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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楙南挽词 宋 · 林季仲
七言律诗 押先韵
新诗寄我五年前,读向寒窗倍黯然。
自古伊优多得志,如君疏直竟谁怜。
去凶何愧如行父,深诋那知中咸宣(自注:咸音减。)
游世若为能远过,试收清泪问苍天。
朝议大夫秘阁修撰致仕王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三、《攻愧集》卷九九
绍兴七年有旨:「王勋召赴行在所」。
三十二年有旨:「王正己不畏强禦,节槩可称,三省详加访问,其人如在,可与甄录」。
寻召赴行在。
二人盖父子也。
先是,公之父知湖州长兴县,有治声。
高宗皇帝以广南舶政大弊,命二府大臣择士人修洁者为之。
枢密沈公与求参政陈公与义俱以为荐。
既对,擢提举市舶,果以清裁著名。
岁大疫,夫妇继殁,贾胡哀之,率钱二百万为赙。
公时才冠,固却之且曰:「吾父以廉直闻,吾虽贫旅,犹能负丧以归,不愧廉叔度也」。
闻者叹服,以为有是父而有是子。
公在海陵,当孝宗皇帝厉精之初,既有访问之宠,至淳熙元年诏求廉吏,以励末俗,丞相叶公衡方在政府,以公辞赙事为称首,又复召用。
呜呼!
人亦有言,廉者士大夫之所当为,古者在位皆节俭正直,故不以廉称。
然考之《周礼·天官》,小宰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一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辨。
说者曰:弊,断也。
既断以六事,又以廉为本。
然则成周盛时,亦以廉为难,而况廉耻道丧之久?
惟王氏仍父子以廉显,父不究于用,而子卒为世名卿,皆自此发之,盛哉!
公旧名上字从「忄」从「真」,下字「言」,以避孝宗嫌名改焉字伯仁
父旧字正之,至今以旧字行。
其先桐庐人,六世祖仁镐仕吴越,为明州衙推,因家于鄞之桃源
曾祖,以学行为乡里所宗师,寔五先生之一也,以季子宗正少卿珩赠银青光禄大夫
祖玩,赠朝奉郎
提举也,终左朝散郎,赠金紫光禄大夫
母蔡氏、元氏、薛氏,赠武陵永宁普宁郡夫人
公蔡出也,事后母尤谨。
幼警悟,少长益嗜书史
既免丧,首以金紫遗泽奏长弟。
少卿尚无恙,自欲任公,又请与季弟,必欲自取世科。
少卿谕勉再三,始授将仕郎
既而幡然曰:「仕行吾志,不负所学足矣,何必尔」?
遂不复事举业,而与信州王使君从,相与通经考古,务为有用,至今二王为桃源之望焉。
洪州丰城主簿,漕檄部纲。
方诣台受要束,使者却谒,叱铃下卒迫遣。
公不胜愤,遽乞休致,遂遭重劾。
公处之如平时,使者罢,乃免。
帅以公易理官,有寓公为时相姻党,先与一富民有他憾,会冢舍失瑞香花,以疑似诬之。
逮系郡狱,讽公文致其罪。
公證其无他,又忤帅意,竟称疾而去。
游宦之始,所立已然。
归而攻苦食淡,左图右书,饘粥几不继,泊如也。
又二年,始授婺州司法参军
诏举县令会稽郡王史公浩司封郎,以公姓名进,知泰州海陵县
张忠献公浚募万弩手,官吏畏怖,奔走恐后。
公独以邑民方脱兵火之酷,募既难,聚亦无用,陈利害以献。
旁观为之股栗,公亦谒告以俟。
忠献以书逊谢,慰勉安职,人始服公有守而叹忠献之乐善也。
隆兴改元正月,对垂拱殿,上意向纳,改宣教郎干办行在诸军粮料院
乾道二年,诏荐监司郡守丞相魏公杞在琐闼,荐对祥曦殿,权司农寺主簿
知江阴军,在任得旨,沿江郡籍民为兵,防江守城,为大军声援。
公抗疏列上徒扰良民、无益备禦者七条。
且言旧尝为山水寨,骚动两淮,竞进图册,谓得胜兵数十万。
完颜亮深入,乃无一人为用。
敌退,起焚官寺,声言欲烧弃山水寨案牍,以绝后害,此最深切著明者。
公以此罢,而他郡亦徒扰如公言。
起知饶州,改严州,复改饶州
以事忤宪司,劾罢,主管台州崇道观
叶丞相之荐,除尚书吏部员外郎,权右司郎官,遂为真。
叶公去国,公亦遭论,再奉祠
严州,改婺州
内引奏事,尤加褒纳,至漏下数刻。
治婺数月,改荆湖北路转运判官移知湖州
未半年罢,而版曹以一全年逋欠,奏公镌两秩,不辩也。
又为外祠,除广南西路转运判官
议臣请行客贩钞盐。
荐浙西帅属胡庭直至二广议可否。
公首贻书于胡,又奏其事。
胡还朝,尽变前说,议臣亦駮公所陈。
金字牌踵至,必欲施行。
公不为屈,复辩析甚苦。
大略谓:「西路官卖诚非盐法之善。
然科折有弊,尚可禁止。
若客钞有亏,无法可救,漕计立见空匮。
诸郡取办,势必不胜弊而又变矣。
臣去替不远,计任内决可支吾,岂以利害不及身,遂为诡随,以欺陛下」?
移公漕湖南,而议臣帅桂林,以庭直代公,且领盐事,行其说。
庭直身受其弊,以忧死。
既而公私告乏,民不聊生。
孝宗闻之震怒,议臣坐严谴而法果变矣。
江西提刑,易节江东,未到,改运判,又移淮南
以职事修举,直宝文阁江东运判,俄除左司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借礼部尚书接送伴金国贺正旦使。
使者之非仪,折傧者之踞肆,无不耸服。
太上皇帝践阼,赐金紫,迁宗正少卿
自以任子不当预玉牒史事,力辞,改太府卿
丐外,除秘阁修撰江东提刑,俄改浙西。
以末疾求归,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祐观。
既再任。
绍熙五年八月乞致其事。
十月,以今上覃恩转朝议大夫
庆元二年三月二日属疾,却药不进,翌日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八。
娶楼氏,徽猷阁直学士少师之季女,封宜人
先七年卒,赠恭人
子男五人:汲,洌,涣,皆蚤世。
泽,文林郎,监绍兴府都税务,潜,登仕郎
洌,出继少卿为曾孙。
女六人:文林郎镇江府金坛县延平陈大应,武节郎閤门舍人开封龟年,同郡楼錝,将仕郎延平陈仲绂,宣教郎、新提领建康府户部赡军酒库所干办公事广汉张忠恕,其婿也。
一幼亡,今惟朱氏、楼氏二女在。
孙男八:颐之、颙之、𩔜之、显之、頔之、颉之、颖之、颢之。
先一年,颙之卒。
孙女五:长适同郡楼涤,次适昆陵张篪,馀未行。
曾孙男四:惟贤、惟寅、惟明、惟清。
女三,俱幼。
诸孙以五月丙申奉公之丧合于恭人之墓,是为午岭之原。
公资不凡,而自力于学,多识前言往行,晓畅事理。
立身立朝,所守一定,不可回夺。
安义命。
置祸福于度外。
始则不畏上官之严,久益自强,虽压以大君之命,亦固执而明辩之。
仕以此多龃龉,上下既信服,亦以此踣而复振云。
平生惟是之行,视人所难,揆以古道,谓:「彼亦人也,吾何为不可」?
人骇其不易,而自处恬然,亦不以此干名于时。
广东一节,有孙伟奇甫者,知名士,自号七泽老渔,作《蒋周翰传》,具载始末。
公尝刻于金紫碑阴,以彰先德,而削去辞赙数十言,则公岂干名者耶
未尝求合于人,而当世大贤相知甚众。
孝宗擢公于下僚,奖待尤渥。
淮南时,或言镇江军帅张诏不法,几中深文,特命公竟其事。
公为辩明,止坐薄责。
前此监司未有越所部而治事者,眷倚之意可知。
然中外践扬,终不得一登禁近,非命耶?
身退之后,闻朝论欲再起之,笑曰:「少欲挂衣冠,老乃强吾颜以进耶」?
风力素高,晚而益严,绝不可干以私。
剖符数郡,持节几半东南,所至无聚敛之政。
省鞭扑之苛,不徒以文法临宾属,而有父兄教子弟之意。
荐举必公,按刺至寡,而端毅简默,望风畏之。
及其即之也温,洞见肺腑,一善可取,口之不置。
臭味苟同,忘年忘辈行与之倾倒,风流韵度如晋宋名胜,又使人意也消。
藏书至二万卷,手抄为多,号「酌古居士」,又以名其堂。
诗文似其为人。
少嗜山谷诗,造诣已深,为紫微王公洋所击赏。
晚又以杜少陵苏长公为标准。
石湖参政范公成大见公近诗,唶曰:「不惟把降幡,殆将焚笔砚矣」。
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
始孤,抚养弟妹,妹得所归,二弟教之有成。
正功今为蕲州正民倅天邑。
钥不肖晚出,以威姑之故,辱在亲党。
省事以来,蒙诲予特异。
比点朝行,闻公林泉甚适,梦寐欲侍巾屦。
归而相得愈欢,以为不负我所期也。
剧谈痛饮,或连日不倦。
人之云亡,有识共叹,岂钥一夫之私!
哭之以诗曰:「槁梧谁共语,空断伯牙」。
呜呼!
尚忍铭公也哉!
铭曰:
士为民瞻,莫先于廉。
惟公父子,持身特严。
父不究用,子以是显。
终始一节,百行俱善。
皇皇孝宗,知公最深。
视公之心,如日斯临。
风裁日高,誉望日伟。
三仕三已,踣而复起。
毅焉而和,介焉而通。
老成典刑,今孰踰公?
人惜公归,公自谓晚。
一丘一壑,往而不返。
我铭斯阡,匪哭其私。
繄尔后人,尚其似之。
荐万俟似张忠恕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五一、《定斋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七
照对臣等滥膺委寄,刺举列城。
五岭之西,封域至广,荐贤扬善,职所宜先,虽在僻远,犹当识拔。
况居台府之下,夐出流辈之中,若不公共奏闻,何以明示表劝?
伏见朝奉大夫通判静江府万俟似好学自修,不坠祖烈。
涖官行己,皆有可观。
廉介自持,公正不挠。
遇事明审,而持心近厚;
材优治剧,而不为烦苛。
入仕已及六任,前后两丞会府,所至皆有声绩。
自倅静江逾一考,详定案牍,剖决精当;
考覈簿书,奸弊洗空。
吏不能欺,事至立办。
动遵绳检,不可干以私。
顷在长沙时,帅臣王蔺余端礼相继力荐于朝,比来诸司亦尝剡上,虽已报闻,未蒙甄录。
通直郎、充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张忠恕,生长名门,耳濡目染,不学而能。
服勤儒素,而无贵介之习;
妙龄秀发,而有老成之风。
试吏之初,人已誇奖;
逮为宾幕,尤见其材。
运司财计,至为浩繁;
分典南铨,尤难平允。
加以漕臣连年数易,中间盐筴逋滞为多。
忠恕乃能一意裨赞,检柅吏奸,区处得宜,事皆修举。
顷为临安府楼店务时,帅漕各举以所知,比来漕臣亦尝论荐。
前此以其方始到官,故诸司未敢列荐。
臣等窃详二人虽中州僚佐之盛,恐亦未易多得,而使之淹回远方,实所共惜。
敢望圣慈特加擢用,庶使臣子歆羡,知岭海之间,无异畿甸,有善必录,无远不闻,人皆乐于游宦,以兴起事功,实一路幸甚。
中大夫直敷文阁两浙运副赵公墓志铭1216年2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水心文集》卷二一、《四明文献考》第四三八页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名善悉,字寿卿
父不尤,知横州
祖士起,武义大夫
曾祖仲驯,开府仪同三司
仪同太宗四世。
横州初入宗学,以文占上舍,而有武力。
靖康之难,走相州,与岳飞善,聚兵万人,将迎二圣,雄张河南、北。
巨盗皆避之,曰:「此小使军也」。
高宗立,以众归御营,复从武昌
死,秦桧夺其兵,抑守岭外而没。
公孤愤激发,痛横州以投笔自挫,束置袍笏不挂身。
娶妇清江一月,誓之乐清舅家,赁僧房,业举子,夜诵依佛灯,或日昃未爨,履袜穿垢。
如是三年,得京官,往视其妻。
未及境,有萧某官者同宿,漫问:「李通判安耶」?
曰:「嘻!
死矣。
女嫁宗室,流浪,音信绝数年矣」。
公笑,因叙本末,萧惊异。
后公为郎而萧位执政,为上言如此。
无锡县
初,有印板帐钱,吏茫昧不能理,欠负十七八。
公补旧增新,常多三四以上。
宁德县,邑小易治,公亦竟岁无所笞罚。
通判临安府,敏绝为一府冠。
孝宗知之,故令以事至殿中者再,瞻相良久,喜动色,擢知秀州
金字牌忽夜下,上亲札曰:「海盐地高病旱,岂有水利可兴乎」?
河成,至今为腴田。
还朝,命除郎。
黄参政不奉诏,王丞相请与大州,知鄂州,以嫌改江州
始,有旨射铁帘,公多与金银,鼓舞将士,奏艺为诸军第一。
度支郎中侍从夜直。
上论朝士能否,独称公材,前后十数。
内出姓名知临安府,大臣犹难之。
太府少卿
于是上既欲骤用公,而轧于外廷,御史遂以为公罪,上怒,涂抹其疏几尽,然亦罢公。
光宗语宰相:「赵某今安在?
寿皇所嘱付也」。
提点铸钱谏官疏,复止。
徽州,库钱满溢,寄于外廊,其归公使者,尽以代诸县赋。
江西运判,除直秘阁两浙运判
虏使张汝方暮发京口炮车云上,风挟浪成山,且覆且号。
夜乙丙,公择金山隈处,列炬火累百,募人钩其舟,浮筏以济。
国信吏白:「例卷当自正门入」。
公叱曰:「汝欲葬使人鱼腹中乃已耶」!
直敷文阁副使
宪圣后攒宫复土,第劳当迁侍郎,公已病,叹曰:「吾昔遇孝宗,蚤居此矣。
今夕阳之照尔,润家可也,报国乎何有」!
力辞而免。
庆元四年五月朔卒,年五十八。
八月某日,葬明州定海县太丘乡启霞山。
夫人李氏,封齐安郡
子曰汝铎,承直郎
汝镕,宣教郎、知浦江县
汝鄈,从事郎、坑冶司干官
汝鐀,高州文学
汝駉,从事郎、临海主簿
女嫁文林郎钱芄,朝散郎、知宁国府张忠恕
孙男二人,孙女四人。
公为政,速于赴机,事集而无迹,期会不迫而信。
治财以宽,民获贷放而官有馀资。
廉俭终身,不用公库物。
在上前,言论率朴透底无枝叶,上亦坦怀欢笑,肝鬲亲厚。
尝谓公曰:「周天下事,每日须过朕心下一遭,留卿相聚,正欲共此,不可远去也」。
孝宗之有志于治如此。
用人必亲柬,雅不任宰相宰相往往惭沮,曰:「此何以得进」?
同类亦耻不预,辄噪曰:「此由来也」。
虽疑似无实,然卓越被知于人主者,地偪而交疏,孤外反甚矣,故虽一意保持,而不胜百计之排斥。
嗟乎!
方公盛年,使其朋党比周,矫揉以应虚誉,则何惧不用!
而摧残困折,终不能有所为者,岂非伸于上而顾屈于下哉!
其后天子一切恭己,以事任其臣,举雁行鱼贯以听,而公于是时亦始为任事者所知。
然公宁以人主之知受屈于永久,而不以人臣之知求伸于须臾,此余之所以贤公也。
性专介重执,未尝曲己徇物,荐士尤谨。
两浙,或请荐沈桯,公以桯犯赃,不许。
江西,荐许中应李肃,皆善士,时所谓伪学,畏不敢举者也。
秀州黄洽中丞,荐其所亲;
公闻澉浦监镇赵师石之材而未识也,荐而后报,曰:「宜以中丞所亲为后」。
大恚,故迄其去,毁公不置。
呜呼!
此又可悲已!
铭曰:
富矣启霞,金碧暾暾
四兽维之,中可一棺。
咸曰天造,树以斯原。
噫余赵公
旷度逸群;
神往无方,岂是之坟!
懿其遗声,以世厥存。
嘉定九年二月□日。
拙斋先生行实 南宋 · 姚同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六、《拙斋文集》附(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先生姓林氏名之奇字少颖侯官人,世以儒学闻。
朝议公忻取李氏,得先生以大其家声。
先生幼聪俊不凡,与外兄李和伯迂仲如亲手足,常称伯也德宇如元紫芝,仲无间然叔度之陂。
日夕相从,惟道艺是讲是究。
名肄业之所曰兑斋
晨兴诵读经史,各以所见结衣带而识之。
逮暮相与参订是否而书之,谓之《兑斋录》。
西垣吕公入闽,公闻其以道学名世,乃与二李往候之。
一见之顷,遂定师生之分。
吕亦欣然,进而语之以嵩洛、关辅诸儒之源流,庆历元祐诸贤之本末。
且欲以广大为心,陋专门之蒙昧,以践履为实,刊繁文之支离。
致严乎辞受出处,欲其明白无玷;
致察乎邪正是非,欲其毫发不差。
先生之学,自是日以光明。
绍兴丙辰,以贤书将试南宫,西垣公饯以诗曰:「我为福唐游,破屋占城市。
城中几万户,所识一林子。
蓊然众木中,见此真杞梓」。
先生见重于西垣公如此。
先生西上,日夕以膝下温凊为念。
行至北津驿,慨然作诗,有「耿耿一寸心,不能去庭闱」之句,遂改辕以归。
先生爱亲之心,重于利禄,非学识过人,畴克尔?
先生声名由此益重,士类归仰,如水赴壑。
其知向正学、宗正论,皆先生指踪之力。
吕紫微犹子仓部公莅宪幕,时吕成公未冠,以子职侍行。
先生西垣之传,乃从先生游。
先生尝语诸生,以为若年寖长矣,宜以古文洗濯胸次,扫其煤尘,则晶明日生。
成公受教作文,主以古意而润色之。
先生每读必击节赏叹,知其远且大。
绍兴己巳先生奏名春官,注长汀,未上。
乡枢陈公诚之荐试馆职,除正字
乡枢薨,先生哭之曰:「声名一旦,径达扆前,遂阶试用,躐升群贤」。
示知己之恩不忘也。
再除校书郎,修《神宗宝训》。
改京秩,以三劄入见,首言执中不离仁义,次言宜革文弊,归于忠实,又其次言毋尚庄老之学。
高宗玉音曰:「卿得事君之体」。
高宗御制《损斋记》,先生因奏三说,谓损思以益德,损用以益本,损华以益实,闻者是之。
又言:「王氏三经,大率为新法地。
晋人以王、何清谈之罪,深于
靖康祸乱,考其端倪,王氏实负王、何之责,在书所谓『邪说诐行淫辞之不可训』者」。
金人自秦桧讲和二十年,或传敌欲南侵徙汴。
先生作书抵当路,以为:「久和畏战,人情之常,故必以和为重。
敌知吾重于和,故常以虚声喝我,而示我以欲战之意,非果欲战。
所以坚吾和,欲与之和,宜无惮于战。
以战而和,其权在我。
章圣澶渊之役,与契丹约和,中国终无北顾之忧者,用此道也」。
又曰:「战之所须者不一,而人才为先。
苻坚以百万临淮兵止于八千,谢石大都督谢幼度前军都督谢琰桓伊皆领众而前。
众寡不敌,而校其人才,则幼度足以吞苻坚姚苌,故望晋军曰:『是亦勍敌,何谓之弱』?
然则人才其可后乎」?
又曰:「人才有三:一曰文采华丽,二曰持身谨密,三曰沈实有用。
由前二者言之,平居无事,羽仪朝廷足矣。
一旦缓急,往往如贾谊所谓见利则逝,见便则夺,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非可与共患难也。
欲求可与共患难者,必得如庞士元所谓俊杰者然后可也」。
陈福公参赞戎幕,先生尝以书论进取,以为:「自巴蜀以临中原,此不可易之常势。
桓温刘裕尝欲浮江绝淮下梁宋,举齐赵,平燕绝塞,径造北廷,非不可以邀功。
抑形不便,势不利,虽淝水赤壁之役,其势可长驱而前。
而卒不能有中原寸土者,不由进取之常势故也。
今王师小胜不足喜,大计不可失,当假以岁月,先固吾圉,使不可犯,然后由进取之常势而图之,庶乎其可耳」。
福公深然之。
先生在馆三年,搢绅浩然归重,行且柄用,倏以末疾告。
朝廷惜其去,除贰宗正司,俾就医于会稽
既而疾向平,先生丐归闽,遂除泉舶。
及抵官,益究心厥职。
居亡何,力丐祠命,赞本路帅幕。
越忠定王史公镇闽,与先生道旧,款曲加敬。
有以私嘱先生为入言者,先生拒之力,而求不已,乃阳诺之。
暨归,以为问,则曰:「吾忘之」。
他日又云,则曰:「吾忘之」。
如是者数四,竟不之言,其胸中不挠于私如此。
初,先生在馆时,与于湖张紫微厚善。
先生别后,张紫微未尝不言及之。
先生门人江清卿张所告归,张赠之诗,以为:「吾友林少颖,读书不计屋」。
又云:「此君抱高节,雪柏照霜
造物儿戏,卧病在空谷」。
观张之诗,无一字溢美,亦可谓大贤矣。
先生家居,弟之邵之子子冲能嗣先生之学。
士子会者坌集,先生时乘竹舆至群居之诸生列左右致敬,先生有喜色。
或命诸生讲《论》、《孟》,是则首肯而笑,否即令再讲。
或令诵先生编《观澜集》,而听之倦则啜茗归卧,率以为常。
未几,先生病革,不浃日而逝。
方贤士大夫闻者悲怆。
吕成公在官,走介致奠,侑之以文,凡数百言,且曰:「某未冠,缀弟子之列,期待之厚,独出千百人之右。
顾谫薄何以得此,实惟我西垣之故,施及其后人。
培植湔祓,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
齿发日衰,业不加进、大惧先生之功力为虚施,每腼然惭,惕然恐」。
又曰:「惟当与二三子尊所闻,行所知,使先生之志犹有考也」。
成公先生可谓敬之至而不敢忽,感之至而不能忘,师生之义,宜如是乎!
先生一子缜以遗泽尉建阳,未上而卒。
二孙亦知学。
犹子子冲字通卿登科,初任南丰簿,次丞将邑。
耕叟行艺不愧前修,诸生避席常数百人,君子是以知拙斋馀泽之不泯。
先生著不一,如《书说》、《周礼说》、《论》、《孟》、《扬子》讲义,《通鉴论断》、《兑斋录》,世已传诵。
先生遗文二十馀卷,子冲裒集。
及《场游录》、《道山记》,闻藏于子冲之家,世未之见。
嘉定五年,郡博潘自牧诸父尝从吕成公游,知成公之学原于拙斋,乃请于郡而祠之于学。
耕叟奉祠焉。
拙斋先生自号,天下之士唯曰三山先生云。
奏乞将知宁国府南陵县李仁任罢黜广德军广德县冯兟送部与岳祠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西山文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四
臣窃惟邑之有丞,所以协赞其长治一邑之政,若乃狠傲而陵上,昏眊而失职,有一于此,是谓负丞。
臣以廉察为官,岂容置而不问!
伏见宣教郎、知宁国府南陵县李仁任,故参政彦颖之孙而澄之子也,淳厚端良有忝祖烈,轻儇浮薄厥有父风。
本县去岁菑伤为一郡最,赈饥检旱,若救眉然,惟令与丞,均当任责,而仁任乃以被檄为名,委其职而去,卧家数月,恬若不闻。
畔官离次,已为可罪,近以州郡文移督促,始不获已还任,迁怒邑宰,百端侵陵,自典吏而下不时捽至其庭,断以大杖讯决,动至数百,械系或至通宵,且以知县妄用官钱偏申台府
守臣张忠恕索历驱磨,县家所用皆有去著,仁任之言,莫非诋诬。
臣考诸公论,皆以仁任为不直,遂对移芜湖县主簿,冀其少戢。
而仁任更无一字遵禀,径翩然以归,非惟不有邑长,且不有监司矣。
臣所谓狠傲而陵上者,仁任是也。
迪功郎广德军广德县冯兟年迫桑榆,志气衰落,间尝摄邑,颇乏廉声。
近以本军檄往平江般运制置司对拨米斛,群情喁喁,日望船粟之至,而兟乃以黠胥自随,纵其侵渔船户钱物,遂使船户公为欺弊,盗粜官米凡七十馀石。
当饥民仰哺之际,一勺一合皆为可惜,兟为监临官,不能检察,以致散失米斛其多如此,岂容逃责?
臣所谓昏眊而失职者,兟是也。
二人者一则少而狂,一则老而缪,俱难存留在任。
伏望圣慈将仁任罢黜,兟送部与岳庙,俾凡为吏者知所警饬,实一道幸甚。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并申尚书省御史台谏院照会。
奏乞将知宁国府张忠恕亟赐罢黜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西山文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四
臣窃惟天灾流行,虽盛世不能免,惟上而朝廷,下而守令,至诚以忧之,尽力以救之,则民虽不幸而遇凶岁,可使骨肉相保而无流离,全其天年而不至殍踣以死。
昔人有云:「剪爪宜及肤,割发宜及体」。
仁人之于救菑,虽发肤有所不爱,况其他乎?
富弼之在青州,存恤流民如其家之子弟;
赵抃之在越,赈饥药病多出私钱。
盖为君上牧元元,为国家固根本,法当如此。
臣以驽劣,将漕江东,属岁旱蝗,民物告病
仰赖陛下仁圣,哀恫无告之民,散财发以钜万计,真可谓尧、汤之用心。
而臣遍察州县间,求其至诚恻怛、恪意奉行者,则何其甚寡,未尝不仰叹朝廷之至仁而咎官吏之不仁也。
间者盖尝以给贷种钱纵吏盗用而劾一令矣,又尝以般运米斛纵吏为奸而劾一丞矣,若乃身为二千石而志不在民,将朝廷赈济之米掯留破用,其罪有甚于二人者,乃独置而不问,则是纤悉于小官而卤莽于大吏也。
臣谨按朝散郎权发遣宁国府张忠恕,以轻儇浮薄之资,济之以阴狡诞谩之术。
曩守霅川,污秽无检,为宪臣所劾,侥倖获免,自以为能。
及来宛陵,贪恣益甚。
开告讦之门以阴求人过,一词罥挂,牵连入狱,有罪犯甚微而遭编窜者;
崇聚歛之政以倾夺民财,极意槌剥,一孔不遗,有逋欠无几而遭估籍者。
邦人畏之,甚于豺虎。
去夏亢阳,种不入土,臣以手书与诸郡,豫讲振荒事宜,独忠恕条画灿然,本末甚备。
臣大喜过望,亟下其所申于诸州,俾视以为式。
居无何,有宛陵来者,乃言其境内飞蝗塞路,直翔贵,州郡恬若不闻。
臣窃怪之,何其言之工而实不副也!
近者循行太平广德二郡,其地与宣犬牙相入,荐绅父老多为臣言,宣境之民憔悴尤甚,振恤之事,殊未有伦,传闻邻境散钱给米已至一再,有恨不得为旁郡民者。
臣亟驰书提举常平李道传问其故,道传复书,以为宣之六县地最大,旱最甚,前后所申最详,而事最不举。
臣谓道传此言实深中其病。
忠恕方且裒类成帙,一一记载,若己记事之为者,臣得而读之,则虚词多而实事少,略于给散而详于劝分。
其间有月济二日粜四日者,济米出于官司,粜米取于上户,官司所惠既微,而上户之米又尽充官粜,不知自馀日分细民何所仰食。
未几,承常平司牒,称宁国府昨蒙朝廷拨赐转般仓并义仓米凡十一万七千三百六十二石,而本府拨下诸县为账济用者止五万六千二百四十六石,其馀六万一千馀石未见去著,遂行疏问。
忠恕虽巧为分擘回申,而气馁词穷,不可掩覆。
姑摭数项言之:如诸县合粜人户,已将劝分米充数矣,而忠恕复于账济米内重叠支破;
在城安济坊孤老并诸县乞丐人,已将常平米给散矣,而忠恕复于账济米内重叠销豁;
两狱罪囚、土牢编管等人并家累重大,官兵月粮口食,州郡自当措办,而忠恕亦于账济米内拘留。
其他虚支大破,色目非一。
犹且摊布不行,复将二千三百七十馀石指为灰蛀欠折之数,不思上供纲米系嘉定七年新收,而义仓米亦近常平司委官覆实,灰蛀欠折,何至若是之多?
公为诞妄,一至于此!
忠恕本意,自谓文移眩惑,可以欺人,冀将官米暗行乾没,不虞道传单车入境,尽索文历,钩校条析,具得其情,仓猝报应,奸状毕露。
盖其平时习气以此为常,当昼攫金,无所忌惮,独不念一郡数十万生灵嗷嗷如在沟壑,陛下不惜太仓之积救之于垂绝之中,为守臣者纵不能有所附益,其忍为侵渔之计乎!
且朝廷盖尝因忠恕之请,颁祠牒,截纲米,以赡州用矣,借令经费犹或不足,夫岂他无撙节之方,何至紾饥民之臂而夺之食,其亦可谓不仁之尤者矣!
况荒政之行,当以赈济为主,劝分为辅,盖有司不惜官廪以惠民,然后可责富室不私藏以惠乡里。
忠恕于朝廷所赐则妄行破用,于民间所有则根括无馀,形迫势驰,一切不恤。
考诸民词,有家产仅千钱而劝令认米四百石者,有因公事至庭而罚米数百石者。
民间畏其虐燄,止得俛首听从。
忠恕所申,六县人户认米凡十二万八千九百馀石,茍非以无道行之,其能致多若是乎?
泾县土瘠民贫,所科亦一万一千四百馀石,忠恕尚怒其少,形之批判,必欲其急作措置,否则县官按奏黜责,典吏刺配岭海,是趣迫官吏,使之毒民也。
忠恕之政无善状,士大夫谓豺狼不问,责实在臣,而臣独容忍,久而未发者,尚欲责以救荒之效故也。
今察其所为,决无可望之理,而春夏之交,青黄未接,正是民饥之时,必待其饿莩累累、死亡枕籍然后举劾,其亦晚矣。
臣与宪仓二司虽分州措置荒政,然于官吏臧否则自当通察,用敢不避仇怨,疏其罪状以闻。
伏望圣慈将忠恕亟赐罢黜,令提举司将元拨赐米斛一一驱磨实数申尚书省,仍乞下臣此章,戒励本路州县,凡奉行荒政之吏,各当仰体朝廷之至仁,毋效忠恕之不仁。
其有沮格上恩,俾泽不下流,坐视民饥而拯救不力者,并许监司按奏,重寘之罚。
庶几民命可全而和气可召,实一道大幸。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窃见忠恕以峻急苛暴之政歛怨于民,去岁之宛陵之士有条民怨十事以示臣者,盖谓租赋之法自正数外一毫不当多取,所以编之版籍,给以牌由,依数输纳,以为一定不易之制。
而本府则不然,牌由内明书䌷一寸则科纳一尺,明书䌷一尺一寸则科纳二尺,明书绵一钱则科纳一两,至于和买䌷绢,亦将零寸责令尽纳整数,其怨一也。
本府受纳夏税秋苗,不用文思斗斛,而用私制宽大斗斛。
两岁以来,加增收耗,尤甚于前,总而计之,不啻多量一倍以上。
受纳官随印申府,乞委官般量,将加增收到之数为出剩以献。
开场未几,所收出剩已可补足正数,便行出榜,责令人户重价输钱,以归府用。
其怨二也。
人户输纳去年折苗钱以一石为率,如纳粳米,通用米二石二斗了纳,如纳粳米,通用米二石了纳。
今年六月十一日以前,粳米每石八百文足,粳米每石一贯文足,更有官收水脚等钱共五百文足,只合通计钱二贯三百文足,而官司估价,每石纳成三贯四百五文足,则是每石多取民钱一贯文足,其多收折钱大略亦同。
其怨三也。
他如公库既造酒,宅堂又造酒,责令官吏沽卖,以搀夺赡军正库之课额,一有亏欠,官员动遭责罚,公吏例行决配,而官吏怨。
坊场河渡之败阙者不任兴开,虚负官钱,无可偿纳,家既籍没,身复监留,馁瘠如鬼,犹不释放,而坊户怨。
宗子降生,陈乞公据者逾年而不行,陈乞起支者经年而不予,近又创例坐仓回籴孤遗米并以酸淡官酝折支料钱,而宗室怨。
军人预借春衣钱每名抑支官酒七升,亏折甚多,噤不敢言,而军士怨。
中产之家,有因科配赈粜破坏家业而怨者,有为户长以逼催逃阁税赋鬻产代输而怨者,有无辜遭罹刑辟,编窜他州、骨肉离析而怨者。
臣始闻之,犹疑其言之过,寻采众论,皆谓信然。
方陛下宵旰勤民,惟恐一夫不获其所,而忠恕身在近藩,敢为残忍,以结怨于下,一至于此!
臣以按察一道为职,倘不亟加论奏,使忠恕侥倖善罢,或反叨升擢,外台耳目,其将焉用!
此臣所以不敢嘿也。
伏乞睿照。
按:嘉定九年二月二日,三省同奉圣旨,张忠恕宫观,仍令江东提举李道传日下起发前去,时暂兼权宁国府事。
按奏宁国府司户钱象求八月上)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西山文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四
臣窃惟方今仁圣在上,爱养元元,若保赤子,凡百有位,皆当恪意奉承,使德泽下流,鳏寡得所,然后无负朝廷为民置官之意。
而臣所察州乃有颛恣妄为,贪虐相济,大吏以虎狼之威搏噬于其上,小吏以狐鼠之奸跳踉于其下,轻蔑国宪,荼毒民生者,臣傥不以闻,则为失职。
昨据宣城县百姓施良陈愬,知宁国府张忠恕妄行抄籍家财,本府司户钱象求乘势收掳钱物等事。
臣亟索府案,并追推吏张翼司户厅吏汪澄,送上元县根勘。
见得施良与兄施恭各居岁久,至嘉定三年施恭与男施耕同充本府军资库子,侵盗官钱,事发配籍。
其在狱之日,即无一词连及施良。
其后施耕自配所逃归,匿于宗子赵通夫舍,屡干施良丐贷钱物,不能一一尽从,自此浸成嫌隙。
又缘本府追捕逃军严急,遂生狡计,以知府张忠恕见揭榜召人实封告讦,于是撰造虚词,诣府陈告,称父施恭曾有官会七百馀贯并金钗银盏等物寄施良之家。
忠恕欣然视为奇货,不待究实,径差司法前去封籍其家。
仍就追施良送狱,当盛暑中,百端锻鍊,勒令招认隐寄情罪,尽将财产估卖填偿,计其所直凡数千缗。
忠恕犹以为未足,复将其婿田产并行没官。
展转推求,尚且未已,又谓其女不应辄妻宗室,婚嫁数年,且尝有子,必欲一旦仳离,其为不仁,孰甚于此!
臣窃考国家立法,唯胥吏犯枉法,自盗赃罪至流以上者,乃许籍没。
施良家本编氓,初无过犯,虽其兄侄尝遭黥隶,然异居析产,罪不相及。
借使真曾受寄钱物,揆之三尺,不过断罪监偿,亦无籍没之理。
况施耕所告,元无实迹,又涉累载,已被赦恩。
忠恕志在得钱,遂并国家之法令、朝廷之赦恩一切不顾,且自古及今未闻有止凭告讦之词遽将人户封籍者,亦未闻有先封籍而后追人者,盖忠恕之心沉溺奸利,民间讼愬稍涉钱之一字,便欲攫而取之,何暇更考虚实。
奸猾之徒,窥见此指,凡其所欲陷害,必曰某人罪当罚钱,某人罪当籍产。
忠恕一一施行,被诬之民无能自脱者。
如保正王椿以受船户缴引钱四贯八百,为人所讦,而籍其数万之赀;
竹木牙人刘刚等以多收商旅牙钱为人所讦,而罚令纳钱三千
诸如此类,非止一端,案牍具存,可以覆视。
江东去岁旱蝗,宛陵为甚,群情汹汹,几不聊生,为郡守者方且大开告讦之门,数兴罗织之狱,夺斯民仰事俯育之具,而供其侈费妄用之资。
臣所谓大吏以虎狼之威搏噬于其上者,忠恕是也。
当施良被籍之时,司户钱象求实受府檄,估卖其财产,因得挟城社之势,以行其穿窬之谋。
鸡鹅孳畜则烹之以飨从人,缣帛软细则卷之以归私室。
据厅吏汪澄供称,有未上帐之物,系象求般去者十馀件,如糯谷、烛、炭、绵、钱、纸札之属是也;
有物重估轻,象求以诡名买去者数十件,如缣段、衣物、髹器之属是也。
以至馆客婢仆,亦皆纷然收买,名虽酬直,无异白取,独不念无辜被籍之家,冤痛方甚,乘时攘窃,岂所忍为!
臣所谓小吏以狐鼠之奸跳踉于其下者,象求是也。
忠恕前已予祠,臣不敢更乞行遣,但其违法毒民之状,臣既考验得实,不敢不告于朝。
象求以赀入官,人品猥下,而敢为贪墨如此,傥令侥幸漏网,则继此尘点仕路,必将益肆其奸。
伏望圣慈特赐重行镌罢,永不得与亲民并职曹官差遣,使州县小吏少知所惩,实斯民幸甚。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并申尚书省御史台谏院照会。
刘氏传忠录后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西山文集》卷二九、《刘氏传忠录》卷首
三世传忠,古有之乎?
曰:春秋之世,季友行父皆忠于鲁,而宿以权彊专国;
狐突狐偃皆忠于晋,而佗以擅杀出奔。
春秋世家最盛,以忠相继者犹无几人,况后世乎?
汉东西都馀四百年,独杨氏世以谏诤正直名,而彪能洁身自全于禅代之际,抑又贤矣。
安刘氏忠显公杀身成仁,而天下仰其忠节;
宝学公以身捍蜀,而天下诵其忠劳;
忠肃公又以昌言直道辅佐明王,而天下信其忠诚。
由祖洎孙,若出一辙,自昔世家之盛,鲜能及之。
然则三君子之忠果有异乎?
曰:三君子之心则一,而所遇不同。
使忠显当承平之朝,则尽言抗论,必能为忠肃之学;
宝学当危难之日,则损躯徇国,必能蹈忠显之风;
忠肃所值与二公之时同,则其所立亦必无愧。
所谓易地则皆然者也。
夫忠之为义,先儒以中心释之,又以尽己言之。
盖本诸心而无伪者,忠也;
发乎己而必尽者,亦忠也。
然未有本诸心而不尽于己者,亦未有尽乎己而不本诸心者,其亦一而已尔。
圣贤之言忠,不颛于事君,为人谋必忠也,于朋友必忠告也,事亲必忠养也,至于以善教人,以利教民,无适而非忠也。
平居有一之可愧而能尽忠其君,无是道也。
三君子存心处己,盖无一而非忠,事君特其尤著者尔。
后进之士闻其风而慕之,要必践修于平日之素,而其本则在暗室屋漏之间,某敢以为学者劝。
传之史君生于三忠之门,而恂恂谨厚,庶乎不辱其先者。
继自今子子孙孙勿替引之,则气脉连续,将百世而未已也。
《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某又将以为刘氏勉。
绍定五年十一月癸丑,同郡后进真某敬书。
问答二 其四 忠恕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一
不知圣人之为圣人,须向忠恕二字求其入德之基。
盖天地与圣人只是一诚字。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也。
昼必明,夜必闇,夏必热,冬必寒,春必生,夏必长,亘千万年如一日,不曾有少差缪,此天地之诚也。
仁真个仁,义真个义,存于心无一念之不实,见于事无一件之不实,形于言无一句之不实,而百行万善,备足无馀,此圣人之诚也。
天地只是一个诚字,万物自然各遂其生;
圣人只是一个诚字,万物自然各当其理。
此乃天地圣人之事,学者未到此地位,且须尽忠恕二字。
忠者,尽己之心也;
恕者,推己之心以及人也。
忠尽乎内者也,恕形于外者也。
己之心既无一毫之不尽,则形之于外亦无一毫之不当(如事亲当孝,事兄当弟,处朋友当信,事事物物,各尽其所以当然之理以处之,即是恕也。)
有忠而后有恕,忠者形也,恕者影也(如有形而后有影。)
在圣人则曰诚,在学者则曰忠,诚是自然而然,忠则须用着力。
在圣人则不必言恕,在学者则当言恕,盖圣人不待乎推,学者先尽己而后能及人,故有待乎推也。
然学者若能于忠恕二字上着力,于尽己尽人之间无不极其至,久之亦可以到至诚地位(诚是自然底忠,忠是着力底诚。)
孔子告曾子一贯之理,本是言诚,曾子恐门人理会未得,故降下一等而告之以忠恕
要之忠恕尽处即是诚,但学者须是自卑而高,自浅而深,不可躐等,妄意于高远而实无所得耳。
拙斋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七、《古文渊鉴》卷六四、乾隆《蒲江县志》卷三、嘉庆《邛州志》卷四三
广汉张行父与余同朝,一日谓余曰:「吾尝有感于周元公先生《拙赋》,乃以名吾斋居之室,子为记之」。
余始闻其语而惑焉。
人之一心广大而精微,宽裕而密察,所以范围天地,出入古今,错综人物,盖有巧历所不能算,良工所不能述,学问之道则所以致其知而明其明也。
一或反是,则为昏为愚,为庸为闇。
孔子论仁勇必知为先,而孟子蔽之曰「知譬则巧」,盖圣贤之论贵知而贱愚,未闻拙之尚也。
盘庚成王以作逸作伪为拙之戒,而孟子亦以拙工、拙射为不然。
至老庄氏始以巧拙寓言。
秦汉以来,疾世之以善官深文为巧者,则于是激而为守拙之说。
其后潘安仁杜子美柳子厚诸人遂以拙自命。
至我周元公为赋以发之,行父之伯父宣公为记以申之,而此义益广。
然而未能以释然于心者,彼老庄以拙用巧也,汉魏以来以拙疾巧也,其流弊则假拙而饰巧者也。
是皆不足多计,而二先生之言乃若与圣贤异指者。
夫言亦各有攸当也,物欲之知与德性之知常相背而驰。
故喻于彼者必闇于此,而工于小者必遗乎大。
且曰「予圣国事之日非而有不知」也,且曰「予知驱诸罟擭陷阱而有不辟」也,是其巧也,祇所以为拙也。
周子曰「余病世之多巧」也,张子曰「余病士之不拙」也,夫亦以遏其逐物之萌而返诸德性之知,与圣贤异指而同归也。
且《坤》之光变《乾》而为《离》,《离》中虚也,而曰「畜牝牛,吉」,则以明来自外,火为外光;
《乾》之阳索《坤》而为《坎》,《坎》内实也,而曰「有孚维心亨」,则以明根乎中,水为内明。
明乎中故正位居体,照知万物,明而常若晦也,知而常若愚也;
明乎外故矜巧衒知,丽物而忘返,若明而实晦也,若知而实愚也。
是故离用坤以畜其明,而坎伏坤以晦其明,刚毅木讷者求仁最近,而巧言令色则去道甚远。
此盖内外宾主之辩,吾圣贤所以求端用力莫要焉。
行父曰:「是吾志也」。
因为记。
敷文阁直学士通议大夫吴公行状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九、《经义考》卷二四四、《张宣公年谱》卷一
曾祖象奇,故不仕。
妣李氏。
祖子民,故不仕。
妣易氏。
唐年,累赠太中大夫
妣刘氏,赠硕人
公讳猎,字德夫潭醴陵人,自太中公徙名数于善化
公年十五,补郡博士弟子负,受业于里人陈仲思符、王明远公明,寻受《易》于陈善长元
魏忠献张公寓长沙太中公以《易》受知,因得交张宣公,于是年二十有三,遂从宣公卒业。
宣公见公弘裕疏畅,喜曰:「吾道其不孤矣」!
两以乡举试于礼部,皆黜。
岳麓书院成,以选为诸生
乾道三年冬朱文公来会宣公,又获亲炙焉。
公每惟圣贤教人无先于求仁,自秦汉以来,学者失其传,乃以孔门问答及周子、程子以来诸儒凡言仁者粹类疏析,以求正于宣公
宣公嘉之,授以大义,勉以体察。
寻与郡博士异论,辞归。
七年,即城北僧舍受徒。
太中公交游道广,公力贫养志,不概有矣。
宣公尝与其弟定叟枃及吴伯承铨、吴晦叔翌,皆一时闻人,过之,张安国孝祥时为守,为赋四公子诗。
夏六月甲子太中公卒,执丧一循古制,不用浮屠。
踰月,葬东郭门外。
湘中士大夫丧礼黜浮屠自公始。
淳熙元年,公又与宾贡,刘枢密珙再以郡守举送,誉不释口。
明年春试南宫,遂之婺谒吕成公,与语,奇之。
且行,拊而勉之曰:「小小得失,亦足以验学力也」。
寻以选射策廷中,赐同进士出身
五月铨试,授迪功郎浔州平南县主簿
冬十一月视事,宣公方经略广西,檄公摄令,寻又摄静江府教授,兼节度推官
郡建学,属役于公,公一仿长沙校官,宏敞过之。
宣公移使湖北司业刘公焞代为帅,问士于宣公,以公对。
六年春,以举主关陛从事郎,刘公辟公经略司准备差遣
夏五月陆川妖寇李接杀九州巡检以叛。
癸酉夜闻变,刘公戒僚吏趣发兵,公请以沙世坚将效用军自梧趋容,效用全五人为之导,陈立国以高州戍兵自化与世坚会,调雷化州水军截海道,趣漕司转饷,募白霞土丁,调巡尉吏士,以至增邮兵,明间谍,携贼党,招叛亡,贷胁从,纤悉毕陈,刘公悉如其请。
贼势益急,陷容、雷,撇高、化,破贵、郁,掠陆川博白等凡八县。
秋七月,刘公被命以节制军马督捕,以公辅行。
露潦熏蒸暍死相望,公扶持拯疗,士感激思旧,遂请分军薄贼营,为连珠砦十三以断贼往来,声势联属,贼气浸索。
将抵贵,太守驰骑报贼二千来自兴业,谋袭静江,上下愕眙。
公叱之曰:「第流移者返,不闻有贼也」。
刘公以诘贵守,既闻果流移者复郁林,刘公往抚之。
公夜请曰:「师久不功,主知故乎?
有劳不赏,有罪不诛,逗遛者获全,偃蹇者幸免,人奚惮而不全且免也」?
刘公于是大会将士,录郁林之功而诛南流县郁林巡检与其州胥黄益、龙翼,人人警厉争死寇。
寇穷之海,以有备不得前,生缚及贼将彭四十诸人二百六十有五,与接之妻孥以献。
六州八县平,建留屯以守。
冬十月丁未师还,十一月辛酉至自郁林壬戌等于静江市,脍其肝心以哭死事者。
七年三月,以功迁文林郎,为转运、刑狱使者所劾,改主管广东路转运帐司
初,盗起,刘公诘刑狱司佚捕,转运司之兴,二司惧且怨。
事平,有希赏不得与者,遂乘间抵巇。
刘闻公之得谴也,曰:「是将何以劝功」?
上疏力争。
七月丙寅丁母忧
九月,跣护还里。
服除,赴选,注辰州溆浦
先是公以忧乞身,刘公亦移镇湖北,刑漕司遂劾公,公坐降授修职郎,刘公亦坐褫职罢镇,寻卒。
公至是受命,慨然叹曰:「平南之役,帅属惟龚总、杨炤与仆三人。
炤任督捕,总任居守,而始终同患则刘公与我耳。
吾而不言,将为死公乎」!
遂上书阙下,盛陈六州之功,谓犯不测者四,居甚难者六,且曰:「臣今不负刘焞,乃是不负陛下」。
辞义慷慨,以忤时相不报。
当上溆浦,念刘公诬谤未白,不往。
郡守林公方馆致之,故相卫文定赵公雄荆州,移书趣行,林亦赞其决。
县介于五溪之间,蛮徭岁抄边,公拊而诲之,相戒毋敢犯。
士不知学,公命欧阳诚之为师,儒术浸明,其后郭袖、张逵相继举进士,风流文献至今有存焉。
十二年春,有王泾者以公之官违年,持吏部符代公。
公去,其秋叙复从事郎。
明年赴选,叙文林郎,调监桂阳军赡军酒库。
岁馀之官,刑狱使者宋公若水以公摄常宁宰丞,寻又以湖南路安抚潘公畤致之幕下,且命兼狱麓书院堂长
陈公傅良来为守,愿得公助,潘公弗许。
会郴、大饥,潘公命还郡赈给。
公取南丰曾公法,率五日计口授泉,惠洽而民不劳。
又请发常平金贷下农,陈公从之,全活甚众。
赵文定公举公之词曰:「才资有用,气节甚高,使在要涂,必不负国」。
此知公之深者。
十六年,以光宗即位儒林郎,寻又以年劳循承直郎
绍熙元年,以举将及格,改奉议郎,知常州无锡县
县为浙右剧,前令鲜以善去。
公使五家为甲,甲有长;
二十五家为保,保有大长。
凡一百二十五家,则揭其党里姓名于都亭,其有不孝不友、不姻不恤,凡以泯彝败俗,合众而挞罚之。
若颠连𡞦独,则以告于县,县称给之。
比及旬岁,教行讼清。
明年,陈公以公闻于上,谓公与平李接之乱,未尝言功而屡讼帅臣刘焞之冤,逮及桂阳酒官,助讲荒政,甚于饥渴,诏赴都堂审察。
三年冬十二月,召试馆职
四年春正月,差礼部贡院点捡试卷官
二月,以年劳转承议郎
三月丙子,给笔扎于学士院,问以兵财之策,公对略曰:「大义不明而委兵民于交病之地,此今日所患也。
靖康之祸,天地之大变,而古今之所无。
使南渡以来,君臣上下朝思夕勉,如勾践之报吴,田单之复齐,则将必其将,兵必其兵,上无贿取倖得之门,下无虚籍冗费之敝,民之力庶其有瘳。
绍兴以来,厄于权臣之和议;
乾道以来,格于机会之未集。
驯至于今,又非前比。
以偷安为和平,以不事事为安静,天经地义陷溺而不自知,竭州县之力以养不耕不战之军,不惟不可用于外,亦未保其能恬然于内也」。
策入,戊寅秘书省正字
夏六月,召姜特立,公率同列上封事,命随寝。
上以疾久不朝重华宫秋九月,公又率三馆之士上封,不报,退以书责宰相
冬十月,与同列三上封,不报,公又自为疏以谏。
会庆节,公又奏,略曰:「今慈福宫有八十之太母重华殿有垂白之二亲,陛下宜于此时问安上寿,恪共子职,否则无以慰两宫之望」。
词甚切至也。
五年春,遂白宰臣,乞召朱公熹、杨公万里
且曰:「使朱公端委以立于殿陛之间,声容气色必有以感发人主,风指意向必有以作兴人心」。
时相纳用焉。
夏四月,又率同列上封事,亦自上疏极言之。
陈公为中书舍人,以不用去,公为书留之,且曰:「今天下安危之机已判然可见,而未闻有叩头流血、牵裾折槛之士,方且曰是不宜激,激则已甚。
公不于此时有所奋发,为士大夫倡,第洁身而去,不欲归过君父,然则身虽退而奚益」!
陈公为改容谢。
七月丙寅,以宁考登极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
八月辛卯,迁秘书省校书郎
九月丁卯,除监察御史
其冬以灾异求言,公疏五事以谏:一曰服丧次以答神人之心,二曰审菆殿以徼宗社之福,三曰寝御札以专庙堂之责,四曰体乾刚以强主德,五曰建皇极以正人心。
是时上趣修大内韩侂胄已从中用事,黜陟赏刑率托之御笔,君子小人之势将不两立,故公缕缕及之。
寻又诏侍从台谏言事,公上疏谓求言未广,愿更令百执事,悉许尽言。
上将移御大内,公又上疏,略曰:「寿皇破汉魏以来之薄俗,为高宗服三年之丧,寿康属疾,以是付之陛下,万一轻弃丧次,将无以慰在天之灵。
太母春秋高,寿成又当大变之后,皆悲切不自聊。
今陛下在行宫,瞻前顾后,犹有所冯恃,一旦舍之以去,不知两宫何以为怀。
陛下即位以来,未见上皇,其间必有几微曲折,非外庭小臣所能尽言者。
陛下固宜笃厉精神,少纾岁月,以俟上皇和豫,徐为祗见之谋,何苦为是趣迫之举?
而况行殿之次,三年之丧,所以祈天永命之意,实肇基立本于此乎」!
自后御札日盛,公复上疏,略曰:「陛下临御未数月,今日出一纸去一宰相,明日出一纸去一谏臣,其他令由中出,不知其几。
昨日又闻侍讲朱熹遽以御札畀之祠禄,中外相顾皇骇,谓事不出于中书,是谓乱政。
当世老儒,善类攸归,清议所出,陛下毋谓天下为一人私有,而用舍之间为是轻易快意之举」。
疏上,权倖侧目。
闰十月,被命监掩攒宫。
十二月,集议孝庙配享,公谓:「艰难以来,首倡大义,不与贼俱生,不以成败利钝异其心,精忠茂烈贯日月、动天地,未有过于张浚也。
孝宗皇帝规恢之志,一饭不忘,历考相臣始终此念,足以上配孝宗在天之意,亦惟一人」。
议不合,求去,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
庆元元年春至部,下令曰:「其有下陵上,卑踰尊,贱犯贵,不孝不友,若当官贪残,居乡武断,在役受赇,茍以事至,必罚无贷」。
其后历官,率以此为首。
公在江西仅半载,为言者所劾,降奉议郎罢归。
五年夏,始尽复元官。
其冬主管华州云台观
嘉泰三年春,除广西路转运判官
广右十六郡,漕司岁借盐本钱有差,郡率不能尽偿,故比岁靳不与。
公曰:「是趣使歛民也」。
即给借缗钱十馀万。
宣公旧规修校官,辟漕司酒库以为桂林精舍,与同志共学焉。
尝请蠲静江府昭州折布之钱九万馀缗,及广西摄官悉从漕司注拟,未报。
三月,改知鄂州
有父祖死于瘴、子孙落南不能归者数百人遮道,公命给其归赀。
夏五月丁卯鄂州,谕民以义利之辨,凡家人族姻之讼悉以分义为断。
尝奏沿江郡县征商之弊,乞下诸道总饷之臣,考覈岁入而裁其出,以惠商旅;
又请募胡南北商以助大师,江湖水手以济水军。
仅及期岁,除户部员外郎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湖北京西军马钱粮,盖开禧元年夏四月也。
时柄臣议开边,虏谍知增戍。
公移书当路,请号召沿边忠义人以保边埸,刺军中子弟以补军实,增枣阳信阳之戍以备冲突,分屯阳罗五关以捍武昌,杜越境诱窃以谨边隙,选试良家子以卫府库。
且谓虏惩绍兴末年之败,今其来必出荆襄,军宜有储峙,乃并输湖南米于襄阳,凡积米五十万石、马料一百三十馀万石,又以湖北漕司和籴米三十万石分输荆、郢、安、信四郡,又蓄银一百万两,为万一进讨之备。
其后董达守孟宗政守随,柴发守南漳,克有成绩,皆公所拔,而襄阳、安、之围亦赖储峙,人心不摇。
闰八月丙寅,被命赴行在奏事。
冬十一月癸未,除秘书少监
初对,首言:「臣所闻于师友者,惟大义是究。
尝奏疏先朝,及叨召试,未尝舍是而言他。
今纵未能一举以大快神人之愤,谓宜简拔人才,蒐练军实,使一日有一日之积,一岁有一岁之功」。
其次招勇敢,葺险要,广招募,明间谍,大抵皆申述前在鄂州所请,而论光、鄂当经理,江、黄当增戍,于良家子中增爵赏以募间探,择近臣授之节制,视前请加赡。
公峨冠大衣,仪状开伟,至是造朝,疏畅明亮,朝论归重焉。
然倡议者方指期克复,而公所陈二疏大抵必欲先内后外,日积月累,使规摹先全,异论不摇,故往往不快于心。
会上流告饥,十二月辛未,除秘阁修撰江陵府主管荆湖北路安抚司公事,出大农十万缗赈贷。
陛辞,又申前说,辟黄干准备差遣,陈椅营田干办公事,弟犹书写机宜文字
明年春二月武昌,即驰遣岳璠、董道隆招商分籴。
三月视事,发米二万石,粜给各有差,米价为平。
又念虏万一窥襄阳,则荆州为天下剧,方高氏有国,尝注水为防,号三海,先是守荆者虽尝经理而未有绪。
公用五十馀万夫,缗钱半之,筑金銮、内湖、通济保安四匮以达于上海而注之中海;
拱辰、长林、药山枣林四匮以达于下海;
分高沙、东奖之流,由寸金堤外,历南纪、楚望诸门,东汇于沙市南海,又于赤湖城西南遏走马湖、尉斗陂之水,西北寘李公匮。
水势四合,高可注而下,卑可限戎马,深可舟,浅不可揭,堤上有路,路端有隘,而穴堤以相灌注。
公尝招某方方而履之。
其后虏骑东至竟陵,北窥荆门而不敢睨荆州者以此。
公尝数请募商、水手,至是行之。
又刺亲效五百人,调荆、岳、鼎、澧义勇防城。
,虏犯枣阳,公谓失则重,重则荆危,请调沿江及关西兵。
未报,虏围襄阳德安,亦遣二千人由建阳荆门屯百顷援,一千三百人由基城、马梁会百顷,义勇千赴襄阳
十一月丙午,被命节制军马
十二月庚戌,虏游骑至官陂,迫竟陵
辛亥守臣林管亡,公劾之,请于朝,得夔州路钤辖张荣,以八百人援竟陵统领李横提军五百护送京西参议官魏良忠继往。
时神马陂溃军所至剽掠,下令招集,前后共得万馀,以三千人援襄,八百援安。
癸亥,除宝谟阁待制,辟王观之主管机宜文字,胡庚干办公事,荐丰忠简赵公之孙纶于朝。
三年春正月壬午,即拜湖北京西宣抚使,仍治荆州,辟吴竽于革参议官张忠恕张岷机宜文字,弟犹书写,王观之干办公事,陈椅、李寿朋陈之经董道隆周郁赵师准备差遣,胡庚、罗颖李儒用、王坰准备差使康彦明吴必达、王灏、黄輶准备使唤
友谅乞济师,予之千五百。
又分命章彦珍将义勇军、金安世忠勇军,皆五百,驻龙涴、滩市,马瑾以义勇千、官军四百再援竟陵应城,董逵、郝恩各将兵援,陈椅以义勇四千守荆门
丙戌,虏犯竟陵张荣死之。
癸巳,虏围
戊戌夔路漕司吴曦反书至,内阻外制,公为寝食俱废。
某自春正月道荆西归,公谓其可与语,尝挈与分视守备,至是驰书至峡中挽回,俾摄参议官,且曰:「其为我任西事之责」!
公方以襄阳德安之围未解勤劳夙夜,募士入郢责王宗廉以死守,而数调大军及忠义,保捷分道夹击。
围既解,尚有襄,安二围,乃督董逵、李谦亨、严江、彭国自京山德安,而趣董世雄、孟思齐黄陂李横、雍政、马旺仍隶魏友谅,约山砦马伸、柴发及忠义统领孟宗政、昝世雄襄阳之围。
部分既定,惟西事方殷,会彭辂避乱至自金州秦世辅以失津谪荆,公以二将为问,某因请分授民兵,付以襄、安之围,又赞公请以王大才池州都统,将万人戍江陵,为讨叛计。
公遂移书当路,请降御札付大才,咸任西事。
寻又募水军捍江,令钤辖赵翰以禁军三百、陈宝吉仲以御前军六百扼秭归巫山,立栅石门王舜举亦以三百人控均、房,转归、峡以待王师。
俾余求一人往说伪夔帅禄禧,得衢士赵师济请行。
安公丙矫制诛三月戊子,露布至荆,公率吏士拜表贺,遣人劳安公,复驰书当路,乞厚平蜀之赏。
壬辰,除刑部侍郎
戊戌,上手书付公,略曰云云。
书至荆,则西事既平,公执书感泣知遇。
又念江北、汉南之地创残未复,发缗钱十三万八千赈湖北,六万三千赈京西
潼川佥书判官赵彦呐夔州判官希混、进士昝世忠、朱元之等诛禄禧,公为上其功,寻又请城荆门应城,请以归、峡二州专隶湖北,未报。
四川宣谕使,赍诏谕蜀,而自以御札付公,有曰:「比以逆负国,付卿西讨,赖宗社之灵,贼不旋踵已诛。
然远方乱定之初,犹轸忧顾,必得信实之臣,单车所至,往宣德音。
惟卿素知体国,就辍以行,其遂疾驱,为朕访求民瘼,镇安群情。
武兴一军兵数偏重,今欲分半屯于益昌,别命一帅统之,卿可与宣司商略,条具来上。
诸有经画,并悉以闻」。
且令至沔州兴元府、金州都统司犒军。
五月己丑江陵吴竽参议官,自黄往金,宣布诏旨,王观之干办公事李儒用董道隆准备差遣,岳璠准备差使
秋七月丙子至夔,吏民扶杖听诏,以蒋介当黜揭诸行司,以丁煜名闻。
寻分遣观之儒用成都潼川布诏,公由果、阆至利,区画分屯。
道大安,为文以吊杨节毅公震仲,即学宫祠焉。
九月己卯至沔,与安公定议,分兵驻利。
十月还至利,首奏杨公死节及李好义有大功,皆请赐谥立祠,且乞以官田给赐好义之家,劾蒋介不忠。
遂以十二月戊辰至夔,将以淑慝功罪归报天子,会除敷文直学士,即授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公惟受任若此,无以上报,遂列上倡义之士十有五人、守节二十有九人、去官二十有三人、受伪命九人,犹以为未足也,复上人才五十有二人,以李侨为首,且援王文正公之说曰:「臣所荐之士,非欲陛下一一召用也。
士大夫既为近臣所荐,必知爱重,若加养成,可为异日用」。
公之心盖若此,而人不及尽知也。
又请蠲赋役以幸蜀民,其略曰:「窃惟蜀之利病莫甚于赋歛,姑以养兵言之,岁有二千万之供,取民百端,未易毛举。
盐课之在建炎,总为缗八十万,后改行引法,递增至四百万。
今虽数数宽减,尚存三百馀万缗。
酒课之在建炎,总为缗一百四十万,后改场店法,递增至六百九十馀万缗,今宽减之馀,尚存四百馀万。
之郡,初亦无几,自熙宁始行榷法,至元丰而倍增,及建炎改收引缗,至绍兴而倍取,今为缗二百馀万矣。
布估不过六州,自薛田创于天圣,每疋给以本钱三百,至建炎不给本钱而匹二千,今为缗一百三十七万矣。
以至二百万缗畸零之钱与三十万缗激赏之绢,当时固曰军兴暂科,事已即罢,其后取之自如,展转滋甚。
异时养兵费二千万缗,今又倍增至五千万矣,不知何以为继。
两界钱引已五千万缗,今又添印五百万,且增一界又二千四百万缗矣,不知子母何以相权。
重以逆曦之变,总所之积耗于妄赏,关外转输焚毁略尽。
今平贼之后,诸军累资俱高,每岁俸给增添,何啻二百万缗。
军兴之际,起夫运粮,固不可免,地远者出夫庸,是亦权时之宜,然有令人寒心者。
臣始至巫山,士民遮道,谓巫山科夫五百,夫为钱八十缗。
以鄙小县刀耕火种裁自给,而输缗四万,馀可类推矣。
方军事之殷,非财莫济,顾以蠲减之议为献,似亦不知时义者。
愿庙堂之上,明诏侍从郎省之臣有恳恻爱民之心、备谙蜀事者,相与讨论来上,然后行下宣制总司研穷节目,条列利病。
凡无名之供、烦重之赋,一切蠲减,庶几与民更始,咸被实德,祈天永命,无越于斯」。
其言虽不果用,人以为知本。
嘉定元年夏四月成都,蜀士学于成都者春秋试率数千人,弟子员五百馀,公揭朱文公白鹿书院学规》诲之,既又祠周、程三先生于学,朱、张氏配焉,俾某记其事。
多士闻风胥劝,学者益勉。
公念成都为西南都会,师少堞坏,不足以控制诸道,乃与宣抚司列上,移兴元中右军二千分屯,罢潼、绵岁戍五百人。
又念蜀之楮币旧号交子,随更易,曰兑界,近岁以二千五六百万为界,惟两界并行,今乃增印至八千万缗,渐不可继,与宣抚司总领所共请,以帑金三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两更自朝廷卖僧牒,收回增数。
未报,而总领所忽下令于利州收兑,人情皇骇。
公截留九十三界新引五百万,就成都置局,且谕民以收兑不尽之数行用如故,浮议遂止,然自是与总饷者异向矣。
赵卫公有子曰昱,闻曦变,号恸不食而死,刘公之子曰塈,时亦去官而卒,偶皆公所尝事者,遂并上其事,赵公赐谥文定
制置使满岁得荐士,遂以李嗣文何德彦度正刘靖之何应龙李鸣凤上之。
秋八月乙丑,公被命召赴行在,候黄畴若到日起发。
九月,安公除制置大使,会弥羌结连青羌寇边,寻即窜伏请降,公欲增戍防捍而安公欲击之,卒以取败,二司由是不咸。
明年四月癸亥,解印去。
七月至荆州,吏民迎拜聚观,象而祠之。
公俯江叹曰:「吾昔守此,两围未解,西事方殷,尝指天誓心,事幸而济,即幅巾还里,今因循累岁」。
遂力上归田之请,径还长沙
八月,以台疏落职,罢召命。
五年春三月,差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公以行年七十请致其仕,优诏不允。
明年十有一月乙亥,以疾卒。
卒之日褚无馀赀,帅守卫公泾漕使曾工部槃给丧事,诏以前请特复敷文阁直学士致仕。
寻览遗表,特赠四官致仕,遗表恩泽如令云。
公襟度恢弘,色庄而气怡,人之有善,不翅己有,过焉,曰:「此必非其本心,当徐察之」。
与公久处者,咸曰未尝见公有盛气矜色,藏怒廋怨,而闻言必复,见义必为,则勇不可夺。
张忠献公闻「复雠」二字,及从宣公,又闻求仁之要,终身诵而行之。
以故士心豫附,所至林立,幕府往往不下三十人,馆士亦数十计。
自为吏凡四十年,奉赐缘手尽,或咎公施予太滥,公曰:「通有无者理之常。
余少苦贫,资人以活,今幸有禄,可以及人,而闭户独享乎」?
迨其乏绝,亦处之夷然,无一豪追咎也。
于诸弟尤极友爱,均财共产,廉逊之风被于国人。
呜呼!
师友道缺,后生末至不及师事前辈,侪类涣散,典刑云亡。
公以湖湘之英,历款诸老先生之门,得张公父子为之依归,硕大宽深,山岳镇而江河流也。
使不幸而不及事前辈,其亦幸而亲炙如公者,犹有以考言行而察世变焉,而暂起复僵,多忤少逢,方欲引年谢事,聚求志,以私淑后学,而天亟夺之,志士仁人聚泣交吊,呜呼,是惟哭其私也欤哉!
奏议□卷、经解□□卷、杂著□卷,藏于家。
元配李氏,故湖南路提举常之女,归公五年而卒。
继室王氏,故广东路经略趯之女。
皆赠硕人
子弥昭,宣义郎、前佥书归州军事判官
弥庆,承务郎
孙男女二十人。
余以受知之久,弥昭属叙公阀阅年行,以求铭于立言者,乃不果辞。
谨状。
直宝章阁提举冲佑观张公墓志铭绍定三年十一月1230年9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七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余将漕剑东,广汉张公行父使湖北,书数往返,未相善也。
嘉定十五年冬,同在郎省。
明年,公见上,首陈司马公仁明武之说,申之以进贤退不肖、赏功罚有罪,词平而气直,予与同列固期之。
明年赐对,极言时事,曰:「数年以来,方内弗宁,山东之地既归而未禀正朔,忠义之徒虽附而左衽自如,得之无补,祗以示弱。
而况残金易酋,外示安静,纵还俘掠,议遣行人,安知不以怠我?
鞑之来也,实与我使俱至,彼能使边人兽骇鼠伏,则于我非必有畏慕之诚意。
第甘小佞,弗虑后艰,一与之盟而嗣有难塞之请,则或从或却皆足以兆祸。
海上之盟,厥监未远也」。
次又言荐举科目之弊,互送苞苴之弊,苛敛虐征,贿讼鬻狱,剽夺民产,势所不免。
请自朝廷之上,肃纪纲以示观听,申宪度以警贪媮。
不然,天下之患有不可胜言者。
疏入,士论浩然归重,予又心降焉。
未几,宁考登遐,或疑所服,公上书宰相,请取法孝宗行三年之丧。
且曰:「孝宗始自践阼,服勤子职凡二十有七年。
今皇帝自外邸入继大统,未尝躬一日定省之劳,欲报之德,视孝宗宜有加」。
寻又以宰执率百官请大母同听政,表至七上。
公复以书抵宰相,谓英宗以疾,仁、哲以幼,则母后垂帘听政有不容已。
钦圣出于勉强,故务从抑损,不避父名,不庆生日,不御前后殿,仅半载而卒辞焉。
今吾君长矣,若姑援以为请,此亦中策。
未几,制诏公卿百官集议庙制。
公谓九庙非古,今若升祔先帝,则十世之庙昉乎今日,于礼无稽。
予时闻公建议卓亮明伟,又申敬而愿交焉。
未几,下诏求言,公上封事凡五千言,今掇其要著于篇。
一曰:「天人之应,捷于影响。
今自,雷雪非时,积阴久雨,西霅东淮,狂悖游兴。
迩者客星为妖,太白见昼,正统所系,不宜诿之分野」。
二曰:「人道莫先乎孝,而送死尤为大事。
汉景并缘吏民释服之语,忍薄其亲,贻诮千载
惟我祖宗定为宫中之礼,孝宗皇帝朝衣朝冠皆以大布,于昔有光。
迨宁考以嫡孙承重,光宗虽有疾,未尝不服丧宫中也。
泊光宗上宾,则权燄方张,莫有言者。
去秋礼寺受成胥吏,开端听择,未尝以义折衷。
今已不可追咎,而尚有当讲者。
盖再期而祥,百僚始纯服吉,庆元末年初议为得。
今若甫经练祭,虽朝臣一带之微亦不复有凶吉之别,则是三年之丧降而为期,害理滋甚。
况人主执丧于内,而群工之服无异常日,是有父子而无君臣也。
曩时德寿、重华异宫,虑数跸以烦民也,故有五日一朝之制。
今筵几在前,自可朝朝暮夕,而无故习为疏简,臣所甚惑也」。
三曰:「母后之贤,本朝为盛。
太后力却垂帘之请,天下诵之。
而闻庆寿前期,陛下吉服称觞,播为诗什,凡以寓颂祷者惟恐不至。
此世俗之见,而表仪天下者亦为之乎!
太后抚时触物,追念所夭,亦岂乐于受此?
臣窃为陛下惜此举也」。
四曰:「夫妇人伦,王化之基也。
陛下斩然在疚,大昏之议固未暇问。
然非豫讲夙定,将恐俚说乘间而入。
窃考累朝元配始于潜邸,惟仁哲择配于承祧之后,选纳自正。
昭慈之于元祐,临轩发册,六礼备举,尤为坦明。
臣之所望于今日者,亦曰严取舍而正法度,广询谋而叶公议耳」。
五曰:「处变之道自匪易,惟事实无隐,心迹自明。
陛下嗣服以来,济王之恩礼自谓弥缝曲尽矣,而不留京师,徙之外郡,不择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奋呼,阖城风靡,旋虽弭患,莫副初心。
谓当此时,亟下哀诏,痛自引咎,优崇恤典,选立嗣子,则陛下所以自处者庶或无憾,而造讹腾谤者亦非所致力矣。
自始至今,率误于含糊,而犹不是之思,臣所以不解也」。
六曰:「近世憸佞之徒,凡直言正论率指为好名归过。
夫果好名归过,则其自为者非也。
而人君实赖其忠益,若首萌逆亿厌恶之心,则自今言者莫不望风是疑,此危国之鸩毒也」。
七曰:「陛下御极之初,凡在名流,首被褒显。
然而命召所及,不过数人。
方其未来,不加勉趣;
迨其既至,无所咨访。
而况搜罗未广,遗才尚多,经明行修如柴中行陈孔硕杨简,识高气直如陈宓徐侨傅伯成,佥论所推,招徕可缓?
若精于史笔,复有如李心传,何惜一官,不俾与闻钜典?
他固未易遍举,矧又有不及知者乎?
况迩来世俗取人,以名节为矫激,以忠谠为迂疏,以介洁为不通,以宽厚为无用,以趣办为强敏,以拱嘿为靖共,以迎合为适时,以操切为任事。
是以正士不遇,小才见亲。
此识者所忧,陛下安得付之悠悠,不以动心乎」?
八曰:「近世士习日异,民生益艰,第宅之丽,声伎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来宗戚奄宦所闻见者,今搢绅士夫殆过之。
公家之财视同己物,而犹未厌也,则荐举、狱讼、军投、吏役、僧寺、道观、富民、巨贾,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也。
至其避讥媒进,往往分献厥馀。
欲基本之不摇,殆却行而求前也」。
疏入,士大夫传诵,纸价为贵,予至是知魏公有后矣。
又因轮对,以其伯父宣公孝宗语告上,当求晓事之臣,不求办事之臣,欲求仗节死义之臣,必求犯颜敢谏之臣,语益剀切。
其论学术邪正略曰:「《大学》之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其要则曰自天子达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
盖正心以上皆脩身之事,齐家以下则举而措之耳,无二道也。
后世乃有谓人主之学与士大夫不同者,吁,其诸异乎《大学》之道欤」!
予闻其说,又知公不特优于论事,盖学问之道固尝有闻。
于其请外也,深嗟屡叹,为诗以送之。
时诸贤如真希元丁文伯洪舜俞皆有诗。
亡何,真希元以言语得罪,予亦追官褫职,投之靖州
明年台臣指公为朋比,免所居官。
予由潭趋靖,会公归自赣,相与款绎于岳麓精舍,不觉日之旰也。
止予宿道林僧舍,明日别去。
自是家居聚友,益求为己之学。
居数岁,识益明,志益厉,士之道长沙者皆倾心愿见焉。
绍定三年七月,从子谷城某卒,公尽力救药,又为之治丧谋嗣,遂以伤悼感疾,九月甲子属纩,年五十有七。
且死,谓其子献子曰:「我死则葬我于潭之善化县忠臣乡灵泉山某冈,墓门之石必属吾犮魏华父铭之」。
既卒,献子奉遗令以请。
会予蒙恩西归,道五溪,遇使人于涂,乃为叙姓系爵里,俾书而纳诸圹。
九月,舟于南郡之汭,献子又遗予书曰:「吾子之辱贶先君也,不肖孤既奉而镵诸石矣。
今将以十一月即窆,匠事既严,失今不铭,后将噬脐」。
呜呼!
公以同志坐累,无愠色,无怨言,死又属之铭,予其敢辞?
公讳忠恕字行父,其先绵竹人
曾祖咸,举贤良方正,皇任奉议郎佥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赠太师、秦国公
祖浚,皇任尚书右仆射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赠太师谥忠献,始寓居潭州
父枃,皇任端明殿学士通议大夫,赠少师
鲁国太夫人临邛计氏。
淳熙八年,公以忠献致仕恩补承奉郎,监临安府楼店务
庆元三年,差提领建康府户部赡军酒库所干办公事,父卒不行。
服除,差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嘉泰四年,以避亲嫌改通判沅州
开禧三年四月主管京西湖北宣抚司机宜文字其秋权发遣澧州
秩满,除籍田令
嘉定五年八月,改军器监丞,是月迁太府寺丞
六年四月,差权发遣湖州
七年,擢司农寺丞,是月差权发遣宁国府
九年二月,差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十年二月,差知鄂州,权荆湖北路转运司职事,寻改除转运判官,兼知鄂州
十二年八月,诏赴行在奏事。
明年未对,除屯田郎官
七月丁母忧
十五年九月,除尚书户部右曹郎中
十七年三月,除将作监
宝庆元年,累请补外,七月直秘阁赣州
明年春视事,两月落职,降两官罢。
绍定三年复元官,进直宝章阁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以疾请老,诏特转一官致仕。
元配王氏,继室赵,皆赠宜人
献子,从事郎、新监严州都酒务。
公始仕临安府尹王溉致之幕府
韩侂胄权势熏灼,有民家女已议昏对而夺之者,夫家以告。
公独白尹,归其父母家,尹不能难。
人已觇其为远器矣。
广西日,使者王公资之吴公猎、黄公濒、帅阃蔡公戡、詹公体仁皆不轻许可者,惟深知公,以姓名闻上。
其为丞沅、守澧,率为民植长利,蠲久患。
在奉常日,大宫鸱吻为雷雨坏,神主移御。
公因轮对请广言路,通下情。
湖州,治势家门卒之暴民者,建复湖学以振士风,蠲下户积逋,凡泉帛纩之征,为数甚夥。
宣城夏旱,公尽瘁祷求,至忘寝食。
请于朝,鬻度僧牒、截拨米运以备济粜。
且又劝分招籴以责宽征,严保伍之法以防奸觎。
常平使者以是郡为得人,不更遣官。
既而朝廷拨赐米一十万七千馀石、僧牒五十,使者欲均济而不复籴。
公虑无以继,则核户口,计岁月,庶及莫。
使者欲勿劝籴,公虑来日尚赊,则请严戒诸邑
礼谕大室,仍发盖藏。
所见既殊,间言乘之,转运使者以闻,是以有冲祐之命。
朝廷遣常平使者领其郡,则所发之廪固班之诸邑,无留藏也。
湖北一十五郡,而调夫运粮供亿襄汉者九。
公请出盐钞募民漕安、,则可以少宽民力。
嘉定十二年春,虏破五关,围信阳,蕲黄襄汉皆震。
公请调飞虎军以壮声势,卒赖其用。
公在外服,其不忝厥世又如此。
予尝评公孜孜体国似忠献,拨烦剸剧似端明,爰暨中身敛华归实,则盖有志乎宣公义理之学,而死不待年,赍恨泉壤,人谓实录云。
铭曰:
进退语嘿,士之大致。
吾观于公,事主弗贰。
言言至计,炳炳大谊。
挫抑弥伸,谗壬靡忌。
人之方人,贱目贵耳,吾身亲见,以诏千祀。
大理少卿直宝谟阁杨公墓志铭绍定四年九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一
孝子之于亲也,爱之斯录之,故有复,有重,有铭物,有烝彝鼎。
上之报功也,有大烝,有铭常,有追襚,有策有诔有谥。
逮其降也,文于窆石曰碑,然而鲜不浮誉而溢美。
汉人已谓碑铭唯郭有道无愧,然则自有道之外皆愧也。
予虽不令,不敢冒所愧以谀墓,而有德有言足以命之曰无愧,则仅仅见焉,今铭杨公叔正其一也。
开禧三年吴曦以蜀叛,成都路安抚使杨公辅会僚属议,同席三十馀人,愕视莫敢发。
公时摄府学教授,独诵言:「今日之事当计逆顺,不当计祸福。
仆言是则正名讨罪,曷为弗克?
不然,愿与先生死此以报国」。
杨公壮之,未决也。
公泣下呜咽,请致为臣而去。
贼平,部刺史陈邕上其事,特诏迁一官。
又十九年,湖州潘丙济王以叛,有司当正以法,议一及之辄中其祸,于是廷绅咋舌。
绍定元年,公以戎监垂拱殿,谓去岁风雨为暴,水潦溃溢,此阴盛阳微之證,而台臣诿曰霅川水患之惨桀之馀烈也。
呜呼,尚忍言之!
后又以理卿对,遂申前说,谓:「巴陵追降之命,重于违群臣而轻于绝友爱。
陛下居天位之至逸,则当思天伦之大痛。
雍熙初元,秦邸殁于房陵,既行封谥,又录用其子,极其存恤之意。
今乃曰不当为之后,以贻他日忧,何圣世示人之不广乎」!
又曰:「今日不言,后必有言之者,与其追恤于后,固不若举行于今也」。
是日,诏直宝谟阁、知重庆府
呜呼!
明君臣之分,厚兄弟之伦,是虽人所当言,而利诱物迁,不反是为非则举细遗大。
公能循理尽分,使顽者惕,懦者立,事君持身之概若此,吾铭可无愧矣。
公讳泰之叔正其字也。
系出汉太尉震,在唐居长安静恭里。
广明中国子祭酒膳从僖宗,其徙眉青神则自镒始。
五传至鉴,五与乡举,以三《礼》释褐,公之五世祖也。
曾王考芳。
王考揆,封朝奉郎,累赠中奉大夫
虞仲中大夫,充秘阁修撰致仕,累赠宣奉大夫
修撰公两召不起,谢事凡十又六年,人高之。
妣史氏,封安人,累赠硕人
修撰守巴州兼山黄公裳通江,俾公受经。
公尚幼,黄器重之。
杨致一天倪、刘子野真、史鸿渐皆以经术教授乡里,公历登其门,皆列高弟。
家故藏书数万卷,手自校雠。
年十二三后,卧不设榻者几十岁。
读书必及诸实践,举斯世声利无足以动其心者。
初以郊恩补官,庆元元年与兄似之同奏名类省试。
明年泸川县,两易什邡,再调为绵州州学教授,转丞罗江县,改宣教郎严道县,特差知广安军
未上,丁父艰。
免丧,知富顺监、知普州,继知果州
召赴行在,除工部郎中,迁军器监大理少卿
补外馀年,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
疾笃,以本官致仕。
积官自迪功郎朝奉大夫
始仕什邡,与使者辩狱事不屈,使者贤而举之。
教授左绵,覈职事之窾籍,自郡守之客始。
守不可,公径上提学司求避,易石泉军教授
其在罗江制置司檄置幕府
长沙吴公猎,公遣三书曰:「使曦为乱而士大夫不从,必有不敢为;
既乱而士大夫能抗,曦犹有所惮。
夫乱,曦之为也;
乱所以成,士大夫之为也」。
每请间论事,帅为改容。
或疑严道不易治,公曰:「清以莅之,何县之不治」?
郡守锐意兴作,徵索无艺。
先是邑输免役并折官价,守更理见缗,公数白不听,遂以所当得白直钱与令所得酒人稍食日为钱四万有奇对偿。
嘉定倅贰阙,以公摄事。
白崖砦将王堹引蛮寇利店,刑狱使者寘倅于法,或又谓罗长五诸人实导之,当坐死。
公访知夷都实迩利店,夷都蛮称乱,不需引导,固请释之,不听。
乃请于制司,去所居官,制司以议舍檄公,公但还雅安
公自为小吏,与大官抗声辩是非,无所礼逊。
四川宣抚使安公丙尝荐诸朝曰:「蜀中名儒杨某之子,当逆臣之变,勉有位者毋动,言不用,拂衣而去。
使得尺寸之柄,必能见危致命」。
诏任满赴都堂审察,公以亲老辞行,诏以广安优之。
富义视事三日,即出相告僚吏士民「其勤攻吾之阙」。
西湖旧有堂名「景濂」,公易以「君子」而记之曰:「堂既作而旋废,已废而复兴,尝考其故,则以中遭伪学之禁尔。
夫周、张、二程崛起千载,使圣人之学炳如日星,其有功于天下后世甚大。
其徒不曰此之学也,必曰此伊洛之学,使人得以集矢于其的。
茍寄意于君子,则自非君子之弃而小人之归者,畴忍坏之」!
学者叹其远识。
郡之府廪充牣,籍其数以康困槥死举生。
其后去郡,又以禄廪数千缗予邻里,以千缗为义庄。
普以叛卒之扰,安居、安岳二县受祸尤惨,公力白宣抚使安公,尽蠲其赋,凡少府用度,悉从减省。
在郡凡输边二万缗,蠲赋如之,振贫赒阸半之。
安公复上诸朝,召赴行在所,公固辞,诏差知果州,任满日赴行在。
果以畸零钱久为民病,公会一年经费,储其赢以为诸邑对减,厥数甚夥,遂上尚书,按为定式。
民歌之曰:「前张后杨,惠我无疆」。
盖吾同年友张义立方实自发其端,而公踵行之。
凡四方礼馈率不以入私帑,与民约剂而为之息,名长生库,以赡𡞦独,民至今德之。
上嗣服,申前诏趣行,实宝庆之元也。
明年三月乙亥入对后殿,首请法天行健,奋发英断,总揽威权,无牵于私意,无夺于邪说,以救蛊敝,以新治功。
次谓:「本朝德泽迩来斲丧无馀,民无常心,何恃为国」?
次论:「陛下以直言求人而以直言罪之,使天下士以言为戒,臣恐言路既梗,士气益消,循循嘿嘿,浸成衰世之风,为国者何便于此」!
上奇其对,顾问再三。
越翼日,除工部郎中
时吾友真希元洪舜俞张行父王万里新以言得罪,予坐迁靖,徐纯忠、胡季昭迁象,公来自远方,首及之,繇是中外臣民闻风兴奋,相继言事,无所避忌。
淮东之变、郁攸之异,言者益众,其端自公发之。
四月当对,公奏:「三十年间,士大夫之论不过三言而已,为安静,为用中,为更化。
安静则茍偷也,用中则模棱也,更化则纰政尚多,何更化之有」?
又谓:「兵端作于开禧之初,民力未困,故民之常心未失也。
兵端再作于十年之后,民力已穷,常心丧矣」。
识者以为笃论。
三年,迁军器监
时蜀有狄难,势张甚,制阃下令弃阶、成、和、凤、天水五郡,撤戍退屯。
四川制置副使赵敏若彦呐时帅汉中,以死干城,而军孤援薄,蜀二三公亦邮书奔告。
者媢忌滋甚,陷以深文,诏下四川制置司狱。
公为书,帅蜀人扣政事堂,或曰「是将为赵累」,公曰:「非畏累赵,畏累身耳」。
自为书上之,引来俊臣罗告狄仁杰对狱事为證,又请以身任其无他,事得勿治。
尝以诗为相君寿,有云:「潭潭位槐鼎,既阅二十年。
治效何悠悠,民瘼殊未痊。
近甸饥馁切,三垂烽火连。
人意苦不纾,生理绝可怜」。
闻者韪之。
绍定元年三月又对,其略曰:「自去岁风雨为沴,田庐不存,饥馑流离,人或相食,疫气偾作,盗贼肆行,淮楚之间狐狸跳梁,證状日异,不可谓细故也。
愿陛下进君子,退小人,使忠直之言日闻而憸佞之说不至,惨刻之人不用而忠厚之论得伸,一扫贿赂贪墨之习,而为礼义廉耻之归」。
上首肯再三。
冬孟之吉又对,朝拜疏,夕补外。
过辞相君,为书大略谓:「宰相职事无大于用人,用人有道,去自私之心,恢容人之度,审取舍之择而已」。
又曰:「庆历间吕文靖为相,岁月最久。
孙沔上书,谓天下将有土崩瓦解之势,而吕夷简无一言以启沃上心,以谄佞为君子,以奸邪为羽翼,是张禹不独坐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
末又引史越王事,勉相君毋用聚歛之臣、残酷之吏,闻者为之缩颈。
明年六月重庆,岂弟之政如三郡。
峡多盗,官利其觉籍虚而粥之民,民不愿也则临之以威,于是土旷民穷者众。
公曰是驱之盗也,斥馀法用从制司市官田,募民垦耕,置廪居租以赡贫困,虽尝为盗者亦周之,期以自新,俗用大变。
绍定三年夏四月,公闻乞归得请,疾且病矣。
辛巳,即自力登舟。
丁亥始被命,五月壬辰朔,假馆于江津赵氏,癸卯卒,得年六十又二。
诸孤跣护丧车,以七月癸卯脱輤于庙。
公婿于舅故承事郎丙之女,三男子:森,先卒;
埴,迪功郎、前监顺庆府酒税;
埏,将仕郎
一女子,许嫁阎叔恭将仕郎
孙七人,长续曾,以致仕恩奏名。
孙女四人,长适魏恭愿,予从父弟文翁之子也,馀尚幼。
四年九月丁酉,埴、埏以母命葬公于县之玉台乡坤山。
公峻而裕,介而不倨,饮食作止有常,无疾声,厥行立必正方,不茍訾笑。
祀飨必躬,略采古礼行之。
居官荐士惟其可,非是,虽达官贵人莫夺也。
前后三被命召,申命者再,凡四辞乃就。
及位朝著,甫三月而求归,不获则请谢事,其不茍就盖若此。
然济时行道之心未尝不汲汲,小试郡邑间,赡学助边,代输蠲赋,以至买田屋居养孤独之类,为钱凡七千万有奇,捐己禄以偿官又不在焉。
惜其所施仅止此。
所著书有《克斋集》百卷、《论语解》三十卷、《老子解》二卷、杂著五卷,类书有《春秋列国事目》十五卷、《公羊谷梁类》五卷、《易类》五卷《、诗类》三卷、《诗名物编》十卷、《论孟类》七卷,《东汉》、《三国志》、《南北史、》《唐》、《五代》皆类,凡为卷七十有四,历代通鉴及本朝长编类又二十五卷,《东汉名物编》三卷、《诗事类》八卷,集诸儒《易》解为《大易要言》二十卷,皆手自编缀也。
某得罪南迁,遇公于于湖,语及国事,公忧形于色,曰「仆必不为久计也」。
后以书至靖曰:「事有大于巴陵者乎,不可舍而及也」。
予益信公之爱其君以忘其身也。
后二年,予被命生还,则公卒且葬矣。
中道得埴、埏书曰:「父之竁未有铭,公也知我父者,父亦深知公,敢百拜以请」。
某每惟世降俗薄,人之蒙谄负义、媕娿集诟以终其身者,形存而气腐。
公也伸首万物之上,语嘿出处,惟义是比。
则今虽云亡,生意未慭。
乃铭曰:
千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尚于叔正见之,悼九原之不可作
惟正理具存人心,孰非广居而安宅?
苟吾分所当言,奚利害之究度?
炯日星其并垂,质鬼神而无怍。
哭张大监文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一
维年月日,临邛魏某谨以禭奠昭告于官友兄张公之灵。
呜呼!
二气之运,有诎有信,有阖而无开乎?
如吾行父,曷为一斥而不复,长往而不来也!
豫公、雍公以儒学领大科,维师魏公以笃诚佐中兴,世济猷念则有宣公之学识,端明之器业,是纂是承。
宣失其传,茫茫坠绪,端明有子,维吾行父
阅变久而择善明,徙义速而立德固
耻贪得而苟容,或违律而弃度,独正色而尽言,虽九死而不惧。
建、绍、乾、淳之风烈,犹庶几其是似。
方电激而雷轰,倏风号而雨止,民之无仪,不容于位,民之靡届,溘其永已。
呜呼!
载之以岷峨之灵,培之以雍魏之泽,开之若是而传之若是,然则善人之世亦有时而不可恃邪!
楚山苍苍,湘水洋洋,溯长风而永号,邈千里其相望。
呜呼行父,其尚予享乎!
先君圹记端平二年十一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九、《竹坡类稿》卷四
先君讳大用,字景宣徽州歙县人
曾祖仲明、祖升、父玗,皆隐德弗仕。
先君少抗志不凡,以儒自奋,试累中乡校,至科举辄不利,乃笃意训子午,登嘉定四年第。
十七年,以午通籍该明堂恩,封承事郎
绍定元年,郊祀恩转宣议郎
四年,明堂恩转宣教郎,寻又以慈明庆寿恩转通直郎
六年,明堂恩转奉议郎
奉议告下,捧而喜曰:「当以此自随」。
呜呼,其喜乎此者,岂知其身之遂终乎此也耶?
是岁十二月,午自两浙漕幕差监省,先君时以创疡举趾稍艰,幸寝食如平时。
明年改元端平正月朔,蚤作正衣冠受贺,家人喜相告:「元正晴明如此,康强可卜矣」。
越三日,忽谓午:「我住世间所需仅足,今又见子登朝,死无遗恨。
死则还葬我于故里」。
午惊且泣。
自是饮膳少减。
然对医者犹自称无病
至七日夜三鼓,俄卒,享年八十有一。
呜呼痛哉!
先君素厄贫,晚就养四方二十载,午仕蹇连,莫报罔极。
呜呼痛哉!
先君记闻淹该,翰墨遒劲,性刚而无他,俭而好施。
所至佳山水必登览,年高身健,人皆羡之。
吴兴郡张公忠恕、林公岳、赵公汝达、姑熟郡侯吴公柔胜陈公贵谦、越帅汪公纲、湖北宪使袁公申儒,深加敬爱。
既没,神屡降书数百纸,笔势如生。
呜呼异哉!
先君娶潘氏,累封宜人
子三人,长革,进武校尉
次午,朝散大夫
三辛,早卒。
孙男二人,长沈,将仕郎
次祝。
孙女二人,长适卜拱,次许适刘咏
曾孙男三人:长仝老,后先君六月卒;
次相老、明老。
曾孙女庆娘。
革从治命,二年十一月庚申归葬歙之孝悌乡朱吴村之原。
其平生行实之详,将求当世名士为志铭以表墓。
孤子午忍死泣血谨书其略,纳诸幽宫。
侄婿从事郎、池州录事参军程若畴填讳。
西山真文忠公行状(上)1239年9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曾祖□,赠太子太保
妣陈氏,赠咸宁郡夫人
祖京,赠太子少傅
妣周氏,赠始兴郡夫人
父嵩,赠太子少师
妣吴氏,赠缙云郡夫人
公讳德秀字希元浦城县迁阳镇人。
四岁受书,立成诵。
小学,夜归尝寘书枕旁,灯膏所薰,帐皆墨色。
群儿休浴聚戏,公并取其书卷兼熟之矣。
宫师薨,吴夫人力贫躬织纴持家,公得壹意于学。
弱冠再贡于乡,擢庆元己未乙科,调南剑州判官,孜孜职业,不以高弟胜流自居。
开禧乙丑博学宏词科,闽帅萧尚书逵罗致幕下
陈相自强盛暑讼人索僦金,公判其牍曰:「丞相方忧边思职,顾屑屑及此乎」!
金华李公诚之莆田陈公宓皆仕于福唐,公与游甚欢。
踰岁,以太学正召。
嘉定改元,迁博士,为礼部点检试卷官
楼公钥、倪公思方典举,独异待公。
楼公尽告以文献之传,且许其致远;
倪公为言立朝行己本末甚详,公终身佩服焉。
轮对,言:「为国者当示人以难犯,不可示人以易窥。
增币函首,虏将窥我」。
又言:「庆元以来,柄臣颛制,立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异,曰好名。
士大夫志于利禄,靡然从之,以慷慨敢言为卖直,以清修自好为不情。
流弊之极,至于北伐举朝趋和而争之者不数人。
今既更化,当先破尚同之习」。
召试学士院,奏篇言:「古今之变非兵财之足虑,而国势人心之可忧,宜防近习用事,杜小人复进,以维持国势,拯淮民流徙以系属人心」。
秘书省正字,为御试编排官,兼玉牒检讨官
校书郎,轮对言暴风、雨雹、荧惑、蝗蝻之异,因条上四说:「汉初元延光间暴风,翼奉以为左右邪臣、史臣以为亲谗曲直不分之验。
今名虽好忠,实则喜佞,灾异所缘而起也。
阴气之精,凝而为雹,刘向以为阴胁阳、孔季彦以为阴乘阳之应。
今一二诏旨或从中出,致异之原,其或在是。
荧惑南方,为礼为视,礼亏视失则罚见,意者事几未尽察、邪正未尽知乎!
春秋威公五年螽,汉光和元年蝗,说者以为贪虐取民、蔡邕以为贪苛所致,意者赃吏尚多、苞苴未戢乎」!
兼沂王府教授,每因诵说,迪以正理。
学士院权直,迁秘书郎
轮对言:「近畿州县水灾,以类求之,内而女谒近习,外而夷狄盗贼,阴盛阳微之證。
更化未几,俊贤耆艾引去相踵,善良之士寝不自安。
寇燄未张,不早扑灭,及其披猖,乃草薙而禽狝之,世岂有毙千万人于干戈而天不为之变者?
惟开公道,窒旁蹊,以抑小人道长之渐;
选良牧,励战士,以挫群盗方张之锐」。
又言:「天下有不可泯没之理,万世犹一日者,公议是也。
自昔虽甚无道之世,能使公议不行于天下,不能使公议不存于人心。
侂胄用事,能颠倒是非于一时,终不免为世大僇,何者?
公议天道也,侂胄犯之则违天矣。
故善为国者畏公议如畏天,则人佐之,天助之」。
著作佐郎
始公登朝,同进有相惎者,每谗公以谄时相,获骤迁,公恬然无竞
其人后为时相所厌,将除公言职,使逐去之,公力辞不就。
刘尚书爚闻而叹伏曰:「不过迟作从官十年尔」。
礼部郎官,轮对言:「星变,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禳祈请者末也。
间者内廷屡蒇醮事,举末遗本,未足以格天」。
又言:「金虏有必亡之势三,可为中国忧者二。
万一此虏遂亡,莫或余毒,上恬下嬉,则忧不在敌而在我。
设或外夷得志,邀我夹攻,豪杰四起,奉我为主,从之则有宣和结约之当戒,张觉内附之可惩。
如将保固江淮,闭境自守,彼方云扰,我欲堵安,以此为谋,尤非易事。
议者多夷狄之衰乃中国之利,抑不思五单于之争,汉尝获其利矣,拓拔氏河南之警,反为萧梁之害,何耶」?
时余公嵘奉使涿州,以燕城被围约回,始知金人有鞑靼之扰。
军器少监,升擢直学士院
轮对言:「雷雨损动太庙鸱吻,而避朝损膳,仅举故事,然犹历旬浃而后行,逋信宿而遽已。
以此动人,犹且不可,况于天乎」?
起居舍人
戚畹封王爵,公适当制,庙堂谕意,令及去凶之事。
公不从,而以「建储为中宫功,故均庆后族」,且有「亶为异渥,夐掩前闻」之语。
既告廷,复草奏曰:「汉世贤戚无出樊宏阴兴右者。
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
亦曰:『富贵有极,人当知止』。
二人之言,外族所当监也」。
许侍郎奕时兼琐闼,遂援「夐掩前闻」一语,以为词臣之笔如此,是本朝前此所无也。
许公竟以此去。
戚畹以公名重,屡对客愿一识面,公正色拒之。
直前奏事,言:「自顷傅伯成谏官论事去,蔡幼学词臣论事去,邹应龙许奕又继以封驳论事去。
人之常情,易媮难勉,彼见数人者非能大有矫拂,已皆不容,故宁默默以自全,不肯譊譊以贾祸。
侍从之臣未闻有以己见求对者,集议则阁笔相视,不措一词。
喑嘿如此,岂国之福」?
又言:「陛下延纳群臣有礼,然咨询罕闻玉音,记注所书,寂寥无几,臣愿昕朝赐对,时出圣训」。
又言:「古者大事谋及庶人,而楮币盐钞,更张独决于庙谟」。
又言:「唐宪宗以忠直用李藩,以循默去郑絪,明主所当法也。
当时宰臣裴垍尤奖尽言拾遗
独孤郁等因迁致谢,独责严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
休复大惭。
大臣所当法也」。
又言:「新楮初行,虽有违令估籍之文,然当籍者必闻于朝,以俟报可,毋得专行。
今州县奉行过当,有一夫坐罪而并籍昆弟之财,有亏陌四钱而没入百万之赀,至于科富室之钱,拘盐商之舟,以产高下配民藏楮,皆出于朝廷约束之外。
人也,所谓家产满千钱,藏券五十,闽中之新令也。
夫产满千钱,田仅百亩,安有馀赀可以市券,往往鬻田宅以应令。
凡若此类,宜悉蠲罢」。
太常少卿直前奏事,言:「北虏垂亡,此天命离合之机。
国家多事之始,必也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为心。
刘向有言:『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
臣谓不然。
祥多而恃,未必不危;
异众而戒,未必不安。
今岁以来,二月飞雪,六月积阴,地震水涌,妖星陨流,而况重以震霆之异!
景祐五年雷发孟春,下诏求言。
陛下自视何如仁宗,冬雪之警,甚于孟春,而求言之诏未颁,宜思所以通下情、召和气者,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
三代而下,治体纯粹莫如我朝,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社稷长远,赖此而已。
陛下圣德谦冲,未尝轻改成宪,窃虑或者患国势未强而欲振以刑威,患财用未丰而欲益以聚歛,谓诚信不如权谲,谓忠厚不如刻深,有一于兹,皆伐国之斧斨、蠹民之螟螣也。
惟陛下察截截之谝言,守闷闷之家法,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
唐制非叛逆不籍其家,今闾巷细民小有诖误辄没其赀,群情嚣嚣,不自聊赖,弱者至父子相随赴井而毙,强者至欲剚刃守臣以自快,宜思所以收人心、解天意者。
此祈天永命之三事也。
安富恤贫,王者之政,而郡县往往疾视富民,多方破坏,不尽不止。
有馀之家窘于科敛,摧于告讦,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态。
赊贷路穷,贫民益困,愿霈然下诏,戒饬有司。
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
艺祖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之专杀。
范祖禹谓国家以仁继仁,哀矜于民,率用中典,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
陛下仁恕同符祖宗,臣所欲将顺者三:一、自今非重辟毋轻下大理
二、寺官宜参用儒者。
三、酌情处断,所以重帅权,非列城所得用;
便宜斩戮,军兴一切之政,非平世所可行。
宜制其萌,以杜藩镇之祸。
此祈天永命之五事也。
追命居住,视古流放之刑,其在圣朝,未尝轻用。
比缘官吏玩令,间或举行,举刺之官或乖审谨,接劾来上,未尽至公,愿诏有司,博参物论,湔涤其可贷者。
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
又言:「蜀居上流,为东南之首,宜预蓄人材以备缓急」。
时相当国既久,言路遍置私人,耆旧尽去。
都司胡、薛之徒始用事,钞法楮令既行,告讦繁兴,吏民坐新书抵罪者众。
公首上是奏,直声动朝野。
立螭数月,数犯颜造膝,天下想闻其风采,故老袁公燮、柴公中行及庶僚之敢言者数人稍稍和之。
时相始不乐,都司又切齿,然籍没之产以渐给还,士大夫停废迁徙者亦稍稍牵复,公发之也。
时相患公与左史李公𡌴数论事,于是二公俱出疆。
公为金国贺登位使,从臣中有以公亲老留行者,不听。
盱眙,留两月,凡两淮山川险易、士卒勇怯、守将贤否、边民疾苦,皆览观诹询,识之于册,慨然有为国经理之志。
尝谓苟得自见,平地可使为至险,旷土可使为良田,弱卒可使为精兵,惜不及用也。
虏移文止贺使,还朝入对,言边事有深可虑者三,亟当为者二,欲移沿江列屯于两淮,而增募舟师以扼江面,缮城池楼橹,大修垦田之政。
又言:「金鞑相持,战斗离合不知其几,而吾俱罔闻知,宜饬边臣捐金募间」。
时朝论方事苟安,谓公张望,乞补外,不允。
直前奏时事,言:「女真徙汴,我忧方深,自立之策无出于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而已。
今济济周行,号为多士,然意见小异,已成枘凿,议论小激,目以诪张。
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笔,文儒宿望或所不能;
至于正色折奸萌,立谈断大事,则又非小有才者所能办。
惟陛下以尊君重朝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助。
南渡驻跸,何异会稽,而秦桧乃以议和粉饰太平,士大夫豢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娱,无复故都黍离麦秀之叹,此之罪所以上通于天而不可赎也。
今危机交急,不同常时,宜罢不急之营缮,略常程之细务,惟大计是图,则勾践之功可寻。
汉有边鄙大疑,必使群臣杂议。
熙宁议地界、建炎议防秋,或访旧弼,或令侍从台谏各上利害。
今虏徙而南,宜诏有位皆得尽言,然后博采众长,按为定论。
之元气在于人心,宜选循吏革虐政以收百姓之心,拔用荆淮尝立功之人以收豪杰之心,已募复散之卒,择其健者分配戎行,以收忠义之心,蠲科调以收边氓之心,推恩信以收中原遗黎之心,所谓自立之本也。
李纲建议,欲保江南,当葺理淮、襄为家计。
孔明汉中陆逊守荆渚,皆付以事权,不从中御。
愿于近臣中择二人于荆、淮建立幕府,如吴、蜀任二臣故事,所谓自立之具也」。
又言:「虏必邀岁币,臣窃以为不可与」。
上曰:「不当与」。
未几,对境果来索,从臣刘爚李珏皆主不与,上曰:「真某之论亦然」。
时相方以爵禄笼天下士,至有声望旧人折节营进,反为所薄。
公慨然谓刘公曰:「吾徒须汲汲引去,使庙堂知世有不肯为从官之人」。
遂力请郡。
时相曰:「禁涂在尔,胡为去也」?
公答曰:「老亲生长田间,但知太守之乐,不知从官之荣」。
秘阁脩撰、江东转运副使
时山东乱离,朝廷犹与女真通聘,而士大夫多言五福在
公朝辞,论国耻不可忘,群盗不可轻,幸安之谋不可恃,导谀之言不可听,至公之论不可忽。
金陵旱蝗,留守适卧病,公乞蠲阁二税,大讲荒政,约常平使者李公道传共议。
李公至自池阳,合词乞分所部九郡委三司,公自领太平广德,李公宣、池、徽,谯提刑令宪南康、饶、信,而建康以属帅。
留守殁,总饷摄事,公力从臾之,于是建康奉行如列城。
分画既定,通选一路僚属,籍人户为五等,甲乙出米,丙自食,丁粜而戊济之。
朝廷捐米数十万石,守令以使者切于为民,躬履阡陌,家至户到,父老叹息,以为刘枢密荒政之后所未见也。
公素与李公志同道合,谓谯卿可与为善,虽南康三郡区画精密不逮,然所及亦不少。
金陵甫讲行,新留守至,竟不发,而总饷自赈城中户口焉。
广德旱最甚,公再至其郡,请以拨到百万仓米万石救一郡之民,且易粜为济,未报。
公与守臣魏岘议,以便宜发廪,委教官林庠赈给,而别疏待罪。
竣事而还,百姓数千人送公,指道傍丛冢泣谢曰:「此皆嘉定辛未年饿死者,微公我辈相随入此矣」。
黄、池民旅讼镇官史弥忠倚势不法,公令寻医而去。
当涂郡更创大斛,废司农斛斗不用,公索而毁之。
新徽守林琰为台谏无廉声,宁国张忠恕规匿赈济米,公两劾之。
忠恕罢,代以陈广寿公言宣民遭前守之虐,自李道传承摄,方有生意,今忠恕甫去,广寿实来,所谓逐虎逢狼也。
广寿之命遂寝。
公虽不容于朝,犹以忠实恳恻为时相所重,虽积忤未至疏斥,惟都司数人目为迂儒,试以事必败。
及至江东,益有民誉,小人无所售其喙,遂有「旱伤本轻,监司好名,赈赡太优」之语,时相不能无惑,自此申请遂落落矣。
魏岘始与公共发廪,俄为都司所嗾,劾罢林庠以撼公。
公上章自明,朝廷悟,与宫观,庠干官
都司怒无所泄,径从省中奏罢徽守詹阜民,以撼李公道传,而李召还矣。
江东二年,凡下车例册及台阃戎司之馈,以至太夫人诞日诸司所奉寿礼,皆不入私橐,专储之以助赈施。
公虽在外,援欧阳公修自禁林出漕河北上疏论兵故事,附奏言:「女真叛辽在政和之四年,其灭辽也,在宣和之七年
今天下之势无以异于政、宣之时。
臣尝论政、宣致祸,其失有十:京、黼蛊上心,一也;
贯、俅坏军政,二也;
简忽天变,三也;
以言为讳,论水灾者贬谪,谏花石者屏斥,四也;
老成鸿硕不以奸党废则以邪说斥,五也;
台省馆殿非奴事奄尹即翼附权臣之人,六也;
边臣掩覆,寇至不知,七也;
改盐钞法,科免夫钞,八也;
阉腐董师,九也;
徇女真之欲,召侮取轻,十也。
陛下忧勤恭俭,无愧仁祖之风;
而群臣盘乐怠傲,乃有宣、政之习。
臣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
又三数年来,谋国者不惟长算,遂有三误。
虏既播越,犹使吾宋臣子拜犬羊于祖宗殿廷之下,一也;
岁币不遣是矣,然不正其词而诿曰漕渠乾涸,二也;
上流制阃榜拒流民,来者剿杀,西川总戎戕程彦晖一家于黑谷山,三也。
积此三误,而吾国之威灵气燄索然矣。
误于前者不可悔,应于后者犹可为,愿朝廷无再误而已。
昔孙氏、典午氏皆能以江表自立,国家带甲百万,江汉为池,岂下吴、晋?
而中外有司忠诚愤激者少,委靡怠惰者多,一闻赤白囊至,相顾失色,不知所为,少定则又恬然矣。
国家平时尊宠士大夫,一旦有急,未见有毅然以戮力王室自任者,此臣之所大惧也」。
时议以西掖召还,都司尤忌公者密泄其语,以相钩致。
公曰:「某虽不肖,决不由匪人以进」。
乃上此奏。
右文殿脩撰知泉州
郡以番舶为命,然商人畏重征,苦官吏和买,至者绝少。
公镌税额,戒官吏毋得买一物,虽诸台委倅属市物,必申州始得奉行。
是年舶至者十有八,明年二十有四,又明年三十有六,征税之入遂及绍熙旧额。
秋苗令民执槩,两造示姓名,使自诣,然惟王公十朋与公能行之
海贼王子清、赵郎以十八艘横行巨浸,劫晋江县围头湾,距州仅百馀里。
公调左翼军捕逐,拨发官王大寿力战无援,与队将秦淮等六人死之。
公为文以祭,且请赠典于朝,出宿中和堂,讨贼弥厉。
或言沿江诸港澳民兵可用,而同安管下烈屿其尤也,公议选官劝谕。
寓客宝谟储公用自请行,得民兵四百、舟三十二,与官军犄角,并授之簿侯处厚曰:「官民一体,有功并论」。
逆贼至漳浦境内沙淘洋,败之,获大舟四、贼首六,赵郎者在焉,子清逸去。
诛群贼于教场,设王大寿位,令其子剖心以祭。
磔者三人,诛死者二十馀人,胁从者破械纵去。
赵郎自称直徽猷阁子游孙希郤也,毙于狱,子清寻为台州杜门巡检所擒。
诏以获贼功增一秩。
公委僚属遍行海滨,审视形势,创修沿海诸砦,增屯诸砦水军,复教定巡逻地分,后皆可行。
左翼军受守臣节制,公所请也。
时相生日,四方争献珍异,公大书「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十二字以饷,且将以书曰:「丞相勤身辅政而中外之心未孚,屈己受言而士大夫之情犹不能以自竭,愿因某之言,考武侯之为,勉其未至,则功业日盛,福禄日臻」。
不报。
泉多大家,或席贵势患苦闾里,公严绳其仆而雅责其主,皆愧之而不敢怒。
始至,郡之先达有田讼,闻公语自慊,焚其契不复争。
曾从龙贻书寓里曰:「此人视宰执如小儿,宜谨避之」。
傅公伯成方退居,公每诣之必移日,虚心问政,受其规戒。
傅公亦以世道期之。
集英殿脩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
前政积宽,稍矫以严,尤留意军政。
常谓夷狄外患,盗贼内忧,皆不可忽,遂条五事,可为十一郡长久之利。
一、令属城各仿豫章,于禁军内团结其强壮者别为营,且乞推行之于八路。
二、抽江州水军人船十之三分屯兴国富、池等处,抽鄂州水军十之三分屯武昌县
三、缮豫章城
四、总管钤辖阙,于统制中选差;
州钤将副则取诸统领以下之知兵者。
五、通广盐于赣、南安以弭汀、赣盐子之害。
属稿未上,以吴夫人忧去官。
明年,蕲、黄失守,升武昌县寿昌军
其后盗起南安,延蔓又三道,竭国力讨之数载始平,人乃伏公先见。
公尝言所历诸镇惟江西惠利未有大及吾民,若有遗恨,盖开府仅数月云。
公性笃孝,吴夫人尝疾病,公祈天而愈,醮谢之词有曰:「愿损臣算,以延母龄。
炉熏之烬未销,囊药之功已应」。
其除泉守也,告词以蔡忠惠公襄便亲为比。
公至郡,刻蔡公《上寿仪》于石,岁时率家人奉觞为寿如其仪。
州民有母寿百者,为立寿母坊。
及执丧,毁瘠柴立,侍妾尽遣去,给事左右惟老兵苍头。
饮量旧无算,自此终身饮不过濡口。
服阕,除宝谟阁待制知潭州湖南安抚使
再辞不允,辞次对又不允。
赴镇,诏赐金带。
以廉仁公勤四事励其僚,以周元公胡文定公父子、朱张二先生学术源流勉其士。
长沙自南渡初,民自酝酒而税于官,其法简便,至刘公珙讨郴寇,增亲兵,始量从官卖,稍分酝户之利。
辛帅弃疾创飞虎一军,博求利源,奏改为搉酤。
给事中芮公煇持不可而寝,至赵帅善𢙄又榷焉。
曹公彦约修复旧法,至安枢密丙又榷焉。
公奏:「自彦约行税法,每岁净息率不下八万馀缗,视昔之榷无大相过,而不和籴,不抑配,不搜捕,薪水之费、官吏之给,皆十去其七,而一定之息踵门而至,何惮不为」?
诏可其奏。
潭人欢呼。
旧例,秋苗斛面外有所谓捧撮米者,日增月益,前帅定增为一斗,既增而捧撮如故,每三捧取七升,公并革去之。
朝廷岁降度牒和籴,州配之县,县配之民,率三四户受一牒,昂其价以市,米每斛比市直仅四之三。
公乞免降度牒,不许,则遣人货于都城而自任其折阅,所籴才十一。
会米贵遽止,以他米补其数。
明年,奏请罢籴。
岁春夏,郡民艰食,竭公家之力振赡。
既而曰:「此浅惠耳」!
郡有折粳钱,本正苗也,后折钱佐郡用,阙米则输本色。
合正耗五万馀石,公别贮之,名惠民仓,岁岁出籴,仿张公咏成都之法,什伍其民,以相保受。
有丽于罪,毁券住籴,保受同之,因养寓教。
魏公了翁记焉。
又以撙节钱易谷于总所,得八万石,益以他谷为九万伍千石,散于十二县。
置社仓百所,其敛散息耗之法一依朱文公所立条约,且上其事,朝廷皆从之,著为令。
又创慈幼仓,立两义阡,教诸军习射,日再按试。
前帅以官钱付亲兵回易,又拨东西两军中自佃。
公捐其租息,凡营中病者、死未葬者、孕者、嫁者、娶者,给散有差。
定王台据一郡最高处,向时元夕帅漕张饮其上,诸营家给一灯竿杪,灿若万星,数夕乃止。
公榜罢之。
置赡军典库
寿昌军朱橐建请飞虎军永戍寿昌,且欲并致其家口,公力争之,朝廷不能夺。
江华县贼苏师军去州十里杀人,巢穴接贺州,公檄广西共讨平之。
武冈司马遵不得军情,卒蒋宗筹倡乱,公劾去,使佥判叶莫摄郡事,授以方略,乱卒伏诛。
今上登极,召赴行在。
未至,除中书舍人,兼侍读,改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辞免不允。
宝庆初元正旦长沙,过家,乞郡不允,给告一月
六月辛丑入对,上迎劳曰:「久闻卿名」。
公奏三创,一脩子道、正家道、立君道,略曰:「三纲五常者,扶持宇宙之栋干,奠安生民之柱石。
人而无此,冠裳而禽犊矣;
国而无此,中夏而裔夷矣。
晋废三纲而刘、石之变兴,唐废三纲而羯胡之难作。
我朝立国,根本仁义,先正名臣或以为家法最善,或以为大纲甚正。
陛下初膺大宝,不幸处天伦之变,有所未尽,流闻四方,所损非浅。
霅川之变,非济邸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后闻讨捕之谋,情状灼然,本末可考,愿诏有司讨论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而行之
济王未有子息,然兴灭继绝,在陛下耳」。
上曰:「朝廷待济王可谓至矣」。
公奏:「陛下友爱之心可谓无所不至,但谓此事处置尽善,臣未敢仰承圣训。
观舜所以处象,则陛下之不及舜明甚。
大抵人主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不皆合理,难以为法」。
上曰:「是亦一时仓猝」。
公奏:「此已往之咎,臣所以言者,欲陛下益进德修业以掩前失」。
二乞收人心,略曰:「太平兴国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师王溥等议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后有诏裁决,以大事不可轻也。
康定庆历简求西帅,必取当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简至忘雠荐进,以重任不可轻也。
往者霅川之狱,未闻有参听于槐棘之间者。
又如淮蜀二阃之除,皆出佥论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与众共?
此收人心之一事也。
赏罚适平则人莫得而议,今有功罪同而赏罚异者。
朝廷之于天下当如天地之于万物,裁培倾覆,付之无心,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间哉?
此收人心之二事也。
当乾、淳间,有位于朝,以馈遗及门为耻;
受任于外,以苞苴入都为羞。
今薰染成风,恬不之怪,果欲息天下之谤,莫若反其物,罪其人,则心迹暴白。
此收人心之三事也。
治世气象,欲其宽裕,不欲其迫蹙。
曩者以讹言之籍籍,有讥诃之令焉。
呵则已过矣,甚至于流窜焉,杀僇焉,都城之民摇手相戒。
宜解密网,达下情,此收人心之四事也」。
三言:「朝廷之上,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
虽尝以耆艾褒傅伯成杨简,以儒学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赵蕃刘宰,然前之三臣止加异数,未闻聘召,至于亮直敢言如陈宓徐侨,皆未蒙记录。
愿处伯成内祠,置中行经幄,擢于言地」。
又奏:「华发旧德之臣,不独人主赖其益,朝列新进之士亦有所矜式。
伯成皆年逾八十,纵使召之不至,必能因囊封进忠言」。
又奏:「长人之官,拊字不闻,叨懫日甚」。
上曰:「如何无一廉者」?
又问:「何以革之」?
奏:「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间,示人以意」。
上又问:「卿曾见有何廉吏」?
以袁守赵䈣夫对。
御笔擢䈣夫直秘阁,与监司差遣
公手劄谢上,因言:「崔与之帅蜀,杨长孺帅闽,皆有廉声,臣一时不能悉数以对,乞广加咨询」。
则堂(为黄岩杨幼学作) 宋末元初 · 王柏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鲁斋集》卷七
民有物则,懿德是彝,私欲一蔽,万善斯亏。
猗欤周子,有精其思,著书觉后,百世之师。
谓本必端,谓则必善,亲疏难易,言简而辨。
维扬行父,揭为堂扁,涵泳四卦,其则不远。
我观其要,心存乎诚。
朋友责善,无怠斯铭。
尚书全解序淳祐十年七月 宋 · 邓均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一
林君耕叟序述其先王父全书始末,两世访求,志亦苦矣。
先是,抑斋陈先生为仆言闽学源流,开教甚悉,乃知始于紫微吕公载道而南,而拙斋先生实亲承心学。
拙斋著书多,而于《尚书》尤注意,即少颖先生《书解》是也。
然自《洛诰》以后,传者失真,世不得见其全书为恨。
先生之犹子讳子冲,登癸丑科,为南丰簿,尝分教旴江,再转为丞。
仆顷在庠序,尚及识县丞公于丈席。
县丞公在旴,据勘遗文多矣,独于拙斋全书散逸之馀,访求而未得,不幸赍志以没。
又数十年,而先生之孙始克摹就。
岂其书之泰阨,固自有时邪。
拙斋虽不克竟其用,而传圣贤之心,寿斯文之脉,其功大矣。
县丞公尅志世其学,而略不获施于用,至而全书始出以传。
拙斋之学卓然光明,久而益昌,何庸绘画。
字耕叟,为衡州教授,暨先生甫三世,其孜孜问学,多识往行,好修者也。
君子曰:无忝厥祖。
淳祐十年七月既望,后学旴江邓均拜手书于湖南漕司湘山观
按:《尚书全解》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中兴集后序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三、《心史·中兴集》卷末
思肖生于理宗盛治之朝,又侍先君子结庐西湖上,与四方伟人交游,所见所闻广大高明,皆今人梦寐不到之境。
中年命于涂炭,泊影鬼区。
仰怀理宗时朝野之臣,中夜倒指,尝数一二名相:崔公与之李公宗勉、游公似、杜公范吴公潜董公槐
阃臣:孟公珙彭公大雅、余公玠、赵公、陈公靴、向公士璧
名臣徐公元杰蒋公重珍、度公正、徐公峤、潘公牥、郭公磊卿张公端义、刘公汉弼、章公琰、李公韶、张公忠恕、王公遂、刘公宰、蔡公范王公迈、曹公豳、杜公渊徐公经孙萧公山则、陈公昉黄公自然洪公天锡范公丁孙、李公伯玉
道学:真公德秀赵公汝谈、袁公肃、蔡公抗、赵公汝腾、钱公时、徐公霖。
文臣:李公心传洪公咨夔魏公了翁、危公科、程公公许刘公克庄汤公汉、刘公子澄
诗人:徐抱独逸戴石屏复古敖臞庵陶孙赵东阁汝回冯深居去非叶靖逸绍翁、周伯㢸弼、卢柳南方春翁宾旸孟寅曾苍山几、杜北山汝能翁石龟逢龙柴仲山望严月涧中和李雪林龏严华谷粲、吴樵溪陵、严沧浪羽、阮宾中秀实章雪崖康孙花翁惟信
其他贤能名宦、豪杰人物、老师宿儒、仁人义士,僻在遐方异县、深山穷谷,诚匪车载斗量所可尽。
如斯诸君子,落落参错天下,当时气燄,何其盛哉!
度宗登极,权臣持国,士气沮丧,畏祸燃身,相尚卖谀,平日挺为君子者,亦舌噤若死,宜其人才咸无称焉。
养成德祐莫大之祸,不可救药!
虽德祐后忠臣义士,亦理宗朝涵养所致者。
万乘南迁,宗祏尘土,臣子之痛,终天罔极!
今忍死暂生,期集大事,不暇以欢情倩目,调笑风月,为诗人美丽之辞。
畴昔咸淳壬申,尝确然立志,悉委旧学,已绝笔砚文史,谋入山林,蜕去姓字,甘与草木同朽尽,敬以我还之于无声无臭之天。
向非德祐虏祸天下,无复赋诗作文矣。
昔上有圣天子,下有贤公卿、儒士、豪杰人物,我藐然匹夫,可以隐泯于天游,今而上无君,世皆贼,我当为天地斯道之主。
主也者,天其纲常于无穷也。
率有闻而笑之曰:「岂少君一人哉」?
每厉声应之曰:「正少我辈一人耳」!
实万万不容不出为斯道立极也欤!
大逆熏心,冤愤填抑,目遇逆事相忤,尤觉气豪不自禁。
非不知贼之刀锯之痛,然痛有甚于刀锯者;
宁忍避一身微痛,不救天下至痛!
时吐露真情,发为歌诗,决生死为国讨贼之志,心语心谋,万死必行,故气劲语烈,殊乏和平兴趣,实非诗之正道。
先君子尝谓「英气道之累」,又谓「《离骚》亦不得其正,但以高古忠愤过之」,其以是之谓。
先朝作诗,皆尚盛唐制作,冠冕佩玉,五音相宣,如大朝会,法度森然,此皆我朝祖宗仁义之泽。
况美教化,移风俗,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果能一出诚心公道,斥去伪语邪思,盖诗道必致之效;
舍是而诗,恐非古圣人之所谓诗。
今天下人所思皆邪,诗之根本,摧丧无馀。
此为何时,出而言诗,为仁义辱甚矣!
果欲为之,必知所立身乃可。
思肖幼本不肖,且大不孝,资质顽钝,授之以学,若水灌石,了不相入。
先君子尽平生精力,竭其所学,痴咒枯木,望其必花。
今若鸟雏能飞,讵敢易父母所行之辙,恣谬其所之?
乱后所作诗二百篇,固近于正,一或不能行其所言,愿天诛之,人诛之,彰其不孝不忠、伪语罔世之罪,使悉闻其恶,皆相顾而语曰:「其父母如是,其子如是,吾与汝其戒之」!
我昼夜怀惧,深思远计,施于言语果无益,不若身之于事,以风天下,暂乎默雠缄誓,屏吟咏事,决其必行计,独以谋之,神以运之,剖析清秽,豁如天开,位三纲,福万物。
愿俾天下后世,莫不知有君;
愿俾天下后世,莫不知有父。
始可以见我父母平日教子之志。
今忘叨叨,再四䌷绎,力主于行,为终身誓。
不求天知,不求人知,不求心知,亦非有所利而为之,盖臣子之职分当如是也。
若律以诗,去古人法度诚远矣,当怜所遭之时为何如,时之为戾如是之极也。
夫以时论之,在天不在我;
以理论之,在我不在天。
时虽异,卒不能违于理;
理至大,实可以制乎时。
昔父母教我勿违理而行也素矣,是以我自许我可必集乱世难成之事。
时曷能果病我耶?
我誓执无终极之终,以终其有终,期无负于国于家焉!
愿毕天下后世之人,一而行之,三极之道,至矣尽矣!
大宋三百二十有二年,德祐七载岁在辛巳阳月望日,景定诗人三山所南郑思肖亿翁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