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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充御试官日记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
二月二十六日
宣赴崇政殿后水阁,同直孺内翰贯之杂端充编排官。
御前劄子三道下编排所。
二十七日晴。
上御崇政殿,试进士明经诸科举人
《王者通天地人赋》,《天德清明诗》,《水几于道论》(出老子《道经》。)圣驾幸后苑,往来迎驾。
御药院公文二道,传宣精加考校。
内臣二人传宣赐食并酒。
编排三四五等第一百二十七等。
二十八日晴。
内臣传宣赐「文儒」二字。
圣驾卯刻幸考校所。
编排经生。
特奏《毛诗》十一人,特奏《尚书》九人,特奏明法四人。
传宣赐食,二酒一茶。
二十九日阴,旬休。
传宣赐酒食七宝茶。
初考经学官王惟熙祝咨、夏璋。
覆考经学官王彭张兑、朱从道。
详定官贾寿吴中复
封弥官傅求王陶
义官王逢傅卞卢士宗
三月一日微寒,风。
圣驾幸考校所,起居四拜。
编排诸科卷子。
宣赐酒食果子。
二日晴。
圣驾幸覆考所,起居。
考到诸科卷子。
三日晴,上巳日
圣驾幸覆考所,起居。
上巳酒各二,果子一。
四日微雨,春寒。
圣驾幸覆考所,起居。
赐酒食果子。
五日阴,寒。
驾幸覆考所,起居。
宣赐酒食果子。
第一谓学识优长,辞理精纯,出众特异,无与比伦。
第二谓才学该通,文理周密,于群萃中堪为高等。
第三谓艺业可采,文理俱通(须合得及第者。)第四等谓艺业稍次,文理粗通,于此等中仍分优劣,优即为第四等上。
第五等(须必然合落者)谓文理疏浅,退落无疑。
不考,谓犯不考式。
纰缪,谓所试文字并皆荒恶。
六日阴,寒。
驾幸详定所,起居。
点检官:孙坦郑穆
进士初考官沈遘司马光裴煜陆经
进士覆考官祖无择郑獬李綖王瓘
点检官:孙洙(一作渊、)王广渊
详定官杨畋何郯王安石
读官:胡稷臣苏衮傅尧俞张次立宋迪孟阳
特奏名进士三十八人。
《作乐荐上帝诗》,《谨用五事以明天道论》。
编排特奏名进士卷子。
赐酒、果、寒食节食。
七日晴。
驾幸详定所,起居。
寒食节上酒各二壶,果子一合。
又酒、果、冷食。
编排进士卷子共一百号,特奏名一号。
八日晴。
驾幸编排所,起居讫进呈进士卷子二道。
御药院白中书劄子进士以下等第云云。
编排进士诸科等卷子。
赐食酒果。
九日清明,雨。
奏乞送焻字号卷重详定。
封弥关详定五号,奏取旨。
御药院关奉圣旨看详定夺鞃、𨑊、󱿐、䚟、虭五号等第。
赐酒食果子。
按:《芦浦笔记》卷五,中华书局一九八六年校点本。
不当留绥州熙宁元年 北宋 · 吕诲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八、《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五
臣窃以收复绥州及一年,始闻朝廷议还其城,归罪种谔,讲寻旧好,用安边患。
中外之人,皆以为是。
今又闻留绥州以固横山之地,及别与西人商量,以绥易安远塞门等处。
彼既不纳,和解无成。
是必主议者不一,有所反覆,重失戎狄之心,为时生事必矣。
臣闻昔刘平曾献取洪宥之策,种世衡复横山之意,而后保安军宋迪言招横山之民,知延州程戡欲纳轻赋之地。
当时执政深然其说,因得职司任使。
时昏老,安能为之?
所以然者,知不可行,而有所要也。
果中奸谋,寻以节钺宠之。
因保荐杨传,此策皆出于传也。
以至薛向献攻取二策,曰先举,曰浅攻。
先举者,幸谅祚黑闇,意在掩其不备。
浅攻者,止遣上下入贼界,平荡河南
种谔青涧城,乃招诱嵬名山等众,因其荒歉,乘彼虚乏,攘取绥州,此是先举浅攻之策也。
献言者但喜功名而邀禄利,不思困边疆而成后患。
朝廷一时信纳,亦未思前时李至弃灵之议。
当时岂不能坚守?
盖重惜生民之命。
借若如众人谋,尽复山外壤土,因降人以居其地,立酋豪以领其族,不免增添军马,以为外托。
飞挽刍粟,以供军饷。
辇致金帛,岁备赏赍,必无一毫一利入于公上。
损不资之费,而事不急之用,诚可惜也。
如邻府困乏,一路利害可知矣。
今传闻薛宗道不复刘航亦不遣,前议既罢,边患已成。
数路时有贼马,边奏甚急,调食寖广,羽书交至,使车旁午,人心怖骇,罔知涯涘。
臣所痛惜者,谅祚前有缺礼,圣君蒙覆,未尝问罪。
及其无事,种谔幸彼有灾,因之伐丧,不仁之甚。
曲皆在我,典刑未正,何以示天下?
今乘绥州去留,望朝廷早为定断。
谋臣料敌,必无遗算。
然所识有远近,持说有异同,揣摩迎合之论,不可不察也。
毋俾玩寇以失机会,乃臣区区之见也。
宋叔达(道,复古之兄)卜居洛城见寄 北宋 · 司马光
七言律诗 押东韵
离群四十一春风,纵有相逢似梦中。
幸得相逢作邻舍,但嗟彼此是衰翁。
汉文前席人将去(自注:复古谪官,不日牵复。)庾信诛茅橐未充(自注:来诗云自笑颠穷(陈本作狂)便归去,并无穿系买山钱。)
怅望金堤碧芜阔,杖藜携手几时同。
昔别赠宋复古张景淳 北宋 · 司马光
 押词韵第十七部
昔别如飞蓬,飘荡随所适。
那知十六载,卮酒对今夕。
渺然思旧游,间不容一息。
百年讵几何,会合难屡得。
复古素恺悌,志行重金锡。
皎如百鍊精,不为燥湿易。
景淳气高逸,浩荡谁与敌。
下笔惊雷霆,龙蛇走屋壁。
居然器业美,但有富贵逼。
佗时绾金印,羁束愈愁寂。
须穷今日欢,快意浮大白
勿辞簪弁倾,颓然倒樽席。
宗室袭封议(时在学士院,朝廷以为非是。两制议者各赎铜三十斤,礼院各追一官。)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八、《司马公文集》卷四二、《司马温公年谱》卷五
臣等窃原圣人制礼之意,必使嫡长世世承袭者,所以重正统而绝争端也。
古者诸侯生立世子,死则袭爵。
故令文称:「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
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
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
无母弟,立庶子
庶子,立嫡孙同母弟;
无母弟,立庶孙。
曾孙以下,准此」。
皆谓始薨之时应袭爵之人也,其无后者,则国除。
自唐末以来,王公以下不复承袭。
国朝故事,常封本宫最长者一人为国公
陛下以为非古,故于去年十一月十一日降敕,节文称:「宣祖太祖太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令世世封公,补环卫之官,以奉祭祀,不以服属尽故杀其恩礼」。
又称:「其非袒免亲,更不赐名授官」。
太常礼院寻奉检详国朝近制,诸王之后皆用本宫最长一人封公继袭。
今来新制既言祖宗之子皆择其后一人为宗,即与自来事体不同。
本院参详,合依礼传嫡承袭。
闰十一月五日,奉圣旨:「祖宗之子,并濮国公,并令传嫡袭封。
所有见今诸宫院已封公者,令依旧,将来即更不袭封」。
臣等详观两次诏旨丁宁,皆欲以复古礼而重正统也。
今据礼院所定,诸王后合袭封人内,除越王曾孙世程、鲁王孙宗肃、韩王孙宗缋、吴王孙宗绛,并依礼当传袭外,其昭成太子、陈王、蔡王皆无后,国当除。
宗保、仲合、宗达,以旁亲继袭,乃是朝廷特恩为之立后,绍封其国,于礼典亦无乖违。
所有秦王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克继,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承亮;
楚王之后,陈荐等欲立其庶曾孙世逸,韩忠彦等欲立其庶长孙从式
魏王之后,众礼官皆欲立其嫡孙同母弟宗惠。
臣等看详三王见今自有正统,而承亮、从式惠皆系旁支。
若此三人袭三王之封,则子子孙孙常居环卫,世袭爵禄,与国无穷。
其正统子孙,袒免以外更不赐名授官,数世之后,降在皂隶。
如此,三人何幸而封?
正统何罪而绝?
不惟与礼之意乖违,亦非圣诏所谓「为宗传嫡」者也。
所以然者,盖缘礼据初薨之时定为嗣之人,今日于数世之后议当为后者,事体有殊,而专执令文,所以参差不合而异论纷纭也。
臣等按忠彦等以为令文之制与古稍异,若无嫡孙而有嫡曾孙,则舍曾孙而立嫡子母弟,若无母弟,又立庶子
以此知亦许推及旁支,常以亲近者为先也。
今令文称「无嫡孙同母弟,则立庶孙」,以《礼典》与《五服敕》言之,诸子之子,除嫡长外皆为庶孙。
既云立庶孙,则当于诸房庶孙内择其长者一人立之。
盖王视孙恩亲等也,庶孙比曾孙行尊而属近也。
臣等按令文皆约古礼为之,安有与古不同之理?
借使不同,朝廷方宪章稽古,亦当舍令而从礼,岂可弃礼而就令也?
况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言嫡子、嫡孙相继不绝,虽经百世,皆应传袭也。
若不幸而绝,则有立嫡子同母弟以下之事,非谓有嫡曾孙舍之不立而立嫡子之母弟也。
晋庾纯云:「古者所以重宗,诸侯世爵,士大夫世禄,防其争竞,故明其宗也」。
吴商云:「按礼贵嫡重正,所以尊祖祢,继世之正统也。
夫受重者不得以轻服服之,是以孙及曾、元,其为后者,皆服三年,受重故也」。
王敞云:「君为祖三年,既为君而有父祖之丧者,谓父祖并有废疾不得受国而已,受位于曾祖者也」。
范宣云:「嫡孙亡,无后,则次子之后乃得传重」。
以此观之,明嫡统不绝,则旁支无继袭之道。
然则令文所谓「子孙承嫡者传袭」,自嫡曾孙以下皆包之矣。
所以更言「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者,嫌人无嫡子,即立嫡子之母弟,或嫡子有罪疾,并其嫡孙废之故也。
又言「曾孙已下准此」者,谓庶孙以上皆无,即立嫡曾孙之母弟,无母弟则立庶弟之类是也。
若令文之意,但以行尊属近者为嗣,则无嫡子,便应立嫡子母弟及庶子,何为更立庶孙也?
必若忠彦等所云,则国家故事取本宫最长者一人封公,已是行尊属近之人,更当遵行,何必更有改作也。
彼令文所指者,传袭之人,《五服敕》所载,丧服之制,事理各殊,岂可引丧服之庶孙,證传袭之庶孙也。
且造令之时,王公以下薨则传袭,故少有立曾、元者。
诸王之薨,已历数世,乃更追议当为后之人,则不应舍正统而更取旁支也。
今欲使合于古而适于今,则莫若自国初以来,于其人薨没之时定当为嗣者,以至于今日,则于礼不失,而亦不离正统矣。
秦王雍熙元年薨,于时嫡子德恭当立。
德恭景德三年卒,嫡长子承庆当立。
承庆以宝元二年卒,无嫡子,有庶子六人,长曰克晤,先卒,无子。
次曰克继,当立。
楚王以某年薨,嫡长子惟叙当立。
惟叙以大中祥符五年卒,嫡子从煦当立。
从煦以庆历五年卒,无嫡子,有庶子世逸一人,当立。
魏王以某年薨,无嫡子,有庶子三人,长曰允升,以某年卒,嫡子宗礼当立。
宗礼治平二年卒,嫡长子仲翘先卒,无子,次母弟仲髦亦先卒,次母弟仲苍当立。
以此考之,其当为后者,岂不明白矣。
所有承选虽是德文之嫡子,其父元非嫡长,自不应承袭。
盖因今来承亮以庶孙得承袭,故从承选有辞。
先王制礼皆本诸天地,酌之人情,譬如四支百体,不可移也。
移之则纲纪纷乱,争端并兴,于承选可以见其验矣。
臣等谨依古礼及令文,并去年十一月十一日敕命、闰十一月五日圣旨指挥检详属籍,重行定夺到秦王之后,合以克继袭封;
楚王之后,合以世逸袭封;
魏王之后,合以仲苍袭封。
其馀并如众礼官所定。
胡完夫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六、《司马公文集》卷六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六
舜之取士,敷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
考其言中于道,试之事克有功,然后用之。
故能举十六相,恭己不为,而天下大治也。
近世取士不然,一决之以文辞。
噫,文辞岂能尽取士之道邪?
天下病是久矣。
明天子知之,乃诏有司,自今进士高第,皆先试之小官,使知为下之劳,而熟于民之疾苦,然后察其功而举之。
虽置以为卿相,无不可者。
呜呼!
此谁发哉,乃舜之业也。
晋陵胡完夫,以进士于州,试于有司,覆于天子之庭,第其名未尝在一二人之后,则完夫文辞可知矣。
其试于有司也,光不佞尸其事,得窃观其论策,盖非特文辞之美也,乃能发明圣人之渊原,叶于古而适于今,信乎其言能中于道者邪!
言既中于道矣,自今日以往,天子将又试之以事。
异日完夫能扩其道以充其言,则天子将引而置之卿相之位,庶几乎元凯之功复见于今日矣。
呜呼!
天子一更法度,复古之道,其功业之归乃巍巍如是,岂不伟与!
噫,是道也不难至,在完夫勉之而已矣。
文潞公家庙碑嘉祐二年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五、《司马公文集》卷七九、《皇朝文鉴》卷七六、《文献通考》卷一○四、《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五一、雍正《山西通志》卷一九四、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四、乾隆《重修洛阳县志》卷一四、嘉庆《介休县志》卷一二
先王之制,自天子至于官师皆有庙。
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居室为后。
及秦非笑圣人,荡灭典礼,务尊君卑臣,于是天子之外,无敢营宗庙者。
世公贵人多建祠堂于墓所,在都邑则鲜焉。
魏晋以降,渐复庙制。
其后遂著于令,以官品为所祀世数之差。
唐侍中王圭不立私庙,为执法所纠,太宗命有司为之营构以耻之,是以唐世贵臣皆有庙。
五代荡析,士民求生,有所未遑,礼颓教陊,庙制遂绝。
宋兴,夷乱苏疲,久而未讲。
仁宗皇帝闵群臣贵极公相,而祖祢食于寝,侪于庶人。
庆历元年,因郊祀赦,听文武官依旧式立家庙。
令虽下,有司莫之举,士大夫亦以耳目久不际,往往不知庙之可设于家也。
皇祐二年,天子宗祀礼成,平章事宋公奏言:「有司不能推述先典,明谕上仁,因循顾望,遂踰十载,缘偷袭弊,殊可嗟闵!
臣尝因进对,屡闻圣言,谓诸臣专殖第产,不立私庙,睿心至意,形于叹息。
盖由古今异宜,封爵殊制,因疑成惮,遂格诏书,请下礼官议定制度」。
于是翰林承旨而下共奏请,自平章事以上立四庙,东宫少保以上三庙,其馀器服仪范,俟更参酌以闻。
是岁十二月诏如其请。
既而在职者违慢相仍,迄今庙制卒不立。
公卿亦安故习常,得诿以为辞,无肯唱众为之者。
平章事文公首奏,乞立庙河南
明年七月,有诏可之。
在尚未知筑构之式,靡所循依。
至和初,西镇长安,访唐庙之存者,得杜岐公旧迹,止馀一堂四室及旁两翼。
嘉祐元年,始仿而营之。
三年,增置前两庑及门,东庑以藏祭器,西庑以藏家谱。
斋枋在中门之右,省牲展馔、视涤濯在中门之左,庖厨在其东南。
其外门再重,西折而南出。
四年,庙成,公以入辅出藩,未尝踰时,安处于洛。
元丰三年秋留守西都,始衅庙而祀焉。
一旦,授光以家谱,曰:「予欲志族世之所从来,及庙之所由立,垂示后昆,而为我叙其事,款于石」。
光窃惟公追远复古,率礼兴化之盛德,不可以无传。
虽自知不文,不敢辞。
谨叙而铭之。
按谱云:文氏之先,出陈公子完,以谥为氏,与翼祖讳同
至秦有丕,丕生河东太守教,始家平阳
其后有韶,汉末为扬州刺史
自韶以来,世乃可谱。
韶之六世孙频,为后北绛太守
频曾孙显俊,以别驾从北齐高祖晋州,就霸业,战功名居多,终兖州刺史
频之六世孙曰肃、曰君洪。
肃仕,为颍川郡,名列循吏,以公直抗宇文述,老卑秩。
君洪从高祖晋阳,为右卫将军
太子建成馀党攻宫门,君洪首奋挺出,战没。
频之八世孙曰晖、曰播。
晖相中宗张易之,夺武后天下,归之唐,用仇人谗,谪死峤南。
播有史学,官至给事中
君洪之曾孙羽为御史中丞,肃之四世孙括为御史大夫
括孙晦为太子宾客,晦兄昕为义成节度使,皞为散骑常侍,荣冠当时。
自显俊至晦,皆有传见于史。
其家自平阳或迁太平,或迁蒲阪,或迁宝鼎
晦之从父昆弟晤为北都留守判官,始居介休
晤生汾州参军檖,檖生馆,馆生泽州录事参军,即公之高祖考也,讳浩
曾祖考讳某,仕后唐,历晋城天池平城主簿
晋高祖讳,更其氏曰文。
崞、太谷二令。
汉高祖即位,复旧氏,更名某
汉失天下,其支别者自帝于晋阳,复事之,终岚州录事参军
祖考讳某,辟石州幕府,弃官归乡里。
太宗皇帝平晋阳,召之不起,以庙讳故复为文氏。
考讳某,以儒学进,历十三官,所至以强直勤敏、振利攘害,名闻达不可掩。
判三司开拆、磨勘司,终主客郎中河东转运使
其治行之详,见于故平章事晏公、参知政事王公沂撰墓志及碑。
贵,朝廷褒荣三代,赠官皆至太师中书令尚书令,爵燕、周、魏三国公
庙成,泽州府君为第一室,夫人某氏配。
燕公为第二室,燕国太夫人宋氏配。
周公为第三室,周国太夫人王氏、越国太夫人申氏配。
魏公居东室,魏国太夫人耿氏、鲁国太夫人申氏配。
公以庙制未备,不敢作主,用晋荀安昌公制作神板,采唐元阳议,祠以元日寒食秋分、冬夏至,致斋一日。
又以或受诏之四方,不常其居,乃酌古诸侯载迁主之义,作车奉神板以行。
此皆礼之从宜者也。
其铭曰:
郁彼乔木,茂于苞根。
浩彼长川,发于浚源。
矧人之先,云谁敢谖?
天佑有宋,诞生哲臣。
乃斡枢轴,乃秉镕钧。
克釐克谐,允武允文
甘陵有妖,悖暴纷嚣。
公往逍遥,不日而消。
仁祖构疾,群心震栗。
公入密勿,四海清谧。
出殿方维,为诸侯师。
以惠以绥,不废其威。
至也民悦,去也民思。
其思如何,式谣且歌。
歌政之和,在洛为多。
谋居之安,畴如得民。
公自汾渚,迁于洛浒。
允乐兹土,永燕私处。
伊水洋洋,山木苍苍。
是抡是剫,是断是斲,达于有洛。
是相是虞,是卜是诹。
是筑是救,是植是扶。
是茨是涂,作庙渠渠。
新庙既成,室家是营。
曰予居,风雨是抚。
勿侈勿崇,予躬是容。
人庳公堂,曰予康。
人隘公庭,曰予宁。
人勿予隘,惟子孙是赖。
人勿予庳,惟子孙是利。
克恭克俭,予履予视。
俾躬之为美,匪目之为丽。
庙堂既辟,四室有侐。
豢牲孔硕,导及稷。
豆笾既涤,汛扫既备。
旨酒既沛,刲牲为饎。
乃荐乃陈,苾苾芬芬。
祖考欣欣,百嘏来臻。
天锡公祉,强明寿恺。
公禄,崇荣丰泰。
天匪公私,公德是宜。
帝匪公优,公勋是酬。
公拜稽首,扬天子之休。
思纯终始,式贻孙子。
子子孙孙,勿替勿忘。
时奉烝尝,保公之烈光。
图画(《曲阿诗综》卷六作画图) 北宋 · 沈括
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曲阿诗综》作面)画起。
李成笔夺造化功,荆浩开图论千里。
范宽石澜烟树(《曲阿诗综》作烂烟云)深,枯木关仝极难比。
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
宋迪长于远与乎,王端善作寒江行。
克明已往道宁逝,郭熙遂得新来名。
花竹翎花(疑当作毛)不同等,独出徐熙入神境。
赵昌设色古无如,王友刘常亦堪并。
黄筌居寀及谭宏,鸥鹭春葩蜀中景。
艾宣孔雀世绝伦,羊仲甫鸡皆妙品
惟有长沙易元吉,岂止獐鹿(《曲阿诗综》作猿)人不及。
雕鹰飞动羡张泾,番马胡瑰屹然立。
濠梁崔白崔悫,群虎屏风供御幄。
海州徐易鱼水科,鳞鬣如生颇难学。
金陵佛像王齐翰顾德谦名皆雅玩。
老曹菩萨各精神,道士李刘俱伟观。
星辰独尚孙知微卢氏楞伽亦为伴。
勾龙爽笔势飘飖,锦里三人共辉焕。
西川女子分十眉,宫妆撚■(纼艮)周昉肥。
民击壤鼓腹笑,滕王蛱蝶相交飞。
居宁草虫名浙右,孤松韦偃称世希。
韩干能为大宛马,包鼎虎有惊人威。
将军曹霸善图写,五花聪马今传之。
驭人相扶似偶语,老杜咏入丹青持。
少保薛稷偏工鹤,杂品皆奇惟石恪
戴蒿韩滉能画牛,小景惠崇烟漠漠。
唐僧传古精画龙,毫端想与精神通。
拿珠奋身奔海窟,鬣如飞火腾虚空。
忠恕楼台真有功,山须突出华清宫
用及象坤能画鬼,角嘴铁面头蓬松。
侯翼曾为五侯图,海山聚出风云乌。
尔朱先生著儒服,吕(《曲阿诗综》作翁碧眼长髭须。
恺之维摩失旧啧,但见累世令人模。
探微真迹存一本,甘露板壁狻猊枯。
操蛇恶鬼衔火兽,鉴名道子传姓吴。
僧繇殿龙点双目,即时便有雷霆驱。
仙翁老渡溪岭,潇洒数幅名移居。
辋川弄水并捕鱼,长汀乱苇寒疏疏。
予家所有将盈车,高下百品难俱书。
相传好占雅君子,睹诗观画言无虚(《王氏书画苑·书苑》卷四)
贺谏院舍人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七、《长兴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一二二、《启隽类函》卷七九、《宋四六选》卷一三
右,某启:伏审外庭拜命,西掖代言。
英材蒙知,清论归美。
窃以文章辞令之选,兹实法度风教之原。
惟厚薄邪正之所归,乃治乱盛衰之攸系。
纂辞深厚,故能通物变之微;
赞指坦明,遂可格天下之动。
以至谕恩恳恻,隐民疲俗之变心;
申制简严,武夫悍卒之夺气。
盖识通于用者,遇变皆合;
言发于性者,感人易深。
岂特经纶之大猷,兹惟鼓舞之盛事。
矧欲流风之复古,属当施令以趋时。
宜席真贤,上副明主。
恭以谏院舍人纯赋学敏,深资性原。
兼来百善之长,独收高世之誉。
机灵深造于德务,志力久形于功名。
润色铺张,固归大手;
建明将顺,实禀素心。
謇谔霜台,耻混众人之诺诺
讲摩圣训,力震大声之谹谹。
以乐育则休有成材之风,以直笔则刊正将来之法。
振翼云汉,垂光虹蜺。
远近所传,缙绅交颂。
灿然述作,将建一家之言:锐于讨论,庶追三代之业。
盛际甫期于登赞,庶休行被于康功。
雅辱眷存,窃盛欣跃。
未遑庆觌,先屈眷辞。
深惟降挹之谦,祗益感铭之实。
给事中侍讲傅尧俞吏部侍郎1086年3月28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八、《文章辨体》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士以德望进,则风俗厚而朝廷尊;
以经术用,则议论正而名器重。
此君子所以难合,而朕亦难其人焉。
具官傅尧俞,博学笃行,久闻于时。
历事四世,挺然一节;
怀道不试,十年于兹。
朕欲闻仁人之言,置之讲席;
之道,盖未尝言。
给事黄门,未究其用;
往贰太宰,益修厥官。
董正治典,以称先帝复古之意。
可。
议学校贡举状1069年5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宋会要辑稿》崇儒一之三○(第三册第二一七七页)、《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九、《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八、《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一○、《老学庵笔记》卷七、《记纂渊海》卷三七、五九、《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三、《玉海》卷一一六、《群书考索》后集卷二七、《古文集成》卷六一、《宋元通鉴》卷三三、《文章类选》卷二三、《文编》卷一六、《右编》卷三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六、《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三○、《三续古文奇赏》卷八、《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民国《眉山县志》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正月某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苏轼状奏:准敕讲求学校贡举利害,令臣等各具议状闻奏者。
右,臣伏以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
使君相有知人之才,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
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馀。
使君相无知人之才,朝廷无责实之政,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况学校贡举乎?
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矣。
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
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
及其既厌,虽圣人不能复。
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
譬如江河之徙移,顺其所欲行而治之,则易为功,强其所不欲行而复之,则难为力。
使三代圣人复生于今,其选举养才,亦必有道矣,何必由学。
且天下固尝立学矣,庆历之间,以为太平可待,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
今陛下必欲求德行道艺之士,责九年大成之业,则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发民力以治宫室,歛民财以食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狱讼听于是,军旅谋于是,又当以时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终身不齿,则无乃徒为纷乱,以患苦天下耶?
若乃无大变改,而望有益于时,则与庆历之际何异。
故臣以谓今之学校,特可因循旧制,使先王之旧物不废于吾世,足矣。
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
陛下视祖宗之世贡举之法,与今为孰精?
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
所得文武长才,与今为孰多?
天下之事,与今为孰办?
较此四者,而长短之议决矣。
今议者所欲变改,不过数端。
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章;
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
或欲举唐室故事,兼采誉望,而罢封弥
或欲罢经生朴学,不用贴、墨,而考大义。
此数者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
臣请历言之。
夫欲兴德行,在于君人者修身以格物,审好恶以表俗孟子所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之所向,天下趋焉。
若欲设科立名以取之,则是教天下相率而为伪也。
上以孝取人,则勇者割股,怯者庐墓。
上以廉取人,则弊车赢马,恶衣菲食。
凡可以中上意,无所不至矣。
德行之弊,一至于此乎!
自文章而言之,则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益,自政事言之,则诗赋、策论均为无用矣,虽知其无用,然自祖宗以来莫之废者,以为设法取士,不过如此也。
岂独吾祖宗,自古亦然。
《书》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
自古以来,进人何尝不以言,试人何尝不以功乎?
议者必欲以策论定贤愚、决能否,臣请有以质之。
近世士大夫文章华靡者,莫如杨亿,使杨亿尚在,则忠清鲠亮之士也,岂得以华靡少之。
通经学古者,莫如孙复石介,使孙复石介尚在,则迂阔矫诞之士也,又可施之于政事之间乎?
自唐至今,以诗赋为名臣者,不可胜数,何负于天下,而必欲废之!
近世士人纂类经史,缀缉时务,谓之策括,待问条目,搜抉略尽,临时剽窃,窜易首尾,以眩有司,有司莫能辨也。
且其为文也,无规矩准绳,故学之易成,无声病对偶,故考之难精。
以易学之士,付难考之吏,其弊有甚于诗赋者矣。
唐之通榜,故是弊法。
虽有以名取人,厌伏众论之美,亦有贿赂公行,权要请托之害,至使恩去王室,权归私门,降及中叶,结为朋党之论,通榜取人,又岂足尚哉。
诸科举取人,多出三路。
能文者既已变而为进士,晓义者又皆去以为明经,其馀皆朴鲁不化者也,至于人才,则有定分,施之有政,能否自彰,今进士日夜治经传,附之以子史,贯穿驰骛,可谓博矣,至于临政,曷尝用其一二,顾视旧学,已为虚器,而欲使此等分别注疏,粗识大义,而望其才能增长,亦已疏矣。
臣故曰:此数者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特愿陛下留意其远者大者。
必欲登俊良,黜庸回,总览众才,经略世务,则在陛下与二三大臣,下至诸路职司良二千石耳,区区之法何预焉。
然臣窃有私忧过计者,敢不以告。
王衍好老庄,天下皆师之,风俗凌夷,以至南渡。
王缙好佛,舍人事而修异教,大历之政,至今为笑。
孔子罕言命,以为知者少也。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夫性命之说,自子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此可信也哉!
今士大夫至以佛老为圣人,鬻书于市者,非庄老之书不售也,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其貌,超然无著而不可挹,岂此真能然哉。
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
使天下之士,能如庄周齐死生,一毁誉,轻富贵,安贫贱,则人主之名器爵禄,所以砺世摩钝者,废矣。
陛下亦安用之,而况其实不能,而窃取其言以欺世者哉。
臣愿陛下明敕有司,试之以法言,取之以实学。
博通经术者,虽朴不废;
稍涉浮诞者,虽工必黜。
则风俗稍厚,学术近正,庶几得忠实之士,不至蹈衰季之风,则天下幸甚。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上圆丘合祭六议劄子1093年2月25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唐文卷三十一、全宋文卷一八八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一、《宋会要辑稿》礼三之一二(第一册第四四五页)、《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五、《黄氏日钞》卷六二、《文献通考》卷七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右编》卷三四、《文编》卷一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二、《三续古文奇赏》卷八、《经世八编》卷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八年三月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左朝奉郎、守礼部尚书苏轼劄子奏。
臣伏见九月二十二日诏书节文,俟郊礼毕,集官详议祠皇地祇事,及郊祀之岁庙飨典礼闻奏者。
臣恭睹陛下近者至日亲祀郊庙,神祇飨答,实蒙休应,然则圆丘合祭,允当天地之心,不宜复有改更。
臣窃惟议者欲变祖宗之旧,圆丘祀天而不祀地,不过以谓冬至祀天于南郊,阳时阳位也,夏至祀地于北郊,阴时阴位也,以类求神,则阳时阳位,不可以求阴也。
是大不然。
冬至南郊,既祀上帝,则天地百神莫不从也。
古者秋分夕月于西郊,亦可谓阴位矣,至于从祀上帝,则以冬至而祀月于南郊,议者不以为疑,今皇地祇亦从上帝而合祭于圆丘,独以为不可,则过矣。
《书》曰:「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
舜之受禅也,自上帝六宗山川群神,莫不毕告,而独不告地祇,岂有此理哉?
武王克商,庚戌,柴望。
柴,祭上帝也。
望,祭山川也。
一日之间,自上帝而及山川,必无南北郊之别也。
而独略地祗,岂有此理哉?
臣以知古者祀上帝则并祀地祇矣。
何以明之?
《诗》之序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此乃合祭天地,经之明文,而说者乃以比之丰年秋冬报也,曰:「秋冬各报,而皆歌《丰年》,则天地各祀,而皆歌《昊天有成命》也」。
是大不然。
《丰年》之诗曰:「丰年多,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歌于可也,歌于亦可也。
《昊天有成命》之诗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
终篇言天而不及地。
颂,所以告神明也,未有歌其所不祭,祭其所不歌也。
今祭地于北郊,歌天而不歌地,岂有此理也?
臣以此知周之世,祀上帝则地祇在焉。
歌天而不歌地,所以尊上帝。
故其序曰:「郊祀天地也」。
《春秋》书:「不郊,犹三望」。
《左氏传》曰:「望,郊之细也」。
说者曰:「三望,太山、河、海」。
或曰:「淮、海、岱也」。
又或曰:「分野之星及山川也。
鲁,诸侯也,故郊之细,及其分野山川而已」。
周有天下,则郊之细,独不及五岳四渎乎?
岳、渎犹得从祀,而地祇独不得合祭乎?
秦燔诗书,经籍散亡,学者各以意推类而已。
王、郑、贾、服之流,未必皆得其真。
臣以《诗》、《书》、《春秋》考之,则天地合祭久矣。
议者乃谓合祭天地,始于王莽,以为不足法。
臣窃谓礼当论其是非,不当以人废。
光武皇帝,亲诛者也,尚采用元始合祭故事。
谨按《后汉书·祭祀志》:「建武二年,初制郊兆于洛阳
圆坛八陛,中又为重坛,天地位其上,皆南乡,西上」。
此则汉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
又按《水经注》:「伊水东北至洛阳县圆丘东,大魏郊天之所,准汉故事为圆坛八陛,中又为重坛,天地位其上」。
此则魏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
唐睿宗将有事于南郊,贾曾议曰:「有虞氏黄帝而郊喾,夏后氏黄帝而郊鲧,郊之与庙,皆有禘,禘于庙,则祖宗合食于太祖,禘于郊,则地祇群望皆合祭于圆丘。
以始祖配享,盖有事祭,非常祀也。
《三辅故事》:祭于圆丘,上帝后土位皆南面」。
则汉尝合祭矣。
褚无量郭山恽等皆以言为然。
明皇天宝元年二月敕曰:「凡所祠享,必在躬亲,朕不亲祭,礼将有阙,其皇地祇宜于南郊合祭」。
是月二十日,合祭天地于南郊,自后有事于圆丘,皆合祭。
此则唐世合祭天地之明验也。
今议者欲冬至祀天,夏至祀地,盖以为用周礼也。
臣请言周礼与今礼之别。
古者一岁祀天者三,明堂飨帝者一,四时迎气者五,祭地者二,飨宗庙者四,凡此十五者,皆天子亲祭也。
而又朝日夕月四望山川社稷五祀及群小祀之类,亦皆亲祭,此周祀也。
太祖皇帝受天眷命,肇造宋室,建隆初郊,先飨宗庙,郊祀天地。
真宗以来,三岁一郊,必先有事景灵,遍飨太庙,乃祀天地。
此国朝之礼也。
夫周之礼,亲祭如彼其多,而岁行之不以为难,今之礼,亲祭如此其少,而三岁一行,不以为易,其故何也?
古者天子出入,仪物不繁,兵卫甚简,用财有节,而宗庙在大门之内,朝诸侯,出爵赏,必于太庙,不止时祭而已,天子所治,不过王畿千里,唯以斋祭礼乐为政事,能守此,则天下服矣,是故岁岁行之,率以为常。
至于后世,海内为一,四方万里,皆听命于上,机务之繁,亿万倍于古,日力有不能给。
自秦汉以来,天子仪物,日以滋多,有加无损,以至于今,非复如古之简易也。
今所行皆非周礼。
三年一郊,非周礼也。
先郊二日而告原庙,一日而祭太庙,非周礼也。
郊而肆赦,非周礼也。
优赏诸军,非周礼也。
自后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荫补亲属,非周礼也。
宰相宗室以下至百官,皆有赐赉,非周礼也。
此皆不改,而独于地祇,则曰周礼不当祭于圆丘,此何义也?
议者必曰:「今之寒暑,与古无异,而宣王薄伐猃狁,六月出师,则夏至之日,何为不可祭乎」?
臣将应之曰:「一岁而巡四岳,五月方暑,而南至衡山十一月方寒,而北至常山,亦今之寒暑也,后世人主能行之乎?
周所以十二岁一巡者,唯不能如舜也。
夫周已不能行之礼,而谓今可以行周之礼乎?
天之寒暑虽同,而礼之繁简则异。
是以有虞氏之礼,商有所不能行,商之礼,周有所不能用。
时不同故也。
宣王六月出师,驱逐猃狁,盖非得已。
吉父为将,王不亲行也。
今欲定一代之礼,为三岁常行之法,岂可以六月出师为比乎」?
议者必又曰:「夏至不能行礼,则遣官摄祭祀,亦有故事」。
此非臣之所知也。
《周礼·大宗伯》:「若王不与则摄位」。
郑氏注曰:「有故,则代行其祭事」。
贾公彦疏曰:「有故,谓王有疾及哀惨皆是也」。
然则摄事安吉之礼也。
后世人主,不能岁岁亲祭,故命有司行事,其所从来久矣。
若亲郊之岁,遣官摄事,是无故而用有故之礼也。
议者必又曰:「省去繁文末节,则一岁可以再郊」。
臣将应之曰:「古者以亲郊为常礼,故无繁文。
今世以亲郊为大礼,则繁文有不能省也。
若帷城幔屋,盛夏则有风雨之虞,陛下自宫入庙出郊,冠通天,乘大辂,日中而舍,百官卫兵,暴露于道,铠甲具装,人马喘汗,皆非夏至所能堪也。
王者父事天,母事地,不可偏也。
事天则备,事地则简,是于父母有隆杀也。
岂得以为繁文末节而一切欲省去乎?
国家养兵,异于前世,自唐之时,未有军赏,犹不能岁岁亲祠,天子出郊,兵卫不可简省,大辂一动,必有赏给。
今三年一郊,倾竭帑藏,犹恐不足,郊赉之外,岂可复加?
若一年再赏,国力将何以给;
分而与之,人情岂不失望」!
议者必又曰:「三年一祀天,又三年一祭地」。
此又非臣之所知也。
三年一郊,已为疏阔,若独祭地而不祭天,是因事地而愈疏于事天,自古未有六年一祀天者,如此则典礼愈坏,欲复古而背古益远,神祇必不顾飨,非所以为礼也。
议者必又曰:「当郊之岁,以十月神州之祭,易夏至方泽之祀,则可以免方暑举事之患」。
此又非臣之所知也。
夫所以议此者,为欲举从周礼也。
今以十月夏至,以神州代方泽,不知此周礼之经耶,抑变礼之权耶?
若变礼从权而可,则合祭圆丘,何独不可。
十月亲祭地,十一月亲祭天,先地后天,古无是礼。
而一岁再郊,军国劳费之患,尚未免也。
议者必又曰:「当郊之岁,以夏至祀地祇于方泽,上不亲郊而通爟火,天子于禁中望祀」。
此又非臣之所知也。
《书》之望秩,《周礼》之四望,《春秋》之三望,皆谓山川在境内而不在四郊者,故远望而祭也。
今所在之处,俛则见地,而云望祭,是为京师不见地乎?
此六议者,合祭可否之决也。
夫汉之郊礼,尤与古戾,唐亦不能如古,本朝祖宗钦崇祭祀,儒臣礼官,讲求损益,非不知圆丘方泽皆亲祭之为是也。
盖以时不可行,是故参酌古今,上合典礼,下合时宜,较其所得,已多于汉、唐矣。
天地宗庙之祭,皆当岁遍,今不能岁遍,是故遍于三年当郊之岁。
又不能于一岁之中,再举大礼,是故遍于三日
此皆因时制宜,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
今并祀不失亲祭,而北郊则必不能亲往,二者孰为重乎?
若一年再郊,而遣官摄事,是长不亲事地也。
三年间郊,当行郊地之岁,而暑雨不可亲行,遣官摄事,则是天地皆不亲祭也。
夫分祀天地,决非今世之所能行。
议者不过欲于当郊之岁,祀天地宗庙,分而为三耳。
分而为三,有三不可。
夏至之日,不可以动大众、举大礼,一也。
军赏不可复加,二也。
自有国以来,天地宗庙,唯飨此祭,累圣相承,唯用此礼,此乃神祇所歆,祖宗所安,不可轻动,动之则有吉凶祸福,不可不虑,三也。
凡此三者,臣熟计之,无一可行之理。
伏请从旧为便。
西汉之衰,元帝纳贡之言,毁宗庙。
成帝丞相衡之议,改郊位。
皆有殃咎,著于史策,往鉴甚明,可为寒心。
伏望陛下详览臣此章,则知合祭天地,乃是古今正礼,本非权宜
不独初郊之岁,所当施行,实为无穷不刊之典。
愿陛下谨守太祖建隆神宗熙宁之礼,无更改易郊祀庙飨,以敉宁上下神祇。
仍乞下臣此章,付有司集议,如有异论,即须画一,解破臣所陈六议,使皆屈伏,上合周礼,下不为当今军国之患。
不可但执周礼,更不论当今可与不可施行。
所贵严祀大典,早以时定。
取进止。
〔贴黄〕唐制,将有事于南郊,则先朝献太清宫,朝享太庙,亦如今礼,先二日告原庙,先一日享太庙,然议者或亦以为非三代之礼。
臣谨按:武王克商,丁未,祀周庙,庚戌,柴望,相去三日。
则先庙后郊,亦三代之礼也。
王内翰105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七、《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六、《启隽类函》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轼启:窃以取士之道,古难其全。
欲求倜傥超拔之才,则惧其放荡,而或至于无度;
欲求规矩尺寸之士,则病其龌龊,而不能有所为。
进士之科,昔称浮剽。
本朝更制,渐复古风。
博观策论,以开天下豪俊之涂;
精取诗赋,以折天下英雄之气。
使龌龊者望而不敢进,放荡者退而有所裁。
此圣人所以网罗天下之逸民,追复先王之旧迹。
元臣大老,皆出此涂。
伏惟内翰执事,天材俊丽,神气横溢。
奇文高论,大或出于绳检
比声协句,小亦合于方圆
盖天下望为权衡,故明主委之黜陟。
轼之不肖,与在下风。
顾惟山野之见闻,安识朝廷之忌讳。
轼亦恃有执事之英鉴,以为小节之何拘;
执事亦将收天下之遗才,观其大纲之所在。
骤置殊等,实闻四方。
使知大国之选材,非顾当时之所悦。
眇然陋器,虽不能胜多士之喧言;
卓尔大贤,自足以破万人之浮议。
方将奔走厥职,厉精乃心。
茍庶几无朝夕之愆,以辱知己;
亦万一有毛发之效,少答至仁。
感惧之怀,不知所措。
梅龙图105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四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六六、《八代文钞》第二八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轼闻古之君子,欲知是人也,则观之以言。
言之不足以尽也,则使之赋诗以观其志。
春秋之世,士大夫皆用此以卜其人之休咎,死生之间,而其应若影响符节之密。
夫以终身之事而决于一诗,岂其诚发于中而不能以自蔽邪?
《传》曰:「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矣」。
古之所以取人者,何其简且约也。
后之世风俗薄恶,渐不可信。
孔子曰:「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知诗赋之不足以决其终身也,故试之论以观其所以是非于古之人,试之策以观其所以措置于今之世。
而诗赋者,或以穷其所不能,策论者,或以掩其所不知。
差之毫毛,辄以摈落。
后之所以取人者,何其详且难也。
惟简且约,故天下之士皆敦朴而忠厚;
详且难,故天下之士虚浮而矫激。
伏惟龙图执事,骨鲠大臣,朝之元老
忧恤天下,慨然有复古之心。
亲较多士,存其大体。
诗赋将以观其志,而非以穷其所不能;
策论将以观其才,而非以掩其所不知。
使士大夫皆得宽然以尽其心,而无有一日之间苍皇扰乱、偶得偶失之叹。
故君子以为近古。
轼长于草野,不学时文,词语甚朴,无所藻饰。
意者执事欲抑浮剽之文,故宁取此以矫其弊。
人之幸遇,乃有如此。
感荷悚息,不知所裁。
韩魏公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七、《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七
轼再拜。
近得秦中故人书,报进士董传三月中病死。
轼往岁官岐下,始识,至今七八年,知之熟矣。
其为人,不通晓世事,然酷嗜读书。
其文字萧然有出尘之姿,至诗与楚词,则求之于世可与比者,不过数人。
此固不待轼言,公自知之。
尝望公不为力致一官,轼私心以为公非有所爱也,知所禀赋至薄,不任官耳。
今年正月,轼过岐下,而居丧二曲,使人问讯其家,而径至长安,见轼于传舍,道其饥寒穷苦之状,以为几死者数矣,赖公而存。
「又且荐我于朝。
吾平生无妻,近有彭驾部者,闻公荐我,许嫁我其妹。
若免丧得一官,又且有妻,不虚作一世人,皆公之赐」。
轼既为喜,且私忧之。
此二事,生人之常理,而在则为非常之福,恐不能就。
果死,悲夫。
书生之穷薄,至于如此其极耶!
夫传之才器,固不通于世用,然譬之象犀珠玉,虽无补于饥寒,要不可使在涂泥中,此公所以终荐也。
今父子暴骨僧寺中,孀母弱弟,自谋口腹不暇,决不能葬。
轼与之故旧在京师者数人,相与出钱赙其家,而气力微薄,不能有所济,甚可悯也。
若犹怜之,不敢望其他,度可以葬者足矣。
陈绎学士,当往泾州,而宋迪度支在岐下,若有以赐之,轼且敛众人之赙,并以予陈而致之宋,使葬之,有馀,以予其家。
平生所为文,当使人就其家取之,若获,当献诸公。
干冒左右,无任战越。
宋汉杰1088年4月5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仆曩与宋复古游,见其画潇湘晚景,为作三诗,其略云:「径遥趋后崦,水会赴前溪」。
复古云:「子亦善画也耶」?
今其犹子汉杰,亦复有此学,假之数年,当不减复古
元祐三年四月五日书。
问初税亩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五、《唐宋名贤确论》卷二
对:古者公田曰藉,藉,借也,言其借民力以治此也。
《诗》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言民之必先公田也。
《传》曰:「私田稼不善,则非史,公田稼不善,则非民」。
言上之必恤私田也。
民先其公,而上恤其私,故民不劳而上足用也。
宣公无恩信于民,民不肯尽力于公田,故按行择其善亩而税之。
《公羊传》曰:「税亩者何?
履亩而税也」。
夫民不尽力于公田者,上之过也。
宣公不责己悔过,择其善亩而税之,宜其民之谤讟而灾异之作也。
税亩之明年冬,蝝生。
《公羊传》曰:「蝝生不书,此何以书?
幸之也,犹曰受之云尔。
上变古易常,应是而有天灾,其诸则宜于此焉变矣」。
何休以为宣公惧灾复古,故其后大有年。
愚以为非也。
按《春秋》书「作三军」,后又书「舍中军」。
书「跻僖公」,后又书「从祀先公」。
事之复正,未尝不书。
宣公而果复古也,《春秋》当有不税亩之书。
故何休之说,愚不信也。
谨对。
策问六首 其六 复古108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问:《春秋》之法,变古则讥之,复古则大之。
明乎古之不可易,易则乱矣。
观秦、汉之治,率然以其制易古之制,故卒以是至于败乱者,有由然矣。
虽然,由秦、汉而下距至今,去古愈远,幸一旦思复,则又惧牵制泥古之失,否则《春秋》之所讥,然则果复之为可耶,抑亦从时之变为可也?
幸究微以要圣人之中。
策别安万民 其二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八、《苏文忠公全集》卷八、《皇朝文鉴》卷一○四、《文编》卷四二、《经济类编》卷八二、《古文渊鉴》卷五○、《古今图书集成》家范典卷一○二
其二曰劝亲睦。
夫民相与亲睦者,王道之始也。
昔三代之制,画为井田,使其比闾族党,各相亲爱,有急相赒,有喜相庆,死丧相恤,疾病相养。
是故其民安居无事,则往来欢欣,而狱讼不生;
有寇而战,则同心并力,而缓急不离。
自秦、汉以来,法令峻急,使民乖其亲爱欢欣之心,而为邻里告讦之俗。
富人子壮则出居,贫人子壮则出赘。
一国之俗,而家各有法。
一家之法,而人各有心。
纷纷乎散乱而不相属,是以礼让之风息,而争斗之狱繁。
天下无事,则务为欺诈相倾以自成。
天下有变,则流徙涣散相弃以自存。
嗟夫!
秦、汉以下,天下何其多故而难治也!
此无他,民不爱其身,则轻犯法;
轻犯法,则王政不行。
欲民之爱其身,则莫若使其父子亲、兄弟和、妻子相好。
夫民仰以事父母,旁以睦兄弟,而俯以恤妻子。
则其所赖于生者重,而不忍以其身轻犯法。
三代之政,莫尚于此矣。
今欲教民和亲,则其道必始于宗族。
臣欲复古小宗,以收天下不相亲属之心。
古者有大宗、有小宗
故《礼》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
继祢者为小宗
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
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
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
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
古者诸侯之子弟,异姓之卿大夫,始有家者,不敢祢其父,而自使其嫡子后之,则为大宗
族人宗之,虽百世而宗子死,则为之服齐衰九月
故曰:「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
别子庶子,又不得祢别子,而自使其嫡子为后,则为小宗
小宗五世之外则无服。
其继祢者,亲兄弟为之服。
其继祖者,从兄弟为之服。
其继曾祖者,再从兄弟为之服。
其继高祖者,三从兄弟为之服。
其服大功九月
高祖以外亲尽则易宗。
故曰:「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
小宗四,有继高祖者,有继曾祖者,有继祖者,有继祢者,与大宗为五,此所谓五宗也。
古者立宗之道,嫡子既为宗,则其庶子之嫡子又各为其庶子之宗。
其法止于四,而其实无穷。
自秦、汉以来,天下无世卿。
大宗之法不可以复立。
而其可以收合天下之亲者,有小宗之法存,而莫之行,此甚可惜也。
今夫天下所以不重族者,有族而无宗也。
有族而无宗,则族不可合。
族不可合,则虽欲亲之而无由也。
族人而不相亲,则忘其祖矣。
今世之公卿大臣贤人君子之后,所以不能世其家如古之久远者,其族散而忘其祖也。
故莫若复小宗,使族人相率而尊其宗子
宗子死,则为之加服,犯之则以其服坐。
贫贱不敢轻,而富贵不敢以加之。
冠婚必告,丧葬必赴。
此非有所难行也。
今夫良民之家,士大夫之族,亦未必无孝弟相亲之心,而族无宗子,莫为之纠率,其势不得相亲。
是以世之人,有亲未尽而不相往来,冠婚不相告,死不相赴,而无知之民,遂至于父子异居,而兄弟相讼,然则王道何从而兴乎!
呜呼,世人之患,在于不务远见。
古之圣人合族之法,近于迂阔,而行之期月,则望其有益。
故夫小宗之法,非行之难,而在乎久而不怠也。
天下之民,欲其忠厚和柔而易治,其必自小宗始矣。
御试制科策(并策问)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九、《皇朝文鉴》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六、《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八九、《文海流奇》卷一二、《唐宋名贤确论》卷一○、《经济类编》卷一○
皇帝若曰:朕承祖宗之大统,先帝之休烈,深惟寡昧,未烛于理,志勤道远,治不加进。
夙兴夜寐,于兹三纪。
朕德有所未至,教有所未孚,阙政尚多,和气或盭。
田野虽辟,民多亡聊。
边境虽安,兵不得撤。
利入已浚,浮费弥广。
军冗而未练,官冗而未澄。
庠序比兴,礼乐未具。
户罕可封之俗,士忽胥让之节。
此所以讼未息于虞、芮,刑未措于
意在位者不以教化为心,治民者多以文法为拘。
禁防繁多,民不知避。
叙法宽滥,吏不知惧。
累系者众,愁叹者多。
仍岁以来,灾异数见。
六月壬子,日食于朔。
淫雨过节,暖气不效。
江河溃决,百川腾溢。
永思厥咎,深切在予。
变不虚生,缘政而起。
五事之失,六沴之作,刘向所传,吕氏所纪,五行何修而得其性,四时何行而顺其令?
非正阳之月,伐鼓救变,其合于经乎?
盛夏之时,论囚报重,其考于古乎?
京师诸夏之根本,王教之渊源。
百工淫巧无禁,豪右僭差不度。
治当先内,或曰,何以为京师
政在擿奸,或曰,不可挠狱市
推寻前世,探观治迹。
孝文老子,而天下富殖
孝武用儒术,而海内虚耗。
道非有弊,治奚不同?
王政所由,形于《诗》道。
周公豳》诗,王业也,而系之《国风》。
宣王北伐,大事也,而载之《小雅》。
周以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度支
钱谷,大计也。
兵师,大众也。
何陈平之对,谓当责之内史
韦贤之言,不宜兼于宰相
钱货之制,轻重之相权;
命秩之差,虚实之相养。
水旱蓄积之备,边陲守禦之方。
圜法有九府之名,乐语有五均之义。
富人强国,尊君重朝。
弭灾致祥,改薄从厚。
此皆前世之急政,而当今之要务。
子大夫其悉意以陈,毋悼后害。
臣谨对曰:臣闻天下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天下有事,则匹夫之言重于泰山。
非智有所不能,而明有所不察,缓急之势异也。
方其无事也,虽齐桓之深信其臣,管仲之深得其君,以握手丁宁之间,将死深悲之言,而不能去其区区之三竖。
及其有事且急也,虽唐代宗之庸,程元振之用事,柳伉之贱且疏,而一言以入之,不终朝而去其腹心之疾。
夫言之于无事之世者,足以有所改为,而常患于不信。
言之于有事之世者,易以见信,而常患于不及改为。
此忠臣志士之所以深悲,天下之所以乱亡相寻,而世主之所以不悟也。
今陛下处积安之时,乘不拔之势,拱手垂裳,而天下向风,动容变色,而海内震恐。
虽有一事之失常,一物之不获,固未足以忧陛下也。
所谓亲策贤良之士者,以应故事而已。
岂以臣言为真足以有感于陛下耶?
虽然,君以名求之,臣以实应之。
陛下为是名也,臣敢不为是实也。
伏惟制策有念祖宗先帝大业之重,而自处于寡昧,以为「志勤道远,治不加进」。
臣窃以为陛下即位以来,岁历三纪,更于事变,审于情伪,不为不熟矣。
而「治不加进」,虽臣亦疑之。
然以为「志勤道远」,则虽臣至愚,亦未敢以明诏为然也。
夫志有不勤而道无远。
陛下茍知矣,则天下之事,粲然无不毕举,又安以访臣为哉?
今也犹以道远为叹,则是陛下未知也。
臣请言勤之说。
夫天以日运,故健;
日月以日行,故明;
水以日流,故不竭;
人之四肢以日动,故无疾;
器以日用,故不蠹。
天下者,大器也。
久置而不用,则委靡废放,日趋于弊而已矣。
陛下深居法宫之中,其忧勤而不息邪?
不得而知也。
其宴安而无为耶?
不得而知也。
然所以知道远之叹由陛下之不勤者,诚见陛下以天下之大,欲轻赋税则财不足,欲威四夷则兵不强,欲兴利除害则无其人,欲敦世厉俗则无其具,大臣不过遵用故事,小臣不过谨守簿书,上下相安,以茍岁月,此臣所以妄论陛下之不勤也。
臣又窃闻之。
顷岁以来,大臣奏事,陛下无所诘问,直可之而已。
臣始闻而大惧,以为不信,及退而观其效见,则臣亦不敢谓不信也。
何则?
人君之言,与士庶不同。
言脱于口,而四方传之,捷于风雨。
太祖太宗之世,天下皆讽诵其言语,以为耸动之具。
今陛下之所震怒而赐谴者,何人也?
合于圣意诱而进之者,何人也?
所与朝夕论议深言者,何人也?
越次躐等召而问讯之者,何人也?
四者,臣皆未之闻焉。
此臣所以妄论陛下之不勤也。
臣愿陛下条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可用之人有几;
某事未治,某人未用。
鸡鸣而起,曰:吾今日为某事,用某人。
他日又曰:吾所为某事,其事果济矣乎?
所用某人,其人果才矣乎?
如是孜孜焉不违于心,屏去声色,放远善柔,亲近贤达,远览古今,凡此者勤之实也,而道何远乎!
伏惟制策有:「夙兴夜寐,于今三纪。
德有所未至,教有所未孚,阙政尚多,和气或盭,田野虽辟,民多无聊。
边境虽安,兵不得撤。
利入已浚,浮费弥广。
军冗而未练,官冗而未澄。
庠序比兴,礼乐未具。
户罕可封之俗,士忽胥让之节。
此所以讼未息于虞、芮,刑未措于
意在位者不以教化为心,治民者多以文法为拘。
禁防繁多,民不知避。
叙法宽滥,吏不知惧。
累系者众,愁叹者多」。
凡此陛下之所忧,数十条者,臣皆能为陛下历数而备言之。
然而未敢为陛下道也。
何者?
陛下诚得御臣之术而固执之,则向之所忧数十条者,皆可以捐之大臣,而己不与。
今陛下区区以向之数十条为己忧者,则是陛下未得御臣之术也。
天下所谓贤得,陛下既得而用之矣。
方其未用也,常若有馀;
而其既用也,则常若不足。
是岂其才之有变乎?
古之用人者,日夜深提策之。
王用太公,其相与问答百馀万言,今之《六韬》是也。
桓公用管仲,其相与问答,亦百馀万言,今之《管子》是也。
古之人君,其所以反覆穷究其臣者若此。
今陛下默默而听其所为,则夫向之所忧数十条者无时而举矣。
古之忠臣,其受任也,必先自度曰,吾能办是矣乎?
度能办是也,则又曰,吾君能忘己而任我乎?
能无以小人间我乎?
度其能忘己而任我也,能无以小人间我也,然后受之
既已受之矣,则以身任天下之责而不辞,享天下之利而不愧。
今也内不度己,外不度君,而轻受之
受之,而众不与也,则引身而求去。
陛下又为美辞而遣之,加之重禄而慰之。
夫引身而求退者,非果廉节而有让也。
是邀君以自固也,是自明其非我之欲留以逃谤也,是不能办其事而以其患遗后人也。
陛下奈何听之。
臣故曰:陛下未得御臣之术也。
若夫「德有所未至,教有所未孚」者,此实不至也。
德之,必有以著其德之之形,教之,必有以显其教之之状。
德之之形,莫著于轻赋。
教之之状,莫显于去杀。
此二者,今皆未能焉。
故曰:实不至也。
夫以选举之重,而不取才行;
官吏之众,而不行考课;
农末之相倾,而平籴之法不立;
贫富之相役,而占田之数无限。
天下之阙政,则莫大乎此。
而和气安得不盩乎?
「田野辟」者,民之所以富足之道也。
其所以无聊,则吏政之过也。
然臣闻天下之民,常偏聚而不均。
吴、蜀有可耕之人,而无其地。
荆、襄有可耕之地,而无其人。
由此观之,则田野亦未可谓尽辟也。
夫以吴、荆、襄之相形,而饥寒之民,终不能去狭而就宽者,世以为怀土而重迁,非也。
行者无以相群,则不能行,居者无以相友,则不能居,若辈徙饥寒之民,则无不听矣。
「边境已安,而兵不得撤」者,有安之名,而无安之实也。
臣欲小言之,则自以为愧,大言之,则世俗以为笑,臣请略言之。
古之制北狄者,未始不通西域
今之所以不能通者,是夏人为人障也。
朝廷置灵武于度外,几百年矣。
议者以为绝域异方,曾不敢近,而况于取之乎!
然臣以为事势有不可不取者。
不取灵武,则无以通西域
西域不通,则契丹之强,未有艾也。
灵武之所以不可取者,非以数郡之能抗吾中国,吾中国自困而不能举也。
其所以自困而不能举者,以不生不息之财,养不耕不战之兵,块然如巨人之病膇,非不枵然大矣,而手足不能以自举。
欲去是疾也,则莫若捐秦以委之,使秦人断然如战国之世,不待中国之援,而中国亦若未始有秦者。
战国之全利,而无战国之患,则夏人举矣。
其便莫如稍徙缘边之民不能战守者于空闲之地,而以其地益募民为屯田,屯田之兵稍益,则向之戍卒可以稍减,使数岁之后,缘边之民,尽为耕战之夫,然后数出兵以苦之,要以使之厌战而不能支,则折而归吾矣。
如此,而北狄始有可制之渐,中国始有息肩之所。
不然,将济师之不暇,而又何撤乎?
所谓「利入已浚而浮费弥广」者。
臣窃以为外有不得已之二虏,内有得已而不已之后宫。
后宫之费,不下一敌国,金玉锦绣之工,日作而不息,朝成夕毁,务以相新,主帑之吏,日夜储其精金良帛而别异之,以待仓卒之命,其为费岂可胜计哉。
今不务去此等,而欲广求利之门,臣知所得之不如所丧也。
「军冗而未练」者。
臣尝论之曰:此将不足恃之过也。
然以其不足恃之故,而拥之以多兵,不蒐去其无用,则多兵适所以为败也。
「官冗而未澄」者。
臣尝论之曰:此审官吏部职司无法之过也。
审官吏部,是古者考绩黜陟之所也。
而特以日月为断。
今纵未能复古,可略分其郡县,不以远近为差,而以难易为等,第其人之所堪,而别异之。
才者常为其难,而不才者常为其易。
及其当迁也,难者常速,而易者常久。
然而为此者固有待也。
使审官吏部,与外之职司,常相关通。
而为职司者,不惟举有罪,察有功而已。
必使尽第其属吏之所堪,以诏审官吏部
审官吏部常从内等其任使之难易,职司常从外第其人之优劣。
才者常用,不才者常閒。
冗官可澄矣。
「庠序兴而礼乐未具」者。
臣盖以为庠序者,礼乐既兴之所用,非所以兴礼乐也。
今礼乐鄙野而未完,则庠序不知所以为教,又何以兴礼乐乎。
如此而求其可封,责其胥让,将以息讼而措刑者,是却行而求前也。
夫上之所向者,下之所趋也,而况从而赏之乎。
上之所背者,下之所去也,而况从而罚之乎。
陛下责在位者不务教化,而治民者多拘文法,臣不知朝廷所以为赏罚者何也?
无乃或以教化得罪而多以文法受赏欤?
夫禁防未至于繁多,而民不知避者,吏以为市也。
叙法不为宽滥,而吏不知惧者,不论其能否,而论其久近也。
累系者众,愁叹者多,凡以此也。
伏惟制策有「仍岁以来,灾异数见,乃六月壬子,日食于朔。
淫雨过节,暖气不效。
江河溃决,百川腾溢。
永思厥咎,深切在予。
变不虚生,缘政而起」。
此岂非陛下厌闻诸儒牵合之论,而欲闻其自然之说乎?
臣不敢复取《洪范传》、《五行志》以为对,直以意推之。
夫日食者,是阳气不能履险也。
何谓阳气不能履险?
臣闻五月二十三分月之二十,是为一交,交当朔则食。
交者,是行道之险者也。
然而或食或不食,则阳气之有强弱也。
今有二人并行而犯雾露,其疾者,必其弱者也。
其不疾者,必其强者也。
之险一也,而阳气之强弱异。
故夫日之食,非食之日而后为食,其亏也久矣,特遇险而见焉。
陛下勿以其未食也为无灾,而其既食而复也为免咎。
臣以为未也,特出于险耳。
夫淫雨大水者,是阳气融液汗漫而不能收也。
诸儒或以为阴盛。
臣请得以理折之。
夫阳动而外,其于人也为嘘,嘘之气温然而为湿。
阴动而内,其于人也为嘘,噏之气泠然而为燥。
以一人推天地,天地可见也。
故春夏者,其一嘘也。
秋冬者,其一嘘也。
夏则川泽洋溢,冬则水泉收缩,此燥湿之效也。
是故阳气汗漫融液而不能收,则常为淫雨大水,犹人之嘘而不能举也。
今陛下以至仁柔天下,兵骄而益厚其赐,戎狄桀傲而益加其礼,荡然与天下为咻呴温煖之政,万事惰坏而终无威刑以坚凝之,亦如人之嘘而不能支,此淫雨大水之所由作也。
天地告戒之意,阴阳消复之理,殆无以易此矣。
而制策又有「五事之失,六沴之作,刘向所传,吕氏所纪,五行何修而得其性,四时何行而顺其令,非正阳之月,伐鼓救变,其合于经乎?
盛夏之时,论囚报重,其考于古乎」?
此陛下畏天恐惧求端之过,而流入于迂儒之说,此皆愚臣之所学于师而不取者也。
夫五行之相沴,本不至于六。
六沴者,起于诸儒欲以六极分配五行,于是始以皇极附益而为六。
夫皇极者,五事皆得。
不极者,五事皆失。
非所以与五事并列而别为一者也。
是故有眊而又有蒙,有极而无福,曰五福皆应,此亦自知其疏也。
吕氏之时令,则柳宗元之论备矣,以为有可行者,有不可行者。
其可行者,皆天事也。
其不可行者,皆人事也。
若夫禜社伐鼓,本非有益于救灾,特致其尊阳之意而已。
《书》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由此言之,则亦何必正阳之月而后伐鼓救变如《左氏》之说乎!
盛夏报囚,先儒固已论之,以为仲尼诛齐优之月,固君子之所无疑也。
伏惟制策有「京师诸夏之表则,王教之渊源,百工淫功无禁,豪右僭差不度」,此在陛下身率之耳。
后宫有大练之饰,则天下以罗纨为羞;
大臣有脱粟之节,则四方以膏粱为污。
虽无禁令,又何忧乎。
伏惟制策有「治当先内,或曰,何以为京师
政在擿奸,或曰,不可挠狱市」。
此皆一偏之说,不可以不察也。
夫见其一偏而辄举以为说,则天下之说,不可以胜举矣。
自通人而言之,则曰「治内所以为京师也,不挠狱市,所以为擿奸也」。
如使不挠狱市而害其为擿奸,则夫曹参者,是为逋逃主也。
伏惟制策有「推寻前世,探观治迹,孝文老子,而天下富殖
孝武用儒术,而海内虚耗。
道非有弊,治奚不同」。
臣窃以为不然。
孝文之所以为得者,是儒术略也。
其所以得而未尽者,是儒术略而未纯也。
而其所以为失者,是用老也。
何以言之?
孝文贾谊之说,然后待大臣有礼,御诸侯有术,而至于兴礼乐,系单于,则曰未暇。
故曰「儒术略而未纯」也。
若夫老之失,则有之矣。
始以区区之仁,坏三代之肉刑,而易之以髡笞,髡笞不足以惩其罪,则又从而杀之。
老之失,岂不过甚矣哉!
且夫孝武亦不可谓用儒之主也。
博延方士,而多兴妖祠,大兴宫室,而甘心远略。
此岂儒者教之。
今夫有国者徒知徇其名而不考其实,见孝文富殖,而以为老子之功,见孝武之虚耗,而以为儒者之罪,则过矣。
唐明皇之所以溺于宴安,彻去禁防,而为天宝之乱也。
伏惟制策有「王政所由,形于《诗》道。
周公豳》诗,王业也,而系之《国风》,宣王北伐,大事也,而载之《小雅》」。
臣窃闻《豳》诗后稷、公刘所以致王业之艰难者也,其后累世而至文王
文王之时,则王业既已大成矣,而其诗为《二南》。
《二南》之诗犹列于《国风》,而至于《豳》,独何怪乎!
季札观周乐,以为《大雅》曲而有直体,《小雅》思而不贰,怨而不言。
夫曲而有直体者,宽而不流也。
思而不贰,怨而不言者,狭而不迫也。
由此观之,则《大雅》、《小雅》之所以异者,取其辞之广狭,非取其事之大小也。
伏惟制策有「周以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度支
钱谷,大计也。
兵师,大众也。
何陈平之对,谓当责之内史
韦洪质之言,不宜兼于宰相」。
臣以为宰相虽不亲细务,至于钱谷兵师,固当制其赢虚利害。
陈平所谓责之内史者,特以宰相不当治其簿书多少之数耳。
昔唐之初,以郎官度支而职事以治。
及兵兴之后,始立使额,参佐既众,簿书益繁,百弊之源,自此而始。
其后裴延龄皇甫镈,皆以剥下媚上,至于希世用事。
宰相兼之,诚得防奸之要。
韦洪质之议,特以其权过重欤?
李德裕以为贱臣不当议令,臣常以为有宰相之风矣。
伏惟制策有「钱货之制,轻重之相权;
命秩之差,虚实之相养。
水旱蓄积之备,边陲守禦之方。
圜法有九府之名,乐语有五均之义」。
此六者,亦方今之所当论也。
召穆公曰:「民患轻,则多作重以行之。
若不堪重,则多作轻以行之。
亦不废重」。
轻可改而重不可废。
不幸而过,宁失于重。
此制钱货之本意也。
命者,人君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
秩者,民力之所供,取于府而有限。
以无穷养有限,此虚实之相养也。
水旱蓄积之备,则莫若复隋、唐之义仓。
边陲守禦之方,则莫若依秦、汉之更卒。
周官有太府天府泉府、玉府、内府外府职内职金职币,是谓九府。
太公之所行以致富。
古者天子取诸侯之士,以为国均,则市不二价,四民常均,是谓五均,献王之所致以为法,皆所以民而富国也。
凡陛下之所以策臣者,大略如此。
而于其末复策之曰「富人强国,尊君重朝。
弭灾致祥,改薄从厚。
此皆前世之急政,而当今之要务」。
此臣有以知陛下之圣意,以为向之所以策臣者,各指其事,恐臣不得尽其辞,是以复举其大体而槩问焉。
又恐其不能切至也,故又诏之曰「悉意以陈而无悼后害」。
臣是以敢复进其猖狂之说。
夫天下者,非君有也,天下使君主之耳。
陛下念祖宗之重,思百姓之可畏,欲进一人,当同天下之所欲进,欲退一人,当同天下之所欲退。
今者每进一人,则人相与诽曰,是出于某也,是某之所欲也。
每退一人,则又相与诽曰,是出于某也,是某之所恶也。
臣非敢以此为举信也。
然而致此言者,则必有由矣。
今无知之人,相与谤于曰:圣人在上,而天下之所以不尽被其泽者,便嬖小人附于左右,而女谒盛于内也。
为此言者固妄矣,然而天下或以为信者,何也?
徒见谏官御史之言,矻矻乎难入,以为必有间之者也。
徒见蜀之美锦,越之奇器,不由方贡而入于宫也。
如此而向之所谓急政要务者,陛下何暇行之。
臣不胜愤懑,谨复列之于末。
惟陛下宽其万死,幸甚幸甚。
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