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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割石泉县隶绵州奏(熙宁九年十月) 北宋 · 王中正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八
石泉县至茂州,中间经静州等族,本非大路,近年官员赴茂州多由此路行,故渐通商旅往来,因此引惹生事。本县至绵州与茂州里数适均,又龙安县有都巡检,缓急可以救应。乞割石泉隶绵州,其旧入茂州路更不得开治。
吴中水利书 北宋 · 单锷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三、《吴中水利通志》卷八、《吴中水利全书》卷一三、《姑苏志》卷一一、万历《宜兴县志》卷一、《荆溪外纪》卷一八、康熙《松江府志》卷一五、嘉庆《溧阳县志》卷五、道光《苏州府志》卷六
切观三州之水,为患滋久,较旧赋之入,十常减其五六。以日月指之,则水为害于三州,逾五十年矣。所谓三州者,苏、常、湖也。朝廷屡责监司,监司每督州县,又间出使者,寻按旧迹,使讲明利害之原。然而西州之官求东州之利,目未尝历览地形之高下,耳未尝讲闻湍流之所从来,州县惮其经营,百姓厌其出力,钧曰:「水之患,天数也」。按行者驾轻舟于汪洋之陂,视之茫然,犹擿埴索途,以为不可治也。间有忠于国,志于民,深求而力究之。然有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知其末而不知其本,详于此而略于彼。故有曰:「三州之水,咸注之震泽,震泽之水,东入于松江,由松江以至于海。自庆历以来,吴江筑长堤,横截江流,由是震泽之水,常溢而不泄,以至壅灌三州之田」。此知其一偏者也。或又曰:「由宜兴而西,溧阳县之上有五堰者,古所以节宣、歙、金陵九阳江之众水,由分水、银林二堰,直趋太平州芜湖,后之商人,由宣、歙贩卖𥱼木,东入二浙,以五堰为艰阻,因相为之谋,罔绐官中,以废去五堰,五堰既废,则宣、歙、金陵九阳江之水,或遇五六月山水暴涨,则皆入于宜兴之荆溪,由荆溪而入震泽,盖上三州之水,东灌苏、常、湖也」。此又知其一偏者耳。或又曰:「宜兴之有百渎,古之所以泄荆溪之水,东入于震泽也,今已堙塞,而所存者四十九条,疏此百渎,则宜兴之水自然无患」。此亦知其一偏者也。三者之论,未尝参究,得之既不详,攻之则易破。以锷视其迹,自西五堰,东至吴江岸,犹之一身也,五堰则首也,荆溪则咽喉也,百渎则心也,震泽则腹也,傍通太湖众渎,则络脉众窍也,吴江则足也。今上废五堰之固,而宣、歙、池九阳江之水不入芜湖,反东注震泽,下又有吴江岸之阻,而震泽之水,积而不泄,是犹有人焉桎其手,缚其足,塞其众窍,以水沃其口,沃而不已,腹满而气绝,视者恬然,犹不谓之已死。今不治吴江岸,不疏诸渎,以泄震泽之水,是犹沃水于人,不去其手桎,不解其足缚,不除其窍塞,恬然安视而已,诚何心哉?然而百渎非不可治,五堰非不可复,吴江岸非不可去,盖治之有先后。且未筑吴江岸已前,五堰其废已久,然而三州之田,尚十年之间,熟有五六,五堰犹未为大患。自吴江筑岸已后,十年之间,熟无一二。欲具验之,阅三州岁赋所入之数,则可见矣。且以宜兴百渎言之。古者所以泄西来众水,入震泽而终归于海。盖震泽吐纳众水,今纳而不吐。锷窃视熙宁八年,时虽大旱,然连百渎之田,皆鱼游鳖处之地,低污之甚也。其田去百渎无多远,而田之苗,是时亦皆旱死。何哉?盖百渎及傍穿小港渎,历年不遇旱,皆为泥沙堙塞,与平地无异矣。虽去震泽甚迩,民力难以私举,时官又无留意疏导者,苗卒归乎槁死。自熙宁八年迄今十四年,其田即未有可耕之日,岁岁诉潦,民益憔悴。昔嘉祐中,邑尉阮洪,深明宜兴水利。方是时,吴中水,洪屡上书监司,乞开通百渎。监司允其请,遂鸠工于食利之民,疏导四十九条,是年大熟。此百渎之验,岁水旱皆不可不开也。宜兴所利,非止百渎而已。东则有蠡河,横亘荆溪,东北透湛渎,东南接罨画溪。昔范蠡所凿,与宜兴之西蠡运河,皆以昔贤名呼。其蠡河,遇大旱则浅淀,中旱则通流,又有孟泾泄滆湖之水入震泽,其他沟渎淀塞,其名不可缕举。夫吴江岸界于吴松江、震泽之间,岸东则江,岸西则震泽。江之东则大海也,百川莫不趋海。自西五堰之上,众川由荆溪入震泽,注于江,由江归于海,地倾东南,其势然也。自庆历二年,欲便粮运,遂筑北堤,横截江流五六十里。遂致震泽之水,常溢而不泄,浸灌三州之田。每至五六月之间,湍流峻急之时,视之,则吴江岸之东,水常低岸西之水不下一二尺,此堤岸阻水之迹,自可览也。又睹岸东江尾与海相接之处,污淀茭芦丛生,沙泥涨塞,而又江岸之东自筑岸以来,沙涨成一村。昔为湍流奔涌之处,今为民居宅田,桑枣场圃。吴江县由是岁增旧赋不少。虽然,增一邑之赋,反损三州之赋,不知几百倍耶?夫江尾昔无茭芦壅障流水,今何致此?盖未筑岸之前,源流东下峻急,筑岸之后,水势迟缓,无以涤荡泥沙,以至增积而茭芦生,茭芦生则水道狭,水道狭则流泄不快。虽欲震泽之水不积,其可得耶?今欲泄震泽之水,莫若先开江尾茭芦之地,迁沙村之民,运其所涨之泥,然后以吴江岸凿其土为木桥千所,以通粮运。每桥用耐水土木棒二条,各长二丈五尺,横梁三条,各长六尺,柱六条,各长二丈,除首尾占陛外,可得二丈馀谼道。每一里,计三百六十步,一里为桥十所,计除占阁外,可开水面二十三丈,每三十步一桥也。一千条桥,共开水面二千丈,计一十一里四十步也。随桥谼开茭芦为港走水,仍于下流开白蚬、安亭二江,使太湖水由华亭、青龙入海,则三州水患必大衰减。常州运河之北偏,乃江阴县也。其地势自河而渐低。上自丹阳,下至无锡运河之北偏,古有泄水入江渎一十四条。曰孟渎、曰黄汀堰渎、曰东函港、曰北戚氏港、曰五卸堰港、曰梨溶港、曰蒋渎、曰欧渎、曰魏渎泾、曰支子港、曰蠡渎、曰牌(一日碑)泾。皆以古人名或以姓称之,昔皆以泄众水入运河,立㪷门,又北泄下江阴之江。今名存而实亡。今存者无几,二浙之粮船不过五百石,运河止可常存五六尺之水,足可以胜五百石之舟。以其一十四处立为石碶㪷门,每渎于岸北先筑堤岸,则制水入江。若无堤防,则水泛溢而不制,将见灌浸江阴之民田民居矣。昔熙宁中,有提举沈披者,辄去五卸堰走运河之水,北下江中,遂害江阴之民田,为百姓所讼,即罢提举,亦尝被罪。始欲以为利,而适足以害之,此未达古人之智,以至败事也。切见近日钱塘进士余默,两进三州水利,徒能备陈功力琐细之事,殊不知本末。惟有言得常州运河晋陵至无锡一十四处置㪷门泄水,北下江阴大江,虽三尺童子,亦知如此可以为利。然余默虽能言㪷门一事,合锷鄙策,柰何无法度以制入江之水,行之,则又岂止为一沈披耶?又睹主簿张寔进状,言吴江岸为阻水之患,泾函不通。其言然则然矣,虽言吴江岸,而不言握置水之术。盖古之所创,泾函在运河之下,用长梓木为之,中用铜轮力,水冲之,则草可刈也,置在运河底下,暗走水入江。今常州有东西二函地名者,乃此也。昔治平中,提刑元积中开运河,尝开见函管,但函管之中皆泥沙,以谓功力甚大,非可易复,遂已。今先开凿江湖海故道堙塞之处,泄得积水,他日治函管,则可。若未能开故道,而先治函管,是知末而不知本也。切见常州运河之北偏,皆江阴低下之田,常患积水,难以耕植。今河上为㪷门,河下筑堤防,以管水入江,百姓由是缘此河堤,可以作田围,此泄水、利田之两端也。宜兴县西有夹苧干渎,在金坛、宜兴、武进三县之界,东至滆湖及武进县界,西南至宜兴,北至金坛,通接长塘湖,西接五堰。茅山、薛步山水,直入宜兴之荆溪,其夹苧干,盖古之人亦所以泄长塘湖东入滆湖,泄滆湖之水入大吴渎、塘口渎、白鱼湾、高梅渎四渎及白鹤溪,而北入常州之运河,由运河而入一十四条之港,北入大江。今一十四条之港,皆名存而实亡,累有知利便者献议朝廷,欲依古开通,北入运河以注大江,自滆湖、长塘湖两首,各开三分之二,为彼田户皆豪民,不知利便,惟恐开凿己田,阴搆胥吏,皆柅而不行。元丰之间,金坛令曾长官奏请乞开,朝廷又降指挥,委江东及两浙两路监司相度,及近县官员相视,又为彼豪民计搆不行。傥开夹苧干通流,则西来他州入震泽之水,可以杀其势,深利于三州之田也。锷熙宁八年,岁遇大旱,切观震泽水退数里,清泉乡湖乾数里,而其地皆有昔日丘墓、街井、枯木之根,在数里之间,信知昔为民田,今为太湖也。太湖即震泽也。以是推之,太湖宽广,愈于昔时。昔云有三万六千顷,自筑吴江岸,及诸港渎堙塞,积水不泄,又不知其愈广几多顷也。锷又尝见低下之田,昔人争售之,今人争弃之。盖积年之水,十无一熟,积空头之税,或遇频年不收,则饥饿丐殍,鬻妻子以偿王租,或置其田舍其庐而逋。至于酒坊,处在水乡,沽卖不行,以致败阙者,比年尤甚。皆缘水伤下田不收故也。锷又尝游下乡,切见陂渰之间,亦多丘墓,皆为鱼鳖之宅。且古之葬者,不即高山,则于平原陆野之间,岂即水穴以危亡魂耶?尝得唐埋铭于水穴之中,今犹存焉。信夫昔为高原,今为污泽,今之水不泄如古也。昨熙宁间,检正张锷命属吏殿丞刘悫相视,苏、秀二州海口诸浦渎,为沙泥壅塞,将欲疏凿以快流水。悫相视回申,以谓若开海口诸浦,则东风驾海水倒注,反灌民田。锷谓悫曰:「地倾东南,百川归海,古人开诸海浦,所以通百川也。若反灌民田,古人何为置诸浦耶?百川东流则有常,西流则有时,因东风虽致西流,风息则其流亦复归于海,其势然也。凡江湖诸浦港,势亦一同」。悫虽信其如此,然犹有说。盖以昔视诸浦无倒注之患,而今乃有之。盖昔无吴江岸之阻,诸浦虽暂有泥沙之壅,然百川湍流浩急,泥沙自然涤荡,随流以下,今吴江岸阻绝,百川湍流缓慢,缓慢则其势难以荡涤沙泥,设使今日开之,明日复合。又闻秀州青龙镇入海诸浦,古有七十二会。盖古之人以为七十二会曲折宛转者,盖有深意,以谓水随地势东倾入海,虽曲折宛转,无害东流也,若遇东风驾起,海潮汹涌倒注,则于曲折之间有所回激,而泥沙不深入也。后人不明古人之意,而一皆直之,故或遇东风,海潮倒注,则泥沙随流直上,不复有阻。凡临江湖海诸港浦,势皆如此。所谓今日开之,明日复合者此也。今海浦昔日曲折宛转之势,不可不复也。夫利害挂于眉睫之间,而人有所不知。今欲泄三州之水,先开江尾,去其泥沙茭芦,迁沙上之民,次疏吴江岸为千桥;次置常州运河一十四处之㪷门石碶堤防,管水入江;次开导临江湖海诸县一切港渎,及开通茜泾。水既泄矣,方诱民以筑田围。昔郏亶尝欲使民就深水之中,叠成围岸。夫水行于地中,未能泄积水而先成田围,以狭水道,当春夏满流浩急之时,则水当涌行于田围之上,非止坏田围,且淹浸庐舍矣,此不智之甚也。欲乞朝廷指挥下两浙转运司,择智力了干官员,分布诸县,则不越数月,其工可毕。所有创桥疏通河港置㪷门利便制度,不在规规而言也。今所画《三州江湖溪海图》一本,但可观其大略,港渎之名,亦布其一二耳。欲见其详,莫若下苏、常、湖诸县,各画溪河沟港图一本,各言某渎通某县某处,俟其悉上,合而为一图,则纤悉若视于指掌之间也。锷又睹秀州青龙镇有安亭江一条,自吴江东至青龙,由青龙泄水入海。昔因监司相视,恐走透商税,遂塞此一江。其江通华亭及青龙。夫笼截商税利国,能有几耶?堰塞湍流,其害实大。又况措置商税,不为难事。窃闻近日华亭、青龙人户,相率陈状,情愿出钱,乞开安亭江。见有状在,本县官吏未与施行。近又访得宜兴西滆湖有二渎,一名白鱼湾,一名大吴渎,泄滆湖之水入运河,由运河入一十四处㪷门下江。其二渎在塘口渎之南。又有一渎名高梅渎,亦泄滆湖之水入运河,由运河入㪷门,在吴渎之南。近闻知苏州王觌奏请开海口诸浦。锷切谓海口诸浦不可开,今开之,不逾日,或遇东风,则泥沙又合矣。尝观《考工记》曰:「善沟者,水齧之;善防者,水淫之」。盖谓上水湍流峻急,则自然下水泥沙齧去矣。今若俟开江尾及疏吴江岸为桥,与海口诸浦同时兴功,则自然上流东下,齧去诸浦沙泥矣。凡欲疏通,必自下而上。先治下,则上之水无不流,若先治上,则水皆趋下,漫灭下道,而不可施功力。其势理然也。故今治三州之水,必先自江尾海口诸浦,疏凿吴江岸,及置常州一十四处之㪷门,筑堤制水入江,比与吴江两处分泄积水,最为先务也。然锷观合开三州诸沟渎,不必全藉官钱,盖三州之民,惟悴之久,人人乐开,故半可以资食利户之力也。今略举其一二。若开江尾疏吴江岸为桥,迁吴江岸东一村之民开地,使为昔日之江,置一十四处之㪷门,并筑一十四条堤,制水入江。开荚苧干、白鹤溪、白鱼湾、大吴渎、塘口渎、宜兴东蠡河已上,非官钱不可开也。若宜兴之横塘、百渎,苏州之海口诸浦、安亭江,江阴之季子港、春申港、下港、黄田港、利港,宜兴之塘头渎,及诸县凡有自古泄水诸沟港浜渎,尽可资食利户之力也。莫若先下三州及诸县,抄录诸道江湖海一切诸港渎沟浜自古有名者,及供上丈尺料之工力之费,或系官钱,或系食利私力,期之以施工日月,同日开凿,同日疏放。若或放水有先后,则上水奔涌东下,冲损在下开浚未毕沟港,以故须同日决放也。或者有谓:「昔人创望亭、吕城、奔牛三堰,盖为丹阳下至无锡、苏州,地形东倾。古人创三堰,所以虑运河之水东下不制,是以创堰以节之,以通漕运。自熙宁、治平间,废去望亭、吕城二堰,然亦不妨纲运者,何耶」?锷曰:「昔之太湖及西来众水,无吴江岸之阻,又一切通江湖海故道,未尝堙塞,故运河之水,尝虑走泄入于江湖之间,是以置堰以节之。今自庆历以来,筑置吴江岸,及诸港浦一切堙塞,是以三州之水,常溢而不泄,二堰虽废,水亦常溢,去堰若无害。今若泄江湖之水,则二堰尤宜先复。不复,则运河将见涸而粮运不可行,此灼然之利害也。又若宜兴创市桥,去西津堰。盖嘉祐中邑尉阮洪上言监司,就长桥东市邑中创一桥,使运河南通荆溪。初开凿市街,乃见昔日桥柱尚存泥中,咸谓古为桥于此也。又运河之西口,有古西津堰,今已废去久矣。且古之废桥置堰,以防走透运河之水,今也置桥废堰,以通荆溪,则溪水常倒注入运河之内,今之与古,何利害之相反耶?锷以谓古无吴江岸,众水不积,运河高于荆溪,是以创桥置堰,以防泄运河之水也。今因吴江岸之阻,众水积而常溢,倒注运河之内,是以创桥废堰,见利而不见害也。今若治吴江岸泄众水,则运河之水,再防走泄,当于北门之外,创一堰可也。其利害盖如此也」。或又曰:「切观诸县高原陆野之乡,皆有塘圩,或三百亩,或五百亩,为一圩。盖古之人停滀水以灌溉民田。以今视之,其塘之外皆水,塘之中未尝滀水,又未尝植苗,徒牧养牛羊畜放凫雁而已。塘之所创,有何益耶」?锷曰:「塘之为塘,是犹堰之为堰也。昔日置塘滀水,以防旱岁,今自三州之水,久溢而不泄,则置而为无用之地。若决吴江岸泄三州之水,则塘亦不可不开以滀诸水,犹堰之不可不复也。此亦灼然之利害矣。茍堰与塘为无益,则古人奚为之耶?盖古之贤人君子,大智经营,莫不除害兴利,出于人之未到。后人之浅谋管见,不达古人之大智,颠倒穿凿,徒见其害而莫见其利也。若吴江岸止知欲便粮运,而不知遏三州之水,反以为害。又若废青龙安亭江,徒知不漏商旅之税,又不知反狭水道以遏百川。今之人所以不如古者,凡如此也」。锷切观无锡县城内运河之南偏有小桥,由桥而南下,则有小渎,渎南透梁溪渎有小堰,名曰单将军堰,自桥至梁溪,其渎不越百步,堰虽有,亦不渡船筏,梁溪即接太湖。昔所以为此堰者,恐泄运河之水。昔熙宁八年,是岁大旱,运河皆旱涸,不通舟楫。是时锷自武林过无锡,因见将军堰,既不渡船筏,而开是渎者,古人岂无意乎?因语与邑宰焦千之曰:「今运河不通舟楫,切睹将军堰接运河,去梁溪无百步之远,古人置此堰渎,意欲取梁溪之水以灌运河」。千之始则以锷言为狂,终则然之。遂率民车四十二管,车梁溪之水以灌运河,五日河水通流,舟楫往来。信夫古人经营利害,凡一沟渎,皆有微意,而今人昧之也。尝见苏州之茜泾,昔范仲淹命工开导,以泄积水以入于海。当时谏官不知苏州患在积水不泄,咸上疏言仲淹走泄姑苏之水。盖不知其利,而反以为害。今茜泾自仲淹之后,未复开凿,亦久堙塞。锷存心三州水利,凡三十年矣。每睹一沟一渎,未尝不明古人之微意,其间曲折宛转,皆非徒然也。锷今日之议,未始增广一沟一渎,其言与图符合。若非观地之势,明水之性,则无以见古人之意。今并图以献,惟执事者上之朝廷,则庶几三州憔悴之民,有望于今日也。
按:《苏轼文集》卷三二附,中华书局一九八六年校点本。
南岩导师赞 北宋 · 沈辽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七、《云巢编》卷六
堂堂导师,生于闽粤。
龆龀出家,妙相奇骨。
为一大事,应期而出。
佛修行时,乃始落发。
初参西峰,器识旁达。
周旋五年,行解微密。
行化大和,名闻已彻。
大江之涘,有蛟为孽。
无有善淫,舟舫联没。
师为黜伏,龙洲始垤。
至于黄梅,夏暑道暍。
土人来告,乾溪方绝。
其众汹汹,无以盥啜。
为投妙偈,洪流乃决。
遂造武平,彼豪致谒。
我邑南岩,有如耆崛。
请师宴坐,少驻巾钵。
夜有巨蛇,骧首来夺。
正眼一视,蛇乃蟠结。
复有戾虎,咆哮猖獗。
师不为骇,虎亦驯率。
天人悦焉,请建玄刹。
师缘默契,布金营茇。
乃脱伽梨,衲帽直裰。
戮力僝工,神鬼剞劂。
不日化成,小大䜣悦。
四方归依,奔走竭蹶。
时苦大旱,田亩焦渴。
乞偈致雨,笑许其说。
顷之澍雨,利均坱圠。
牧牛于野,数困虎咥。
牧人群诉,为之轸恤。
时有青猴,往来式遏。
蕃息十年,大资耕拨。
已而猴死,夜梦于閤。
从师乞名,请建庙室。
名曰金成,享之疏粝。
垂庥彼牧,其祀方秩。
师所导化,洞言凶吉。
或请于师,天机勿泄。
时师肯首,因是结舌。
遂不复言,人无以伐。
彼守羼提,谓我颠越。
捕系廷下,面加讯折。
神色安然,不自辩别。
褫帽投火,火方烈烈。
火灭帽完,守怒愈疾。
遂以为妖,涂之污血。
有炽其薪,帽益光洁。
彼乃悔罪,讼其凡劣。
惟彼南康,盘山嵽嵲。
佛陀波利,昔所布萨。
爰有石泉,一旦污蔑。
石泉之下,神谶先述。
后五百年,此泉当窒。
有白衣来,乃定光佛。
彼众发谶,奔走迎屈。
师以舟往,雨华胶轕。
江流之下,乃有断蘖。
舟楫所触,必湛于汩,往来为害,师为一拨。
顺流而去,巨舟斯豁。
山已无泉,龙象蹙额。
师扣之锡,其泉乃溢。
留止三载,法筵益设。
河源圣船,久废波淈。
屡竭人力,其谁能拔?
南海建塔,将运群物。
不有巨舸,厥费屑屑。
或请于师,师以恻怛。
授以偈往,洪流夜发。
载浮于江,塔工斯毕。
彼徒不道,假于贾褐。
厥载未济,暴风轩突。
不知津涯,败我溟渤。
遂良出守,敬闻名实。
稽首门下,就弟子列。
具厥神化,献于帝闼。
乞名题寺,均庆是揭。
潭龙不害,年登人逸。
王贽奉使,方冬无雪。
恳请未终,琼瑶交戛。
数日未止,淖我使节。
王复来讯,乃大霁澈。
自时厥后,恭事惕怵。
有或不虔,莫不相诘。
始自七闽,上达京阙。
公卿士夫,悼稚耆耋。
咸来致礼,以祈度脱。
大中乙卯,正月六日,正其生时,稽首辞诀。
八十有二,泊然于灭。
图画毫相,端严昭晰。
瞻仰如在,孰有孰弗?
妙行圣上,巍峨纤悉。
世所传闻,万分之一。
我赞以偈,文辞鄙拙。
有如泰山,挥以毫末。
南山可砺,北海可竭。
南岩道妙,并明日月。
次来韵 北宋 · 彭汝砺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山川不见石泉城,风日摇摇想旆旌。
鸑鷟老寻丹穴宿,骅骝饥上赤霄行。
隆冬霜雪伤萍泛,末路埃尘忆盖倾。
父老祇知荣衣绣,乡人未会贵登瀛。
资政殿学士范公墓志铭(绍圣元年七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五、《范太史集》卷四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九
绍圣元年四月,诏以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知河阳范公知河南府、留守西都。既拜命,闰月壬申,以疾薨于河阳府居之正寝,年六十有五。讣闻,上辍视朝一日,赙恤有加,以右银青光禄大夫告公第。其年七月己酉,葬河南偃师县洛南乡土中村天池原。范氏之先,本家长安,唐末避乱徙蜀,为成都华阳人。公讳百禄,字子功。曾祖讳璲,赠太保。祖讳度。赠太师。考讳锴,以卫尉寺丞致仕,赠太尉。曾祖妣张氏,祖妣李氏、庞氏,妣郭氏,追封嘉、汉、唐、昌四国太夫人。太尉五子,先公中大夫为长,公其季也。少颖悟秀拔,力学不舍昼夜。季父忠文公文章为一世所宗,太尉携公入京师,忠文奇之,曰:「廊庙器也」!年十六,游太学,诸生少之,已而文词声名在千百人上,众乃惊服。举进士中第,释褐为应天府楚丘主簿。涡河役民夫数千人,公拊循爱养,不一月工毕。县人德之,相与为佛事三日为公谢。以荐者为怀州武德令。丁太尉忧,服除,调绵州龙安令,迁秘书省著作佐郎。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治平中,京师大水,制策降问,时执政方议尊濮安懿王,公对以:「《五行传》:简宗庙,废祭祀,则水不润下。昔汉孝哀尊共王,而河南、颍川大水;孝安尊德皇,而京师及郡国二十九大水;孝桓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涌井溢。又曰:「大宗隆也,小宗杀也;天地宗庙之祀重也,门内之私轻也。宜杀而隆之,宜轻而重之,则不得于先王之礼;不得于先王之礼,则不得于人心;不得于人心,则不合于天意。此变异之所从来也」。又陈十二事以劝上德。考官第策入三等,英宗亲览嘉叹,欲不次用之,为执政所恶,迁一官,以秘书丞知彭州濛阳县。国朝制策,三等惟吴育、苏轼及公,凡三人焉。丁昌国忧,终丧,知开封府咸平县。御史中丞邓绾举公御史,召对,固辞,神宗从之,擢提点江南东路刑狱。发运司应诏于江、池等州市木修金明池桥梁,郡县以户等科之,民以为患。公奏曰:「陛下勤俭之德出于天纵,今有司乃以方土所无有而求市于民,恐官吏督责,或有不堪其求者矣」。诏即罢之。徙利州路。阆州两税外有新税,自唐僖宗优山南,免其税,移之阆中,由是山南轻而阆重。公请免新税归山南。利守用武臣,有周永懿者以赃虐败,公又言:「至道前文臣知利州,其后以右职兼监益、利兵,辖文、龙边界,令领郡政,名实两失。乞选文臣知州,而武臣监路分兵,则名分正,事任一,皆如所请。泸夷犯淯井,官军覆败,选部使者经画其事,徙公梓州路,加直集贤院。既而检正官熊本为察访,专节制,使者听于军所。罗个墓夷数千人穷蹙请命,禅将贾昌言贪功,欲屠之。公谕以杀降之祸,未听,亟见本,谓之曰:「活千人者子孙必封,彼以穷归我,而君将歼之乎」?本矍然,遣属官程之元持檄畀昌言,受其降。召还,同知谏院。岁荒民流,公三上奏乞以清閒之燕召政府大臣,诘其所因,使各书以对所以劳徕安辑之策。又言:「民方困苦,而定令未已,有手实告匿之法,有保甲给请之制。臣谓治务有先后,理势有缓急。今不先安民,而亟欲行法,前日之令固有未便,设复为此而至于扰,则周之馀黎,不殆乎靡有孑遗也哉?乞以臣前后奏疏谕大臣,使讲求今日之急务,收还法令之未便者,以救将死之民」。公在言路,不为讦激,明庭小事,有所不言,所言多天下大计。上亦以是知之。时郡县常平或不知发,或增价与民争籴,或自为闭籴之令。河南开封诸邑不恤荒凶,而督累年逋负;决河淤田,而平原沃壤反有浸灌之害,公悉以闻。又论手实法曰:「造簿手实,告匿有赏,为是法者,欲民之均,推而行之,恐必不如法意,而至于骚动,比生民治乱之所系也。《户令》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理必不尽;而明许告言,则家家有告讦,人人为仇怨,礼义廉耻,其可得乎?设若役钱由此暂均,而使四维乖失,所损孰大」?其后手实竟罢。常平法行,郡县吏有诖误,辄以罪去。公奏曰:「立法之始,既要之以谨严;成物之终,宜济之以宽易。请薄其罪,使得自新。五路兵置三十七将,选拔或非其人,事任过重,且许辟召布衣为参谋。公上疏曰:「今大将未命,而已除将佐。有以勋荫恩泽用;有以瘝败收;有未尝历边任、经战阵;有以故群盗得官,而才无闻;有碌碌无他能,适以幸会;有微功而迁官。愿详覈其素若功,与夫举者当否之实,校其所长,参而伍之。又列其甚无状者十有四人姓名以上,且曰:「付之新格,责以训练,给铜符以备差法,赐铠甲以宠军容,所在长吏不得而预。然匪人十数,粗暴之才。虽一夫之勇,但可为人指踪,而未可莅众也,况又委之辟使臣,许以察官吏?小人处此,民有乖忤,识虑无取,纪律不明,五千之兵,何所不至?乞依畿县旧制,将佐专部分教阅,馀即付之州县,而罢参谋。上善其言,皆见施行。选人郑侠上书言事,语狂悖,付谏官、御史杂治。公请对,奏曰:「连逮者众,或可宽宥。愿谕治狱之臣,戒其延蔓」。帝览奏,色厉曰:「侠詈朕」!公对:「侠狂生,安足为陛下轻重?以天地之造,诚能容贷,适足以增重圣德」。帝改容嘉纳,诏趣具狱。执政有忌公者,绌谏官班以沮之。公奏曰:「国朝两省官不必正员,行其事则立其班,所以明分职、厉官守。今修起居注、直舍人院则缀两省,知谏院则绌而不与」。诏如旧,执政愈不悦。会公与御史治赵居狱,妖人李士宁尝以仁宗御制诗赠居母,有后族意,及许与刀,饰以龙。方讯鞫,而宰相素与士宁厚善,御史徐禧言公锻鍊士宁罪。公奏:「士宁荧惑愚妇狂童,以致不轨,当诛无赦。禧纵出有罪,以媚大臣,不可以任风宪」。朝廷以御史和杂、枢密承旨辨曲直,主者直禧,公坐落职、夺一官,监宿州酒税。久之,上察其非罪,就除提点淮南东路刑狱,徙知唐州。官制行,为司门郎中,迁吏部。元丰七年,除起居郎。明年,召试,迁中书舍人。司马温公议复差役法,公谓温公曰:「熙宁初,某为咸平县,役法之行,罢开封牙前数百人,而民甚悦。其后有司求羡馀,务刻剥,为法之害。今第减出泉之数,以宽民力可也」。温公不从。及议郡县吏因差役受赇,从重法,加等配流,公押刑房,固执不可,且谓:「乡民被徭役,今日执事而受赇,明日罢役,复以财遗人。既以重法惩之,将见当黥衣赭充塞道路矣」。温公曰:「微公言,几为民害」。遂已之,是年冬,使辽,接伴萧祐曰:「南朝皇帝何以乐」?公曰:「崇高富贵,复何言哉」?又曰:「打围飞放否」?公曰:「无有也。上日出视朝,近臣奏事,百官各以其职进。已而御便殿,召儒臣讲读经史。燕息则览中外章疏,以修政事。此所以为乐也」。祐叹服。次会同馆说仪制,公为右番,国信使引左番,而不问皇帝圣躬。公曰:「仪未尽也,何独问太皇太后而不及皇帝?必正之乃可」。馆伴梁援曰:「此万世法,不可改」。公曰:「是岂可为法者耶」?反覆诘问,敌屈而从之,遂两宣问。使还,权刑部侍郎。有以强盗及故杀、斗杀情可矜者谳于朝,法官援例贷免,而温公谓宜论死。公请间言之,温公曰:「强盗可悯也,杀人不死则法废矣」。公以书辨之曰:「谓之杀人则可,制刑而谓之不疑、原情而谓之无可悯,则不可。今予之死,则二杀之科自是无可疑与可悯者矣。天下之狱岁以万计,如是而杀之,则死者不亦多乎」?温公复书曰:「斗而救死,尚可贷也。因田稼而杀人,牵牛蹊田,夺之牛且不可,况杀人乎?此介甫鹌鹑狱也」。公又曰:「昔楚子灭陈而县之,申叔时恶其灭人之国而欲复之也,故有蹊田之譬,设有此讼,不过还之牛而息讼矣。今也,初无杀之之心,非若利于得牛而有之也,遂寘之死,与还之牛岂不异乎?恐遂为例,则差之毫釐,后将噬脐,其可得耶」?温公不能夺,卒从之。朝廷以公议狱持平,真拜刑部侍郎。先是,元丰八年冬,诏天下奏狱不当谳者案其罪。有司重请谳,断刑峻密,至有枉情以合法者。公奏曰:「熙宁之令,非疑虑与可悯而辄奏者免駮勘。至元丰删去之。去年诏书不得用例贷配,有不当即奏劾,自是官吏畏罪,不惮论杀」。因以元丰六年至元祐二年冬十月终死者、贷者之数以闻。明年奏狱,门下省多駮正,当贷者皆欲杀。公屡以告,不可;退又与执政书论之,执政不从。大理官亦以书勉公从执政意,公复书责之。执政怒,言于上,有诏例在有司者收还中书,置检例官二人,使议去取,阅刑部、大理所奏疑虑若可悯、情法轻重之状有异同,各以上。公自以不得其官。三奏乞外任,不许,上疏极论其事。疏奏,悉如公请,既宥诸囚,而例复归刑部。自是中外奏谳无所避,如执政前所欲杀者皆得拟例从贷免。逮今八年,其所活不可胜计矣。迁吏部侍郎。右选官冗累,岁乃得调,既赴官,而宗室许占射,成资即罢去为筦库者,患之。公奏请宗室员外置,不独恩厚公族,且使在官无非次替移之怨。时患员多无以注,公检索诸路久阙员而州不以报者百馀所,亟补之,人情悦服。外选所以便远官,久而有侥倖,公请用集注法,人皆以为宜。领详定省寺敕令。公患吏胥猥冗,议加澄汰,以白宰相。宰相遽欲废其半,公不可,曰:「失职者众,法必不行,莫若以渐销之。自今犯法及死亡皆勿补,不数岁,所减过半矣」。宰相不从,于是胥吏之去者怨讟嚣然,至有弃妻子,冻馁而死者。吏额书成,赐金帛,公固辞,朝廷从之。初,元丰四年,河决小吴。元祐初,水官请于北京之南开孙村口引河还故道。宰相主之,朝论异同不决。三年冬,命公与给事中赵君锡同行视。公历东西二河,观地形,究利害,而东流高仰,北流顺下,河不可回。中途即驰奏。至黎阳,阅旧牍,得神宗诏都水使者李立之曰:「河决小吴,东流故道已淤高,理不可塞。宜勿复闭决口,俟见大河归纳,修立提防」。公又以所得先帝诏书并陈之。时宰相多以回河为便,见公奏,不悦。既还,尚书省以诏旨问利害,且谓大河东流为中国之险要,自大吴决由界河入海,既坏塘泺,又界河淤浅,则河必北流注敌界,失险阻之限。公奏曰:「塘泺虽有限河之名,而无禦敌之实。今之塘水,又异昔时,浅足以蹇裳而涉,深足以维舟而济。冬塞冰坚,尤为坦途。如沧州等处,商胡之决,即已淤淀,今四十二年,迄无边陲之警,亦无人言以为深忧。自回河之议起,首以此为辞,是欲动朝听、烦圣虑。若谓河注敌中,失险阻之限,是大不然。何者?大吴初决,水未有归,犹不北去;今河流八年矣,入海遄迅,界河益深,诚不宜过虑。设有此,则中国据上游,北人岂不虑乘流而扰之乎?自古匈奴入汉之路,朝那、萧关、云中、朔方、定襄、雁门、上郡、太原、右北平之类,无险而不入,岂塘泺界河之足限也哉」?及进对,二圣以公之言然。退诣政事堂,大臣曰:「河不北去,可必否」?公曰:「累章论列,如之何不可」?又十数日,而未有定议,公再上疏极陈其不可,且谓:「本朝河决必塞,已塞复决,未尝复回于故道也。今河行大岯之西,至于衡漳,北过洚水,至于大陆,趋徒骇,分注木门,由阎官道会独流口,入界河,东归于海,合禹之迹,前人欲为而不可得者也。元丰以前,未有回河之论,八年以后,乃有横议,王孝先、俞瑾辈缘旁以自进尔。臣既案视,究见利害,而大臣廷议,踰月未决,臣窃惑之,况小吴之决,先帝神几睿断,不下堂而见万里之外,顺天地高卑之性,知百川脉络之理,明诏中出,藏在有司,大略以故道淤高,理不可复,更不修塞。远近心服,人无异论。今一孝先,乃敢妄议。乞罢修河司,以省大费,正孝先、瑾之罪,以明典刑」。疏入,即降付外。诘朝,执政奏事,二圣谕以亟罢河役,诏下如公奏。初,欲为是役,调夫费财,其用不赀,县官所不能给,科率调发,出于六路百馀州之民,欲以冀幸不可必成之功而成之,且有后灾。公独抗权彊、绌众论,其事乃寝,以是为吏部久不迁。五年三月,兼侍读。五月,除翰林学士。时初诏经筵官迩英讲读毕,留对,公首进言:「分别邪正,自古所难,唯察言观行,考其事实。所谓正直之人,或天资亮直,或家世忠义,或有志报国,或自立名节,所谓奸邪之人,或逢迎上意,或希合权贵,或性识颇僻,或冀望宠利。凡此二端,其情非一,不可遍举」。于是疏其条目,导人主以某事者为公正,某事者为奸邪,以类相反,凡二十条,愿留圣意。推此事类,以观人情,则邪正可分,而聪明无惑矣,上深嘉纳。公每进读,凡所以启迪人主,皆仁义之意,与夫前古治乱安危之迹。其说以修身正心、任贤容谏、慎赏罚、重守长、劝农桑、安边恤民为要,皆见于章疏。至于造膝面启,必反覆陈之。岁旱,以仁宗宝训三事进,且请诏臣僚直言得失,罢五月朔视朝以避正殿,诏太官减膳以示贬损。又曰:「因灾异求直言,仁祖圣谟也。陛下即位之始,尝降诏求言。逮今五六年,一日万几,四海九州之广,岂无一夫不获、一事失当?形于人言,从而修之,下可以感人心,上可以消天变,可不务乎」?高丽屡入贡,所在不无烦扰,公奏:「待之之礼,宜损于前。俟其欲辞,勿复留止,且不遣报使,使天下晓然知陛下以安远为令德,不以来远崇虚名」。知元祐六年贡举,奏罢参详官。除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始视事,留狱无虑千人,公审覈精敏,未及月,庭无留事。凡为开封者多略细务,公独省民事如他州,日阅牒诉五百号。未尽五月,盗贼畏,争讼息,狱无系者。僚属请以圄空言,公曰:「千里之县,而无一人之狱,此上德所格,岂守臣之功耶」?固请不听。复召入翰林兼侍读,转对,援祖宗故事,幸国子监谒文宣王,召儒臣讲说,请上视学。从之。七年六月,拜中书侍郎。既辅政,知无不为。是岁郊祀,礼官议合祭,以《昊天有成命》为言。公曰:「先帝定南北郊,辨天地之祀,此三代之礼也,奈何复欲合祭于圜丘乎?《昊天有成命》乃祀天祭地,皆歌此诗,故曰:「郊祀天地」,亦如《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岂春夏亦合为一祭也哉」?三省、枢府凡八人,唯公独为是说,争论不已。公曰:「非天子不议礼,诸公岂可轻变耶」?久之,辩于上前,宰执皆言:范某之言,礼经也,然上始郊祀,宜并见天地,公乃已。熙河帅范育累奏,鄂特凌古酷暴,且久病,族帐怨叛,愿降附。乞招纳河南八族,开拓数千里之地,坐获数十万之众。大臣欲从之,公力争,言于上曰:「中国纳夷狄之叛,理固不顺。今鄂特凌古未有过,温锡沁辈叛否未可知,若发兵应援,先伐鄂特凌古,降者不能必,而无衅者先动矣」。大臣曰:「外事不可隃度,姑使专之,而责其成功」。公曰:「此虽汉武闻之,亦不为也」。初,公在翰林,范育请以赵纯忠节度青唐,伐鄂特凌古,如拒抗即讨之。公奏曰:「彼自相残,以来求哀,当从而绥之,示我恩信,此守在西夷之道。岂可遣人刺候,闻有离贰,遂选置蕃官而代之耶?安得听顺而受代也?臣恐边臣之功未必毫发,待启夏国唇齿之隙、狼子不伏之心」。及是再请,公独不从。其后八族竟无降者,而鄂特凌古恭顺如前日。育又奏进筑舒策纳、密结中、龙川三城,大臣韪其谋,枢府亦欲连书以上。公曰:「此必争之地,我既城之,贼马时出,居民岂得安全?后欲弃之,则城费已甚,必不可与,边祸何时而息?况版筑之初,蕃寇冲突,胜败未可知耶」?公于禦边不欲生事,上多开纳。水官阴为回河之计,增提防,进緷埽,公固守前议,又奏曰:「水官壅遏北流,岁月既久,洪流湍迅,安得不激射奔赴东流?而东流不能吞纳,为祸必转大」。不数月,东流决清丰,复北入内黄,而德清军实被水患,如公言。公罢政之明年,朝廷又命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同案视,亦无以易公之议,距公初使凡八年。右相苏公稽留除书,以言者罢,公曰:「同省也,责不可逭」。苏公制下,即待罪,累章请补外,以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徙知河阳、河南,寝疾,薨。士大夫知公者,莫不哭之恸。公天资纯良,内刚外和,始筮仕,慨然有经济之意。及在言职,历侍从,位廊庙,所言所行,必穷尽义理。好贤乐善,以人才为急,闻一善,喜若己有。性清约,好施与,自奉养如寒士,而亲戚族属之贫者,丧葬嫁娶必待而后具。与人交,始终如一。立朝有本末,要之至诚而已。尝语人曰:「吾于朋友未尝为欺也。况事君乎」?平生不畏彊禦,故多忤权势,无左右之助。及大用,数可否事,论议不少贬,以是不期岁而罢。好学,终身不释卷。经术尤长于《诗》。文章精醇典丽,有古人气格。所著《诗传》二十卷、《文集》五十卷、《内制集》五卷、《外制集》三卷、《奏议》十卷。娶赵氏,屯田郎中、赠金紫光禄大夫宗古之女,追封蜀郡夫人。再娶宋氏,职方员外郎端平之女,追封蜀郡夫人。七子。祖德,右宣德郎、勾当京东下卸司。祖修,右承务郎、勾当嵩山崇福宫。祖述,右承奉郎、勾当西京粮料院,祖羲,雄州军事推官、知开封府祥符县丞。皆谨厚而文。祖德、祖述屡荐试礼部,祖羲登进士第。祖和,右丞奉郎。祖临、祖言未官,皆幼。三女:长适邓州司法参军鲜于群,次未嫁。孙男十三人:泽、湜、瀷、浃、测、洌、淢、渥、濈、涤、液、湒、激。女十一人。前葬,太学博士杜敏求状公行事,将上之太常史官,诸孤请铭诸圹中。祖禹少受学于公,先公深友爱,常曰:「汝季父所为皆可法」。上之视学,祖禹与劝讲迩英。及公入侍,祖禹固避,不获命,父子先后读讲,或同进对,献纳左右。公既辅政,祖禹继召为学士,恳避得请。公出藩,上恩复申前命,与公同奉内朝凡五年。及出守陕,将省公于洛,而薨。讣至,何痛如之!惟古之君子,论撰其前人之美,而铭之后世。乃摭杜君之状,取其系朝廷大者,传信纪实,不溢不诬。哭而铭曰:
惟我范氏,陶唐之裔。自蜀成都,世显以儒。公来造廷,英祖亲策。言人所难,帝奖其直。入补衮职,神考钦明。蹇蹇匪躬,帝谅基诚。置诸左史,以遗圣嗣。乃赞书命,乃议祥刑。必本于仁,必正于经。河决而北,朔方其咨。二圣命公,往视所宜。行其无事,惟禹是师。敷文禁林,入侍经幄。辨别忠邪,以裨圣学。中书基命,考慎其人。登贰宰司,帝属良臣。公拜稽首,惟艰于兹。在始慎微,庶终不隳。事有可否,惟献替之。秉义执德,匪石不移。入辅出藩,四国其治。天夺之年,不究厥位,有洛之南,实惟土中。刻铭幽宫,以诏无穷。
祭真寂大师文 北宋 · 张商英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四、《罗湖野录》卷二
昔者仰山谓临济曰:「子之道他日盛行于吴越间,但遇风则止」。后四世而有风穴延沼。沼以谶常不怿,晚得省念而喜曰:「正法眼藏,今在汝躬,死无遗恨矣」。念既出世首山,荒村破寺衲子才三十馀辈,然其道大振天下。师于念公为六世孙,于云庵为嫡嗣。住山规范,足以追媲首山,机锋敏妙,初不减风穴。余顷岁奉使江西,按部西安,相识于龙安山中,抵掌夜语,尽得其末后大事,正宗显决,方以见晚为叹,而师遽亦化去。惜其福不逮慧,故缘不胜;喜其德不可掩,故终必有后。有若疏山了常、兜率慧照、慈云明鉴、清溪志言者,皆说法一方,有闻于时;有若罗汉慧宜、杨岐子圆、广慧守真、赣川智宣者,皆遁迹幽居,痛自韬晦。风穴得一省念,遂能续列祖寿命;今龙安诸子,乃尔其盛,岂先师灵骨真灰烬无馀耶?盖其道行,实为丛林所宗向,有光佛祖,有助化风。思有以发挥之,为特请于朝,蒙恩追谥真寂大师。呜呼!余惟与师神交道契,故不敢忘外护之志。虽其死生契阔之异,而蒙被天子之殊恩,则幸亦共之。仰惟觉灵,祇此荣福。
洪州安龙山兜率禅院记(元丰五年正月九日) 北宋 · 徐禧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七
大小异形,酸苦异味,青绿异色,腑脏异气,而肝胆虽连据,然楚、吴之不相与矣。形无形,味无味,色无色,而同乎未始有气,则杂然万物之分聚乖隔,虽燕之又北、越之又南而不啻也者,其不同为通达之中央乎?然则无形也而凡形者丽焉,无味也而凡味者尝焉,无色也而凡色者著焉,未始有气也而凡气者行焉。语之茫乎,其不可终穷;索之杳乎,其无能踪状。斋瀹而祈向之,以为恍惚神变;循复而体之,近在耳目口鼻之所终日接而运者。当世道相全而天下德业之本无二,而学者日刳其心以应世,虽适道之地、成德之器,远近小大参然不齐,而其本则一出诸此而已。其谓之士,志此而学之者;其谓之贤,学此而得之者;其谓之圣,得此而忘之者。父子、夫妇之仁尔,而达之于草木鸟兽;视听、思虑之精尔,而察于天地神明。自涂之人,可以与知,能行而充之,极于天下之所莫能知、莫能行者,比其归也,又所谓甚易知、甚易行者焉。是故天人异位而通,万殊殊性而同。即理而蔽之,无事说理,果异于事乎?即事而陈之,无理说事,果异于理乎?道术裂矣,世唯域于形、味、色、气之别,而众流百家之学出焉。非皆忘己也,以事己则植珠置块;非皆绝物也,以事物则投犊献禽。弊弊于耳目所及,而浸革乎昼夜之变,其能该其大凡乎?于斯之时,高语之而惊,卑语之而渎,直语之则疑,曲语之则乱。而庄周之徒乃欲为书以纠集其散纵言,旁演四达,期以辟凿而会通之,愈非世之明也。祗异以为道家之法,其又裂也。而佛法始入于中国,告欲恶论纵者以祸毒还报,告私媚群者以物我禅形,告役制耳目者以身色本空,告循量器局者以山芥互纳,告悲往怛化者以本无生死,告苦志修洁者以诸行无常,告缺裂崖异者以性相平等,告益学广识者以见性而足。其书历世而后备,其言累译而后达。命号称譬,非所闻之名;义范规矩,非所习之制。虽至实也,而俗视之则诞;虽至要也,而俗视之则迂。此其势岂能一日立于天下?然千馀年来,与世而进,范金垩丹,雕木宝瓦,矗如初成,焕如流动,以奉其遗,而世无侈厌,惰者捐力,啬者施财,而其徒独能建立于茍偷之世,丰衍于匮乏之日,被其服者,捍夫过而色柔;唱其言者,童子听之肃然。非必明其所以为术也,而生则归命诚向之,死则聚族哀祈之,自在位而达,无有卑贱;自中国而达,无有夷貊。呜呼,岂必有心有命者之所系,而虽或自暴自弃,无能绝其心命者乎?抑其徒调柔静专,足以信世竞之俗,而强果干伟,足以笃象说之行乎?不然,何屑于世若斯之固也。分宁安龙山之兜率禅院,肇荒于唐咸通中惠目师,崇侈于国朝开宝中契仁师,而搆续于天圣中可新师。今长老无證禅师既至,承可新之适弊,乃日崇像集徒,是究可图,扫其弊尽去之,徙而据北山之正。凡崇辟绘饰,四倍于旧,而取于众者以钱计,才五十馀万而止,它无与其役者。屋其楹计,其间二百有奇。工以岁计,自庚戌历庚申。其躬劳也,风雨霜雪之所暴露,而为痹眩缓柔之疾者数四而不悔。分宁僻邑也,而有龙安,龙安而有兜率。计其为院于天下,太仓之稗也。而承承者强果干伟每如是,则像数之在中国,岂世力所能废兴哉!證之业既就,过禧而请曰:「孰知夫为幻妄而不得不力于标迹?乃诸佛所以付嘱,护念宇像之严,期继者焉。不以继不继,有功乎教,莫永于文。而文之有功,莫善于今日。佛法不幸,出于三代之后,不见施于圣人事功之实。世徒以情志祈信之而不中,其恶拘柔碍空,以自绝于世业者甚众。今天子道德明学,澡百王之污,而辈绩周夏,其在位君子敦义浴德,达空有之观而奉命承教,以宣于制作之业,此佛法之寓乎世解十号之一也,于是而有因。吾建院而又记焉,长使后世无惑,故敢以此请」。禧笑而复之曰:「三代而上,其君臣之所施、民物之所听者,何邪?而又有谓佛法者焉,用道之所以为二本矣。人固有道,颂而贺之,可乎?法之东也,岂不谓时?今时犹三代矣,而浮屠者终浮屠,则建院之事可以记,可以无记。听师之请而乱之乎,则欲闻禧言之急者,在师今日之徒也,何后世云哉!何后世云哉」!故历序理事之所以变复告焉。元丰五年正月九日记(《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四。)。
万殊:疑当作「万物」。
辞众偈 北宋 · 释从悦
押黠韵
四十有八,圣凡尽杀。
不是英雄,龙安路滑(以上宋普济《五灯会元》卷一七)。
西江月 其一 北宋 · 黄庭坚
押东韵 创作地点:湖南省衡阳市
崇宁甲申,遇惠洪上人于湘中。洪作长短句见赠云:“大厦吞风吐月,小舟坐水眠空。雾窗春色翠如葱。睡起云涛正拥。往事回头笑处,此生弹指声中。玉笺佳句敏惊鸿。闻道衡阳价重。”次韵酬之。时余方谪宜阳,而洪归分宁龙安
月侧金盆堕水,雁回醉墨书空。
君诗秀色雨园葱。
想见衲衣寒拥。
蚁穴梦魂人世,杨花踪迹风中。
莫将社燕等秋鸿。
处处春山翠重。
与郑彦能 其一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九七、《山谷全书·续集》卷七
顿首。昨辱遣贤郎惠顾,但恨索然匆遽,不得少从容耳。奉手诲,喜承眠食安稳,赤白无害。不肖所苦政如此,但用昨三方,虽未即效,不爽调护也。族弟友谅,伯父侍御照之子,知医书,慎重虑深,不以人之疾苦尝其巧。其人性行甚良,儒者也,便令令似往刺见之,即可邀至龙安矣。此人无所邀求,不肖病月馀,只是此君斟酌药膳,守之数夜,遂安耳。
与人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九七、《山谷全书·续集》卷七
龙安想不甚凉,田子平家博古堂清风永日,可速驾来此,主人虚心相待也。某上。
宜州乙酉家乘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二七、《豫章先生遗文》卷一二
四年春正月庚午朔。元明自永州与唐次公俱来,居四日矣。是日,州司理管及时当来谒元明,饮屠苏。
二日辛未,小雨。遣永州脚夫四人回寄糟蟹、虾朐、梨、蠓子、大烛、草豆蔻、蜡,作未酉亥腪肫。元明、次公会食罢,步出小南门,西过龙水县,道遇崇宁道人文庆。
三日壬申,阴,微寒。食罢,元明、次公对棋,予独步至安化门,得黄雀数十。
四日癸酉,微阴。区叔时与元明、次公同饭,为元明作花吉贝背子。与叔时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五日甲戌,晴。郡守而下,来谒元明,得柘姑。
六日乙亥。四山起云而朝见日,大热,才裌衣。始迁书药入新居。
七日丙子,阴。辰巳,大雨。入新居,大寒。
八日丁丑,晴。发张载熙兄弟、冯当时、周惟深书。得大含笑一枝。叔时来棋,人胜一筹,叔时三胜而四败。
九日戊寅,晴。从元明步至管时当莫疏亭。
十日己卯,晴。步至三角市。食罢,从元明步自小南门,绕城观四面皆山,而无林木。历西门、北门、东门、正南门,复由旧路而还。得曹醇老书,寄二酒、乾笋菌、生熟栗、黄甘、山蓣。
十一日庚辰,阴。从元明步出小南门,西入慈恩寺,又西入香社寺,乃折而东,入植福寺,略龙水乡而归。
十二日辛巳。朝雨霢霂,巳、午晴。
十三日壬午,立春,晴又阴。从元明步出小南门,访崇宁道人文庆,卧于庆公之室。紫堂山人王渐、僧惠宗实同行。
十四日癸未,晴又阴。夜从元明步出东门,上高寺,入天庆观,乃至崇宁寺。僧崇广自融州回。
十五日甲申,晴。得嗣文书,送五缣,报嗣深自光山罢归,得先民辟通行交子司勾当。兄弟仕同郡而不阂法,可庆也。报知命长女与其婿张钧及其姑之乳媪来留半月。
十六日乙酉,晴。夜从元明步至崇宁寺。
十七日丙戌,晴。从元明浴于小南门石桥上民家浴室。与叔时棋,叔时三北。太医朱激馈双鹅。
十八日丁亥,晴。大热,不可裌衣。
十九日戊子,又阴,小冷,可重裌衣。得华阴细辛于王紫堂,初见楝实,与□产不异。
二十日己丑,阴。大寒,可重茧。得永州平安书,并得南丰无恙书,知李倩、女睦家音问,云欲遣人至宜。元明得李磁州及女姻书。相书报张子发出自讼斋,会蒋子人、邹得久、棁于高山寺。借马从元明游南山及沙子岭,要叔时同行。入集真洞,蛇行一里馀,秉烛上下,处处钟乳蟠结,皆成物象。时有润壑,行步差危耳。出洞顷之,得张贵州书,传致范德孺、晁无咎书。夜中急雨,寒甚。
二十一日庚寅,阴。夜从元明过王紫堂。中夜大雨达旦。
二十二日辛卯,雨不已。
二十三日壬辰,晓雨乃晴。遣武阳寨书、象州书、贵州书。入夜小雨彻明。
二十四日癸巳,雨不已。得曹醇老书,以元明至宜,予暂开肉,故寄一羊及子鱼、虾朐、蛤蜊酱、蟹螯、腊蟹酱、金橘三百,并为督到王溉逋钱九十千。
二十五日甲午,晴。袁安国对棋,且胜且败,而安国负七局。
二十六日乙未,晴,不见日。崇宁道人来速元明及予同饭。
二十七日丙申,阴不雨。
二十八日丁酉,晴。从元明游北山,由下洞升上洞,洞中嵌空,多结成物状。又有泉水清彻,胜南山也。
二十九日戊戌,晴。
三十日己亥,阴不雨,气候差温。叔时来棋,且胜且败,而叔时负三局。为元明作平气丸成。乐善寨黄远送雪菌䐳。酉后冻雨,夜雨达旦。
二月庚子朔,雨不已,小寒。带溪文颀刲羊见馈,继以建溪北果又以万钱为寿,是张子发之媦婿也。
二日辛丑,雨甚,可复近火。
三日壬寅,要秦禹锡、区叔时同酌,元明与叔时棋,叔时负三局。
四日癸卯,雨。
五日甲辰,晴又雨。诸人置酒饯元明于崇宁,并召予,予亦宿崇宁寺。
六日乙巳,晴,天极温,才可裌衣。与诸人饮饯元明于十八里津。
七日丙午,晴,似都下四月气候也。象州人回,得才叔书,报松柏市之縡已达。得李仲牖书,寄建溪叶刚四十銙、婆娄香四两、蜀笺四轴、鲎桶赤鱼鳔五十。并得少伊书。
八日丁未,晓寒甚,已而小雨,又晴。
九日戊申,阴寒不雨。步到崇宁采荠作羹。叔时来对棋。
十日己酉,雨,不甚寒。得元明丙午柳城书,报周通叟作象州教授,要来苏舟,为邹至虚乞正书两纸。唐次公自柳州来,送菖蒲酒四器。是日午后雨止。
十一日庚戌,晴。唐次公来,共蔬饭。
十二日辛亥,雨,又霁,夜中冻雨。
十三日壬子,雨。作素包子,召次公不至。得元明书。
十四日癸丑,晴,又雨。柳州僧禅进送才叔上元日书。遣高德修书。
十五日甲寅,雨。发元明甲子书。下重酝酒。
十六日乙卯,晴。答禅进书。夜中月明。
十七日丙辰,晴。叶筠元礼来约相见。
十八日丁巳,晴又阴,而不雨,天小寒。唐叟元老寄书,并送崖香八两。
十九日戊午,阴不雨。得元明十二日师塘铺书。
二十日己未,雨。崇宁道人同宗广二僧、王紫堂来啖素包子。累日苦心悸,合定志小丸成。
二十一日庚申,晴初见日。发元明乙丑寄书。午雨,晚晴,夜雨。
二十二日辛酉,雨不已。崇宁庆公来,遂率至寺中食包子。僧崇广之全州。
二十三日壬戌,雨。
二十四日癸亥,雨止,气微温。小许送鸤鸠六,王沙监送溪鱼十五,皆班诸邻。得鞭笋二十馀,甚美。
二十五日甲子,晴,不可挟纩。蒋侃送蛮布坐荐四,絮以苇花、金铃子、雪菌,皆一篰。三鼓,马军营外火,焚十家。
二十六日乙丑,晴。得元明二月十四日丁卯书,寄书一篇、《青玉案》一篇、滑石压纸五枝。得相、棁正月二十八日平安书。得李德素洎李郎三十日、本月十七日书。蒋侃送山药(佳。),莫泂送雪菌。得天民正月书,报乡中事种种(新知县陈夬宣德二月上。)。得戴坤父正月五日书。
二十七日丙寅,晴。发元明丙寅书。
二十八日丁卯,微雨不寒。发相、棁书。
二十九日戊辰,社雨。得宾州王元道书,送丙椰子及来阳火箸。昼晴骤温,可单衣。
闰二月己巳朔,晴,中夜冻雨。
初二日庚午,晓晴,终日夜雨达旦。
初三日辛未,雨。王佺来求白鹇,得雌雄一双与之,此《尔雅》所谓雗雉也。
初四日壬申。过管时当西斋。
初五日癸酉。过西斋。终日夜大雷雨。
初六日甲戌。数日皆夜雨昼晴,是夕星月粲然。
初七日乙亥,晴。
初八日丙子,晴,夜雨达旦。
初九日丁丑,雨止。得元明戊辰书。冯孝叔寄书,并送所买药一篰。
初十日戊寅,雨。蒋侃、莫泂寄买崇宁倚卓钱四千,莫并寄橄榄百枚、笋数十头。德谨砦秦靖寄笋橛、山药。食罢,过管时当西斋。
十一日己卯,雨。
十二日庚辰,雨。
十三日辛巳,不雨。
十四日壬午,晴。德谨寨秦靖馈笋、山药、炭四笼。钻竹改火。
十五日癸未,晴。
十六日甲申,雨。
十七日乙酉,晴。
十八日丙戌,阴,辰、巳晴。崇宁道人出诸岩作佛事。
十九日丁亥,晴。沐浴于石桥之湢室。
二十日戊子,阴不雨。自南门步向东城,过望仙楼,复至小南门而归。
二十一日己丑,晴。与僧惠宗、了观浴于石桥。叔时来对棋,予败四局。
二十二日庚寅,晴,大热,不可裌衣。叔时来对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二十三日辛卯,晴。观书于南楼。
二十四日壬辰,晴。卧于南楼终日。叔时来棋,三胜而再败。
二十五日癸巳,晴。天气似京师五月。
二十六日甲午,晴。接癸巳,夜涷雨,晨凉,辰巳间阴曀小冷。
二十七日乙未,晴,寒。
二十八日丙申,晴。发永州书。思立寨孙彦升子渐崇班送石菖蒲二桶、小菜桶四枚。
二十九日丁酉晦,晴,寒,时作数点雨,不沾湿。发元明丁卯书至长沙。
三月初一日戊戌朔,晴。
初二日己亥。丁酉、戊戌中夜皆澍雨。德谨寨寄大簟一床,又寄大苦笋数十头,甚珍,与蜀中苦笋相似,江南所无也。
初三日庚子,大雷雨。
初四日辛丑,晴。
初五日壬寅,晴。入夜星月粲然。
初六日癸卯,晴。郭戎送枇杷,甘甚(又送面两石。)。
初七日甲辰,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八日乙巳,晴。党君送含笑花三枝。
初九日丙午,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十日丁未,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作顺气丸成。
十一日戊申,晴。暑气欲不可堪。得元明闰月十四日己巳书,并得相、棁书。
十二日己酉,晴。
十三日庚戌,晴。普义邵革送山药二篰。
十四日辛亥,晴。夜中大雷雨。
十五日壬子,晴。成都范寥来相访,好学之士也。得相、棁书。
十六日癸丑,晴。长沙僧去。发元明戊辰书。
十七日甲寅,晴。
十八日乙卯,大雷雨,沟浍皆盈。得张八十外甥须城正月书。
十九日丙辰,晴。武阳莫彦照送粟米。
二十日丁巳,大雷雨,溪水溢入城濠,井泉皆达。王紫堂将诸雏入桂林。
二十一日戊午,雨。何浚、范寥同饭。
二十二日己未。得高德脩书。
二十三日庚申,晴。思立孙子渐送人参、芎。
二十四日辛酉,晴。普义邵革侍禁来。
二十五日壬戌,晴。普义送粟米二㪷。
二十六日癸亥,晴。
二十七日甲子,大雷雨。郡守杀鹅于城南之龙泓,于是三日矣。
二十八日乙丑,又雨,农夫以为庆。
二十九日丙寅,晴,又雨。
三十日丁卯,晴。
四月初一日戊辰,晴。城西南再火。
初二日己巳,晴。
初三日庚午,晴。冯孝叔送元明己巳书及相、棁书,寄纸药鞋袜及公衮书,送纸六轴,人参十两。朱彦明、徐靖国皆有书。邹德久及棁各寄诗来,皆可观。夜雨,震电。
初四日辛未,阴,欲雨。是日煨笋作藕菹、姜菹、茄菹。
初五日壬申,昼晴夜雨。
初六日癸酉,晴。崇宁僧法旻置饭,与范信中同之。
初七日甲戌,晴。与时当、信中剥粽子。
初八日乙亥,午风,未冻雨,少顷又晴。
初九日丙子,晴。
初十日丁丑,晴。
十一日戊寅,晴。
十二日己卯,晴。
十三日庚辰,晴。
十四日辛巳,晴。
十五日壬午,晴。予病暴下,不能兴。
十六日癸未,晴。
十七日甲申,晴。
十八日乙酉,晴。
十九日丙戌,晴。普义寨寄粟米、山蓣。
二十日丁亥,晴。沙监王稷寄朱砂及猿皮。
二十一日戊子,晴。思立寨寄竹床。
二十二日己丑,晴。德谨寨寄竹簟。
二十三日庚寅,晴。自丙子至庚寅,昼夜或急雨,檐溜沟水,行辄霁,问民间,未可以立苗也。食新莲实。
二十四日辛卯,晴。大腑始和,沐浴于城南民家。
二十五日壬辰,晴。崇宁道人来同粥。
二十六日癸巳,晴。
二十七日甲午,晴。市人始卖木等多改切子,皮殷红,肉甘酸,生者微涩,核猥大而肉少。余旧闻岭南木等子即药中山茱萸也。沙监王稷寄渠酒、历来,自去年十二月未请。
二十八日乙未,晴。
二十九日丙申。四鼓欲竟,大雷雨,至寅卯少止,农民遂有西成之庆。乙酉之夜,郡守斋宿,请雨于上帝。郭全甫置酒于南楼,与者四人,予及刘君赐、管时当、范信中。思立孙子渐寄糟姜、簟、凉床,秦禹锡送鲊。
五月初一日丁酉,雨。普义邵彦明寄木瓜及蜜,郭子仁送荷苞鲊。
初二日戊戌,雨。夏至。郭全甫、管时当、李元朴、范信中会于南楼。
初三日己亥,雨。得元明长沙三月书,南丰三月书,转附到睦三月书。
初四日庚子,雨,晚晴,夜见星月。
初五日辛丑,晴。郡中以令为安化蛮置酒。
初六日壬寅,雨。
初七日癸卯,雨。自此宿南楼,范信中同之。
初八日甲辰,雨。陶君送牛脯、雀鲊、蜜梅。
初九日乙巳,雨,夜中大雨。
初十日丙午,晴。邵彦明寄木瓜二十。
十一日丁未,晴。
十二日戊申,雨。
十三日己酉,雨。
十四日庚戌,雨。
十五日辛亥,晴。欧阳襄自柳州来。邵彦明来。
十六日壬子,雨。李元朴置酒郭全甫之东轩,与者向日华、邵革、管及、王彦臣、贾琪、刘焕、高权、范寥、欧阳襄,其一客则予也。彦明送粟五㪷。
十七日癸丑,晴。陶君送鲂鱼䱹十包。
十八日甲寅,晴。同范信中、欧阳佃夫浴于崇宁。与崇宁道人过徐常,步至石泉,泉甚清壮甘寒,但不渫不甃耳。邵普义送荷䱹。
十九日乙卯,晴。佃夫弄琴,作《清江引》、《贺若》、《风入松》□□米七㪷。
/(中缺)二十五日庚寅,雨。
二十六日辛卯,雨。
二十七日壬辰,雨。
二十八日癸巳,雨。
二十九日甲午,晴。
三十日乙未,雨。沐浴于崇宁。
七月初一日丙申,晴。郭全甫、幸子宜晚过南楼。
初二日丁酉,晴。步出城西。袁安国送梨,亦可啖。
初三日戊戌,晴。郭全甫携酒来,与李元朴、范信中、欧阳佃夫同饮。
初四日己亥,晴。甘祖奭来访,问得岩西寿圣院是计监院,又云其叔父表民第十三在岩西居。未申间,大雨。医黄宝全送安石榴。
初五日庚子,雨。冯才叔送八桂两壶。
初六日辛丑。同信中、佃夫浴于崇宁。
初七日壬寅,晴。
初八日癸卯,晴。吴彦成送焦子石栗。
初九日甲辰,晴。全甫送麦五石。
初十日乙巳,晴。佃夫闻其母夫人疾作,不俟晨饭而行。
十一日丙午,晴。与信中浴于崇宁。高允中来,卧南楼。
十二日丁未,晴。昌天河寄木瓜及瓷瓯十枚(昌惟贤字任之。)。全甫、元朴、允中、信中来会,酌于南楼下月明中。
十三日戊申,晴。将官许子温见过,弹《履霜》数章,又作《霜钟晓角》而去。陶君送面十斗,区君送梨及蕉子、紫水茄。全甫、允中、信中来,小酌月明中。
十四日己酉,晴。幸子宜家庄客还南丰,附元明己巳书。
十五日庚戌,晴。子温来,弄琴数曲。秦禹锡惠牂柯酒,殊可饮。全甫、允中、信中月下饮牂柯酒,尽一壶。
十六日辛亥,晴。三人者又同饮牂柯酒。
十七日壬子,晴。同信中浴于崇宁。
十八日癸丑,晴。得牂柯酒一尊于刘君。同信中步至秦禹锡家。明日,刘君又送牂柯酒二壶。
十九日甲寅,晴。自壬子至今,有风,甚凉。
二十日乙卯,晴。得任德公书(黄丕微仲携来。)。
二十一日丙辰,晴。同允中、信中浴于崇宁。
二十二日丁巳,晴。同允中、信中就全甫小饮。
二十三日戊午,晴。带溪文仪甫来送二簟、黄粱、鱼腊。前日黄微仲送沉香数块,殊佳,从以乌樠、花梨木界方、粉腊。天河昌任之送蜜。
二十四日己未,晴。闻郡官请雨。崇宁道人来,受粥而不受饮。
二十五日庚申,晴。同黄微仲、范信中浴于崇宁,崇宁道人置饮。
二十六日辛酉,晴。全甫、允中来饮解酲酒。
二十七日壬戌,晓雨,又大晴。黄积微、文仪甫来,共蔬饭。同范信中过李元朴问疾。
二十八日癸亥。晓,大风而雨。
二十九日甲子,晴。同积微、信中浴于崇宁。
八月乙丑朔,晴。
初二日丙寅,晴。
初三日丁卯,晴。宜守党明远是日下世。
初四日戊辰,晴。
初五日己巳,晴。
初六日庚午,晴。
初七日辛未,晴。
初八日壬申,晴。
初九日癸酉,晴。
初十日甲戌,晴。宋子正送八桂十二壶。
十一日乙亥,晴。德谨寨送香橼子、芭蕉。
十二日丙子,晴。允中置饭于南楼,全甫不至,与积微、允中、信中同饭。
十三日丁丑,晴。
十四日戊寅,晴。
十五日己卯,晴。
十六日庚辰,晴。
十七日辛巳,晴。
十八日壬午,晴。
十九日癸未,晴。
二十日甲申,晴。
二十一日乙酉,晴。
二十二日丙戌,晴。
二十三日丁亥,晴。
二十四日戊子,晴。
二十五日己丑,晴。
二十六日庚寅,晴。小雨甚急,不能久。
二十七日辛卯,小雨,不能歛尘。
二十八日壬辰,小雨,颇清润。晚,大雨。积微致糯三担、八桂四壶。
二十九日癸巳,晴。
普安院佛殿记(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二、《灌园集》卷九
废兴有时乎?吾不敢知,而理存焉。行为在人乎?吾不敢知,而义见焉。知其可而进之,能尽其力与心,以不堕于悖。夫然,故事得而道顺,顺斯行,行斯立矣。戛戛之诚,自我茫茫之数。自彼未之至,而不忘于图前,惟其分之循耳。及其至也,若非所以驯而致之者有矣。谓丰年不可必而怠于耕,非闻义者也;谓不匮出于勤,而预多其廪庾,非信理者也。未尝怠,未尝预多,而作绪其宜,独安知所谓天同而神相者,果虚言哉?余少之时,从闾里辈行往来鲤潭间,入龙安院,问高寨之名于父老,能言者盖鲜。或曰:犁锄之垄亩,时时得绣镞蚀兵,则知其尝为战地矣。其势隐坌显亢,如卧虎,如伏龟,四陲所压,皆以俯瞰,如登楼而察市,信夫其为必争之利也。乔木苍烟。萝蔓蔽亏,钟罄不鸣,或不知僧居之在其上。于是时,老屋数十楹,僧三四人,童子八九人,晨夕旷适,衣食仅给,而事佛未尝有殿,人不堪其嗟,而僧末如之何也。又数年,余得《唐书》、《吴录》读之,按知僖昭之代,所在盗据,而黎汾、危全讽之徒相持于此乡,高寨之名,盖起诸此时。不见其为院之因,其亦兵荒之后无可考欤。治平时,诏易寺名,而龙安实为普安。熙宁之季,院之尊宿相继迁寂,今仔扶师独主梵呗,年少刻苦,以戒律为己任,民之佛事待师而足,于是院有昌新之势矣。元丰六年七月己巳,院南居人姜君惟积初为之建殿,凡土木丹青石甓所集,费钱四十万,其规制之雄,工巧之妙,皆绝常手。殿之成,香像亦从而具矣。是岁十月辛酉,又为之起僧堂,起外门,其财用不在四十万中。普安为院,壮丽垂全矣。一溪之阳,大路之冲,平沙广野,榛莽不隔,巨刹凌空,檐翼玲珑,金辉碧彩,灿衍于林端木杪,不俟标榜,而行子知其为如来之胜宅矣。江君,纯厚人也,余尝从之问力田生财,其语条达而不紊,有见于体勤谷分者也。其配黄氏,能同其志,于为佛事欢喜赞叹,如恐不得为之,其于普安尤懋焉。夫武成之主不作,而儒者言动足以导民长善者几希。若今之俗,弃掷仕学而袭蹈园庐,其欲远离凶德,舍事佛其奚所归乎?江君是已。传曰:「何有何亡,黾勉求之」,「深则方舟」,「浅则泳游」,固其所也。人有一钱之屦,数节之杖,曳而卓之,必择地而置焉,孰与多事之际,物轻于钱,不啻鸿毛之比大阜。而夫妇倾心捐四五十万于佛僧,不之彼而之此,亦偶然欤?其有在矣。普安乎,昔之血刃披猖,孰知后日之香火焚修之道场乎?昔之寞灭亡无,孰知今日之轮奂渠渠?谓之天欤,则吾不敢知。谓姜君之为善,仔扶师之持教,各能尽其心力以相遭于此时,使普安为院勃焉兴且盛,是岂特人谋之至,殆亦理之会欤!理即数,数即天,天即义,义即理。吾不敢知者,以立乎人;吾终及之者,以进乎天。以勉夫戛戛,而或疑于茫茫者,故书。殿成之明年,岁乙丑十二月甲申,灌园吕某记。
按:下文见《诗·邶风·谷风》,非传。
乞不许川陕商旅挈家属入威茂州奏(熙宁九年九月) 北宋 · 周尹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七
欲乞应川陕商旅不许挈家属入威、茂州,及本处人与蕃部交易,止得于州县城内,不得出接连蕃部处城门。如有移家往居,及以妇女看亲,须经永康军及绵州龙安县给公凭,乞自朝廷立法。所贵边禁稍严,奸谋遂寝。
游石笼记(熙宁九年) 北宋 · 王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二、《名山胜概记》卷二六、《古今游名山记》卷一一下、乾隆《建昌府志》卷六九、乾隆《新城县志》卷一
龙安自陂下东入其山,蹑浮云而上之,极十里,有群石环会突立。石顶有双瀑,淙下有石涧,广六七寻,傍无荒茅雈苇之秽,而其水无泥沙,皆清冷可啜。游鱼沉泳,历历可见。而水间之石,或哮然如岩,或剜然如臼,或偃然如槽,或落然如盂,端正莹彻,类非镌凿之能及凡若此。行数十步,即至其所谓石笼者。笼之状类巨槽,而圜围斗壁,下阔五丈,会一涧之水而环之,已即复泄而为涧。前之岩者、槽者、盂者,又纷罗错列,亦无苔藓泥沙之秽焉。由此少进,而涧下之石乃坦然成盘,纵数十尺。盘之中直发小圳,广才盈咫,而一涧之水又悉流于盘之下,其声珑珑若雷。窥其底,广深不可穷,而水涓涓可爱。熙宁九年,余在龙安,时与诸生寻泉流而得其处,于是乐而忘归焉。夫天作而地藏之以遗其人者,可谓至矣。虽然,惜其不出于通都大邑之郊,而藏乎穷山绝壑之下,而不为好游而有势者之所知也。使当唐时,为柳宗元、李愿等见之,则其为名也,岂特石潭、盘谷之比哉!
金乡张氏重修园亭记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九、《鸡肋集》卷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七二、《八代文钞》第三一册、《四续古文奇赏》卷二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九一、乾隆《金乡县志》卷二○、乾隆《济宁直隶州志》卷一三、《曹南文献录》卷六一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济为州,治钜野,下土,草木不殖。其西北无山,东南五十里乃有山。而金乡其东南邑,故缗城地云。尝凿山得金,因为金山县。凡平土浅山无金,此山乃有金,知其地气与并泽异。凡九谷果蓏,土有宜有不宜,此咸宜。若松、桧、梅、櫾,迁乎其地而不能为良者,植此皆良,又不可知也。以余为儿时所闻见,其俗饶美,大家率轻作业,乐善而好士,厚子弟于学。游客晨夜相面背于门,庖无熄烟,然不倦。又好为园圃游乐事以相尚,而非为利。张氏其甲也,其先世丰人,太宗时侍御史肃,字穆之,以敢言不苟合,四十谢事,为王黄州所畏,始起家而显者也。御史子畋,字无逸,高介有父风,亦早弃事。初,坏田作此园,佳木异卉,错置竹万竿。出郭门而望,蓊然秀色横野。其阳金梭岭,阴贺沟,起伏异状。其外莽苍无际,目极可喜。无逸得此,因忘仕宦意。而故张公安道、石公曼卿,皆与往来良厚。园有亭曰「先春」,张公客游爱之,石公为宰,每醉而忘返也,皆有诗留亭上。两公前辈伟人杰士,不忘以诗与人也,盖六、七十年矣。前此,无逸子孝绰、孝基、孝孙,亦善士好客,能修其先人之业,犹及与余先大夫游,闻先大夫称焉。不知园几时废。而元符中,余南归,始自钜野迁此邑,并岭行沟上,秋稼离离,雉惊起马前,馆无遗址,桃李不复在。独两老桧离立谷垄间,风雨摧剥,苍皮白枝,龙虎躩拿而上数十尺,道衍隰而来未见也。下马半岭,北望南武、七日诸山或断或续,屏列远陆如画。其南数百凫雁飞集,鸣唼声回。望白水明灭桑野间,意甚乐之,顺涂而咏,吾居不可以易此也。因买田筑室,距百步,时时至其地。扪桧坐石,至于日入,怅然惜两公之迹将泯,而恨无逸之不复见也。而其孙大方从余游,久乃语之。大方则啾然有间,曰:「此固张氏地,请复焉」。未数岁,则筑垣移植如其故,径槛旁午,草木扶疏矣。且营三亭,曰「先春」,其旧名也;曰「乐意」,曰「生香」,因曼卿之诗也。又砻三石来,言曰:其一求文以记其事,其二请书两公诗与记,俱传也。余欣然曰:「吾里俗衰,不有君子,何以使复善?且为近市利,日不足锄犁,腹饱则载粟入城市,买士宅,士无邑居,故吾里之为士者微。今子独能羞而反之,不致求赢馀,既异俚俗意,而忧世家之坠,念祖父之所尝游,贤公才士之迹至此而俱熄也,慨然图复之,又欲因文以传,尤异。余何爱不为子记之?亦稍稍化吾里持家犹子,岂但数过子相羊乐饮无人之境,以忘吾老?如是而已也」。大观二年七月十八日,颍川晁补之记。
宋故武功大夫河东第六将管辖训练泽州隆德府威胜军辽州兵马隆德府驻劄田公墓志铭 北宋 · 周邦彦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五
嘉祐己亥季夏终旬之六,忽白气起于忻州之向阳,是也公诞焉。继有星明于室,父母族人皆知公他日必贵。虽幼,已颖异于群儿,稍长,便能武事。元丰中,朝廷体成周乡兵之法,建置保甲,公以门役出,未几,以弓马被荐。天子临轩试之,中第一,特赐袍带,加之问劳,时六年七月二十七日也。逾月五日,补三班差使,命为本路提举保甲司随行,教阅本都保内人兼部辖。再升代州繁畤县巡检教保甲官下指使,又历光州指使,会仙居阙尉,宪司以公往,又兼主簿。俄而宰罢,亦摄之。有妇人狠戾、不分与夫之弟财者,称非舅之子,争经数政,里外计购,凡十馀年不决。至公推之,即得其实。诸以事系禁者百馀人,不日断去,狱告空。吏民惊喜,一境称治。久之,愈得人誉,合土士众诣郡请留,以公武弁毋例,遂寝。拜泾原路第四将队将。是时延帅吕公惠卿方为边事,搜究豪杰,然帅素未面公,久知其名,遂奏辟焉。及见,睹公举止闲雅,语论明白,遗声而叹曰:「此天下之奇男子也,可用焉」。欣而内之,置于左右,待极优异,差充第六将准备使唤。绍圣三年七月,随路分张公诫讨成平,当迎夏人,接战,大破之,兼荡其寨。九月,戎主亲将众百万围延安等城,破金明。公从本将逼逐,至十月初二日,两军大战于铁冶,公先谓军曰:「此乃报国之处也,可尽节矣」。遂荷戈首入,冲动阵势。以贼兵众,群聚来敌,自朝徂昏,相持不解,始兵稍胜,久复遭围,马毙箭绝,肢体被伤,公犹气不少挫,乃与残卒数人再战,夺路致捷而出。哲宗闻而壮之,赐银合香药茶绢,及进官一阶,减二年磨勘,帅司又以公权第六将部将,成威戎城。四年秋,改经略司准备差使,破宥、夏二州并汝密啰一带。五年正月,出大吴堆,公又破贼,兼亲获级,筑平羌、临夏二寨,征大沙堆及青岭、板井。元符元年,以前后战功积官至供备库副使。又筑暖泉,加如京副使,勋武骑尉,权龙安、永平二寨主,升庄宅副使。上即位,转右骐骥副使,以磨勘为西京作坊使。陆公师闵□延,举公为绥德军临夏寨主,又辟准备将领,公转荐同僚而让之,人已德公者多。三年,奸臣范纯粹来延,以与吕公有隙,又尝于元祐中与兄纯仁曾有弃地迹状,目鄜延有功,辄生沮意,欲饰前非,乃奏于朝,称本路自军兴以来,诈冒功赏。又置狱吓胁战士,出榜谕人,意要虚首。一路震恐,晨夕不遑,致使立功之人,但且脱祸,不敢顾禄,悉皆曲从。惟公与皇城使范宏及黄彦等数人不伏,公独尤甚,遂陷之于狱,抑勒要认。公曰:「首可舍,冒赏则无;不必某,一路皆然。若本路无功,斩虏数万,辟地千里,不知自何而得也」!更颇有及帅之语。纯粹既知其不能屈,即释之,乃辟绥德军暖泉寨主。公曰:「帅以此收余,情非公也」。遂不就。故天下之人闻公之风者,识与不识,皆推为大丈夫矣。公犹欲诣阙以雪众冤,遇臣寮上言废纯粹,是非既明,公遂已。吕公由是知之,语人曰:「余曩日厚待此人,诚不误矣」。自尔公愈光,徙同管勾黑水堡公事。陶节夫守延,性酷贪饕,始不知公,怒其不奉以威。戎蕃官逃背,不问本土,反以公邻寨为不觉察冲替,又褫一官。公拟行,方悟公正人,悔而复留修威德军并御谋、翩武等城。继闻父丧,五日不食,号泣而归,行路之人,见皆感涕。自是居忧,前任之事更不复辩也。将葬之期,河冰初坼,浅深未定,人皆病涉,隔其坟垄。公祈之,是夕风大作,水复坚,车舆既过,随迹如故,乡里共知公之至孝之所致也。人欲闻于官,公迎使人止之。鄜延筑银州,又自服中辟。及回太原,帅王公端继、钟公傅之太原,皆欲奏公起复为麟州银城寨都监,公固辞。服除,尚庐墓,了无仕宦意。亲戚乡人遂强起之,复旧官,进勋飞骑尉。鄜延又筑龙泉、土门、镇边三寨,亦差公焉。大观初,朝廷以河朔据大虏,遴择人材,非有能声者不使其任,公首以应议,除真定府路准备将领。寻迁六宅使,升勋骁骑尉,又差同管辖训练河北弟十二将军马,磁州驻劄。李进、李免作乱,杀官吏赵𨭉等,用河东、定州、真定三路兵捕之,诸将惟以搜求山谷为事。公曰:「众兵既举,贼势日弱,更焉能与王师为敌?今里逼既急,必逃于外」。遂将兵数百上承天阁,以断入北诸路。初,人以为迂回,后贼果欲适,闻公已截其道,乃失计匍匐而返。异日诏下,不管透漏,若贼入北,帅以下并以军法处置,人又服公有先见之明。始寇才发,帅王公博闻方论乞诸镇兵以助捉杀,请诸将议之。尝献言曰:「此一鼠寇,乌足能为吾国之患!若众兵既举,远迩震动,以为贼能如何也,愈长声势。又诸道兵至纷纭错杂,递不相认,宁知其贼别无奸诈?不若只拣择精锐千人,付有心力将以将之,日夕追捕,非久必困,自可俯拾也」。帅意务速,不用谋焉。果诸藩兵至,混而不辩,贼亦易衣,亦如天兵,伪为捉杀,往来称路分,竟不能获。国家念河朔久为贼扰,以恩招之,贼遂归。遇公于涂,问人曰:「此非田公乎」?对者然,犹不敢正视。久之,谓其同者云:「当时若用此公谋,今日岂有我曹也」!尚有惧色。上受八宝,进内藏库使,改同管辖训练河北第十三将军马,治州驻剳,又移赵州。四年,北贼卢六斤、苏蛾儿聚党数百人于两界之间,凡出入作过,官吏不敢追捕,幅圆千里,民不安堵。既又劫北寨,朝廷闻而患之,下本路令选有谋略将官以为统领捉杀。时帅梁公子美曰:「非田仲坚则不可」。遂见委,自尔贼更无南犯。拜皇城使。北朝贺正使回,值赵州阙守,安抚司以公权领郡事,兼接待人使,人皆以为差得其当。迁河东路第六副将。天子更正官号,改武功大夫,会钱公即帅太原,雅知公才美,遂举充正将。因按兵辽泽,不幸致疾,归隆德而不起,实政和四年正月二十一日也,享年五十有六。闻者叹吁。逾月扶柩以归,□□遮路哭祭,皆恸。择以政和六年五月初三日,葬于窦罗之平。公为人敦厚有常,寡言笑。虽任右列,未□□□□,暇日亦看书,酷好教子弟,尝曰:「汝辈复以武进,吾亦不喜,如有衣青衣而入门,则我心□矣」。既而次子试挽,曲加奖顾,盖务以激发其众也。昔人所谓贤父者,公于是可以当之矣。公待士尤有礼,见寒者,不必言而济之。凡亲戚之窘,分俸以养,不能婚嫁葬祭者,又皆以助,然世又称公独能有以大过人者。儿孙未官,恩泽先及他房。凡所为事,大率如此。且公所以不永乎寿者,以公生平历官,退食视事,日夕不怠,故致劳役其心神,戕贼其天年也。公得疾,至殁不昏,容颜言语皆如平昔,家人对泣,亦无甚怜之色。曰:「死生亦常事也」。凡留语数句,皆不及私,惟称所恨者,有君恩未报。呜呼,公之临尽尚出此言,可谓忠矣!可谓忠矣!公初讳茂,后讳子茂,字仲坚。曾祖□皆不仕。父日颜,以公贵,累赠左骁骑将军。妣任氏,亦累赠太室人。三娶:彭氏,赠仙居县君;张氏,赠仁和县君;李氏,封室人。男四人:泰宁,承节郎;泰靖,登仕郎;泰中、泰孝,未仕,皆业儒道。一女,已嫁。公寔唐雁门郡王承嗣之苗裔□,其五代祖知本者,五季广运间来任定襄县主簿,因家秀容焉。铭曰:
颜回至善兮,不永乎寿。李广无双兮,不封乎侯。公之无异兮,中道而止。我今悲之兮,以铭其幽。
阴阳人温运。刊字窦秘并男宝。
按:《文物参考资料》一九五八年第五期。
临江馆 宋 · 袁正规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巍然水曲见楼台,人指安昌邑壮哉。
般若山头当户外,吴航渡口瞰江回。
湖平文鹢浮空远,月满星槎泛海来。
投辖不因勤粤主,为怜烟霭共徘徊。
游公墓志铭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
公讳师雄,字景叔,姓游氏,世居京兆之武功。曾祖永清,祖裕,皆潜德不仕;考光济,始为大理寺丞,赠朝请郎。公为儿时,不妄戏笑,闻弦诵声,则悦而慕之。授以书,如夙习,握笔为诗,语已清拔。年十五,入京兆学,益自刻励,蚤暮不少休。同舍生始多少之,已而考行试艺,屡居上列,人畏敬,无敢抗其锋。横渠张载,以学名家,公日从之游,益得其奥,由是名振一时。豪俊皆慕,与之交,宿望旧德,争相引重。治平元年,乡举进士第一,遂中其科,授仪州司户参军。郡委公以学校,公徙而新之。士皆就业,其后登科者继踵。丞相范公为转运使,闻而荐之,于是使者识与不识,争荐其能。忠献魏公在长安,遣公督刍粮,筑熙宁寨,及使相视叶燮会胡卢河,定西三川之地,复中利病,魏公爱其才。蔡挺帅泾原,以公权管句机宜文字。熙宁四年,迁德顺军判官。时初议役法,常平司以公相度秦凤路,公条画甚多,其后朝廷下陕西役法,悉用其说。韩康公为宜抚,委公同提举。常平刘琯往鄜延,与主帅措议战守之策。初,琯欲自延州入安定黑水堡,过绥平寨地,逼贼境,公疑其有伏,请由他道。已而谍者至,言西夏尝伏精骑数千于黑水傍,伺其过掩之,将诘以机事。琯惊曰:「向非公,堕于虏矣」。赵卨帅延安,以公权管句机宜文字。夏人将扰边,时鄜延之兵与战具,悉为保安、啰兀二将所分据,自延州龙安以北,诸寨无屯备,卨患之。公为谋发义勇以守,且聚石于城上以待寇,夏人闻其有备,乃引兵入麟州,袭荒堆三泉而归。韩康公尝遣公按视啰兀,城抚宁和市。公言啰兀无井泉,抚宁在平川,皆不可守,康公然之。未几,抚宁果陷贼中,啰兀终弃而不用。丁母艰,服除,充鄜延路经略司句当公事,复从赵卨之辟也。熙宁七年,河溢,坏永宁关宁和桥。商贾道绝,河东之粟,不入于鄜延,有诏治桥甚急。议者谓石岸险,用力多,非期以岁年不可就。公往经度,两月而成,人皆服其神速。时旱甚,卨委公行诸垒振贷,公使弓箭手、汉番户磨铠运石,浚沟完壁。计口而授粮,人无殍亡,边备因之以固。八年,王师征安南,赵卨为宣抚招讨副使,首辟公,舍于同文馆。卨方迫奏禀,不暇省文檄,皆倚公以办。王韶为枢密副使,谓卨曰:「幕中得士,良可贺也」。军将行,闻父忧,有旨给告百日,复赴军。公丐以终丧,凡三被诏,恳辞乃免。卨之行,与主帅郭逵议不协,公忧其无功,悉以书勉之。其后皆如所料。服除,升颍州团练推官。秦帅吕大防辟充管句机宜文字。朝廷命徐禧计议边事,禧持议不同,大防遣公往条白,禧悦其言,留之数日,边议始合。禧叹曰:「诸幕府如游君,复何虑」!元丰四年,王师问罪夏人,转运副使李察辟公句当公事。军驻灵武,馈饷之计,公力为多。升忠武军节度推官,充泾原路经制司句当公事。未几,以疾辞归。赵卨帅庆阳,再辟公管句机宜文字。环庆当用兵之后,扶伤补弊,师壮民安,皆公之赞画。卨移延安,范丞相代之,留辟。事无巨细,一以付之。元祐元年,改宣德郎,除宗正寺主簿。朝廷以夏人久为边患,思有以怀来,欲以四寨归之,未决。执政以公习知西边事,召问之。公曰:「四寨,先帝所克,所以形势夏人者也。上当守而勿失,奈何轻以畀人?且割地以纾边患,不唯示中国之弱,将启蛮夷无厌之求。四寨既予,泸南荆粤,如有请者,亦将予之乎?非特此也,若燕人遣一介之使,奉只赤之书,求关南十县之地者,又将予之乎?六诸侯割地以饵秦,当时犹以为耻,安有以天下之彊盛,而弃地以悦夷狄者哉」?因进《分疆语录》二卷。而主议大臣不听,卒弃四寨。夏人夷其地而不有,侮慢加前。□年春,迁军器监丞。夏四月,吐蕃寇边,其酋长青宜结素号桀黠,熙宁中陷河州,踏白城,杀主将景思立者也。元祐以来,例行姑息,因乘閒胁属羌,结夏贼为乱,谋分据熙河,朝廷患之。□可使者与边臣措置,佥以公行。公奏以谓奉使绝塞,兵谋军势,閒不容发,俟中覆则失于机会,欲如古者大夫出疆之事。上允其请,许以便宜从事。公既至,谍知西夏聚兵于天都山,前锋已屯通远境上;吐蕃之兵,欲攻河州;鬼章又欲以别部出熙州。公将先发以制之,告于熙帅刘舜卿。舜卿曰:「彼众我寡,奈何」?公曰:「在谋不在众,斗知不斗力,此机一失,后将噬脐。傥不济焉,愿为首戮」。议三夕而后从之。乃分兵为两道,姚兕将而左,破六逋宗城,斩首一千五百级。攻讲朱城,断黄河飞桥,青唐十万之众不得渡。种谊将而右,破洮州,擒鬼章及大首领九人,斩首一千七百级。馀众奔溃,溺死者数千人,洮水为之不流;遗铠仗刍粮数万。于是奏捷曰:「臣闻憺天威,震皇武,所以讨不庭也。今西夏授策而弗谢,辄阴援吐蕃、鬼章,结衅搆奸,欲为边患。臣与宋帅合谋,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圣神,陷阵克敌,斩获以万计;生禽元恶,系送并阙下,愿戮尸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书奏,百寮班贺,遣使告裕陵。朝廷欲厚赏公,而言者谓邀功生事,必开边隙,甚则欲坐以擅兴,遂薄其赏,止迁奉议郎,赐绯。先是,青唐酋长来告主帅,曰:「董毡死,阿里骨秘不发丧,诈以为嗣当立,请封于朝廷;已而复杀董毡妻心牟氏,囚温溪心部族首领,国人怨之。若中国以兵问罪于境上,当煞阿里骨以献,愿立董毡之后,以安国人」。主帅未纳。公方使而闻之,喜曰:「此天赞我也」。以利害上于朝,且曰:「若遣赵醇忠于青唐,城依府州,折氏世受封爵,则西方可保百年无变矣」。会鬼章就禽,其事遂寝。出为陕西转运判官。行郡邑则首兴庠序,过田里则亲劝农桑。新驿传四十馀区,轮奂之美,甲于天下。自周秦已来,古迹之堙没者,皆表之以示往来。凿故关山道为坦途,便熙秦之飞挽。长安之北,泾阳栎阳,沃壤千里,而水不浸灌。公教民浚沟洫,引泾渭之流,于是溉田数千顷。自陕以西,水利之兴者,复万馀顷,民赖其惠。熙河地不种粟,粟由他道往者,常高其直而后售;而马亦病于无草。公以粟与农具给汉蕃□民,而教以耕种之法。不数年,所收富于内地;又课边人种木,所在森蔚。其后公私材用,皆取足焉。五年,移秦凤等路提点刑狱公事,迁承议郎,加武骑尉。完郡县之狱,且授以唐张说《狱箴》,使置之坐右,朝夕省观;尽心于听讯,买书以给学者。开大散关路,利巴蜀之行人。自朝廷弃四寨之后,熙河与夏人分疆,至是未决,命公往视之,具利害以闻,由是形势之地,皆为我有。六年,夏贼寇泾原,复入熙河,杀掠甚众。公上疏曰:「元丰以拓土为先,故进筑之议略;元祐以和戎为务,故进筑之议废。今兰州距贼境一里,而通远军不及百里,又非有重山复岭为之限障,犬羊之势,得以潜窥而轻突,边民不安其居者屡矣。宜自兰州定远城东,抵通远军定西城,与通渭寨之閒,建汝遮、纳迷结、珠龙三寨,及置护耕七堡,所以固藩篱,使寇至而不可犯:此边防无穷之利也」。疏入不报,公又论土民之亲,死而不葬,寓骨于佛舍,岁久暴露,于风教有伤,宜立法禁之。其贫而死于道路者,愿委郡县给閒田以聚葬,如《周官》墓大夫之法。又言州郡奏疑狱,下其案于刑部大理寺,往往历岁时而不降,淹狱缓刑,宜有以督之。又上役法廿条,朝廷多行其说。七年,召拜祠部员外郎。言天下祠庙多颓弊,春秋荐享,牲瘠酒漓,非所以敬鬼神、严祭祀也,愿申戒州县。改工部员外郎。鄜延阙帅,上欲用公,御延和殿谕宰执,上三问不答,既而对以资浅,姑再使以待之。乃除公集贤校理,权陕西转运副使。同列欲变民租为钱,意在取羡馀以献,公面折之,曰:「五路宿兵以待饷,反令输钱,钱可食乎?借若帑藏盈积,而仓廪空虚,边陲有警,师徒雾集,君能任其责耶」?同列无以应。内州两税支移于边者,民常以为病,公为奏曰:「在昔边士不耕,仰粟于内,故设支移之法。今沿边之粟既多,籴之军食自足,宜令内州税户,随升斗计地里输脚乘钱,以免支移之劳。既可以休民力,又可以佐边用,公私便之」。九年,迁朝奉郎,加云骑尉。以疾丐郡,有旨免按行以自养,犹上章坚请,乃召赴阙。上谓辅臣曰:「有自西方来者,言游师雄已安,旦夕当至矣」。辅臣初皆不知,及将陛见,班当第四,御笔升班第一。既赐对,上顾谓曰:「知卿所苦已安,殊可喜也」。公方谢,上又曰:「洮州之役,可谓奇功,恨赏太薄耳」。公对曰:「平黠羌,执丑虏,皆上禀睿算,臣何力之有焉。叨被宠光,实已过其分矣。但当时将士,奋命力斗,而其劳未录,此为可惜」。因陈其本末,又奏元祐中尝议筑汝遮等寨,上皆然之,复面谕公,将付以边阃。公辞以疾,乃除卫尉少卿。上数问公边防利害,公即具庆历以来,边臣措置之臧否,庙堂谋议之失得,及今捍禦之切务,凡一十六事上进,曰《绍圣安边策》。绍圣二年,恳求外补,以公知邠州;未几,改守河中府。时河中久旱,公入境,天即大雨,民皆欢谣;又自中条山下,立渠堰,引苍陵谷水,注之城中,人赖其利。三年春,迁直龙图阁,权知秦州,兼权发遣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加飞骑尉。方及境,被旨摄帅熙河。时夏贼寇延州塞门寨,诸路皆屯将兵于境上,以防不虞,久而未罢。公至,则命解严彻备以休士卒,已而虏亦不犯,人皆服其持重。西鄙自破洮州之后,如于阗、大食、拂林、邈黎等国,贡奉般次,道常不绝。朝廷惮于供赉,抑留于熙河,限二岁一进。公奏曰:「夷狄慕义,万里而至,此太平之盛事,汉唐欲之而不得者。今抑之,使不即朝于阙下,恐非所以来远人也」。朝廷从之。于是异国之使,接踵于中都焉。夏五月,朝廷遣使与熙河、泾原、秦凤之帅合谋以制夏国,使者锐于成功,意在讨击。公以谓宜且进筑城垒,以为藩卫,席卷之师,未可轻举,因上疏论列,不报。而使者日持攻取之说以迫公,公度不可共事,乃三上章求引避。六月,被命还秦,再求内郡,移公知陕州。其后使者悟攻取之难,卒用修筑之议。如建汝遮寨、金城关,皆公已陈之策也。四年,自陕及雍大旱,公日夕斋戒祷雨。已而沾霈,境内独丰,民无流徙;而旁郡饿殍,相枕于沟渎。陕当西道之冲,兵民繁夥,使传旁午,为守者惮之。公抚治有经,应接多暇,不见其劳。优居无事,时常亲至学舍,执经讲问,以劝诸生。七月六日,以疾卒于治,享年六十。公初寝疾,有星殒于州宅思邵堂下,光燄炯赫。不数日而终,人咸异之。公娶张氏,承务郎程之女,封仁寿县君,贤淑有妇道,先公六年卒。子八人:靖,前河南府左军巡判官、管句书写秦凤路机宜文字;竑、𥫃、伫、竦,皆举进士;端、翊、邵奴,早夭;女一人,适前蔡州遂平县尉李圭。孙男四人,孙女一人,尚幼。以其年十月丁酉,葬于京兆府武功县西原凤凰冈之先茔,以仁寿夫人祔焉。公有《文集》十卷、《奏议》二十卷,藏于家。公幼丧母东阳县太君习氏,茕然悲啼,人不忍视。及侍继母江陵县太君杨氏,尤以孝行著于里中。尝侍疾,衣不解带者累月。既执丧,毁瘠过制。朝请君殁于延安。公被发徒跣,躬负其榇而归,行路为之伤恻。友爱其弟师韩甚笃,尝遇明堂推恩,不奏其子,而以师韩为请,朝廷虽不从,而人皆义之。不喜聚货财、广田宅为子孙计,独以赒给亲旧为心。族人生无以赡、死无以葬者,皆公是赖。故卒之日,家无馀赀。从宦二十馀年,率常在边塞,其蕃汉情伪,将佐才否,以至熟羌生界住坐,山川险易,种落族姓,靡不周知。抚循劳问,下逮孩幼,故远蕃之人,莫不怀附。及摄镇洮,羌人欢呼,争迎于境上;比其去,汉蕃士卒,泣诉于走马承受,曰:「为我闻朝廷,使公且留此」。所至民尤爱戴;其殁也,陕民号恸,如丧其所亲;而蒲人之哭奠者,相属于路。羌酋边卒,旧将故吏,多绘公之像而事之者。其后于阗之使入贡,必过公之墓而祭之。其得人心如此!公恢廓敦大,不事边幅,奫然莫窥其涯。遇人接物,未尝忤其意;至于论当世事,则毅然正色,辞劲而不挠。虽人主前,亦不阿合。左右方恐惧,而公言益亹亹;临危难不顾其身。呜呼!才猷器识,度量风槩,瑰奇卓绝如是,而不得尽所蕴焉,可不为惜哉!铭曰:
游本姬姓,吉兴于郑。元魏靖侯,儒风聿修。悠悠千祀,典刑孰继?嶷生陕州,文武之器。文则华矣,其武伊何?矢谋于军,书劳实多。在昔熙宁,鬼章方命,先帝不诛,以待嗣圣。嗣圣继明,公初请缨。指踪将士,机发雷霆。既破洮州,仍执丑虏。告庆庙陵,百寮蹈舞。穷发鬼区,詟我皇武。桓桓奇功,焜耀海寓。乘轺关陇,剖竹蒲豳。省曹卿寺,出入拖绅。忠以利国,仁以爱民。其所施设,同风古人。憬彼夏羌,屡齧西境。公提将符,岳立山挺。忽徙一邦,志不获骋。乃令犬羊,尚保要颈。大勋不遂,非公独然。廉颇去赵,乐毅离燕。惟有令名,炯如星悬。刻名幽宫,万世哀焉(《画墁集》补遗。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永乐大典》卷八八四二,《金石萃编》卷一四一,《金石一隅录》卷一,《古志石华》卷二七,国家图书馆拓片·章专一二六七。)。
浩斋过先生语录序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五
先生吾邑道德士也,姓过氏,名源,字道源,浩斋其号也。自少英伟不凡,颖异日发,日记万言,终身不遗。八岁问其父石泉先生曰:「圣贤之学,何学也」?石泉曰:「心学也」。曰:「何古多而今少耶」?石泉曰:「非有古今之殊,在人为之则至」。于是励志圣贤之学,脱去凡近,匪由师友,洞达妙奥,类多独特之见,不为空言。辞未安,虽六经有所不取;辩未当,虽先达有所必更。惟揆诸道,不狃见闻,故穷幽极深,阐微以著,识照古今,学贯三才,发为言则,奇俊雄浑,清越莹彻,义理渊微,浩乎无垠,莫探其蕴。与程子同时,而不与程子同,见《易传》一书,尤不满意,乃作《本旨》以正其失。奈何天不佑道,竟厄于火,后世鲜传,《易》道终晦,惜哉!然道不行于时,名不播于后,盖由高尚其道,神交千古。悼世汩没,少许称可,周、程、张、邵以下诸儒,鲜当其意,故贤者恶其峻,不肖者恶其厉。又不与程子相闻,而高弟常以德早卒,此所以有德有言而泯传者也。癸卯秋予道经嘉麓,老友过绍古邀予于家,出其龙图章伟陆时所编从祖《浩斋先生语录》二卷及文集十卷、《希圣三论》、《礼记刊驳》、《古乐元旨》、《君诰》十篇《、臣诰》十篇、《皇雅》百篇、《复古二十论》、《性善补偏五论》、《家范》二十篇示予。予阅之,惊叹曰:「世乃有斯人耶?濂洛之儒不是过,直与《太极》、《西铭》遗书相伯仲可也」。绍古曰:「文集秦观序之详矣,独《语录》缺,非子弗能昭其潜德,毋辞」。予非能言,素不轻序,恐艰于实。若先生者,可无愧于序矣。予虽不敏,其何以辞?呜呼!学者无徒付之空言。宣和五年癸卯秋八月望吉,临川溪堂谢逸无逸序。
按:《浩斋过先生语录》卷首,万历三十三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