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故荆南节度推官董府君墓志铭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
元和七年夏四月某日。前荆州部从事董府君以疾终于故府私第。年若干。其孤泣书前人之爵里耿光。求我以铭于幽。且先志也。故重为之。董姓出于豢龙氏。至辛有而分。在晋为良史。在赵佐简子为能臣。项羽主盟为翟王。高皇帝举兵汉中。劫其兵众。不克其土。后裔遂为陇西人。凡称字不称名。不待事而彰也。始予谪于武陵。人多中之贤有董生。为守令客。既而以士相见之礼成。与之言。能言坟典。数旁捃百氏之学。弱年嗜属诗。工奕棋。用是索合于贵游。多所慰荐。中年奉浮图。说三乘。用是贡诚于清贤。多被辟书。脱巾为宏文馆校书郎。再选至大理评事。咸视真秩。而不累其章。职系于外是也。晚节尚道。故投劾于幕府。治扁舟。浮江沱。泛洞庭。登熊耳。访浮邱以探异。赋枉渚以寄傲。居数岁。投老于南荆。迷邦纵性。委和从化。逮夫寝巨室也。自含襚至于卜竁。皆仁人之赙焉。是岁五月十二日。卜葬于龙山之某冈。外姻至矣。君名侹。字庶中。大父曰思简。位至汝南太守。父承祖。殁于试守太子舍人。始为君求妇于郑之里。生嗣子夏卿殷卿。既立而夭。今未之从。其后又娶于阎氏。生二子曰周卿云卿。嫠也繐裳髽首。有正家之道。呜呼。道愈富而室愈贫。志甚修而知甚寡。士以陇西为贵。将在令名与。铭曰。
学待问而文藻身。艺不试兮名孰闻。大道甚夷兮非我辰。何生不茂兮非我春。修门之达兮连冈膴膴。蔓草如茵兮新坟若斧。吁嗟董生兮于焉终古。
答李格朝奉论春秋书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四、《襄陵文集》卷一○
某顿首:去岁卧疾西峰,得王君书,持《春秋》诸说来质,第云宜春先生之学而不详著所自。伏而读之,盖左氏学也。某因为一道三《传》不可偏废、亦难尽遵之意,以应塞王君问。不谓足下近在邻壤,固陋之说遂达听闻,惠然遣信遗以玉音。退省前书,辞不逊避,惕然汗颜,愧德度之有容,重古道而乐异闻,复谆诲之卷卷未悉也,幸甚幸甚。某患近世《春秋》之家辩而不议,己则未有一得而先已薄索前贤之失,而务攻陷之,党同伐异,聚讼交谇,使经益紊,故著《春秋集传疏》,观古今可者载之,其不可者不载而已,未始敢有诋訾,所以尊前修之大业而熄后学之争端也。顷惧王学独守隅方,故不得已有所论刺,然说经而至于辩,斯已过矣。左氏盖有大功于《春秋》,学者蒙泽焉,不当振暴其失。《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今足下为左氏说,如文公纳币之事,宜因其所已言而补其所未言者斯可矣。若必谓《传》有微旨,言礼所以讥文公之非礼,言孝所以刺文公之不孝,则恐方来攻之者众,非所以尊左氏也,是以大义曲其故为作意者。然而名实一离,且使后之学者指其所谓礼者更为非礼,而所谓非礼者复以为礼,纷然无正而经、《传》败矣,虽为作意何益?昔人著书盖各有体,左氏之书品藻万汇,如春风之被草木,英华并发,殆无遗蕴,若乃隐约而眇其指,非左氏体也。微辞讳恶,《春秋》之法,不得以言左氏《左传》之错综诸史,考合殊散,䌷绎深博。以春秋列国数百年萃于一人,则于潜心微言岂能无所不尽,故其为《国语》也,或与《内传》错,则其于经按文公礼娶于三年之外而忘其纳币之非礼,不足怪也。无以救正其阙,则将使世居丧图婚而娶于三年之外,斯以为礼者矣。《春秋》别嫌明微者也,以公纳币为哀心已亡,是以书而出之,讥因丧娶,说者要当推经本指而务著明之;至于娶元妃奉粢盛,使左氏而不言,亦孰以为非礼?若曰善,其以卿纳币而书,是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也非经本指,学者要在通经。今足下之于经意得矣,《传》亦何必多辩?然使《传》必与经合,事皆曲为之说,则《传》将反为经累,是以言之不可不尽。宣公丧娶罪恶已明,妇姜若不去氏,则嫌于齐国无讥,是以明微焉。夫非道义,一介不可与人,齐嫁其女,岂特一介之轻乎,而见其悖礼如是而与之也,《传》曰:「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律以刑民,故宽无丧者免之以省罪诛。《春秋》谨礼以正国体,不得以律此,凡经一事而再见卒名者甚众,恐难以尊夫人道,《公羊》是也。谓宋伯姬为不足褒,恐与经戾,此甚不可。妇道贵正,伯姬以正死礼,临大难而不变,此为人所不能为者。孔子得之,盖褒嘉之不已而极其哀荣,以为天下万世妇道之表,是文王之风、周公之泽也,恶可以少贬也哉!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内女嫁者何可胜数,而纳币、来媵、致女皆从伯姬得书者,以伯姬重也。昔者召公之所茇舍税驾休憩之地,则南国不忍剪伐其木,此好贤之诚、崇德之义也。孔子即鲁史而修经,其于伯姬之归礼之大者,皆存著而弗刊,使人视履之终而考祥之始,书之重,辞之复,以谓不如是不足以彰其懿铄而极哀荣也。《春秋》褒贬若此者,众顾第弗深考。足下务求贯于沦胥之间,必将有以知之矣。同姓之国求媵则可,异姓之国求媵则不可,此于礼意何说?故啖氏以谓邾、莒嫁女,安得曹氏、己氏之国而求媵之,此善攻也。然辩至于此,恐伤嘉厚,某于此等但不战诸《传》而已,此书勿传可也。《集传》副本顷借岳阳张倅,会其有故罢官,未知携之安归,以来信不可徒返,故录后引附此,庶几概见区区所以作书之意。又有所著《论语》、《法言训故》,比已为人传刻,计未经览,故并以往。丧乱未定,斯文委地,遁迹穷山,无与言者,忽奉足下书疏,如闻威凤之锵鸣朝阳也,欣然不觉报音之已繁。足下取其是而讲去其非,则某之受获厚矣。不宣。
补后汉书年表进状 宋 · 熊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补后汉书年表》卷首、《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八
臣谨按班固《前汉书》为表有八,其七为年表,其一为《古今人表》。及考其书,自伏牺氏至司马欣,自圣人至愚人,凡九等。原班固之意,自秦以上则为古人,自汉以下则为今人。篇目虽曰《古今人表》,然但及于古而不及于今。颜师古注云:「其书未毕」。考班固史作始于父彪,固因父之笔,未及成而卒,馀八表及《天文志》乃后汉和帝诏其女弟昭就东观藏书阁踵而成之。以是推之,若固所著未毕,则昭亦终之矣,言未毕非也。是师古未知其说。臣按唐刘子玄言,作史有五不可,曰:「史局深籍禁门,所以杜颜面、防请谒。今作者如林,傥示褒贬,曾未绝口而朝野咸知。孙盛取嫉权门,王劭见雠贵族,常人之情不能无畏。此三不可也」。盖班氏父子撰述之时,前汉可书之人,子孙云仍与朋旧辈类往往具存,苟人人而第之,智愚一分,得不群起而雠之哉?班氏所以不明今人而次于表者,惧此故也。然并曰《古今人表》而阙今人者,其意以今人之表有俟后之人尔。至范晔为《后汉史》,又先书而殒,使表、志未立。至刘昭补注诸家之志,表又阙之。则欲成此书,当在今日。臣遂集《补年表》十卷,昨尝投进,未蒙指挥。然视班固八表,虽年表仅备,而《古今人表》尚阙。前书之表断自于秦,而汉初已来皆不与焉。则欲补范晔《人表》,当以两汉为目,上考汉兴,下至魏初,凡四百年间,诸子百家与夫众史记录,搜讨寻究,非岁月可就。臣按,古有石渠、东观,皆诸儒撰集之地,而本朝亦命欧阳修、宋祁辈修唐史,至今学者传诵。臣又按,刘子玄为秘书少监时,宰相萧至忠领监修。子玄病意尚不一,因为至忠言五不可,有曰:「国之图史皆出一家,未闻藉功于众。今史司取士溢多,人自为荀、袁,家自为政、骏。每记一事,载一言,阁笔相视,含毫不断,头白可期,汗青无日。一不可也」。窃见人之好尚,自古不同。唐之史臣,已尝病此。臣所上表,皆出臣愚见,虽各有所依据,亦虞有子玄五不可之说,则众志纷纭,难得归一。如使得成愚臣一家之学,不惑于众,不胜幸甚。臣不避斧钺,再诣天庭陈进。伏望圣慈详悯,特降睿旨,降付有司,令诸儒仿班史撰著《两汉人表》,以补范史不足,并臣前所上年表,庶传不朽,以资后学。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郦食其论 南宋 · 陈耆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八、《筼窗集》卷二
论天下之事易,识天下之势难。陈留、敖仓,地要粟多,盖汉初紧切之处,不先据此,则本散而易溃。郦食其力为帝言之,就二者论,则陈留为小,而敖仓为大。入陈留,所以谋秦;据敖仓,所以谋楚。秦易破,故陈留之入,不旋踵而至霸上。楚难摇,故敖仓之守,必至于屡岁而不决焉。然当是时,楚兵甚强,汉势尚弱,汉之得以制楚,而楚之犹有所忌于汉者,敖仓之力也。不然,则楚固得以气喝力恐,直捣其虚矣。其后彭城之败,韩信既收兵来会,则亟筑甬道,属河以取敖仓粟,成皋之挑战,大司马咎、长史欣一自刭,则复取成皋、军广武,取敖仓食。是知敖仓,汉之命,一日无敖仓,则一日无汉。高帝智不及此,食其实有以发之。下齐之策,尤为雄伟。其剖判楚、汉曲直,理亦甚明,宜田广之俛首顺听。然不免使韩信之袭齐,而至于受烹者,明于谋汉,闇于谋己也。夫信于是时,虏魏豹,下赵、代,斩陈馀,降燕王,威灵所加,易于破竹。所未下者,独齐尔。盖以其国大势强,谨之重之,而未容轻发也。食其一旦以片语下之,己之所踌躇而不足者,人乃神速而有馀,则信亦无以取重于汉。虽欲不袭齐,盖不可得。食其亦惟知己之辩可以折齐,而不知信之诈足以卖己,是以就烹。呜呼!先下齐者,食其也;后袭齐者,信也。使食其之言未入,则齐之备固未懈,而信之兵固未可向。发踪指示者烹,而因人成事者王,事之有幸不幸如此哉!然则食其固可念,而信亦可耻甚矣。
读《史记》四十首 其二 鹿为马 清 · 张晋
鹿为马,献天子,言马生,言鹿死,是非黑白可知矣。
关东盗,何能为?
钜鹿战,章邯摧,长史欣,几不归,司马门下空徘徊。
秦政失,秦鹿去。
逐者谁?
汉与楚。
乌骓一陷重瞳迷,隆准龙颜终得之。
望宫,独斋宿。
祠泾神,思祈福。
福未来,祸已伏,阎乐弯弓射上幄。
吁嗟白虎啮左骖,妖梦真同蕉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