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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居赋 西晋 · 潘岳
 出处:文选卷十六
尝读《汲黯傅》,至司马安四至九卿,而良史书之,题以巧宦之目,未尝不慨然废书而叹。曰:嗟乎!巧诚有之,拙亦宜然。顾常以为士之生也,非至圣无轨微妙玄通者,则必立功立事,效当年之用。是以资忠履信以进德,脩辞立诚以居业。
仆少窃乡曲之誉,忝司空太尉之命,所奉之主,即太宰鲁武公其人也,举秀才为郎。
逮事世祖武皇帝,为河阳怀令,尚书郎廷尉平
今天子谅暗之际,领太傅主簿
府主诛,除名为民。
俄而复官,除长安
博士,未召拜,亲疾,辄去官免。
自弱冠涉乎知命之年,八徙官而一进阶,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职,迁者三而已矣。
虽通塞有遇,抑亦拙者之效也。
昔通人和长舆之论余也,固谓拙于用多。
称多则吾岂敢,言拙信而有徵。
方今俊乂在官,百工惟时,拙者可以绝意乎宠荣之事矣。
太夫人在堂,有羸老之疾,尚何能违膝下色养,而屑屑从斗筲之役乎?
于是览止足之分,庶浮云之志,筑室种树逍遥自得
池沼足以渔钓,舂税足以代耕
灌园粥蔬,以供朝夕之膳;
牧羊酤酪,以俟伏腊之费。
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亦拙者之为政也。
乃作《闲居赋》,以歌事遂情焉。
其辞曰:傲坟素场圃,步先哲之高衢。
虽吾颜之云厚,犹内愧于宁蘧。
有道吾不仕,无道吾不愚。
何巧智之不足,而拙艰之有馀也。
于是退而闲居,于洛之涘。
身齐逸民,名缀下士
陪京溯伊,面郊后市
浮梁黝以径度,灵台杰其高峙
窥天文之秘奥;
究人事之终始。
其西则有元戎禁营,玄幕绿徽。
溪子巨黍,异絭同机。
炮石雷骇,激矢䖟飞。
以先启行,耀我皇威。
其东则有明堂辟廱,清穆敞闲
环林萦映,圆海回渊
聿追孝以严父,宗文考以配天。
祗圣敬以明顺,养更老以崇年。
若乃背冬涉春,阴谢阳施。
天子有事于柴燎,以郊祖而展义。
张钧天之《广乐》,备千乘之万骑。
服振振以齐玄,管啾啾而并吹。
煌煌乎,隐隐乎,兹礼容之壮观,而王制之巨丽也。
两学齐列,双宇如一。
右延国冑,左纳良逸。
祁祁生徒,济济儒术。
或升之堂,或入之室。
教无常师,道在则是。
故髦士投绂,名王怀玺
训若风行,应如草靡
里仁所以为美,所以三徙也。
爰定我居,筑室穿池。
长杨映沼,芳枳树篱。
游鳞瀺灂,菡萏敷披
竹木蓊蔼灵果参差。
张公大谷,梁侯乌椑之,周文弱枝之房陵朱仲,靡不毕殖。
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柰曜丹白之色。
石榴蒲陶之珍,磊落蔓衍乎其侧。
梅杏郁棣之属,繁荣丽藻之饰。
华实照烂,言所不能极也。
菜则葱韭蒜芋,青笋紫姜
堇荠甘旨,荾芬芳。
蘘荷依阴,时藿向阳
绿葵含露,白䪥负霜。
于是凛秋暑退,熙春寒往。
微雨新晴六合清朗
太夫人乃御版舆,升轻轩,远览王畿,近周家园。
体以行和,药以劳宣。
常膳载加,旧痾有痊。
长筵,列孙子。
垂阴,车结轨。
陆擿紫房,水挂赪鲤。
或宴于林,或禊于汜。
昆弟班白,儿童稚齿。
万寿献觞,咸一惧而一喜。
寿觞举,慈颜和。
浮杯乐饮,丝竹骈罗。
顿足起舞,抗音高歌。
人生安乐,孰知其佗?
退求己而自省,信用薄而才劣。
奉周任之格言,敢陈力而就列。
几陋身之不保,尚奚拟于明哲。
众妙而绝思,终优游以养拙
撰征赋 南朝宋 · 谢灵运
 出处:全宋文卷三十
盖闻昏明殊位,贞晦异道,虽景度回革,乱多治寡,是故升平难于恒运,剥丧易以横流。皇晋(缺二字。)河汾,来迁吴楚,数历九世,年逾十纪,西秦无一援之望,东周有三辱之愤,可谓积祸缠衅,固以久矣。况乃陵茔幽翳,情敬莫遂,日月推薄,帝心弥远。庆灵将升,时来不爽,相国宋公,得一居贞,回乾运轴,内匡寰表,外清遐陬。每以区宇未统,侧席盈虑。值天祚攸兴,昧弱授机,龟筮元谋,符瑞景征。于是仰祗俯协,顺天从兆,兴止戈之师,躬暂劳之讨。以义熙十有二年五月丁酉,敬戒九伐,申命六军,治兵千京畿。(《艺文类聚》作「京甸」。)次师于汳上。灵樯千艘,雷辎万乘,羽骑盈途,飞旌蔽日。别命群帅,诲谟惠策,法奇于《三略》,义秘于《六韬》。所以钩棘未曜,殒前禽于金墉,威弧始彀,走钑隼于滑台。曾不逾月,二方献捷。宏功懋德,独绝古今。天子感《东山》之劬劳,庆格天之光大,明发兴于鉴寐,使臣遵于原隰。余摄官承乏,谬充殊役,《皇华》愧于先《雅》,靡监于征人。以仲冬就行,分春反命。途经九守,路逾千里。沿江乱淮,逆薄泗、汳,详观城邑,周览丘坟,眷言古迹,其怀巳多。昔皇祖作藩,受命淮、徐,道固苞桑,勋由仁积。年月我历,市朝巳改,永为洪业,缠怀清历。于是采访故老,寻履往迹,而远感深慨,痛心殒涕。遂写集闻见,作赋《撰征》,俾事运迁谢,托此不朽,其词曰:
烈山之洪绪,承火正之明光。
立熙载于唐后,申赞事于周王
畴庸命而顺位,锡宝圭以彻疆。
历尚代而平显,降中叶以繁昌
业服道而德徽,风行世而化扬。
投前踪以永冀,省輶质以远伤。
暌谋始于蓍蔡,违用舍于行藏。
庇常善之罔弃,凭曲成之不遗。
昭在幽而偕煦,赏弥久而愈私。
顾晚草之薄弱,仰青春之葳蕤。
引蔓颖于松上,擢纤枝于兰逵。
施隆贷而有渥,报涓尘而无期。
欢太阶之休明,穆皇道之缉熙。
惟王建国,辨方定隅,内外既正,华夷有殊。
惟昔《小雅》,逮于班书,戎蛮孔炽,是殛是诛。
是以宣王用棘于猃狁,高帝方事于匈奴
然侵镐至泾,自塞及平。
窥郊伺鄙(缺四字。)慕携王之矫虔,阶丧乱之末宁。
窃强秦之三辅,陷隆周之两京
雄崤、渑以制险,据绕霤而作扃。
家永怀于故壤,国愿言于先茔。
俟太平之旷期,属应运之圣明。
坤寄通于四渎,乾假照于三辰。
水润士以显比,火炎天而同人。
上相之睿哲,当草昧而经纶。
总九流以贞观,协五材(传注五才,从《艺文类聚》改)而平分。
时来之机,悟先于介石,纳隍之诫,一援于生民。
龟筮允臧,人鬼同情。
顺天行诛,司典详刑。
树牙选徒,秉钺抗旌。
弧矢罄楚孝之心智,戈棘单吴子之精灵。
三翼以鱼丽,襄两服以雁逝。
阵未列于都甸,威已振于秦、蓟。
洒严霜于渭城,被和风于洛戚。
就终古以比猷,考坟册而莫契。
昔西怨于东徂,今北伐而南悲。
岂朝野之恒情,动万乘之幽思。
歌零雨于《豳风》,兴《采薇》于周诗。
庆金墉之凯定,眷戎车之迁时。
伫千里而感远,涉弦望而怀期。
诏微臣以劳问,奉王命于河湄。
夕饮饯以俶装,旦出宿而言辞。
岁既晏而繁虑,日将迈而恋乖。
阙敬恭于桑梓,谢履长于庭阶。
冒沈云之晻蔼,迎素雪之纷霏
凌结湍凝清,风矜籁以扬哀。
情在本而易阜,物虽末而难怀。
眷余勤以就道,苦忧来其城颓。
尔乃经雉门,启浮梁,眺钟岩,越查塘。
永嘉之紊维,寻建武之缉纲
于时内慢神器,外侮戎狄。
君子横流,庶萌分析
主晋有祀,福禄来格。
明两降览,三七辞厄。
元诞德以膺纬,肇回光于阳宅。
明思服于下武,兴继代以消逆。
简文因心以秉道,故冲用而刑废。
孝武舍己以杖贤,亦宁外而治内。
观日化而就损,庶雍熙之可对。
闵隆安之致寇,伤龟玉之毁碎
漏妖凶于沧洲,缠衅难而盈纪。
时焉依于晋、郑,国有蹙于百里。
赖英谟之经营,弘兼济以忘己。
主寰内而缓虞,澄海外以渍滓。
至如昏祲蔽景,鼎祚倾基。
黍离》有叹,《鸿雁》无期,瞻天命之贞符,秉顺动而履机。
率骏民之思效,普邦国而同归。
荡积霾之秽氛,启披阴之光晖。
平陵之杳蔼,复七庙之依稀。
务役简而农劝,每劳赏而忠甄。
变时雍于祖宗(缺六字。)
扫逋丑于汉渚,涤僭逆岷山
羁巢处于西木,引鼻饮于源渊。
惠要襋而思韪,援冠弁而来虔。
冶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收扬。
匪元首之康哉,孰股肱之惟良。
譬观曲而识节,似缀组以成章。
业弥缠而弥微,事愈有而莫伤。
次石头之双岸,究孙氏之初基。
幸汉庶之漏网,恁江介以抗维。
初鹊起于富春,果鲸跃于川湄。
匝三世而国盛,历五伪而宗夷。
察成败之相仍,犹唇亡而齿寒。
载十二而谓纪,岂蜀灭而吴安。
众咸昧于谋兆,羊独悟于理端。
广武诲情,树襄阳以作藩。
建业其如遗,沿万里而谁难。
疾鲁荒之诐辞,恶京陵之谮言。
责当朝之惮贬,对曩籍而兴叹。
敦怙宠而判违,敌既勍而国圮。
彼问鼎而何阶,必先贼于君子。
原性分之异托,虽殊途而归美。
或卷舒以愚智,或治乱其如矢。
谢昧迹而托规,卒安身以全里。
周显节而犯逆,抱正情而丧己。
薄四望而尤眄,叹王路之中鲠
蠢于越之妖烬,敢凌蹈于五岭
崩双岳于中流,拟凶威于荆郢。
隐雷霆于帝坐,飞芒镞于宫省
于时朝有迁都之议,人无守死之志。
师旅痛于久勤,城墉阙于素备。
安危势在不侔,众寡形于见事。
于赫渊谋,研其神策。
缓辔待机,追奔蹑迹
雷池而振曜,次彭蠡而歼涤。
穆京甸以清晏,撒多垒而宁役。
造白石之祠坛,怼二竖之无君。
践掖庭以幽辱,凌祧社而火焚。
文康之罪己,嘉忠武之立勋。
道有屈于灾蚀,功无谢于如仁。
讯落星之飨旅,索旧栖于吴馀。
迹阶今而不见,横奔以荒除。
彼生成之乐辰,亦犹今之在余。
慨齐吟于爽鸠,悲唐歌于《山枢》。
吊伪孙于涂首,率君臣以奉疆。
时运师以伐罪,偏投书于武王
迄西北之落纽,乏东南以振纲。
钜平之先觉,实中兴之后祥。
左史之攸征,胡影迹之可量。
江乘而责始,知遇雄之无谋。
厌紫微之宏凯,甘陵波而远游。
越云梦而南溯,临浙河而东浮。
彀连弩于川上,候蛟龙于中流。
薄方与,乃届欧阳。
入夫江都之域,次乎广陵之乡。
易千里之曼曼,溯江流之汤汤,荐赤圻以经复,越二门而起涨。
北路以兴思,看东山怡目
林丛薄,路逶迤,石参差,山盘曲
激濑而骏奔,日映石而知旭。
审兼照之无偏,怨归流之难濯。
羡轻魵之涵泳,观翔鸥之落啄。
在飞沈其顺从,顾微躬而缅邈。
于是抑怀荡虑,扬榷易难。
利涉以吉,天险以艰。
于敌伊阻,在国斯便。
勾践行霸于琅邪夫差争长于黄川
相发叹而思正,曹后愧心于千魂。
登高堞以详览,知吴濞之衰盛。
戒东南之逆气,成刘后之宋圣。
藉盐铁之殷阜,临淮楚之剽轻。
盛几杖而弭心,怒抵局而遂争。
忿駴盎之扶祸,惜徒伤于家令
条侯忠毅,将七国之陵正。
褒汉藩之治民,并访贤以昭明。
侯文辩其谁在,曰邹阳与枚生。
据忠辞于吴朝,执义说于梁庭。
敷高才于兔园,虽正言免刑
阙里既已千载,深儒流于末学
仲舒之睟容,遵缝掖于前躅
对园囿而不窥,下惟帢莫而论属。
相端、非之两骄,遭弘、偃之双慝。
恨有道之无时,步险途以侧足。
宣武之大阅,反师旅于此廛。
自皇运之都东,始昌业以济难。
抗素旄于秦岭,扬朱旗于巴川
惧帝系之坠绪,故黜昏而崇贤。
嘉收功以垂世,嗟在嗣而覆旃。
德非陟而继宰,衅逾禹其必颠。
造步丘而长想,钦太傅之遗武。
思嘉遁之馀风,绍素履之落绪。
民志应而愿税,国屯难而思抚。
譬乘舟之待楫,象提钓之假缕。
总出入于和就,兼仁用于默语。
弘九流以拮四维,复先陵而清旧宇。
西州之成功,指东山之归予。
惜图南之启运,恨鹏翼之末举。
发津潭而回迈,逗白马以憩舲。
射阳而望邗沟,济通淮而薄角城
城坡陀兮淮惊波,平原远兮路交过。
艽野兮悲桥梓,溯急流兮苦碛沙
夐千里而无山,缅百谷而有居。
被宿莽以迷径,睹生烟而知墟(缺六字。)
谓信美其可娱。
身少长于乐土,实长叹于荒馀(缺四字。)具瘁。
直岁寒之穷节。
视层云之崔巍,聆悲飙之掩屑。
弥昼夜以滞淫,怨凝阴之方结。
望新晴于落日,起明光于跻月。
眷转篷之辞根,悼朔雁之赴越。
披微物而疚情,此思心其可说(《艺文类聚》作「而可歇」。)
问徭役其几时,骇阅景于兴没。
感曰归于《采薇》,予来思于雨雪。
岂初征之惧对,冀鹳鸣之在垤。
(缺四字。)逾宿,骛吾楫于邳乡。
奚车正以事夏,虺左相以辅汤。
绵三代而享邑,厕践土之一匡。
嗟仲几之宠侮,遂舍存以征亡。
宰之善对,美士弥之能纲。
升曲垣之逶迤,访淮阴之所都。
原入跨之达耻,俟遭时以远图。
西楚以择木,迨南汉以定谟
乱孟津而灭,攀井陉而赵徂。
播灵威于齐横,振馀猛于龙且
观让通而告豨,曷始智而终愚。
迄沂上而停枻,登高杞而不进。
幽期而知贤,张揣景而示信。
本文成之素心,要王子于云仞。
岂无累于清霄,直有概于贞吝。
始熙绩于武关,卒敷功于皇胤。
处夷险以解挫,弘忧虞以时顺。
矜若华之翳晷,哀飞骖之落骏。
伤粒食而兴念,眷逸翮而思振。
戾臣山而东顾,美相公之前代。
嗟残虏之将糜,炽馀猋于海济。
驱鲐稚于淮曲,暴鳏孤于泗澨。
托末命(缺二字。)云,冀灵武之北阅。
惟授首之在晨,当盛暑而选徒。
肃严威以振响,渐温泽而沾腴。
既云撒于朐城,遂席卷于齐都。
曩四关其奚阻,道一变而是孚。
伤炎季之崩驰,长逆布以滔天。
假父子以诈爱,借兄弟以伪恩。
魏武以谲狂,宄谟奋于东藩。
桴未噪于东郭,身已馘于楼门。
审贡牧于前说,证所作于旧徐。
聆泗川之浮磬,玩夷水之𧏖珠。
草渐苞于炽壤,桐孤干于峄隅。
慨禹迹于尚世,惠遗文于《夏书》。
纷征迈之淹留,弥怀古于旧章。
伯文于故服,咸征名于、殇
灵壁之曾峰,投吕县之迅梁。
想蹈水之行歌,虽齐汨其何伤。
仲尼之嘉问,告性命以依方。
岂苟然于迂论,聆寓言于达庄。
于是滥石桥,登戏台
策马钓渚,息辔城隅。
永感四山,零泪双渠。
怨物华之推驿,慨舟壑递迁
谓徂岁之悠阔,结幽思之方根。
感皇祖之徽德,爰识冲而量渊。
降俊明以镜鉴,回风猷以昭宣
道既底于国难,惠有覃于黎元。
颂歌于政教,民谣咏于渥恩。
兼《采芑》之致美,协《汉广》之发言。
强虎氐之搏翼,𭲫云网于所禁。
驱黔萌以蕴崇,取园陵而湮沈。
锡残落于河西,序沦胥于汉阴。
方城而折扃,扰谯颍其谁任。
世阙才而贻乱,时得贤而兴治。
救祖考之邦壤,在幽人而枉志。
体飞书之远情,悟犒师之通识。
明达之高览,契古今而同事。
渊谟于潜机,骋神锋于云旆。
驱斥泽而风靡,蹙坑谷而鸟窜。
中华免夫左衽,江表此焉缓带。
既克黜于肥六,又作镇于彭沛。
晏皇途于国内,震天威于河外。
扫东齐而巳宁,指西崤而将泰。
值秉均而代谢,实大业之兴废。
心无忝于乐生,事有像于燕惠。
抱明哲之不伐,奉宏勋而是税。
捐七州以爰来,归五湖以投袂。
屈盛绩于平生,申远期于暮岁
访曩载于宋鄙,采《阳秋》于鲁经。
晋申好于东吴,郑凭威于南荆
故反师于曹门,将以塞于夷庚。
纳五叛以长寇,伐三邑以侵彭。
美西锄之忠辞,快韩厥之奇兵。
项王之故台,迹霸楚之遗端。
挺宏志于总角,奋英势于弱冠。
气盖天而倒日,力拔山而倾湍。
始飙起于勾越,中电激于衡关。
兴偏虑于攸吝,忘即易于所难。
忌陈锦而莫照,思反乡而有叹。
且夫杀义害婴,而懮丰疑,绁贤不策,失位谁持。
迨理屈而愈闭,方怨天而怀悲。
对骏骓以发愤,伤虞姝于末词。
陟亚父之故营,谅谋始之非托。
遭衰嬴之崩纲,值威炎之结络。
迄皓首于阜陵,犹谬觉于然诺。
视一人于三杰,岂在己之庸弱。
置丰沛而不举,故自同于俎镬。
发卞口而游历,迄西山弭辔
观终古之幽愤,怀元王之冲粹。
战国之权争,方恬心于道肆。
浮丘以就德,友三儒以成类。
洁流始于初源,累仁基于前美。
拨楚族之休烈,传芳素于来祀。
强见誉于清虚,德致称于千里。
或避宠以辞姻,或遗荣而不仕。
政直言以安身,骏绝才以丧己。
驱信道之成终,表昧世之亏始。
悟介焉之已差,则不俟于终日。
既防萌于未著,虽念德其何益。
尔乃孟陬发节,雷隐蛰惊。
散叶荑柯,芳花饰萌。
萋萋于旄丘,柳依依于高城。
相雎鸠之集河,观鸣鹿之食萍
沂泗远兮清川急,秋冬近兮绪风袭。
风流兮水增澜,诉愁衿兮鉴戚颜。
愁盈根而蕴际,戚发条而成端。
嗟我行之弥日,待征迈而言旋。
庆云之优渥,周双七于此年。
陶逸豫于京甸,违险难于行川
转归舷而眷恋,望修樯而流涟。
愿关邺之遄清,迟华銮凯旋
穆淳风于六合,溥洪泽于八埏。
颁贤愚于大小,顺规矩于方圆。
固四民之获所,宜税稷于莱田。
邯郸之难步,庶行迷之易痊。
长守朴以终稔,亦拙者之政焉(《宋书·谢灵运传》,又略见《艺文类聚》五十九。)
上巳华光殿诗 南梁 · 沈约
 押支韵
于维盛世即轩妫。朝酆宴镐复在斯。
朝光灼烁映兰池。春风婉转入细枝。
时莺顾慕声合离。轻波微动漾羽卮。
河宗海若生蛟螭。浮梁径度跨回漪
朱颜始洽景将移。安得壮士驻奔曦(○《类聚》四。《诗纪》七十四。)
赋得桥诗 南梁 · 萧纲
 押蒸韵
浮梁既冲崄,通波信可陵。
乘空写渭石,跨岸拟河冰。
斜阑隐浊雾,布影入清渑。
方知歌绿水,无待榜苍鹰(○《类聚》九。《诗纪》六十九。)
比丘僧道略等造神碑尊像铭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北齐文卷九
自梦影东翻,金人感帝,像法肇兴,鸠摩启悟;
方知城易穷,五衣时往,云电屡驰,石光何速。
若夫智出非恒,道光大地,德被天中,威罗世界,莫不发迹紫宫,□躯兜率,越度生死之河,飞凭沸流之海。
而四生夥杂,八径纷纶,寿等芭蕉,业同泡沫。
然大鉴降泽,显迹迦夷,应权双树,见从忍土,布慈云于无边,注法雨于六道,悬明镜于重惛,炳金镫于长夜。
然则神珠照灼,映宝塔于空中;
甘露祯祥,润枯萌于世上。
若乃久堕欲海,不识沈厄之苦,长处火山,讵愁焚燎之痛矣。
是以邑师比丘僧道略,体白六道,独怀二觉,雄才勇志,总判三乘。
华皎净,与琉璃合洁;
素质铿锵,与随珠角曜。
故知二鼠之暴不停,四蛇之毒长在。
遂能共邑义三百余人等,托志菩提,建崇弘愿,石出蓝田,求工班尔,敬造神碑一所,尊像八堪。
龙螭巨镂,若云山之烈彩;
丽拔妙形,似七宝之庄严。
而改天动地之奇,穷神尽圣之巧,阎浮婆娑之珍,众生大慈之业。
然则地兼爽垲,比竹林而并丽;
寺带良田,匹鹿菀而不殊。
花果氛氲,兰绮合。
灵芝勺药,布护阶廷,房庑周通,斜□□出,掎觕璧珰,浮梁止雪。
莲钱绕渌井,□楼交葛,甍铎参差,羽翮翳林,餐听妙响,鸳鸾双树,玩好真音。
至于青风朗扇,钟声相和,莫觉擅指,合掌南无,游历四禅之境,观入三脱之中。
内安万练之僧,招精进之士,银炉鼓炎,百和腾锡响赞声,定崩烦恼,有性厥灵,永登宝地,凡命含品,普升净土,藉斯功德,遍沾□劫。
芳谣时歇,铭歌何穷。
其词曰:
玄冲眇邈,正教终归,三明自达,六职云飞。
浮虚兜极,扬影紫微,悬空游息,三界徘徊。
地居胜土,寺绕花莲,周回风观,遍带流渊。
上干浮汉,下际幽泉,方须玉棹,事籍金船。
踵兹洪福,为海舟梁,发心何远,彼岸犹长。
天人觉悟,超投太康,所愿阎浮,同登净乡。
齐武平二年岁次辛卯九月十五日(碑拓本)
奉和春日望海 隋末唐初 · 许敬宗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引用典故:七萃
韩夷愆奉赆,凭险乱天常。
乃神弘庙略,横海剪吞航。
(一作雷)野清玄菟,腾笳振白狼。
连云飞巨舰,编石架浮梁
周游临大壑,降望极遐荒。
桃门通山抃,蓬渚降霓裳。
惊涛含蜃阙,骇浪掩晨光。
青丘绚春组,丹谷耀华
长驱七萃卒,成功百战场。
俄且旋戎路,饮至肃岩廊。
奉和秋日即目应制 初唐 · 上官仪
五言排律 押阳韵
上苑通平乐,神池迩建章。
楼台相掩映,城阙互相望。
缇油泛行幔,箫吹浮梁
晚云含朔气,斜照(一作阳)荡秋光。
落叶飘蝉影,平流写雁行。
槿散凌风缛,荷销裛露香。
仙歌临枍诣,玄豫历长杨
归路乘明月,千门开未央。
皇太子贺瑞木表 初唐 · 崔融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十八
臣某言。臣闻惟德动天。
无远而不格。惟神感物。
有来而必应。伏惟天皇提乾象。
运斗柄。戴黄屋而临太阶。
正紫宫而开列室。伏见某官奏称。
石门元谷内玉山宫侧。秋水漂木三万馀根。
林衡悚迫。匠人惊视。
仙桂来于月中。灵查下于天上。
开阳门之肇建。飞柱潜移。
太极殿之初营。浮梁远至。
论其壮观。犹尺烬之窥寻木。
喻以皇家。若牛涔之望鳌海。
方见淩云之构。匪日而成。
负黼扆而朝百神。垂衣裳而会万国。
盛矣美矣。轮焉奂焉。
臣德谢元良。滥膺储贰
寝门来谒。常取于鸡鸣。
大厦既成。窃自欢于雀贺。
不任凫藻之至。谨遣某官某奉表称贺。
蒲津桥赞724年 唐 · 张说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二十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蒲津桥
易曰利涉大川
济乎难也。
诗曰造舟为梁。
通乎险也。
域中有四渎。
黄河是其长。
河上有三桥。
蒲津是其一。
隔秦称塞。
临晋名关。
关西之要冲。
河东之辐凑。
必由是也。
其旧制。
横絙百丈。
连舰十艘。
辫修笮以维之。
系围木以距之。
亦云固矣。
然每冬冰未合。
冱初解。
流澌峥嵘。
塞川而下。
如础如臼。
如堆如阜。
或摐或掍。
或磨或切。
绠断航破。
无岁不有。
虽残渭南
陇坻
败辄更之。
罄不供费。
津吏成罪。
县徒告劳。
以为常矣。
开元十有二载(一作九年十二月
皇帝闻之曰。
嘻。
我其虑哉。
乃思索其极。
敷祐于下。
通其变。
使人不倦。
相其宜。
授彼有司。
俾铁代竹。
取坚易脆。
图其始而可久。
纾其终而就逸。
受无疆惟休。
亦无疆惟恤。
于是大匠蒇事。
百工献艺
晋国之一鼓。
法周官之六齐。
飞廉煽炭。
祝融理炉。
是炼是烹。
亦错亦锻。
结而为连锁。
镕而为伏牛。
偶立于两岸。
襟束于中潬。
锁以持航。
牛以絷缆。
亦将厌水物。
浮梁
又疏其舟閒。
画其鹢首。
必使奔澌不突。
积凌不溢。
新法既成。
永代作则。
原夫天意。
有四旨焉。
济人仁也。
利物义也。
顺事礼也。
远智也。
仁以平心。
义以和气。
礼以成政。
智以节财。
心平则应。
谐百神矣。
气和则感。
生万物矣。
政成则乂。
文之经矣。
财节则丰。
武之德矣。
故天将储其祯。
地将阜其用。
人将盈其力。
圣皇之道。
乾乾翼翼
观艺而无穷。
咏功而无极。
端州石室记 盛唐 · 李邕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二
日者托宿秘篆。寄傲神府。
撰奇讨异。注灵通感。
冥搜海堧。遐瞩坤极。
敞金阙。疏玉堂。
河汉未暩其源。今昔罕聆其语。
曷若宛此山郭。介在江濆。
薄人寰。腾物外。
妙有特起。灵表澒洞。
绮田砥平。锦嶂壁立。
肇衍洞穴。延袤中堂
蹙怪形以万殊。砑地势以千变。
虎奔象。浮梁抗柱。
激涛海而洪波沸渭。欱杳窱而偫峰嵯峨。
飞动逼人。屹耸惊视。
密微微而三分地道。风萧萧而一变天时。
窦乳鍊于玉颜。石床列于仙座。
隔阂尘境。延集福庭。
寂兮寥兮。恍兮惚兮。
使营魄九升。嗜欲双遣。
形若希羽翼。志若摩云天。
秦汉之间。莫知代祀。
羲皇之上。自成遐邈。
当是时也。慕名者执雌而退。
徇物者守心而安。求道者息虑而凝。
怀书者陋古而默。有若邦伯毕公守恭。
广孝闻家。至忠观国。
政门尤迹。谈者不容于口。
义心厚行。游者每藉于名。
故能吏修其方。人乐其业。
流冗归止。介特乂安。
于是命友僚。纵琴酌。
一歌一咏。以遨以游。
莫不解榻于斯。张乐于斯。
腾驾五龙。遣去驷马。
岂惟避暑窟室。缔赏林峦。
击石如钟。酌泉如醴。
固亦转丹灶。掇紫芝
迹参寥之远心。推习隐之幽致者也。
勾当景德镇瓷窑奏元丰六年十月 北宋 · 余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
臣兄尧臣饶州景德镇瓷窑博易务,蒙朝廷付以使事,推行其法。
方且就绪,以勤官而死,乞委臣勾当
罗尚书墓志铭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六、《盘洲文集》卷七七
公罗氏,讳汝楫字彦济
其先自豫章辟五季之乱,徙家于歙,遂为歙人。
曾祖讳仁升,祖讳承吉
考讳举,以公故累封至右朝请大夫
罗本春秋时小国,在襄之宜城,又徙荆之枝江偃姓皋陶之后。
国近楚,后为楚所并,苗裔遂氏其国。
涉晋讫唐,间见史策,其名未彰彻,至公而罗氏始大。
公强记妙言语,年十六贡辟雍,角出侪类。
乡先生胡伸司业,每对客诵其文。
博士毛友龙雅好古,能于稠众中辨所作。
政和二年进士教授郴州
眉山唐庚见其诗,击节赏之。
兴国军永兴丞,遭母胡宜人丧。
后为池州仪曹,历江东转运司干办公事通判江州,擢枢密院计议官,又通判镇江府监登闻鼓院,除大理丞,迁刑部员外郎
以次面对,谓养子之禁不宽,则杀子之风不革,请因贫困而以襁葆之子与人者,毋拘以异姓。
占奏详尽,即拜监察御史
不阅月,迁殿中侍御史
抚州两陈四系狱,误论轻罪者死,公上疏冤伤之。
始诏天下断死刑,守以下引囚问姓名乡里,然后决。
廷议防守江淮,异同乖戾,公言:「大驾幸临安,以江为墙壁,淮为篱落,二者备等耳。
武昌当涂,营垒相望,淮濆独山阳一军,非策也」。
刘锜以孤军却敌于顺昌,它师亦踊跃争奋,请更戍以休其众。
间谍各私其畺封,言人人殊,请西府择一谨信者总其事。
江西群盗窟穴潮漳之间,踪捕者不越境,请三路宪臣通治之。
户部符□郡折民户䌷绢,一缣八千,请从其便输本色,或以田业多寡率财供军。
公言州县有被灾害什四以上及盗贼未衰息者,若雷同箕歛,则民不堪命。
官吏以趣办受赏者,请删其科。
又乞调武人作两淮守,置都统制以护湖北诸屯,革窜名赏籍人以劝立功者。
起居郎权中书舍人,迁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上问:「或谓《春秋》无褒,然乎」?
对曰:「《春秋》上法天道,春生秋杀,若贬而不褒,是有也」。
上曰:「自王安石废《春秋》学,圣人之旨寖不明,近日得其要者,胡安国与卿尔」。
中官邦彦蓝圭例免减借月廪,外戚钱恺用潘长卿例落阶官,公皆论其不可。
又请奖用五岭进士,以风厉远学。
御史中丞,条陈治狱理财宣诏握兵之弊,皆中时病。
或请下州郡分掾属比辑续降条法施行之,公言:「祖宗画一之法,悉出仁恕,艰难以来,奇请它比,有罔密文峻之失,其便于后者宜疏为令,否则削之」。
马院官占富阳沙田为牧地,马不至而民代输如故,公请还其地予民。
吏部尚书,兼侍讲东朝
归自朔方,天子以孝治天下,廷中持橐而奉亲者,公及魏公良臣林公待聘凡三人。
公在经幄,上屡问:「卿父安否」?
尝以当迁一官易绯鱼为亲宠。
居顷之,以父母春秋益高,恳求便郡奉甘旨,除龙图阁学士严州
三衙卒入州境捕民为兵,公执其人归之。
钤辖始至,遗鞍马缣帛之物甚腆,公却之。
已而果有私请。
白乌集黄堂,其僚欲奏瑞,不许。
居三岁,丐闲,提点江州太平兴国宫。
四其任,筑室乌聊山之阳,疏岩斸壑,亭榭爽旷,父子白首,乡䣊荣之。
岁在戊寅大夫公即世,公执丧茹哀。
后二年五月丁亥薨,年七十,盖绍兴二十八年也。
积官左朝请大夫,既谢事,进一秩。
讣闻,赠四秩。
长子遇明堂恩,赠左通奉大夫,爵新安郡,邑户一千五百,实封三百。
淑人,吕氏、王氏、俞氏。
后二年三月乙酉,葬于县宁仁乡汪龙原,以俞淑人祔,六男子,今皆除丧矣。
长某,右通直郎湖北安抚主管机宜文字
吁,右宣教郎主管崇道观
颉,右承奉郎、监泉州市舶务
颂,右承务郎、监镇江府排岸;
愿,右承务郎、监饶州景德镇
颒,右承务郎、监临安府新城税。
二女子,右从政郎荆南节度推官胡昌、右奉议郎佥书常德军节度判官俞穑,其婿也。
孙男十三人:表臣右承务郎、监宣州水阳镇
厖臣,右修职郎婺州兰溪簿;
元臣、介臣、克臣、信臣、世臣、力臣、似臣、𭚖臣、缙臣、正臣、扈臣。
女三人。
曾孙男二人。
公形貌颀硕,音如鸿钟,上尝谓其南人似北。
平生寡嗜好,于物无所玩,自以布衣起闾巷,服饰皆事朴素,与人交不强相取下,对人言若恐伤之。
或有片善,称之不容口,可以推毂则举手不以为难。
其学问醇正,笔力雄健,言必关于教化,不出奇以哗众取宠,前后论谏数十百篇,反复详尽,粹然皆忠厚之说。
入朝八年,以令名始终,不一遭诋訾。
有《东山猥藁》二十卷,《奏议》八卷,《外制》二卷,藏于家。
始某举博学宏词,公实持文衡
假守新安,公殡在堂,入哭之恸。
诸孤楹然来谒铭,谊不得不诺。
去郡之明年,乃克为之。
铭曰:
罗以国氏,鼻祖咎繇
晋唐有人,未都大僚。
朅朅尚书,超轶系谱。
搴翔帝城,自结当宁。
台评谏纸,霜凝笔端。
语妙鶠阁,弊革天官
论思十载,名声寡双。
河图峻职,钓濑辅邦。
七十执丧,华发素韠。
终始宦歧,莹无一失。
汪龙之阳,布布。
四山如厉,永閟冠屦。
俞淑人墓志铭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六、《盘洲文集》卷七七
龙图阁学士新安郡、赠左通奉大夫罗公讳汝楫之夫人,湖州安吉俞氏女也。
曾祖讳汝尚,屯田郎中,赠左正议大夫
祖讳温父朝议大夫,赠少师
考讳俟,敷文阁直学士吴兴郡,赠右宣奉大夫
绍兴二十八年,年五十七,以八月二十五日终。
积封淑人
二年三月乙酉,合葬于徽州歙县汪龙之原。
淑人柔嫕简静,幼不嬉弄,暗诵孟、庄诸子书,知妇人法度之事。
刀尺缝纴,不学而工。
和义郡夫人陈氏,性严,淑人垂髦在旁,遇其笞怒妾媵,必委曲营护,谴者多赖以免。
吴兴公绣衣持斧过江东,闻新安公之贤,以淑人配之。
新安公笔耕起家,尚俭朴,门中无华靡之饰。
淑人来自冠族,处之晏如。
前夫人有四子,爱均己生。
新安公在谏垣御史府吴兴公以从橐尹京,两家鼎贵,金狨照映。
淑人出觐其亲,有侍膝之孝;
入翼其夫,有齐眉之敬。
左右内外,不一见其骄奢之色。
新安公退而里居,淑人则进其子于学,晨昏定省,必问所以修业状,俱卓然有立。
呜呼,其贤如此!
四子:颉,泉州市舶务
颂,镇江府排岸;
愿,饶州景德镇
颒,临安府新城税。
右承奉郎,颂以下皆右承务郎
孙男五人,女一人。
某既为新安公作铭,其子复淑人之铭为请,乃铭曰:
父兮显显,夫兮振振,其生也何恨?
山兮联联,水兮绵绵,有子兮营其仟。
祐甫墓志铭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南涧甲乙稿》卷二二
祐甫庞姓,谦孺其名,祐甫字也,单州武夷城人。
皇祐中,有相仁宗而公于颍国谥庄敏者,其曾大父也。
颍公之子朝奉大夫讳元中者,其祖也。
大夫之子忠训郎讳敏孙者,其父也。
祐甫少孤,留落四方。
绍兴十年,季父庄孙以明堂恩奏为将仕郎
明年,监南岳庙
丁母忧,服除调泰州海陵县
代归,得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以言者罢。
居久之,得江南东路转运司干办公事,以省员复罢。
镇江府观察推官,官为右文林郎,如是而止尔。
然世之称祐甫者,以字不以官,知祐甫者,以诗与文。
祐甫性敏悟,读书过目辄解。
为诗原于古乐府,有自得之妙;
为文欲如先秦古书,雅奥而奇出;
为骚词,以降则不学也。
皆不蹈世俗畦畛,不肯以近代文士为能。
以是议论辄惊人,往往惮与之交,及见其作,无不爱也。
始犹有田可食,既连蹇不遇,鬻几尽。
屏居兴山间,屋仅数椽,妻子不胜其忧。
好事者至,则典衣具酒,论文诵诗,终日不厌。
亲族有不能葬者,亦质田助之。
旦起,蓬首曳杖,吟哦草中,田野之人识其为祐甫也。
乾道三年,权监饶州景德镇,五日而病作。
既革,尚能为字以托平生所厚故人,曰:「得钱五十万,买田以活诸子,吾死瞑矣」。
既而祐甫果死,予为遣吏护其丧归,且歛故人之钱,以累苪煇国瑞,买田付其子,而吴兴士夫又合力葬祐甫于周塘村其母夫人茔侧,盖莫不哀之。
祐甫挟其诗文,游行都市,诸公贵人倒屣愿见,未及有所荐引,已复排去,去而不复仕矣。
天下之穷,有若是哉!
彼富贵寿考而无祐甫之才者,独何人耶!
祐甫晚好释氏学,每叹曰:「吾生甚不如人,死必求所谓极乐国者」。
其在村落为念佛之社,将死,气仅属,嗫嚅诵佛不休,问以家事不对也。
祐甫历官不再,其在海陵,不欲以捕盗受赏,邑有妖神降于尉卒女子,祐甫取其像鞭而焚之。
母夫人宗室近属,性严重,既窭甚,欲携之依他人,祐甫拜而请,愿独居以养。
其艰食尽力,闾里盖难之。
及夫人之丧,乞贷于亲旧,葬祭甚备。
其妻尝归宁,祐甫与约:「吾母练祭则来」。
已乃踰期,祐甫闭门谢之曰:「若忘姑矣」。
妻从阖中哀祈千端,竟不顾。
其介然自立如此。
祐甫死时,年才五十有一,盖三月某日也,葬以十二月十三日
再娶林氏。
子四人,师宪、师亮、师潜、师易。
女二人,未嫁。
有《白蘋文藁》十卷,《诗说》、《西汉刊误》、《睡起录》,皆未成书。
祐甫于交游寡合,而于予兄弟特善。
其年有病疾,辄以其文藁属予序,且丐铭其墓。
予每谓其不祥,未尝答也,今遂果然矣,悲夫!
因收涕作铭,以成祐甫之志,而鄱阳章甫冠之为书于石。
冠之昨与祐甫俱客于予,四老者也,予颍川韩元吉也。
铭曰:
祐甫,才允良。
命则穷,文有光。
抑而信,道之常。
奄不复,世用伤。
校彼庸,孰在亡。
安求旃,霅水阳。
祐甫,永此藏。
武昌签判尚宗簿大伸墓志铭淳熙六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公姓尚氏,相州安阳人,世以武勇闻。
左金吾卫大将军、赠本卫上将军讳从谏者,公之曾祖也。
生二子,分习文武业,其一掌麟府军马,号名将
其一以累举入官,赠大中大夫讳棐者,公之祖也。
父讳佐均,博学工文章,登进士第,历校书郎礼部郎官国子司业祭酒,终朝请大夫直龙图阁,后赠某官。
亦生二子:长大伦,终迪功郎
公其季也,讳大伸字长道
以父任为将仕郎
绍兴五年,补右迪功郎、监西京中岳庙,版授临江军新淦,调吉州司户参军
新淦捕盗赏改承务郎,权知赣州安远瑞金两县,又权筠州之上高,皆用治办闻。
以母夫人杜氏年高,求监饶州景德镇
视事不一月,丁杜夫人忧,时二十五年七月也,服阕,知赣州宁都县赐绯衣银鱼。
秩满,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西外宗正簿,又佐武昌军
淳熙五年闰夏大暑,人多病痈疽,公亦疡发于背,庸医妄投药,再旬不瘳。
公志气安定,手书后事谆谆,七月十六日坐而逝,得年六十有二。
惟吾伯母实公之姊,靖康兵乱,公年尚幼,依伯父入蜀,乱定来江南
伯父谓我女兄早孤而贤,命归公,重两家之好,险阻艰难殆三十年,共立尚氏之门户。
是生四男:振祖、振英、振操、振德。
女:长适从事田橡,次适将仕郎罗尚贤,次在室,馀夭。
公自为儿童,倜傥有大志,遇事知略常出人上。
少长气貌瑰特,议论宏伟。
未三十即治剧邑,吏怀奸欺来前,辄迎毁其机牙,咸㦗不得发,顽民屏息,善良吐气。
推心腹待僚佐,有不合面折之,已乃欢然,未尝虞其怨也。
性不乐软熟媚耳目,每与上官辨曲直争利害。
坐是抑厌不进,益怀奇负气,闭门读书,昼抄夕校,忘寝废食,闻有奥编隐帙,百方求之,以故博古多闻,所至屈其坐人。
尤嗜《资治通鉴》,编类数四,往往成诵,有来问者,应答如流。
平生喜剧饮,当酣适时,谈谐贯古今,志意薄霄汉,听者欣耸。
雅工诗,下笔滚滚数百言。
其豪迈慕李太白,精博学李义山,而思致绵丽又效温飞卿,至其得意处自谓不减古人。
今有家集十五卷、《和陶诗》一卷存焉。
初,公以宣和六年补官,五十年间辈行皆至大官,公才为承议郎,当上考功课进朝奉阶,延赏于后,乃不能待。
然公苦心教子,家四壁立,缩衣食之奉招致馆客,又躬督其课程,夜以继日。
振英已尝举于乡矣,讵知造物不使诸子益奋于学,自致名宦,宁失于此、将得于彼耶?
公轻财重义,周急不计有无,虽甚珍爱之物,人或称美,与之无吝色,身后仅馀图书好玩数簏而已。
岁在丙戌,女兄即世,公即卜地于吉州庐陵县某乡之原,置双穴焉。
一星终而公没,诸子乃以是年某月某日敬承治命奉柩合窆,远来求铭,泣而铭之,曰:
太阿久柙,用乃缺兮。
骅骝久绁,进而蹶兮。
命实制之,非我拙兮。
生虽有涯,名不可灭兮。
笃行赵君彦远墓碣铭1182年7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二、《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八、同治《馀干县志》卷一八、《南岳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淳熙四年冬十有二月戊寅,崇道赵公善应卒于馀干私第之正寝。
明年,葬县东北华林冈。
后六年,今少傅福国陈公乃大书其碣之首曰:「皇宋笃行赵君彦远之墓」。
于是赵公嗣子汝愚方以敷文阁待制福州,充福建路安抚使,涕泣手疏,使人奉其书及故荆州张侯栻、鄂州守罗君愿所序行实若状两通,致之新安朱熹曰:「请得铭而刻于下方」。
窃惟念平日所闻太宗皇帝元子恭宪王实以至德高行为宋太伯,后世虽属籍疏远,爵秩寖微,然犹多法象其贤者。
盖历七世而得公,则又以孝友仁厚、被服儒雅,克笃于家而闻于邦,卓然为宗室仪表。
虽士大夫之贤而有礼者,皆自以为不及。
益教其子移孝为忠,对策庭中,无所讳避。
天子异之,擢以为天下第一。
后历馆阁侍从奉使典州,皆以风节惠爱有闻于时。
然天下不以贤其子,而曰子直之能为此,嗟乃其父之教也。
呜呼,其真可谓笃行君子者矣!
陈公之目之也,岂虚也哉。
是法宜铭。
顾陈公书法之严已足传世,而愚贱,又所不当得为。
既礼辞不获命,则敬考其书而悉次第之。
盖公之曾大父曰开府仪同三司建宁军节度使、建国公仲企者,恭宪王之曾孙也。
实生东头供奉官士虑,供奉生成忠郎不求,成忠娶济阳晁氏,生公
公生于政和戊戌,卒时年六十。
建炎初承信郎,八迁至脩武郎
历监秀州崇德饶州馀干安仁县景德镇之酒税,潭州南岳庙江南西路兵马都监主管台州崇道观卒。
后五年,汝愚逢宗祀恩,始更赠为通直郎
公资纯笃孝谨,少时父病,访医行祷,暑不解带。
遭丧,不内勺饮。
既殡,居庐歠粥;
既葬,乃食菜果;
终丧,比御犹弗入也。
事母益兢兢致养,尝以寒夜远归,从者将扣门。
公遽止之曰:「无,恐吾母为也」。
露坐达旦,门启而入。
以母畏雷,夜或闻雷,必披衣走其所,视门隙有光,则扣而入,否则屏立以待。
官薄食贫,诸弟未制衣不敢制,已制矣,未服不敢服。
虽一瓜果,必相待共尝之。
诸妹远嫁者,极力致之,相与娱侍亲侧。
内外诸孙合贵贱且百口,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无间言。
从姊妹之远而贫者,亦以令分俸给之。
遭母丧时,年五十有五矣。
始侍疾时,尝刺血和药以进。
至是哭泣呕血,毁瘠柴立,终日俯首柩旁。
闻雷犹起,侧立垂涕。
凡食之可于口者,不必酒肉;
衣之适于体者,不必华采;
声之悦于耳者,不必音乐,皆弗忍以身接。
虽其哭泣有时,而哀痛之心无时忘也。
三年之外,生朝必哭于庙。
有欲为礼者,号泣向之。
其后累年,言每及亲,犹未尝不挥涕。
晋陵尤袤延之见而叹曰:「古君子也」。
父以肺疾终,终身不忍以诸肺为羞。
母生岁直卯,谓兔卯神,亦终身不食也。
墓户有不能事其母者,观公之为,惕然悔悟,遂以孝称。
识度超旷,不计有无,平居自奉甚约,而汲汲然惟以爱人及物为事。
故人许圭死,家贫,女无所归。
公即聘以为次子妇。
尝与台人蒋彝者同僚,后至其乡,首问之,则死久矣。
贫不克葬,而子亦谋食于外,即往哭之,还其子,予赀使葬。
它若是者不胜纪。
道见病者必收养,躬为煮药。
比瘉,或解衣遗之。
岁饥,设器于庭,每食先舍其半,家人继之,则取以济饥者。
其用心之微密,至于不去草,不破壤,惧百虫之游且蛰者失其所也。
为人谦和坦易,与人语惟恐失词色。
至谊有不可,则奋然无所顾。
虽以公族疏远留落江湖,而忧国之深,如在廊庙。
闻当世进一善人,行一善政,则喜不自胜;
闻远近或水旱,则忧见颜色。
辛巳江淮之警,为流涕不食者数日。
同僚有会饮者,公独怅然北望曰:「此岂诸君乐饮时耶」!
众为失色罢去。
好读书,所藏至三万卷
所著有《唐书录遗》三十卷、《幸庵见闻录》三卷,《台州劝谕婚葬文》一卷。
居家不设条约,于子弟无所程督,而躬行之实所渐渍而兴起者甚众。
居常称曰:「欲学圣贤,当消客气,洒扫应对,是其入处也」。
汝愚从属籍、冠多士,国朝故事所未有。
人为公喜,而公处之如平时。
及闻其入馆,适与莆田林光朝谦之同舍,然后喜可知也。
于其守上饶而来迎也,故不往。
一日,呼二田夫肩舆潜入其境,访问民情,阅信宿,意无所忤,因稍进至近郊,人始知之。
其为人大略如此。
顾宗室之在右列者,例不得为要官,故其事业无以见于世。
至其潜德隐行与其志念之精微,则人又有不得而言者。
呜呼,其真可谓笃行君子矣!
陈公之目之也,岂虚也哉!
其配令人李氏,丞相文正公七世孙,家号西,司马公所谓能守先法,久而不衰者也。
方承平时,宫宅婚姻皆勋侯贵戚,公父子独再世娶儒家。
令人明达刚果,居家以孝闻。
既嫁,事姑如母,尝刲股以愈其疾。
公罢崇德归时,晁夫人尚无恙。
箧有馀金,将出以献而探之不获,令人已奉而致之姑矣。
服饰之具,择其新美以奉公诸妹而躬取其故敝者。
公既勤其家,不吝一钱,而令人安贫自力,所以成公之志为多。
先公十二年卒,葬县西雕峰,距公墓三十里所。
子男四人,汝愚,既为时名卿。
次汝拙,承信郎
汝鲁,保义郎
汝悉,未仕。
亦皆斤斤谨质,能守其家法。
女三人,长适宣教郎逢维石,次适将仕郎希傅,季未行也。
孙男十二人,女七人。
而其长曰崇宪,亦举进士,中其科云。
熹闻公之名盖久而不及识,居常以为恨。
今乃获叙德美以赞诔事,而附于陈公所书之石,则既幸甚。
然每读行实之书,而于吕伯恭氏之言又未尝不废卷太息也。
因颇采其意,铭以系焉。
铭曰:
汉邸之别,去本而支。
心融迹泯,世莫予知。
建土分封,再世弗振。
逮公而显,匪爵其仁。
孝不老衰,惠不约弛。
忠不远忘,以畀厥子。
笃行之表,华林之皋。
惟其不愧,日远弥高。
嗟尔后人,益谨毋怠。
出者难工,德友所戒!
宜人王氏墓志铭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七、《南轩集》卷四一
淳熙二年秋安陆宋文仲与其弟刚仲书来告其母夫人八月辛酉没于袁州教授官舍,以丧归葬,求予铭。
予辞未果,又书来曰:「闰月癸酉既毕窆事矣,敢请立诸墓」。
为辞甚哀。
予念文仲兄弟从予游有年矣,其哀亡已,诚不忍拒也,则为之书。
夫人姓王氏,六世祖太傅明,佐艺祖有勋劳,在太史
曾祖临,事仁宗宝文阁待制
祖承,提举利州路常平事。
父恪,为汉州雒县
母解氏。
夫人适右朝议大夫、知德庆府宋许,生两男子:文仲迪功郎全州清湘县主簿
刚仲,迪功郎袁州州学教授
一女,适承事郎、监饶州景德镇税万俟传。
孙男女凡七人。
累封宜人
享年五十有八。
德庆君之没先夫人九年,葬于衡州衡阳县五马山之原。
夫人之葬,寔合祔焉。
夫人幼孤,事母称孝。
既嫁,事姑以恭肃闻。
德庆君,周睦内外有恩意。
德庆君没,处家事严整,教子有法度,见族党饥寒者,矜念施与惟恐不及。
平时待接长幼,一以忠信为主。
闻人有善,喜见辞色,再三为其子言之不置。
文仲之述其大概如此,徵诸亲友之所闻无异,乃系以铭。
铭曰:
宅之安,无有后艰。
惟安且久,以右厥后。
忠文耆德之碑(奉敕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五、《攻愧集》卷九三
嘉泰四年十月庚寅朔,故左丞相少傅观文殿大学士益国周公年七十有九,薨于吉州之里第。
十二月丙申,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
至嘉定元年,公之子纶告于朝曰:「先臣备位首相,既葬而隧,碑未立,敢泣以请」。
天子曰:「嘻,此四朝之宗臣也」。
谥以「文忠」,御书「忠文耆德之碑」以赐,且诏臣钥为之文。
臣钥不佞,文忠公知奖之深,屏居四明,先已撰公隧道之碑矣。
圣恩起于告老之馀,待罪翰苑,欲引前碑以辞。
纶又曰:「昔欧阳公修已铭程文简公琳之墓,复以敕命为之碑。
故事甚切,愿毋辞」。
臣既共二史馆,敢不敬承明旨,以答孝子之请,以扬公之休光,用诏后世?
公讳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世家郑州之管城
曾祖衎,朝奉郎,妣郭氏。
祖诜,左朝散大夫,妣潘氏、李氏、张氏。
利建左宣教郎太学博士,妣王氏。
公既贵,三世俱累赠太师、秦国公,妣俱赠秦国夫人
宣和中,祖通判吉州,因家焉。
公幼而孤,十三又遭内艰。
天资高亮,记问绝人。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徽州司户参军,改监行在和剂局门。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
高宗见奏篇,曰:「他日可掌制」。
秘书省正字次年左宣教郎、兼权国史院编修官
明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除起居郎直前奏事,上曰:「朕旧见卿文,可进近作」。
编类圣政所详定官,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
尝论翟婉容位官吏转行碍止法事,上曰:「初止谓卿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此其被眷注之始也。
应诏条上十事,皆切时病。
其一严铨试之法,又奏群臣六参,除朔望过宫外,勿改旧制,至今行之。
事有未便者不惮极论,上亟奖叹。
公亦曰:「陛下有纳谏之资,故臣辈各思自竭」。
龙大渊曾觌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公安节同奏:「大渊副都承旨带御器械,俱为知閤
若以攀附旧恩,尚有可诿。
正以搢绅指目,台谏有言,外议方喧,而除命遽加,非舍己从人之义」。
有旨:「罢剧就閒,已允公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
既而再除,公曰:「前已反汗,今复申命,岂复但已」!
格除目不下。
越三日,不获命,以迁奉请祠,两任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
陛对,留为秘书少监,兼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
上改告词首尾,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意,亲制赞书
臣观汉社稷臣乃在周勃汲黯霍光之徒,儒者公孙弘辈皆持禄保位,故宣帝以为俗儒不达时宜。
使宣帝求真儒用之,何至杂霸哉」!
上曰:「卿学术精深,记问该博,所蕴可以自见。
当日夕与卿论文」。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尊号,公谓太上万寿,而绍兴末议文及近上表用「嗣皇帝」为未安。
按建炎以后遥拜徽宗表及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皆称「皇帝」,议遂定。
七年奏四事:重侍从储将相,增台谏以广耳目,郎官专以旌外庸,监司郡守皆当久任,上称以为要务。
权兵部侍郎,上云:「学士院湫隘」。
公奏:「宫城不容增广。
陛下欲卑宫室,臣等居此亦过矣。
若遴选名儒而信任之,不在栋宇之丽也」。
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
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有旨公与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选德殿,出御札引唐太宗魏徵问对,以在位之久,功未有成,治效优劣,苦不自知,使各极陈其当否。
公退而条陈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未尽;
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未至,又指陈大将郡守数易之弊。
且言《贞观政要》四十篇,既先之以魏徵论为君之道,又著不克终之戒于篇末,盖是时惟为善谏。
愿思太宗广谏诤之德,使嘉言日闻,治道日兴。
上嘉纳。
又奏:「谏官虚位,愿蚤择正人。
先朝参用古制,卑其品而厚其礼,责其尽言,使奸邪望风畏戢,销患未形。
如近岁张松韩玉等,使台谏无所顾忌,蚤为力言,岂至劳民费财,始勤英断」?
上曰:「朕自此知戒矣」。
又奏曰:「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
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者,必至败事。
若疑儒者不足用,而专用才臣,今既累年,其效可睹。
唐太宗之臣即隋之臣,艺祖之臣即五代之臣,非前愚而后智,顾人主用之如何耳」。
又论:「臣寮务为新说,欲徼奇功。
王安石之道告君,实行管商之术,指司马光苏轼辈为流俗,尤当察之」。
江湖亢旱,上称龚茂良措置有理。
公请出缗钱二十万代民租,乃不乏事。
非不知县官急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费可省乎?
上曰:「卿议论殊善,使朕闻所未闻」。
侍讲,又奏:「近奉诏,以仆射名官非古,欲更其名。
周之太宰,卿也。
小宰中大夫也。
中间所改非是」。
上曰:「止欲为左、右丞相,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皆可削」。
公遂奏前古沿革而退。
八年,兼中书舍人,固辞,且言:「外制之设,正欲谨于出令。
凡有未当,欲其缴奏,非专责以词翰也」。
卒因缴奏而遂免兼。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公当草,不允诏,奏谓:「昨者举朝以为不可,陛下欣然听纳,曾未周岁,复有此除。
贵戚预政,公私两失。
臣未敢具草」。
时权给事中莫济亦封还御笔,遂俱与外祠
九年,除知建宁府,再辞,不许。
中道引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天下愈高之。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
罢,召为敷文阁待制侍讲
六月,兼权兵部侍郎
八月,兼直学士院
上尝称公持重,不迎合,无附丽。
兵部侍郎侍讲
进太上尊号诏草,上曰:「此文难于言,而温纯典雅,无一字可议」。
公奏:「初上光尧之号,臣已预议。
庚寅之诏,亦出臣手」。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所草耶」?
太子詹事
尝论:「用人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中人惟上所御。
为官择人,则引中人为君子,为人择官,则引中才为小人」。
又奏:「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馀年之天下,属在圣躬,可不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正以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尝奏:「闻金星近前星,武士击毬,太子亦预,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公曰:「太子,人子也。
陛下命以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升兼侍读,郊祀禋礼,执绥备顾问,除吏部侍郎
奏:「朝廷守至公之道,有司持一定之法,行以无私,孰不心服」?
四年,除翰林学士,奏:「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以其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或有补于治道。
得人固多,最可慕者,陆贽欧阳修也」。
五年,为御试详定官,得旨撰《选德殿记》及《皇朝文鉴序》,上尤称之,赐御书白居易《七德舞》,墨犹湿也。
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尝论:「本朝专以仁立国,而又以禁暴安人为本」。
上曰:「兵势似弱」。
公曰:「仁故似弱,实非弱也。
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耳」。
公曰:「本朝似周,兵虽强,兴衰竟如何」。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定圜丘合宫互举之议,再执绥草赦,明著古礼,以示来世。
礼成,献诗,又进动天之戒。
上曰:「动天诚当以德,惟知道乃可语此」。
公曰:「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此岂聪明作为所能为哉」!
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论六部长贰判「依」字改为「从」。
上谓公视草劳甚,公奏:「臣素无汗马之劳,致此爵位,宣力文字之间,未为劳也」。
上曰:「翰墨之功,岂小补哉!
若大述作,固当烦卿」。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
上曰:「卿遇事殊不依违,宰执自当和而不同」。
公曰:「韩琦欧阳修殿上日有所争,退则欢然,最为可法。
大臣自应互相可否。
秦桧用事,执政至不敢措一辞,后遂以为当然。
陛下惟恐臣下不言,人臣乃欲自是乎」?
尝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其故,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二十年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
今已数倍,民安得不困?
此特其一耳」。
上为之怅然。
进呈湖北月桩钱数,公曰:「固出于不得已,亦须平时有以存恤。
去岁荒旱,若非先事赈救,禁戢苛暴,何以免流殍之苦?
舒州汪革始谋不善,若如前代失军民之心,则乘灾唱乱,必致蜂起,亦安肯束身自归于司败
所贵得民,正为是耳。
此非仓猝所能成也」。
上深以为然。
有恃长乐之援,求为郎者。
上俾谕给舍缴奏,公谓:「不可,谕意不从则失礼,从之则坏法,命下,臣等自当执奏」。
上曰:「卿等肯任怨如此」。
公曰:「当与而不与则有怨,不当与而不与,何怨之云」?
上叹曰:「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九月知枢密院事,上曰:「三省本未可辍,卿每见难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可谓敏矣」。
上尝叹养兵费邦赋之八,公奏:「自古未有五十年屯兵不解。
古者讲和则罢兵,今既有岁币,而兵不敢撤,所以倍费」。
上眷公益深,尝奏事退,御笔:「卿临事明敏而有决,朕每嘉之」。
又称公「通练军政,深副擢用之意」。
公谢曰:「臣本以文墨受知,岂晓武事?
误蒙任使,不敢不勉」。
十一年,御笔欲移兴元义胜军襄阳,此军皆契丹渤海汉儿慕义来归者。
上以金、商山险,非用骑之地,闻其营砦遗火,因迁之。
公奏:「路经金、洋,当先计人马之数,使郭杲襄阳豫办。
更令彭杲具以此意深察众情」。
六月,拜枢密使
上曰:「卿在西府光前绝后,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为也」。
先是,金主避暑寿安,过上京,北牒以道远,权止贺正生辰使一年。
宣谕:「卿尝料未必遣使,今果不来,可谓庙谟矣」。
十二年,金州谋帅,公欲合侍从管军荐举。
上曰:「军帅当自上除授」。
公曰:「舜用九官,皆咨四岳。
与其私荐,不若明扬。
若能考实,孰敢妄举」?
因论边报异同,上奖谕云:「事无巨细,卿皆究心。
昨密问一事,条上数端,深谋远虑,朕所不及也」。
上谓王蔺论事颇偏,公奏:「虽稍过,然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尽言而不顾身,帝之左右岂可无此等人?
况以献纳为职,若上下相蒙,非国之福也」。
御笔尝谓大石契丹欲加兵于金,又谕结约夏国,又有忽鲁窃据上京之报。
公奏:「但当严备,随机应之」。
未几,上谕公所传皆妄,真有先见之明矣。
十四年二月乙亥,面谕:「卿在枢筦,事皆经心,更旬日拜相,后人难继也」。
丁亥,拜右丞相,寻兼提举国史会要所、敕令所。
上谕以委任之意,公奏:「自古鲜有无事时,今赖陛下勤政,内外晏然,殆将二纪。
此正可惧之时,当思经远之计」。
又奏:「舜、禹君臣相戒,唐太宗不存形迹,臣等过失,望随事戒敕,免积罪戾。
臣有所见,不敢废弼直之义。
日有论奏,动系天下休戚。
比至给舍缴駮,台谏论列,已为后时。
不若致审于初」。
又奏:「人才不失之虚夸,则失之缄默凡冗。
宜求笃实为国者」。
因旱,求退甚力。
请依庆历中例降秩,皆不许。
遂奏实惠及民,莫若宽减夏税,施德当自近始。
上方笃意救荒,其所以赞宽仁之政,不可胜纪。
封事多言宰执同异,公奏:「要当各尽所见,岂可尚同?
既是协心体国,苟有未然,虽面诘何害?
若人才邪正,政事得失,安危所系,自应反覆论难,止欲归于是耳。
陛下复祖宗密白之制,使三省覆奏而后行,正欲上下相维,非止奉行文书也」。
高宗升遐,始末稽考制度,奏置山陵五使赞成圣孝,哀礼两备。
会贺生辰使至,上在丧次,议令馆伴使谕遣。
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行人远来,而朝无一辞,于理未安」。
遂口占数语,使归报焉。
正旦使将至,或请易淡黄袍御殿受书,然后素幄见使者
公力陈不可,止以缟素引见,使者果心服。
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典礼,初欲开资善堂,公奏:「天禧故实,恐不宜于今。
不若取西晋宣猷堂为议事堂」。
十五年正月戊戌,公请上特御延和殿,宰执奏事毕,始过议事堂
思陵发引,公奏:「永熙故典,吕端一相犹摄太傅亲往,而欲用显仁旧例,非是」。
遂再拜请行,乃以公摄太傅
上虑使人坚欲上寿,公奏:「必无争执」。
上欲先令侍从、台谏集议,公曰:「国之重事谋之帷幄,有不必询众者」。
上尤称奖:「卿能如此,国之幸也」。
仲冬之初,奏乞骸骨,忽宣谕:「以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少留」。
公奏:「圣体康宁,止是孝思稍过,岂应倦勤」?
上曰:「礼莫严于事宗庙,而孟飨多以病而分诣;
孝莫重于执丧,而不得日至德寿,欲不退休,得乎?
朕以此委卿」。
公泣而退。
十二月壬申,密赐绍兴传位亲札。
辛卯,留身,议定二月壬戌之吉。
又命公草诏,专以奉几筵,侍东朝为意。
十六年正月己亥,拜左丞相
壬子,因奏事,始谕二府旬日当内禅,又令公独呈诏,兼提举玉牒及监修日历。
二月辛酉朔,降传位诏。
翼日,上吉服御紫宸殿,公奏:「陛下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圣朝,中外同庆
臣等辅政无状,自此无由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
哽噎几不能言。
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首问当世急务,公奏用人求言二事。
寻即降诏,公积阶至特进,爵自管城县开国男荥阳郡
封济、许二国公
三月,拜少保益国公
公以三孤之官不应以覃霈而得,力辞不可。
又乞回授至于四五,不得已而始受之。
奏以朔望之次日朝重华宫
五月,求去方力,而谏省有言,请益切。
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
言者不已,殿中助之,遂以少保醴泉观使而归。
孝宗赐金器劳问。
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
二年,除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罢倍税牙契钱二十万缗,郡事皆亲理之。
三年四月复元职。
七月,坐所举官以贿败,降荥阳郡
四年八月,复旧封。
,易镇隆兴,力求奉祠
主上登极,求言于旧弼。
公奏圣孝、敬天、崇俭、久任四事,皆切于世用。
遣閤门官少傅告,控免至再,始许貤恩。
庆元元年,于是公年七十矣,三表引年,遂以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布衣上书及公姓名,台评降一官。
明年乃复。
遗奏既闻,上为震悼,辍朝二日,赠太师,赙银绢各千,累食邑一万五千六百户,食实封五千八百户。
娶王氏,监察御史葆之女,封益国夫人
先一年薨。
一子,即纶也,朝请大夫、新知筠州军州事。
孙颢,宣义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
孙女五人:长适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尚幼。
呜呼!
天之生公,固授之以间气。
公之出仕,亦可谓千载之遇矣。
自决科以至考终,五十有三年,始以文字受知高宗孝宗,以至位极人臣。
晚辅光宗之初政,退被主上之休宠。
孝宗在位二十有八年,公实相为终始。
其中以十年出入翰苑,时方承平,极铺张扬厉之美。
以十年辅政,秉钧尽辅,赞弥缝之妙。
两以逆折奸锋,深忤上意。
事定言验,得眷愈隆。
致身元宰,出处为时重轻,几无纤瑕微颣之可指。
文章则追配作者,论议则究极古今。
风度张九龄,谋谟如崔祐甫
宋广平之守文,杜如晦之善断,公几兼之。
乃所愿则尤切切于陆宣公欧阳文忠,此非臣之私言也。
平日著述,为书十馀种,总为二百卷,行于世。
校之前碑,撮取其名节国事而略其馀,谨再拜特书,以对扬休命。
铭曰:
巍巍孝宗,天锡勇智。
二十八年,是为盛际。
猗欤益公,善始以终。
始进以文,终察其忠。
再折奸萌,逆鳞以批。
事定言验,表表忠规。
献纳论思,知无不为。
弥缝辅赞,百工惟熙。
三圣相授,同守一道。
公实佐之,家有宸藻。
忧边思职,具存宏模。
临机辄断,华夷谧如。
告老既休,著书自若。
拳拳斯文,以惠后学。
天不憖遗,殄瘁兴悲。
既铭公墓,又勒丰碑。
生荣死哀,身美君显。
是为宗臣,后庆其衍。
周文忠公行状开禧元年十二月1205年12月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六、《周文忠公集》附录卷二、《翰苑新书》前集卷二四、《秘笈新书》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必大字子充初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人
宣和中朝散通判吉州,因家焉。
曾祖衎,故任朝奉郎,累赠太师秦国公,妣潘氏、李氏、张氏俱累赠秦国夫人
利建,早游成均,冠释褐选,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累赠太师秦国公
妣王氏,赠秦国夫人给事中靓之女;
卫国夫人宋氏,元宪公之孙、庞庄敏公之甥也。
靖康丙午,外祖给事平江,公以是年七月十五日生于郡治。
公幼孤,母夫人课公读书,每至夜分,闻汴人陈持之贤,使公从之。
公敏慧夙成,刻苦自砺,出语缀文,见者惊异。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徽州司户参军,改差监行在和剂局门。
与运属王其姓者共席屋数椽,王不戒于火,延烧及公家。
官知火自王氏,以其连姻台察不敢问,执公苍头,抑使伏辜,公坐是免去。
朝士劝公直之,公不校也。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授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奏篇上,高宗称其文,谕丞相云:「他日可令掌制」。
秘书省正字
明年,兼国史院编修官
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起居郎直前奏事。
上曰:「朕数年前见卿文,有近作可多进来」。
属初御经筵,公奏:「祖宗置经筵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人主从容访问,以裨圣德,究治体,惟陛下留意」。
兼编类圣政,以正得失。
时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讲筵留身,论边事,上曰:「淮南不足忧,所忧者蜀耳」。
公奏:「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许以事定宽其力」。
先是,左右史不常置,而记注多阙书,公奏:「乞断自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后,先次修纂,每月投进,其积压未修者依旧疾速带修,庶几陛下始初清明,言动必书,足以示后」。
婉容翟氏位官吏转行有碍正法者,公言:「上皇扈从之赏,陛下登极之恩,事体至重,然法当回授者未尝转行,岂容掖廷奉事之人独越此例」?
上曰:「朕初以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公奏:「近日前报政侍从,并依赦复职名,其间亦有不合人望当缴者」。
上曰:「固然,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
崇国正夫人位手分罢去,差钱塘县贴书填其阙,公奏四方闻知,谓敕差贴书,无乃伤国体乎?
蔡仍复官,公具奏蔡卞阴贼险狠,远出京右,使其子得以赦原,亟簉郎选,则宿奸巨蠹之后,皆可并缘以进,失政刑矣。
有诏求言,公奏:「名器轻假,无甚此时。
陛下试命有司,取毕仲衍中书备对,以熙宁官吏之数板今日之籍,遂项比类,修写图则,多寡盖可见矣」。
又云:「祖宗朝甚重诸路总管钤辖、将、副将差遣,或待有功之士,或储将帅之才
乞下枢密院,自今进拟,先取本人脚色联粘于敕黄之前,照祖宗旧法,毋使背戾。
虽有内降,亦须依此」。
又云:「朝廷知外虞之当先,而忘诸道之无备,愿于湖南、二广、福建量屯军马数百,控扼要害。
遴诸州都监之选,而稍重其权,使禁军渐知阶级」。
时金人来索旧礼,上命从臣条对,公奏:「太上皇向以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一旦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矣。
今彼以数寸之檄邀我厚礼,而遽听之,安知不谓我怯而继以难从之请乎?
今使之行,臣愿再以敌国之礼尝之。
彼纳吾使,吾又何求?
如必俟旧而后受,则告之曰:『太上皇帝前日之屈为亲也,今通好于用兵之后,主上欲以何名而屈,北朝欲以何名而受?
愿以为请』。
彼虽贪利无厌,亦将思所处矣」。
论者韪之。
隆兴元年,有旨押行门张宏特与支破遥郡请给,公奏:「臣检照事因,既非御笔,又非宝批,止用一白劄子,臣不知此命何自而出?
幸付三省,尚可进呈。
设若指授百司亦用方寸之纸,奉行则难辨真伪,不行则轻损命令。
一班直之长耳,去秋已尝特支全分请给,户部执奏而止。
今才数月,乃复紊烦天听,不可以无惩」。
经筵三月十一日开讲,公奏:「国朝之制,二月上旬,今乃远用三月
陛下收召英髦,并直经幄,彼皆日夜望赐清閒之燕,致缉熙之助,若缓其所当急,而使讲艺论道之风稍阙于初政,甚未可」。
又奏:「邵宏渊能还军中冒滥之恩,并录战功,而除正任观察使,此信赏也。
郭振仅一对内殿,既无旧劳,又无新功,亦以观察使与之则重矣。
陆廉以贪黩配流,此必罚也;
张耘贼杀士卒,盗没军资,有司当以殊死,而亦与同罪,则轻矣。
臣愿陛下大明赏罚,赏罚明则名实辨,名实辨则政事修,而夷狄可攘矣」。
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安节缴奏曰:「臣等于大渊功过能否,初不详知。
近闻皆以台谏论列,故有此除。
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大将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
独于二人,乃为迁就,殆非帝尧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来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深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依奏,龙大渊别与差遣曾觌仍旧带御器械
翌日,公又奏入云:「适宰相宣示御札,谓臣等为人扇动,议论群起,且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则是臣等不以事太上皇帝者事陛下,专徇流俗,轻渎圣明,死有馀责。
臣等见归家待罪」。
有旨无罪可待。
上从容语公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
未几二相道上意,再除两知閤,公曰:「命令反复尤不可」。
遂留除命不下,上章乞祠,差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除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提点刑狱
入对,论:「人才平居选择则易,缓急求之实难,愿深诏执事杂举中外文武之才,区别所能,总为一籍,藏之禁中,副在二府,无事之日预加审覈,或有任使,按图而取」。
上然之。
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使臣下知所趋向。
臣观西汉所谓社稷臣者,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少文霍光之不学,至于服儒衣冠,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蔡义韦贤辈实为之,故宣帝谓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
然使宣帝知求真儒而用之,何至杂霸哉?
臣愿陛下平心而察之,不可有轻儒生之名」。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徽号,公以高宗万寿而册文称嗣皇帝为嫌,因阅建炎以后遇节朔遥拜徽宗表本止称皇帝,按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亦止称皇帝,议遂定。
七年,兼权兵部侍郎,奏四事:曰重侍从储将相,曰增台谏以广耳目,曰择监司郡守以补员郎之阙,曰久任监司郡守
上曰:「皆今日要务也」。
上问:「越谋吴甚难,何也」?
奏曰:「越已为吴所残,勾践男为吴臣,女为吴妾,以小复大,以弱报强,此其所以甚难。
然观其与范蠡谋吴,固有先后之序,非如后世规模不定,侥倖战胜」。
上曰:「卿议论甚当朕心,朝夕除卿侍从」。
退即有旨,除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公奏:「陛下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或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或未至。
且如江州一军,自陛下即位始付苗定,其后戚方继之,甫一年而定复至,又数年王明继之,才半年而皇甫倜又继之。
池州一军,始付时俊,其后王琪继之,甫半年而秦琪继之,才十月吴总继之。
数易如此,平居犹虑其乏事,何暇议进取哉?
诸州长吏倏来忽去,且以二浙言之,婺州四年之间易守者五,平江四年之间易守者四,又其甚则秀州一年而四易守。
用度何为而不窘,吏奸何为而不滋,民瘼何由而可苏」?
上旋召公谓曰:「卿近所论甚善。
力革二者之弊」。
公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他日必误国。
愿陛下察之」。
公又言:「江湖大旱,嗣岁尚远,而诸州赈济之策已尽,须朝廷于南库支拨一二十万缗代民租。
臣非不知大农匮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当是时能惜费乎」?
上曰:「闻所未闻」。
公再拜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
上曰:「正赖卿裨补不逮耳」。
侍讲,公奏台端绳纠中外,一日不可阙官,今乃五十日不除,上曰:「未有人故也」。
公曰:「御史台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
上惊曰:「朕不知此,宰执亦不言,盖避嫌耳」。
公曰:「臣尝为察官,是以知之,宰执未必知也」。
上谓都承旨叶衡:「周某奏御史台旧法,卿可谕宰相具来」。
八年,兼中书舍人,公奏:「中兴以来,驻跸两浙踰四十年,盖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
如近日越、婺诸郡以隐落为名,增无实之税是也」。
上曰:「此胡坚常之谬」。
奏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
上曰:「当令理会」。
公屡请免兼西掖,有旨从之。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事,与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时在翰苑,适当答诏,入奏云:「昨除张说签枢,举朝皆曰不可,陛下旋即改命。
曾未周岁,复有此除。
若谓西府当间以武臣,则愿于大将中择有威望者畀之。
去年群臣争论之际,传闻圣谕兹事诚误。
以此观之,用非陛下意明矣。
所有二人辞免不允诏书,未敢具草」。
草上,批王曮疾速撰入,公与在外宫观,日下出门。
九年,除知建宁府,三请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未几召赴行在。
二年,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兼直学士院,上曰:「朕知卿文学固久,今卿不迎合,无附丽,朕所倚重」。
兵部侍郎,仍兼侍讲
公言:「储材当于閒暇,太祖太宗搜览豪杰,恢张四维,凡作成之方,无所不用其至。
真宗仁宗之世,名卿大夫磊落相望,是其效也。
仁宗尤以涵养士类为急,故自治平至元祐,悉获其用。
厥后章、蔡相继,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慝以植党与,卒致裔夷之祸。
绍兴初将相卿士得人为多,既而秦桧以患失之心济忌刻之性,同己者用,异己者逐,人才衰落,贻患至今」。
上皆嘉纳。
上谕公:「卿所进太上尊号诏草,温纯典雅,更无一字可议」。
公奏:「向者庚寅之诏,亦臣所草,流落累年,再尘翰苑」。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草耶」?
公曰:「臣幸甚,方绍兴末太上初上尊号,臣已为察官,预此议。
当时不以表请,私切非之,其后适在翰苑,遂援古谊改正此礼」。
太子詹事
三年,公奏:「前年江西地震,赣州天狗星坠,既而茶寇入境。
今闻十二月正月福州地再震,亦有天狗之变,其事不可不虑」。
上曰:「防微杜渐固然」。
公曰:「天人相去甚迩,愿陛下毋忽」。
又奏:「昨闻殿前司羡馀二十万贯,此何从得哉」?
上曰:「朕已不受,闻军中有百馀万矣」。
公曰:「虽不受,当思其所自来」。
上曰:「军中财赋自有源流,盖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财赋,可以相关防,更无渗漏。
岁月既久,蓄积浸多」。
公奏:「主将须令得统制欢心,统制须令得统领欢心,今因小利却使互为猜嫌,戚戚然相伺察,情何由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
他日公奏:「臣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年之天下,属在圣躬,愿为社稷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变乎?
朕每次须再三审视前后,兼南方无好马,非西北比。
正缘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升兼侍读,除吏部侍郎
四年,除翰林学士,依旧兼职。
公奏:「臣观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异乎他官,谓其居近侍之职,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日月献纳,或有补于治道也。
臣所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
十月久雨,公上言:「阴雨已踰两旬,甚妨收刈。
伏闻太祖朝以久雨谓左右曰:『后宫止三百馀人,当更放数十人』。
今禁中给使虽少,不知可用太祖故事否。
浙中诸郡积欠颇多,不知可降旨少宽期限否。
其馀更有宽恤事件,望令三省及户部日下条具取旨」。
内直宣引,公奏:「臣在翰苑,无有司之职,所以久不敢请对」。
上曰:「学士宴见无时,最为亲近」。
公因论时事,遂及「陛下当委任大臣,而使台谏给舍各举其职,自无过举。
今风俗委靡,士大夫以簿书期会为能,不思其职,久而不已,其害将不可胜言。
愿陛下早正其偏」。
又奏:「九月间天文不顺,且闻金星近前星」。
上曰:「止是略近,已戒太子勿近外人」。
奏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
武士击毬,太子亦与,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奏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使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上曰:「近日察官甚举职」。
奏曰:「人臣肯不避怨谤论事,陛下当听而主张之。
六察止有二员,若更除一员,则每员可分两察,亦所以示开广言路之意」。
他日,公问上:「太上何所苦?
前日陛下不及整舆卫而出,人情疑惧」。
上曰:「太上于饮食小失节,当日朕甚仓皇」。
因奏德寿宫相去太远非便,上曰:「前日已曾及此,太上坚不肯迁,如殿前司却多地步,待更力请」。
又奏:「人主外寄耳目于监司,臣愿明诏部刺史,或月或,各以部内所当罢行之事,仿成周小行人,所谓万民之利害,政事教治刑政之逆顺,与夫作慝犯令、丰凶和乐之书,条具以闻,毋得用薄物细故塞责。
如此,则不惟陛下坐而周知天下之故,亦可于是稽其人之才否,而诏黜陟矣」。
公屡乞去,上勿许,且奏:「陛下用臣太过,位序浸高,未免招致人言。
苏轼在此官,犹请郡至八九,臣实何人,敢不知惧」?
上曰:「待召人令与卿分力」。
因问吕祖谦能文,公奏祖谦不但能文,极知典故,翰苑须常用有学问之人,乃为有补。
五年十二月,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公奏:「臣窃见本朝昭宪皇后诞生太祖太宗,圣子神孙,垂裕万世。
宜择其子孙愿恪有才能者一二人,加之以一命之宠,畀以祠庙之禄,世世勿绝。
仍就行在赐屋,使聚族以居,与国无穷,庶几慰在天之灵,报垂裕之德」。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奏:「祀帝祀天以祖宗配,此本朝已行之制。
但世俗诵《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
故前郊李焘申请,虽经群臣集议,寻为异说所夺。
今既明降旨挥,即与臣下启请不同。
若或中辍,理为未安」。
由是圆丘、合宫始互举云。
讲筵留身,论本朝立国专以仁,兵非不用也,而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本朝兵势大抵似弱」。
公奏:「仁故似弱,其实非弱,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
公曰:「本朝似周,彼秦虽强,秪以自蹙」。
上论前代人物,公奏:「陛下万几之暇,潜心圣贤,不为嗜好所惑」。
上曰:「自昔人君,不知道只为不学」。
公奏:「、禹之稽古,高宗之监成宪,故措诸事业,后世莫及。
今陛下留意于学,真积力久,此心清明如止水明鉴,物之过者,妍丑真伪,灼然可见。
以此应天下之务,安有一事失其当哉」!
十一月,除吏部尚书,兼翰林承旨
公奏近日裁减宗室恩数事,上曰:「太滥」。
公曰:「若择服属疏者许其一依士人应举取放,既可密减入流,又待之厚,彼自无怨」。
上称善。
又奏:「自昔治少乱多,未有数十年常晏然者,今中外幸小康,岂可不防患于未乱」?
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公奏云:「明王谨德,四夷咸宾,皆是道也」。
又云:「虞舜无为,非皆无为也,但不为簿书会之屑屑耳」。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朕近见卿理会一二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贵在和而不同,有所见言之,勿以为嫌」。
公对愿尽力。
上尝密遣人往昌化觇视箭谷,回云六十年前有此,上以示丞相赵公雄言:「上再三及此,恐合宣示外廷」。
公曰:「宣和间有此,岂是休證」?
乃不果言。
上谓公曰:「只为养兵,不免皆取之民」。
公因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各有名色,何故困民」?
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绍兴以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后来乃用二十馀万缗,则是岁添三倍以上。
既无所从出,遂于支移折变中暗增钱数,如苗米一石其耗三斗,州府受纳,则令折科,增三斗为五斗,增五斗为七斗。
如此则有田之家无不被害,安得不困?
此特一端耳,他皆类此」。
上为之怅然。
八年八月,以久旱降亲笔付三省求直言,丞相回奏谓熟多旱少,今此诏一下,所在皆有赈济之请,何以应之,约公通签进入,公言:「上明目达聪,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不行,万一上自行之,且以此奏示人,岂不获罪」?
公论相亟从之。
上尝以枢密非古官,欲罢之,公奏:「枢密本唐傅导之官,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
庆历间张方平固尝以为非,而神宗亦有废并之意。
今圣谕可谓尽善,但二百年官制,一旦骤改,良亦未易。
不若且令二府互领」。
又及求直言事,公奏:「陛下圣德日跻,而星变旱灾如此,殆由臣等所致」。
上曰:「若封事言及大臣,朕须留中」。
公曰:「付出何害?
欲人不知,莫若勿为。
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
有介宫闱之援而求为郎者,上令公给舍缴駮,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
不从失体,从则坏法。
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
上喜曰:「卿等肯如此任怨,甚善」。
公奏:「不与其所当与,谓之任怨;
不与其所不当与,何怨之有」?
上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公尝言用人之道,因及著作郎、佐各二人,绍兴以来未尝官备,盖以职任清高,实为左右史之储。
近岁习俗奔竞,迁进太速,今在馆多非久次,望姑养其器业,以厚士风。
九年九月,除知枢密院事,上谓公曰:「每见宰相所不能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三省本未可辍卿也」。
他日,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当时与之接以观其才」。
公奏:「昨雷世贤相见,说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
臣谓不然,滁有山林之阻,可守而不可禦敌。
若庐、和婴敌冲,此则当备禦」。
山阳旧屯军八千,雷世贤方请止差镇江一军五千人,上欲许之,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绍兴初韩世忠尝屯重兵于彼,若无故减戍,他时旋增,必致敌疑。
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人同镇江一全军往戍,似为两便」。
十年御带林忆年丁忧中官除此阙者数人,公奏:「阉官徒借是以希升转,近用王实,今又用王毅,虽是德寿宫人,给舍不知,多来问臣。
臣虽具以陛下奉亲之意晓之,终非美事」。
上曰:「也是,都要转遥郡」。
公奏:「不得已,且令给据亦可」。
公又言:「近者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
上曰:「日脚之气,常有之」。
公言:「此太史局相宽之词,抑天道固不可知,有备乃无患」。
吴挺交州蕃部劫汉人二名及牛畜而去,以事细,止乞照会,公奏:「今欲降旨挥,督其根治,庶几知朝廷每事留意,不敢忽略。
国家日有万几,若不察之于微,其弊将有不可胜救者」。
上曰:「几者动之微,自古多缘不能防微杜渐,驯致祸乱」。
温州军士因教阅喧悖,郡守汪义端将为首者决配,宪臣张诏欲先定义端减尅衣粮之罪,然后将军士明正纪律,公奏:「此风不可长,若稍行遣义端,则今后骄兵茍有所求,必为劫持计矣」。
郭果请移江陵兵万二千人并家属永屯襄阳,公言:「江陵兵一万八千人,自来半戍襄阳,今果谓襄阳极边,为门户之要,殊不知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
或金以数万人缀襄阳之师,自随、直走荆南,则奈何」?
上曰:「正为军士家属在荆南,恐或捣虚,牵连士卒心」。
公奏:「如此,则江陵遂弃之乎」?
争甚力,上乃许果万人而留八千于江陵
盱眙报金酋今岁避暑寿安宫,所徙器用倍常时,且分诸子出镇,上谓公此必有避位意,公奏:「当预为之备,如淮上万弩手近密令州郡置籍,而诸路民兵阙于教阅,内外诸军亦久无升进,欲并拟一指挥,令择精习武艺者解发赴行在。
宰执三衙亲行阅试,高者补一两资,馀第支赏给,亦所以示不忘武备之意」。
上曰:「便是,恐人谓放下」。
公尝奏:「祖宗时大臣奏事榻前,互相可否。
今陛下虚心无我,有所未至,惟恐臣下不言,岂容人臣却护短自是?
夫惟小事不敢于榻前有隐,则大事无由欺蔽矣」。
上深以为然。
公言:「近探报敌酋却欲至东京,秋冬议过上京,乞密下诸将究实,且降亲劄付蜀中三大帅,令条具攻守之策以闻」。
公奏事次,上独命留身,宣谕云:「金酋既过上京间或传位兴兵,卿留心军政,甚副朕擢用之意」。
公奏:「臣本以文墨圣知,戎务本非所习,误蒙任使,不敢辞耳。
今彼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镇之以静。
惟边将不可不精择,山阳最为重地,正当金粮道
今正与寻常州郡一等用人,缓急窃恐误事」。
淮西延玺申,泗州归正朱现已补承信郎,不曾与告,上曰:「何不与之」?
公曰:「元来誓书不得招纳叛亡,恐却过北界,引惹边事。
今欲令王希吕更加优恤」。
上奖谕再三,曰:「卿处事甚当」。
十一年六月,除枢密使,上曰:「卿在西府,备殚忠劳,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他人不能也」。
公奏:「诸军升差置籍,今已一季,合行点召,虽不专以此取人,亦因以察其能否,使之不测,则主帅自不敢行私」。
诏令赴密院审察。
王希吕乞增兵守庐,上欲令郭钧雷世贤共分数千人与之,又云:「万弩手、民兵自可为用,若添得一藩篱,甚好」。
公曰:「希吕欲二万人,少犹半之,盖须以正军为主,则帅司可立。
帅司既立,则沿淮归正山水寨、民兵、万弩手等皆为我用矣」。
十二年,留正申西兵已免起二年,今次取听朝廷指挥,上令发来,公奏:「襄阳兵少,阎世雄欲得此项人」。
上曰:「三衙不可阙」。
公言:「顷金不得志于四川,又尝送死于两淮,深恐睥睨荆襄,向来犹调他处官军,不比三衙在近,临时可以措置」。
上悟曰:「与应付一年」。
金州阙帅,公奏欲令侍从管军荐举,上云:「大帅自合朝廷除授,卿等且更求人」。
公曰:「舜用九官,并咨四岳。
用否在上,何嫌之有?
与其暗荐,不若明扬。
仁宗台臣,至于列所荐人姓名,已乃考实,谁敢妄举」?
上言:「王蔺论事颇偏」。
公奏:「议论虽时有过当,然人主左右岂可无数人尽言不顾身者?
若上下相蒙,合而为一,殆非国家之福」。
盱眙奏报达实林牙领兵犯金国,金下宿、泗等州堤备,御笔赐公等曰:「达实契丹欲兴兵,不如所传则已,有之则在我岂得漠然?
他日我径举兵则违誓约,若因衅则将何以为辞」?
公奏:「敌中多诈,彼一方小警,何至移文近边?
若果有衅,临时不患无辞,所急在于间探精审耳」。
明年,上又谕公以吴挺约结夏国事,公奏:「陛下念世雠之未报,思境土之未复,规摹宏远,夙夜不忘。
臣备位于兹,无以少副使令,每切惭负。
但夏人自来翻覆,乾道中王炎尝因任令公用帛书通好,随即密送金人,范成大奉使日雍遂出以示之。
其难保如此,结约似未可轻。
若雍易世,亲离众叛,天相圣明,决有机会」。
广东潘畤以擅斩犯法军士自劾待罪,上批「无罪可待」,公奏:「帅无便宜之文,不经录问详覆而斩四人,虽意在除恶,然人命至重,若如此施行,恐开妄杀。
只如洪迈婺州唱乱兵,亦止是放罪,后不妨旌赏」。
池州李思学自陈本军正将二人不能开弓,窃恐被点唤,乞与罢任,上曰:「此法甚好,皆枢密使措置之效」。
楚州报金中呼鲁大王占据上京,上批问公曰:「金若中分其国,宜预画计策」。
公奏:「兹事体大,譬如奕棋,须随著应之,若遂先举,恐贻后忧」。
他日上谕公:「近北使到阙,询问其三节人,皆云呼鲁年已六十馀,因于僧舍,前所报达实林牙亦是妄传,枢使可谓先见之明」。
十四年二月,拜右丞相,公奏:「臣不才备位,初无设施,惟奉行成算。
今陛下勤政,内外宁谧,二十馀年,此正可惧之时,当经远之计。
臣欲具要务,取自圣裁,若其可行,当与王淮等协济,亦不敢纷更欲速」。
上曰:「锐则易怠,国家无事时,正宜修明政理」。
公奏:「大臣朝夕纳诲,非如台谏给舍救之已然」。
上曰:「朕有过失,卿宜尽言」。
上欲下吏部将知县有荐举人先与通判阙,公奏:「莫若籍记与堂除通判,免滋搀夺之风,且坏铨法」。
公以旱求退,不允,因奏及民实惠惟宽减夏税,而施德自近始。
会稽和买诡避极多,今乞权免一年,后当差官釐正。
秀州申,乞权减大军总制钱二万馀缗,吏拟勘当,公曰:「此岂勘当时耶」?
奏蠲之。
高宗上仙,朝廷欲用显仁例,遣三使如敌中,公固执不可,谓今昔事体不同,不当畏人而曲徇。
金国贺生辰使人到阙,上在丧次,议欲宣谕俾归。
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远来,止是馆伴发遣,朝廷更无一辞,于理未安。
遂口占数语,令使者归,附奏,中外咸谓得体。
十一月,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庶务典礼以闻,上欲从天禧旧制,止就资善堂,公奏:「其时太子尚幼,初见辅臣,恐难尊用。
昔晋有宣猷堂,今作议事堂,亦可」。
十五年,太上山陵,公奏当如祖宗旧法,置使五人。
首相意不欲,礼官又引绍兴显仁例。
公言:「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山陵岂可不用大臣?
永熙陵差吕端太傅,是时一相尚且亲往。
昭慈会稽,仓卒间犹命枢臣为总护使,又差执政张守监掩攒宫。
旧章著明,昭然可证。
臣备位宰司,当行」。
乃以公摄太傅,如故事。
明堂加恩,进封济国公,公奏:「久尘政路,自思陵归即欲求去,缘京镗使北,争执礼文,屡蒙宣谕,恐彼中因贺生辰却求报复,令臣任责,是以迁延少待。
今人使已行,求去无嫌,愿乞骸骨归山林」。
上奖劳再三,曰:「朕比年殊觉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且留数年」。
公奏:「陛下圣体方康彊,只缘哀毁太过,何遽及此」?
上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病不能自力,每直孟享,往往分诣;
孝莫大于宁亲,而德寿宫隔远,不得日至,欲不退休,得乎?
朕方以此委卿」。
公泣而退。
十二月壬申,上密付绍兴三十二年太上传位亲札,公奏:「陛下躬行舜禹之事,臣愿释政,以内祠事陛下于别宫」。
上曰:「丞相得无欲用钱端礼例邪」?
上命公草诏,宜以侍几筵奉东朝为意。
十六年正月,拜特进左丞相进封许国公
二月壬戌内禅,公奏:「陛下圣寿康宁,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本朝,中外同庆
臣等辅政无状,自此不得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
哽噎几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即位,公奏:「陛下初政,用人求言为急,如前宰执侍从首合咨访」。
后三日御笔批出降诏,从公请也。
三月,升少保、益国公
累奏乞回授,上不许,降诏面谕至三四。
公在位稍久,士之有求而不获者多望公,公为是惧,求去甚力,上不许。
既而谏官有言,公请益坚,诏以观文殿大学士潭州
言者不已,遂以少保奉祠而归。
孝宗中使赐公金器,劳问有加。
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
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郡有倍税牙契钱,岁约二十万缗,公亟罢之。
明年六月,复大观文
七月坐举官不实,降授荥阳郡
明年八月,复益国公,改判隆兴
复再入奏祈免,除醴泉观使
今上即位,诏求直言,公奏陈四事:曰圣孝,曰敬天,曰崇俭,曰久任。
且欲仿靖康时谭世绩主管龙德宫,寿皇时命钱端礼德寿宫使故事,遴选太上旧臣一二人,使侍燕閒、从游幸,以广陛下之孝。
本朝提举司天监,皆委近臣,如神宗初年司马光元丰间王安礼,今莫若择侍从之忠直者提举史局
此诚格天之一端。
上特遣使赐公少傅告,公一再辞,寻许回授。
庆元元年三上表告老,诏以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有以布衣上书及公姓名者,言者论公,降一官,次年少傅
四年十月一日薨,年七十有九。
讣闻,上辍朝两日,赠太师,赙银千两、绢千疋。
公娶王氏,益国夫人监察御史葆之女,先公一年薨,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
十二月八日,奉公柩合焉。
子纶,朝请大夫、行大理司直
孙颢,宣议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
孙女五人:长适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未行。
公英亮宏达,得于天资,研精覃思,博极书传,少有大志,常以古人自期。
进士第,继擢词科,当官涖事,虑周而识敏,内秉刚方而外和易,人不见其圭角。
高宗一见其文,奇之,由台阁侍从,标望屹然,凡所献替,前代之典章、国朝之故实,援引考證,辞婉意切,悉中事宜。
两制,除拜有非其人者,据正争执,前后两以祠去,士大夫莫不高其风,而孝宗于是益敬公矣。
暨再还朝,旋践二府,政事之外,尤究心武备,选将练兵,常如敌至,慨然以规恢大义为不可已,而务存审重。
孝宗亦自谓往时以文章知公为不尽,而始有大用之意矣。
既正宰席,以身任天下之重,进尽忠益,退省阙遗,辅赞弥缝,靡不用其极。
每与同列奏事上前,有惎公者,公一不顾,反覆辩论,归于是而已。
公于人才务合异同,不主一偏,惟贤是用,尤不乐矫激近名者。
其规模建置,大抵本于仁厚,每以爱养民力、久任牧守为急,于祖宗故事遵守不敢轻易。
孝宗将内禅,讨论典礼,草定诏册,一出公手,他人莫与。
光宗以公甘盘旧学,眷礼尤笃,于是侧目者众。
公竟以论去,閒居十五年,自号平园老叟,筑堂名曰「玉和」,公自序云:「四气和谓之玉烛,方今贤和于朝,物和于野,遂使皤然一叟,得侠老于和气之内」。
则知公虽从容绿野,坐远世氛,而其心未尝一日不在朝廷也。
顾常谓《易》六十四卦,惟《谦》六爻皆吉,又诵「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矣乎」,故平生处己以谦,待物以恕,出于自然,无所矫饰。
公之为文温纯雅正,不厉声色,自足如意,近代建言得体,无出公右。
晚笔力益遒,四方碑板多以属公。
公自奉甚约,义所当予,略无所靳。
亲旧贫不能自给者,廪之终身。
事从兄甚严,视其颜色以为戚欣,抚族姻曲有恩意,官同姓者六、异姓者五。
公虽贵,遇朋友如贫贱时,澹于声色,独嗜书如饥渴。
已老,手校《文苑英华》一千卷,又与同志取欧阳公集反复是正之,遂为善本。
公有《省斋文藁》四十卷,《平园续藁》四十卷,《省斋别藁》十卷,《词科旧稿》三卷,《掖垣丛稿》七卷,《玉堂类藁》二十卷,《政府应制稿》一卷,《历官表奏》十二卷,《奏议》十二卷,《奉诏录》七卷,《承明集》十卷,《辛巳亲征录》一卷,《壬午龙飞录》一卷,《癸未日记》一卷,《閒居录》一卷,《丁亥游山录》三卷,《庚寅奏事录》一卷,《壬辰南归录》一卷,《思陵录》二卷,《玉堂杂记》三卷,《二老堂诗话》二卷,《二老堂杂志》五卷,《玉蕊辨證》一卷,《乐府》一卷,书稿十五卷。
壁之先君文简辱交于公,同德比谊,独相知心。
仲兄著作、季兄贤良皆从公游,蒙待以国士,而壁自幼亦公期予甚过。
追惟三十年间死生离合,感慨增系,自顾驽下,学不加进,有负奖知。
今公既葬矣,纶以行述来请,用不敢辞,序始终大略如右,以俟志公之墓者,且以备奉常太史氏之采择云。
开禧元年十二月辛未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直学士院、兼枢密都承旨李壁谨状。
程宣义夫妇墓志铭淳祐三年六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九、《新安文献志》卷九一、《程氏贻范》乙集卷二
宣义讳放字秀嘉姓程氏自号拙庵
程氏系出伯休父,魏有昱,吴有普,皆以勋劳闻。
元谭新安有功,德于民,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
至陈,灵洗以平侯景功,侑食武帝,子孙散居海、宁、黟、歙间,世有显人。
曾祖迁、祖大圭,皆潜德不耀。
考正,横经乡校,辈行推服。
子六人,长宣义也。
自幼如成人,率诸弟力学,执亲丧哀毁特甚,时祀务极严洁。
诸弟沦谢,抚恤其孤备至。
与人交和而有礼。
生产素薄,不妄取侈费,而喜周人之急,乡评归重。
安人吴氏,同邑溪南望族,温淑勤俭,事舅姑以孝,佐君子以顺,睦姻族,惠臧获,无不得其心。
子男二人:元定、元凤,皆安人所出也。
宣义博学强记,工词赋,结字有法度,杂诸于湖张氏无辨也。
一时意气,视功名可指日取,再诣贤关辄不利,以命义自安,惟笃一经之教。
岁在戊子,元定魁次榜,元凤亚乡书,明年又亚礼闱
已而元定一疾弗起,宣义能以理自宽。
明年元凤迎侍赴江陵教官,处官舍如家居。
晨兴盥栉,课诸孙学业。
甲午还里中。
丙申元凤迎侍赴江西漕幕,在豫章如在江陵
既寿且康,人皆健羡。
己亥言归,安人病,舟至景德镇竟不救,享年八十有三。
方其未病也,尝梦往游于礼庄之原,及归,卜地于斯,果吉,遂以庚子十二月十七日奉柩窆焉。
辛丑元凤服阕,授礼部架阁
壬寅归省,欲就迎侍。
居无何,元凤国子录,改京秩,抵京至有喜色,宾朋奉贺将迎不倦。
忽一夕寝疾,翼日而逝,享年七十有八。
呜呼,夫妇俱以寿终,而其后且将昌炽未艾,天之福善,岂不信耶!
女三人:长适刘元佐,次适吴潜,次适汪应耕,皆业进士
孙男四人:彰祖、荣祖、宏祖、象祖。
孙女二人:长许嫁朱氏,次未笄。
初为安人营兆域,宣义命虚其左,俟合葬。
至是元凤从治命,将以癸卯六月二十八日祗奉襄事。
前期属其堂兄太学进士元迪叙次宣义安人平生行实,来乞铭。
午与宣义居相近,又与国录以《诗经》相先后取科第,契分益厚。
宣义豫章时,午适奉老母扶护先大夫归葬,获迎拜于岩溪,沉厚寡言,典型前辈,深切敬慕。
且念其于飞,往就荣养,不胜我心《陟岵》之悲。
飘忽七年间,午犹幸将母窃禄,而安人宣义相继下世矣。
限以职守,无由躬致生刍之敬,则其于铭何可辞!
铭曰:
夫夫妇妇,教隆义方。
礼闱擢桂一枝独芳。
安车雕轩,迎养其庆。
干将莫邪,佳城同藏。
勒铭于石,昭示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