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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然辞免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五
梦然:朕修政以攘夷,常德以立武,命卿该辅,为朕折冲。
虽料敌临机,纪载各钦于乃属;
而举宏摄要,典司实赖于钜儒。
盖职守之当然,欲逊辞其何谓!
亟祗成命,式想远猷。
签书枢密院事太子宾客何梦然辞免以皇太子宫满岁推恩特迁一官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六
梦然:朕豫建国本,妙简储僚,自宫端而下皆当世之耆儒宿学,惟宾师之任则以一相及二三执政为之,尤重其选也。
然以西府之望,从东宫之游,谈经议政之际,所以辅导吾儿,厥功茂焉。
年劳增秩,有列于鹤禁者皆然,卿虽牢辞,朕不反汗。
签书枢密事兼太子宾客何梦然辞免同提举编修敕令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六
梦然:卿材兼文武,位重弼谐。
天下之务惟几,既烦共二;
王者之法易避,不过约三。
矧群僚分载笔之劳,若硕辅特提纲而已。
力辞奚谓,旧典则然。
紫枢黄阁经纶之馀,放金科玉条沿革之故。
修政事,攘夷狄,中外无虞;
决律令,定章程,精粗并举。
承休命,毋事撝文。
同知枢密院事权兼参知政事何梦然辞免除参知政事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六
梦然:朕位置柄臣,责以治功,位愈高责愈重,非直隆其体貌,峻其品秩,为卿光宠也。
《书》曰「期试以功」,子曰「必有所试」。
朕昔处卿谏诤,则尽言无隐;
逮付卿机政,则同心夹辅。
试而详之察之审。
副枢拜参与,位愈高矣,然天下喁喁望治,其责不愈重乎?
卿其佐朕揽权纲,明政刑,进贤退不肖,以副朝野之望。
亟祗涣渥,毋执谦撝。
参知政事太子宾客何梦然辞免以皇太子宫满岁特迁一官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七
梦然黄閤逢辰,夙际风云之会;
青宫满岁,例沾雨露之恩。
卿为国疑丞,实傅储贰
积劳久矣,迁秩宜然,云何鸣谦,乞寝成涣!
朕令不反,尔言未通。
盖从游吾儿,固不止于一世;
傥独为君子,何以处于群公!
秘书少监饶公墓志铭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应子,字定夫
饶氏之谱曰:尧后也,尧都冀,其后食菜于冀之平阳,至汉鲁阴太守威、渔阳太守斌迁临川,国初自郡徙乡,且十世,乡始隶临川,后改隶崇仁,今为崇仁人
曾祖美,以孝友称。
祖延年,疏财好施,鹤山魏公书其墓曰长者。
父焯,两贡于乡,是为东山先生
公初授业于黄公义明,黄伯仲皆考亭门人;
学文于章公节夫,章得之陈公刚,陈得之止斋水心
太学,一时名流争折节愿交。
内舍绍定五年第,教授岳州,士有自湖南江西至者。
帅欲驻兵于学,公拒不纳。
秩满,监封桩上库
一日内侍传旨,以内帑十七界会子三十万易十八界,公谓财皆天子之财,以小易大则非国体,卒寝前诏。
改秩宰新建县,催科先覈诡逸,三十户为一甲,宽期示信,邑无逋赋之民,村无诟租之吏。
昔都保避役如仇,至是有愿充者。
豪右诬仇家为盗,监司下其事,公以其无左验,力争不得,移疾去。
光州定城县,留沿江副阃幕府
逻执陷虏而归者为奸细,帅命诛之,公请物色亲属认识,竟脱其死。
以外艰去。
江西机幕,未上,内艰。
服阕,宝祐六年五月太学录,七月升博士
有援公为紧官者,力辞。
时大全当国,公责之曰:「专欲难成,高位疾颠,丞相今为怨府,天下之责将四面至矣」。
大全怒甚,赖上保全。
开庆元年正月,进国子博士,参详省试,兼景献府教授
七月,擢秘书郎,俄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官
轮对曰:「天下之不常而可虑者势,天下之有常而可恃者理。
理至大而无对,至实而无妄,至长久而无弊」。
玉音嘉纳。
九月,虏骑偷渡,上选不附大全者为耳目,因擢兼监察御史,兼说书
公本至诚,持正论,其弹劾皆老奸巨蠹,不捃摭细过。
江西、湖南北皆受兵,诏淮兵赴援,分命橐臣督之。
公行次江北,手疏淮不可弛备,宜留兵牵制,上从之。
或请移跸,朝堂聚议,公乃奋笔曰:「谁为此谋,宜斩其人」!
又言:「空言常典不足以回天意,薄物细故不足以收人心」。
条用君子、爱民命、受人言三说以献。
别疏云:「毋以内降轻名器,毋以宣谕亵纪纲,毋以昏椓之顺适厌忠言,毋以肺腑之恩倖屈国法。
又言洪天锡有犯无隐,监学小官如徐庚金辈扣昏去国,宜旌异。
累疏大全及董宋臣等罪。
其劾赵时诂、方大猷也,虽宣谕节帖不变。
《讲义》斥阿谀,《故事》诋进奉,所言皆可以暴之当世,书之信史。
故事,台无长官,其后论列多禀听于长公。
公察,沈炎长也,尝语同列,近过府者多由此一路,不须矫激。
公引涑水公辞副枢之言曰:「自古被这般官职坏了名节不少」。
沈大惭。
受词有赂吏求曲笔者,吏曰:「吾公不久去矣,姑少待」。
景定元年四月,迁大理少卿,改秘书少监,仍兼说书
五月,以何梦然疏罢,太学诸生群走关外留行,公曰:「毋重吾罪」。
既归,无一字入修门
景定三年七月丁卯得腹疾,乙巳终于寝,年五十七。
娶曾氏,继娶何月湖尚书之曾孙女,俱封□人。
男立,有父风,以遗泽补将仕郎
女长适曾士荣,次适黄时熙,馀三人未笄。
孙齐,太学生
景定五年六月庚申葬于临川新丰乡徐原
所著有《南麓集》三十卷。
公学以考亭为师,故正大而该体用;
文以止斋水心为法,故丽密而有□致。
气劲而色和,大廷广众,望之俨然山立。
未尝问家之有无,有亦多所推巽。
性俭约,惟亲知急难则倾赀周恤,菆者葬之,弃不育者字之,无夫家者嫁之。
居里无纤芥挠郡县,涖官清苦特甚。
外若疏略,内文理密察。
临大节谨不轻发,已发不可回止。
与朋友论文析理,衮衮不竭,人人心满意足。
对田夫野老,亦与之班荆分席。
从公游者记其言行,自少至老不改度。
公方隐约内美修能自重,虽合世裁量公者不过曰德人、曰词人耳,一旦霆奋蛰,凤鸣阳,皂囊白简,凛凛有庆历欧蔡、建中邹陈之风。
向之裁量公者,然后追恨知公之浅也。
以余耳目睹记,士大夫一除紧官,必根着不去,必极其用。
沈欲公勿矫激者,何抵排公者后皆至枢辅
然不久亦去,既去议者犹绳之未已,视公得丧所较几何,而全名高节则有愧于公多矣。
余不及与公同朝,而忝交仲氏御史君。
御史继公峨豸,未几以议论不合去,出处大致略似长公,与二唐相望,皆余所敬畏。
御史遗余书曰:「吾兄宰上之碑以属子」。
又曰:「某立身本末,兄教也」。
乃论次而铭之,铭曰:
端人士之盟主兮,公论国之元气。
考列圣之家法兮,景前修之谠议。
言乘舆兮抨权贵,上改容兮相待罪。
厥后言责异于是,号贤者兮犹妩媚,或近名兮或择利。
伟饶公兮奋孤士,峨獬角兮住乌寺。
长语属兮相勉励,勿矫激兮取大位。
公曰受帝耳目寄,祸福在前死不避。
首击鹤相兮次董贤,请尸两观兮投四裔。
淫朋谄子兮繁有徒,盍空窟穴兮穷党类。
在朝在野兮贺国有人,并游英俊兮顾惭且惎。
身如叶兮名如山,宜一品兮且百岁。
世犹望兮银信之召,公遽草兮玉楼之记。
沈后何兮迭居两地,天梦梦兮胡足恃。
彼阳阳兮衒浮荣之青伞,公矫矫兮立清议之赤幡。
乱曰:浮荣一瞬兮清议万世,天之报君子兮与细人异。
有继志兮跨灶之美子,有竞爽兮吹篪之季。
吾为此铭兮,以俟南董氏。
拟上封事庚申三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二七、《雪坡舍人集》卷三
三月吉日承事郎秘书省正字沂靖惠王府教授臣姚某谨昧死百拜,裁书献于皇帝陛下。
臣闻祖宗朝许馆职非时言事,仍许银台进入,与台谏等。
祖宗之所以优异馆职者何也?
储材于馆阁,正欲其言天下之事也。
然而不当言而言,谓之躁;
当言而不言,谓之隐。
必其事关国体,人不能言,然后馆中之臣抗章极论。
胡铨之窜,范如圭留之;
朱熹之劾,叶适辨之;
曾觌龙大渊之恣,王十朋论之,是皆得其言而后言也。
臣于先正诸贤无能为役,然亦待罪中秘,不敢缄默取容。
是以供职翌朝,亟言时事。
今则事有大此,系国安危,隐而不言,臣实不敢。
臣伏见初十日圣旨,以太学博士徐庚金等去国,委司业何梦然勉留,谓方今多事,毋徒纷纷,为夷狄盗贼之所窥伺,姑惟体国。
臣伏观至此,涕泗交零。
方当陛下更化用贤之时,岂容有学官尽去之事。
众听惶惑,群小惊疑,载在史编,贻讥万世,此非细故小变也。
陛下委长官留之,固足以见体群臣之意。
然庚金等之所以去,又岂无其故乎?
得非以近日所上两书,未见施行,不得其言而去乎?
臣闻庚金等所上之书,乞斩丁大全董宋臣五人以谢天下。
其意虽是,其言则似过于惨也。
陛下未见施行,盖必有待,金等即相携而去,其事亦未免过于激也。
然其心则实本于忠爱,睹天下大势之危急,故心痛不及缓声耳。
其辞虽未必可尽行,圣心独不可为之裁度,酌其当权其宜而行之乎?
陛下而惠从诸臣之言,酌其当权其宜而行之,则有好善忘势之贤,有从谏改过之美。
天下之人必谓陛下屈万乘之尊而伸庶僚之贱,克一己之私而从众论之公。
群愤泄舒,士气兴起,夷狄可却,盗贼可消,当时称明而万世诵圣也。
陛下而不从诸臣之言,忌医护疾,反谓以汇而征吉者为植党,谓出昼而庶王之改者为要君,具文而留,实听其去。
天下之人,必谓陛下忍于空学官而不忍于去貂珰,忍于去善类而不忍于去奸相。
上滓圣德,为累不轻,下失人心,为害不细。
虽欲夷狄盗贼之不窥伺,不可得也。
陛下即位以来,凡皆见矣,独未有学官群然去国之事耳。
学校师儒,所以教育天下之士。
一朝尽去,此何等气象哉!
先儒周敦颐曰:「天下,势而已矣。
势,轻重也。
极重不可反,知其重而亟反之可也」。
陛下端拱九重,抑尝思天下之势何以至于今日乎?
臣跧伏草茅,日夜念天下事,察此熟矣。
陛下端平甲午淳祐甲辰去奸任贤,天下骎骎有向治之势也。
把握而坚凝之,其势岂趋于下哉,其失在于把握凝定之不坚耳。
然犹骤仆旋起,才倾即扶,未至如后来之甚也。
故臣子之去者复归,人心之离者复合。
有如丁未之岁,臣徐霖疏攻赵与缙叶、大有,言不行而去,陛下叠遣朝臣而留之。
然不去与缙大、有,而竟去。
虽去,而与缙大、有,陛下亦终去之也。
是以五六年复以召还,而大有之陷害忠良,与缙之掊歛民怨,其祸亦旋息。
独以与缙之去稍缓,言者不已,虽在京泮,亦皆纷纭。
至辛亥而遂有京泮逐客之变,朝廷以草茅之士视之甚轻,无复有慰留之举,故其后游士间有北胡南越之祸。
又至壬子,臣蔡杭大学诸生共攻余晦,言不得而皆去。
朝廷亦再遣朝臣留、留太学诸生虽竟去,而亦不旋踵而罢也。
次年复以召还,而晦之贪虐,百姓亦不深被其害。
独以晦之去不出于真,朝廷尚以为材,癸丑又起之帅蜀,故其后有全蜀陷没之祸。
以此见陛下从人言而勇于去邪,则天下之势转而如此,咈人言而疑于去邪,则天下之势激而如彼也。
然是时公论时明,未至尽废,阴长阳消之会,泰往否来之交,则在乙卯洪天锡之一去耳。
天锡疏攻二阉,言不见信,翩然竟去,亦不复留。
自此北衙之势始盛于中朝,宦官之名方播于天下。
陛下未尝有好游幸之失也,而人则曰宋臣误陛下以脩饰湖山,营缮靡丽矣。
陛下未尝有殉货利之愆也,而人则曰宋臣导陛下以议价西园,卖官鬻职矣。
陛下未尝有夺民生业之过也,而人则曰宋臣诱陛下置御前庄及御前房廊矣。
甚至引丁大全为相,则曰宋臣
丁大全之党,则曰宋臣
援方大猷躐贵,则曰宋臣
丁大全蔽蒙边事,则曰宋臣
不知宋臣实如此否也,而天下之议如出一口,则以洪天锡一斥不复而致此耳。
天锡之去未害也,自此奸壬窃政,憸党如林,台臣不敢纠绳,给舍不敢封缴,侍从不敢论思,班行不敢轮对,言路壅塞,媕婀成风。
屏斥诸生,诬蔑善类,在者不敢言,言者不敢去。
又有人臣敢轻于去国,重加窜削,以为人臣不忠之戒。
虽以台谏遭黜左迁,亦皆忍辱包羞,腼面目而坐朝廷,礼义廉耻之四维,尽皆废坏。
元气既耗,外部遂侵,致有戎虏透漏而不知之祸,此盖言路壅塞之致也。
夫曩者京学逐客之时,即后来太学屏士之渐也;
曩者太学诸生空学而去之时,即今日学官空学而去之渐也。
不销其萌,势遂至此,陛下安可听其势之愈趋愈下乎?
去年,陛下改纪更弦,悔过罪己,拳拳乎任用非人,左右蔽蒙之戒,复开言路,旁达下情,天下方有极而将返之势,挽回不力,后将若何?
臣谓陛下今日当亟召回首言二阉者,以明陛下本无庇宋臣之意;
抆拭诸贤,以明丁大全诬忠良之非。
已召而未至者,趣之使来。
肥遁而未召者,加之亟召。
以系人望,以重其端,庶几可以回天下之势。
岂有诸贤犹未至国,而六七学官乃忍使之去国乎!
学官为国排奸,言不行则已去,朝臣必有留学官者,言不行则又去,学校诸生失其师儒,亦将叩阍请留;
言不行则又去,在朝失直言鲠论之士,空国无章甫缝掖之流,得不尽失天下士大夫之心乎?
是驱天下士大夫而去之也。
既失天下士大夫之心,必失天下之人心,是驱天下之人而尽去之也,而可乎?
学官所乞诛五人,其四前此已略施行,犹可勿议。
宋臣招致人言如此,犹未有毫发之罚,陛下又何爱一家奴而不以慰天下之人心哉!
宋臣者,亦当思所以自全也。
汉之曹节王甫,其权盛矣,他日东都宦者之祸,非曹节王甫遗之乎?
唐之仇士良鱼朝恩,其燄炽矣,后来唐末宦者之祸,非士良朝恩遗之乎?
然则庇而护之者,适非所以保全之也。
高宗张浚督府,上疏乞斩冯益赵鼎谓其罪虽暧昧未明,不可不置之疏远,遂与外祠
外祠虽不如内省之乐也,而冯益则无康履之事矣。
孝宗朝甘升亦窃弄威福,厥后孝宗出升湖州居住。
湖州固不如钱塘之美也,而甘升则无童贯之诛矣。
然则疏而斥之者,正所以保全之也。
陛下圣明,决不效汉、唐庸主之所为,以留为后世之祸。
高、孝两朝家法具在,陛下必能举而行之也。
当此大势危急之时,陛下而能为逐奸远佞之事,易于反掌,不难于拔山。
学官之去者可还,人心之疑者遂释,舆论称快,和气致祥,上天必悔祸,夷狄必殄灭,天下之势,乱可转而治,危可转而安矣。
此万年无疆之休也,亦万世无穷之闻也。
惟陛下亟图之。
不备。
臣昧死百拜。
宰臣矫诏行私朋奸害正疏 宋末元初 · 区仕衡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七、《九峰先生集》卷一
窃见右丞相贾似道专权秉政,中外朋奸,道路以目。
纪纲乱而不能正,法度颓而不能举,善否淆而不能辨,议论潗而不能持,内治废而不能脩,外寇迫而不能禦。
日惟知蒙蔽陛下之聪明,搆陷陛下之忠哲,引用邪党,主张国是。
大小臣僚稍异己者击去殆尽,而小人之无耻者为其指使,必欲贤人君子引类而去,使陛下孤立于上,此何心也?
昨议行公田,彗星即见,天之示戒明矣。
若非罢公田以还民,免浙西之经界,天下骚然,可望太平耶?
今先帝宫车晏驾,四海臣民方举首企俟新政似道乃敢于矫诏废十七界会子,而行关子。
以楮贱,作银关,以一准十八界会之三。
物价踊,楮益贱,关子之不便于民,匪但川蜀荆襄为然,吴越闽广俱不便也。
陛下宅哀,未发纶音,似道首即矫诏,悖逆不道,莫斯为甚!
陛下宜赫然震怒,罢逐似道,以为人臣擅专之戒。
臣又闻,何梦然孙附凤桂锡孙刘应龙羽翼钜奸,结为死党,承顺风旨,排逐善类。
台臣谏官前后上章弹纠,已非一人,先帝优涵,以至今日。
陛下嗣登大位,正宜咨询故老,广集忠益。
朋奸害正,亟屏逐之。
嘉言入告,必虚心容纳,而酌其时宜。
警报日闻,必委督将臣,而策其防守。
虽国事方殷,疆圉孔棘,天下事尚可为也。
陛下苟以似道为可独任,使宰臣叶梦鼎马廷鸾不容效其协恭之谋,武臣赵葵孟珙不容竭其修攘之力,镇戍苦于转移,兵士苦于策应,荆湘苦于打算,江淮苦于抽丁,行都人心辄已动摇矣。
关子之行,纵不为初政之累,而独矫诏擅行,群奸附和,陛下诚不可不察也。
臣席藁待命。
取进止。
知郡寺丞俞公行状(并铭)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五、《蛟峰文集》卷七
公旧讳忱一(上字本从言从成。),后改公明字则明,为君避也。
曾大父简,大父谦,咸隐德弗耀。
父点,自号云岩居士,赠奉议
始祖稠仕吴越为睦刺史,因家焉,今为严之分阳。
少颖,书一览辄记,云岩公钟爱之,家自为师友,研经史寒暑不释卷。
嘉定(某甲子。)以《周礼》首乡荐,明年上桥门又冠之。
自是气益雄,文益进,月书每先诸子,鸣声誉郁天京矣。
公以重闱在上,不忍去膝下,归而私淑于家,四方士负笈者云集,凡膏润之所沾丐者莫不歆艳,一世贡于乡、升于学、魁于南宫者踵相接,其目睫可数者如潘君忠恕何君梦然兄弟是也。
十三年以监举试礼部未得志,归而益肄业。
十六年升舍,寻擢上第,调昭武教官
宝庆甲申龙飞,循修职郎
旋居云岩公忧,服阕,以庆覃转文林郎,再调和州教官,两易南康,兼白鹿书院山长。
公教人以践履为先,择经明行修者列职事以倡。
每讲说,必明界限,析义利,不专以文义优劣,士用以劝。
当路如蒙斋袁公留耕王公著斋高公咸剡于朝。
端平甲午,董文上饶,同寮持卷请差次,公曰:「三场惟策可观人」。
遂拔其一,及蜕号,乃韩君叔颖,士论帖然。
郡太守以撙节有羡,将献之朝,公曰:「献羡是逢君也,不若以代民输而弛其赋」。
守勉从之。
二年,鹤山魏公视师江上,闻公而罗之幕,公条陈攻守急务,历荦慷慨,魏以远器目之。
嘉熙丁酉,调浙东帅幕来赴,间京城灾,公攒眉时事,移书时相,规以省灾异、量赈恤、禁侈靡、省营缮数事。
二年,改调淮东总幕,旋为有力者夺之,公恬不较,归而复聚徒于门。
未几,文清李公当国,如京谒选,复移书陈时病五事,曰审命令、信赏罚、择宰属、久外任、选将帅李嘉纳焉。
寻调临安盐仓,弊蠹必柅,出纳必尽情。
履斋吴公尹京,一见曰:「管库岂所以况清流耶」?
檄之幕。
淳祐辛丑,被旨衡文别头,如洪如叶,所得皆知名士。
四月书库官二年宗谕,改秩转宣教郎三年太学博士
轮对,反覆援文帝、太宗事以讽,上首肯之。
次劄言科举三事:一曰考校拘执之弊,二曰誊录卤莽之弊,三曰弥封易换之弊。
四年再为别头考官,前列如翁如汤,皆公所拔也。
寻丐外,添倅上饶,会岁大旱,公戚曰:「吾职劝农,奈何视民饥而死也」。
却交承礼,亟走群望,一夕忽雨,郡境赖之。
积讼压累政不剖者山积,皆为尽心,一一当曲直。
民之讼于他司不直者争愿质于公,咸曰乞送清强俞太博
诸台交委,讼牒雨集,一经予夺,无反覆者。
岁再饥,公择大家劝赈,首捐己俸以倡,又借公帑为籴本,航他境米平其直以粜,徐节他费补偿之。
道有遗孤,捐己俸募人收之,民赖全活者众。
当路如后村刘公虚斋赵公实斋王公交荐之。
五年奉议郎,会徽及南康乏守,朝廷闻公劄摄徽,而当路又命摄南康,公俱辞之,越月以朝旨之徽。
居无何,代者已压境,公钥府库以俟,供给礼例皆却弗受。
还任信,又阙守,复摄事。
六月朝命以宗正簿召,八月造朝,差衡文,胄闱撤棘乃领事
七年四月,迁国子丞,以磨勘奉议郎
寻考试殿庐,得张君孟博。)
岁旱,副端张公、小坡李公以言去国,公以封事争之,不报。
言者从而媒孽之,遂有主管崇道观之命。
八年二月,差知常德,辞,改知南康,又辞,不许。
十一年朝奉郎南康促代,忽除公大理丞,方控辞未行,言者已尼之。
盖柄国者欲夺公南康以畀姻娅,故神其操纵如此。
寻再与公郡,公悟,丐祠以老。
杜门绝客,菽水之外,惟以书史自娱,同志或为怏怏,公无闷焉。
宝祐癸丑元日,上挂冠请。
越六日俄疾革,夜半呼子弟握手叮咛,不及他事,惟曰:「吾负吾母,不得终子职。
若能竭力事吾母,汝父死不死矣」。
言讫而逝,盖二月之七日也,享年六十有七。
娶秦氏,封安人
子一,泽民,见待省进士
女一,适何应孙。
孙一,松寿
公生山水邑,人物清苦而坚,孝友根于天性,学问勉于躬行。
云岩公抱恙,晨夕奉药,衣不解带,居丧尽礼,哀毁骨立。
祖父母丧,代终大事必尽礼。
外舅姑亡,家窭,丧弗克举,厚助之皆有归。
里东孔道病涉,捐金鸠众,梁而屋之。
其待人接物,睦族展亲,居乡交邻,靡不辑顺。
度量宽容,喜怒不形辞色。
遇事刚果,不为祸福怖。
自奉俭约,菲衣粝食,破窗败几,澹如也。
居家莅官,未之改性。
不嗜饮,宾至必设醴论文。
著述凡一十五卷,号《南畴集》。
九月丙午,奉襄于生仙乡之传岩。
予与公虽不面,而心知敬则旧,公之孤谒予序群玉,丐状公行,予焉辞,辄铭之曰:
读公之文兮金声,即公之行兮天成。
桐江之山公之名,桐江之水公之心。
山之不动兮不以震撼而重轻,严滩之冷冷兮或为公而不平。
悠悠苍天,歼我良人。
答客问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五、《耻堂存稿》卷五
客有问于高子曰:「昔扬子云为官拓落而取嘲于人,韩退之投闲置散而贻笑于士,皆为文以解之。
今子坐废八年,憔悴顿踣甚于二子,无一言自解,不已拙乎」?
高子莞然笑曰:「若何言之陋!
二子慕君不得,热中有言,世称其文之奇,子独怜其志之卑也,子为我愿之乎?
自古不得志者莫若,直道取困,死而无悔。
其言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曰『夫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以天自断而未尝以说人,之不师而扬、韩之慕,若何言之陋也」!
客曰:「非此之谓也。
自东方先生以来,文人才士落落于时,未有不因笔墨以自见,非特扬、韩为然。
今子不足于文,姑自托于圣贤,为大言以欺我,高则高矣,而终未免于拙之诮也」。
高子曰:「嘻!
客之要我若是,予何爱于言。
然非耻于拙而动于激,特欲客知予平生之所遇也。
自嘉熙以来,予用于时者四,绌于时者六,用我者曰文清李公、曰清献杜公、曰丞相吴公、曰丞相董公
绌我者曰周坦、曰萧泰来、曰朱熠、曰沈炎、曰章鉴、曰何梦然
十人者其为人贤不肖皆非予所能知也,夫用于时则荣,绌于时则辱,天下之常理也,而好事者评予之用舍乃皆以为荣,予甚感焉。
求其说而不得,则彊以意揣之曰,岂用我者法当惟其人,绌我者法当反其类,而今皆应法矣乎?
夫使用我者而出于开庆之大臣,绌我者而出于端平之御史,则予之所惧也。
呜呼,继自今以往,其复有知我如二清、吴、董之伦矣乎?
予不得而知也。
其复有厄我如、泰之徒矣乎?
予亦不得而知也。
使无二清,予则已矣,若犹有之,予虽老矣,安知其终不遇哉,如之何其勇于自绝而急于自解也?
《中庸》曰:『在下位不援上,不怨天,不尤人』。
孟子》曰:『行有不得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予将循念往愆,益求其所未至,以听天之所处焉。
苟徒嗟卑叹老,哀穷愬屈,以自见于笔墨之间,此特文人所为,而非圣贤用舍行藏之大法也。
予非惟不能,亦不暇」。
客矍然曰:「吾以语言文字望子,而子以圣贤所为自期,乃今日知所进矣」。
长揖而退。
彗星应诏封事景定五年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七、《耻堂存稿》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三
臣伏睹七月初六日以彗出柳星,许中外臣僚直言时政缺失者。
臣一介妄庸,受性愚直,淳祐末祀蒙陛下擢贰蓬省,摄承记言,竟以遇事妄发得罪而去。
已而朱熠沈炎何梦然之徒相与捃拾,坐废十年,自分此生永诀圣代,无复一言关于陛下之听矣。
不谓垂死之年,乃承罪己之诏,谆勤恳恻,导之使言。
臣目睹皇上震恐,大祸将至,其敢畏避权势,不罄其所怀以负圣明乎?
谨沥血忱,以群臣所必不敢言、陛下所必不得闻者为献,惟陛下幸听。
臣谨按国史,徽宗皇帝崇宁五年正月戊戌彗出西方,光芒长十馀丈,徽宗大惧,日进蔬食,每夕焚香涕泣至数百拜,星没乃止,于是慨然深照蔡京之奸,不由人言,奋自威断,即日罢其左仆射,凡所为政事一切罢之,除毁党碑,凡元祐奸党指挥二十项悉从荡涤,停罢补注方田,废三卫,彻圜土,更学法,复科举,罢后苑制造,蠲六尚贡物,以至茶盐钱法并照户部议改,内外百姓歌谣鼓舞,溢于涂巷,近世以来以实应天,精切勇猛未有过于此者,后嗣安得不取法哉!
陛下数年以来,专任一相,虚心委己,事无大小,一切付之,果得其人,宜乎天心克享,灾害不生,祸乱不作矣。
庚申以来,大水为灾,浙西之民死者数百千万,继以连年旱暵,田野萧条,物价大翔,民命如线,景象急迫,至此极矣。
今又重以非常之异,妖星突出,光芒竟天。
为鹑火,火者,国家盛德所在,而彗出焉,其变不小,若非朝廷政事大失人心,则何以致天怒如此之烈乎?
臣请得而枚数之。
祖宗立国,一本忠厚,大奸巨蠹,始加流窜。
今也大臣轻于用之,以怖异己,庚申辛酉之间,大小之臣追停迁放无月而无,威则立矣,如斲丧祖宗忠厚之泽何?
士大夫以仕进为业者也,今使刻薄小人吹毛求疵,控持扼塞,动触新制,进退无门,旅困颠连,有历二三岁竟不得一缺而去者。
又使轻锐少年数人日夜改七司法,煆炼增加,日事刻薄,惟恐一人之得进,至己所欲与,则虽碌碌下流,超资越序而无所忌惮也。
人才难得,自古而然,并蓄兼收,犹惧乏使。
今也以意向为用舍,以党类为去留,自非素出其门,皆弃不录,遂使怀才抱艺之士沉废流落,咨嗟愤怨,有锢人于圣世之恨,岂不足以伤阴阳之和乎?
古之大臣皆以下士为贤,吐哺握发,未尝少懈,所以通达下情,蒐揽人物,共济国事也。
今不务师古,妄自尊大,有造光范如谒鬼神,越月逾年竟不得通,虽有奇才异能,何以自见?
凡此数者,皆为陛下失士大夫之心者也。
自井田既废,养兵之费皆仰税租,汉唐以来未有能易之者也。
今也骋其私智,市田以饷,自谓策略高妙,前无古人,陛下知其非计,尝欲罢之,有秋成举行之命,彼悍然不顾也。
白夺民田,流毒数郡,告牒弃物,不售一钱,遂使大家破碎,小民无依,米价大翔,饥死相望,有司尚谓田恶,日更月易,无有已时,奸佃乘之,咸叛其主,识者谓异日浙西有乱,必自公田始。
不特若此,又四出虎狼之吏,使之磨牙张吻,啖咋良民,柯山一鬨,远近为之震惊;
苕水三贪,朝廷为之妙选。
史越翁到郡数旬而聚歛至三百万,推剥之惨不言可知。
朝廷锄去黠吏,本以爱民也,不知反以为害,一吏就擒,视为奇货,株连枝蔓,殃数十家,得钱数百千万而犹未已,质妻卖子,破产亡躯,哭泣载涂,臣所亲见,堂堂天朝而甘为破落州县摊赖之举,凡此数者,皆为陛下失畿甸之心者也。
江汉上流,国家重地,中兴之后,简畀名臣,弹压抚摩,未始偏废。
今也举而付之一夫,容养姑息如奉骄子,颐指气使,使求得欲从,斩劓杀伐,遍于湖广监司、守令畏摄而不敢争,使陛下创残遗民,沦坠汤火而莫之救。
江西湖北岁籴给钱,其来已久,今亦半给告牒,人情宁不汹汹?
以至市舶尽利而蕃人怨,盐法苛急而商贾怨。
比日以来,复闻广寇赣盗相挻而起。
凡此数者,皆为陛下失远民之心者也,然此特臣田间所知万分之一二耳。
淮海以西、岭蜀以东,千万人之怨又奚止是哉!
陛下所恃以有天下者人心而已,今大臣尽失之,则其相与愁痛号咷,哀吁上苍,产妖钟孽以警悟陛下,以昭示危亡,又何足怪哉!
况近岁以来,天生柔佞之徒,布在世间,立人本朝,惟知有权门而不知有君父,或称其再造王室,或称其元勋不世,或直以为功不在禹、周公下,虚美溢誉,日至上前,荧惑圣明,掩蔽罪恶,遂使陛下深居九重,专倚一相,高枕而卧,谓如泰山四维之真可倚,不知下失人心、上招天谴乃至于此,岂非群臣附下罔上之所致哉!
陛下试观五年之间,廷绅奏疏不知凡几千百,亦有一语事关廊庙者乎?
意之异己者尽斥,位之偪己者尽除,上自执政侍从,下至小小朝绅,无一人而非其党,虽学校诸生,亦复数年噤无一语,言路久已荆棘,所以养成大臣横逆之气,人怨天怒,不至于彗出不止也。
且灾异策免三公汉唐以来视为常事,丙申雷变,陛下亦尝奋刚断,一日而罢二相。
今彗星之应至不忍言,岂雷变发非时之比?
况人心皇皇,万口一辞皆指其人,独陛下不悟耳。
且后妃之家不得为执政官仁宗皇帝之著令也,政、宣犯之,终致祸败。
陛下违仁宗之令典,蹈政、宣之覆辙,固已不合天心久矣,今遇非常之变,而又不思改图,则亦何时而觉寤哉!
臣恐自今上天不复谴告,而伤败旋至矣。
臣忠愤所激,不胜大愿,愿陛下取崇宁彗出故事反覆披览,力见施行,因大臣求退而亟许之。
庚申以来一切刻薄害人之政即日罢去,申严仁宗著令为子孙万世之法,而又尽涤圣心,力行好事,收召贞贤,招洗冤魄,以答天心,以慰人望,如此,十日而妖星不灭,则寸斩臣以谢大臣,以戒狂妄,臣不敢辞。
干冒天威,不胜震惧之至。
〔贴黄〕臣犬马之齿,六十有四,正先臣捐躯徇国之年,自草此疏,即以一死自待,盖未必膏陛下斧钺,而大臣怨毒则有不可测者。
陛下若欲保全微臣,乞勿以臣疏付外,臣非畏死,盖恐一线言路遂绝,非陛下之利也,伏乞睿照。
(原注:为贾似道作。)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耻堂存稿》卷三、《南宋文范》卷五七
或有问:「伊尹周公之事君,有以异乎」?
曰:「伊尹周公皆圣人也,奚其异」?
曰:「伊尹复政厥辟之后,幡然告归,不可复留;
周公既宅,非不欲去,卒为成王所留而止,非异乎?
夫圣人之制行不必尽同,至于出处大节不可以不同也」。
「今若是,后世奚所折中哉」?
曰:「二圣人心同而迹异。
然人臣之义当以伊尹为正也,伊尹受汤之托以相太甲太甲克终厥德,伊尹之责塞矣,不归奚为?
使伊尹而不归,是以宠利居成功,与世之患失者无异,何以为伊尹」?
曰:「如子之言,周公非欤」?
曰:「恶是何言也!
周公大圣人也,而我非之,是病狂丧心也」。
曰:「二圣人出处较然不同,子是伊尹,又是周公,亦有说乎」?
曰:「有。
孟子》曰,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
使伊尹而居周公之地,安得而不留?
使周公而居伊尹之地,安得而不去?
无他也,伊尹异姓卿,而周公同姓之卿故也。
伊尹佐汤以有天下,又相嗣王,俾克有终,其功大矣。
然进退去就,人臣之大节也,功成不去,必蹈亢龙之悔,范蠡所不为也,而谓伊尹为之乎?
周公则不然,明农之请亦伊尹之志也,然以叔父之亲,受文、武之托,为嗣王所留,恝然去之,屈原所不忍也,而谓周公忍之乎?
故人臣之道二,功成之后,同姓则当留以藩王室,异姓则当去以远嫌疑。
不明此义,而去留胥失其当,皆伊尹周公之罪人也。
予患世之多以周公藉口也,于是乎书。
温乐堂记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二、《耻堂存稿》卷四
景定三年冬,予得西邻废屋十馀楹,彻之以益故园,命之曰「老圃」,留其中一堂因而葺之,慕司马公名园之义,扁之曰「温乐」。
艺花种,疏沼架亭,若将终身焉。
客有过予曰:「子之名堂则善矣,吾有三疑焉。
司马公龙卧洛波,盖当熙、丰大往小来之时也。
今子当眼丁拔去、勋臣颛国之时,曷为不见而隐乎?
公之去也,天下名士大夫咸在涧阿,故其退为合于义,今世之号为善类者皆在彀中矣。
吾子儇儇踽踽之外,岂复有穷居之乐乎?
公以争新法力辞副枢,不拜而去,天下高之,今子自触皋辜,锢于圣世,视公不大有径庭乎?
夫公,天下大老,百世之师也,子乐其乐,殆几于僭矣」。
予应之曰:「子之疑是也,予独无说乎?
今化瑟更张,贤能毕用,与熙、丰似有间矣。
然人之退处亦各有志。
程子曰,士之高尚非一道也,有怀抱道德不偶于时、高洁自守者,有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有量能度分、安于不求者,然则岂必皆天地闭而后隐哉!
今弓旌四出,众正毕登,子所谓号为善类者莫不愿立于朝矣。
在上,下有,周室方兴,饿死,子谓今日朝多君子,山泽之间遂无肥遁之士乎?
且予当宝祐间辞大农者八、辞大蓬者三,群小恶其崛强,诬而陷之,子谓出于朱熠沈炎何梦然之口者果为公论乎?
然则子之所疑者皆不足疑也。
法舜则为希颜则为颜,见贤思齐,尚友论世,圣贤之所许也,其何僭之有!
虽然,子亦尝闻独之义乎?
夫君子而处于独,世道之不幸也。
《易》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诗》曰「念我独兮,忧心慇慇」,《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
夫《易》之君子穷居在下而莫之与,故独行其愿;
《诗》之君子时人洽比而莫之亲,故独致其忧。
孟轲独善,战国之世也;
屈子独清,怀王之时也;
温公独乐,王、吕用事之际也。
使《易》之君子上有大臣之应,《诗》之君子生当西周之时,孟子说合于齐、梁屈子身遇乎庄、昭,温公道行于元祐,而犹以独为高焉则谬矣。
然而我则异于是,盖数君子之独也,独于所当独之时,而我之独也,独于群贤入彀非所当独之日也。
如众星丽天而熠耀宵行,如四灵毕至而一狗丧家,如万木向荣而枯杨偃地,非前五者之比。
然初无害于吾之乐。
《春秋》之义不嫌同辞,然则非温公之时而乐温公之乐,何不可哉!
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
名堂之义,如此而已。
子毋多事,既告或人,遂书以为记,四年正月壬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