧瓦解之势于其腹心,而吾不思所以谋之,亦可谓偷安茍活之计矣。使偷而可安,茍而可活,如是而能久,犹云可也。太祖、太宗相与议汴洛之都,太宗以迁为难,则决策居汴,太祖叹曰:「不及百年,东南之力竭矣」。未五六十年而东南已以病告,盖重兵宿于京师而供给仰于东南,京师之备愈滋,则东南之力愈负重。今以东南为国,西自兴、梁,东至吴越,罗兵为守,已过承平之大半而未止也。不独养兵,而所以为国之具,其取诸东南者又倍重于承平之时,今将五十年矣,其力日削一日,岁朘一岁。苏绰之在魏也,以国用不足,重为征税之法,既而叹曰:「今所为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之」?东南立国之初,一时张弓之法至今不弛,而更急者多矣。近世赵开为盐酒之法以赡蜀师,将死言曰:「若因循不恢复,蜀将大困,而我为祸首也」。此与苏绰之意无异。今张弓之法不弛而更加急,恐非可以持久也。大抵东南本非久立国之地,民力尽则国从之。汉自灵帝以后而南北分,在南为孙氏。晋自悯帝以后而南北分,在南犹为司马氏,已而为刘氏,为两萧氏,为陈氏。唐自昭宗以后而南北分,在南为杨氏,已而为李氏。其间拥虚器,徒有名号者居多,亦可谓国非其国也。故在今日不得不注意中原,以纾东南迫切之势,以图宗社坚长之策。西晋凡五十二年,武帝粗安者二十馀年,而惠帝、怀、悯极乱者三十馀年。至元帝中兴,而中原已无情于司马氏矣。何者?相恩之日少,相毒之日多也,故晋人恢复为难。然桓温至灞上,刘裕入长安,中原犹有恋恋之情,所谓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何之?是时,关中相继为苻、姚割据将八十年,与刘裕初漠然也,而苦邀其留,痛恨其返,盖虑北有拓跋,西有赫连也。我自太祖造邦,德泽洽于中原者二百年,今相离虽渐久,而其情未泯也。为我毁族、为我杀身者,不可胜数,而终不悔,岂可使之帖然受制于人而无所泄其愤,阔然相疏于我而无所效其情哉!绍兴、隆兴屡欲恢复而不就,盖谋国大臣、握兵诸将之过,而非中原之难下也。中原难下,当在他时。日愈久而情愈衰,则相视如路人,甚则相疾如仇雠,此则中原难下之时也。宣和取燕山,契丹谓吾师曰:「南人只道燕云是我故地,不道属我已二百馀年,能无许久君臣之情!今日但当死斗」。故涿、易二州之外,其馀皆恝然也。他时中原固应有此气象,有此气象则难图矣。政不惟气象难图,且恐当有草莱豪杰起而收之。今日虽有豪杰亦未能收,何者?人情未忘我也。人情未忘,则知有我不知有他,从我则能行,舍我则不能立,故豪杰睥睨而不敢轻发,必待我而后可动。虽使有赤眉王郎,亦必托汉为名,托汉为名,则借汉为重,是其权已在汉,则终当归汉。何者?伪不敌真也。今陛下握金人兴亡之权,制豪杰从违之命,而或者谓恢复为难,陛下过听而未决,则是未尝有以的然可指之形、判然不可易之理而告陛下者也。臣谓今日有事于中原,以十分为率而计之,六分用中原攻金人,一分用诸国攻金人,三分用东南攻金人。若十分尽仰东南,此晋宋所以多无成也。宋文帝谓佛狸曰:「河南旧是我地,今当修复」。不干河北,不知中原,已无情于司马氏,而安得有情于刘氏也?故檀道济、王玄谟之力易穷,佛狸之势难遏,盖专取力于东南而无所借助于中原。此元嘉所以再举而再屈,非今日事势之比也。今日事势大略与东汉相同。西汉自高祖以至平帝二百年,而夺于王氏十五年,光阴未远,风声相闻,故人情思汉为深。光武起于中原,其势为便。陛下兴于东南,其势为不甚便。然光武极其力,坚其志,而期于必成。陛下容有所疑、容有所惮者,必有一掷之语、孤注之言,以动摇陛下之心,而不知天下有全策如臣之谋也。光武至不乐兵,尝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关东初旱,不堪兵间之积苦,且欲置隗嚣、公孙述二子于度外,然终不能自已者,虑后患之难图也。况陛下守东南难久立之地,对女真不并存之敌,未易可以安枕高卧,置此于度外,以隗季孟、公孙子阳待之也。夫天下之势至此,不变则不解。气候烦蒸,非疾雷迅雨则郁滞之气不散,清明之气不回。当是之时,惟英主能与世为雷雨。陛下真英主也,可惜蹉跎玩时,将老陛下之齿发,迤逦遗患,将殃陛下之子孙。凡今所患,兵之未精,财之未裕,陛下试令臣熟数于前,然后知兵非难精,财非难裕。臣虽无似,自度与陛下办此而不难。陛下诚能变风俗,销朋党,使淫辞诐行者举不得作,则出而与陛下同心图事、协力济功者将患其多,不患其少。臣虽不才,诚自信与陛下办此而不难。臣非敢自谓能也,陛下有英主之高资,一借箸可以转移天下之安危,一蹑足可以钤制英豪之死生,故臣敢谓与陛下画策,与陛下任事,足以取效而无难,恃陛下之为英主也。如臣区区,何惜为斧斤之所伤残、风波之所覆溺,生无所成,死有馀恨。惟陛下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