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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教吏职论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文庄集》卷二○
汉薛宣不教子惠以吏职,《汉书》备之矣。
且曰:「吏道以法令为师,何可学也」?
时人以为然。
夫国之大者君臣也,家之大者父子也。
君臣正则国政行,父子正则家道成。
君明而能教,臣忠而能谏,则国之正矣;
父慈而能训,子孝而能争,则家之正矣。
石碏教子义方仲尼戒鲤以诗礼,韦贤授之以一经,邓禹专之以一艺,后世称之。
夫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
况父而不教乎?
盖事莫大于学,学而后能其事。
销金石者不累日,揉曲木者不累月,若教子一经之书,三尺之法,则不止于职也。
夫吏职者,民以宽猛,吏以畏爱,事以时变,教以俗设。
府寺、州县、郡国、天下,虽大小异器,而其政一也,何谓不可学哉?
夫生而知之,则周公仲尼其人也;
自兹以降,未有不学而成者。
汉兴,则仲舒学《春秋》而建大议,安国学《尚书》而为通材,君明学《易》而知变,稚圭学《诗》而从政
故制断无失,宰割有宜,厥功茂焉。
谓不可学者,盖起于狱吏斗食之下,暴历显位,不习经义,何以语人哉?
呜呼,吏事不能言,况大道乎!
子不能教,况生民乎!
故当宰天下之际,官属议其烦碎,天子浅其儒术,六年无补于政事,宜其放弃焉。
观察使第一表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范文正公集》卷一六、儒林公议、《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
臣某言:马递降到诰敕各一道,特授臣邠州管内观察使,仍依前邠宁环庆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招讨安抚等使。
非常之命,既出于丝纶;
未尽之诚,敢逃于斧钺。
中谢。)臣闻先王爵以尚德,禄以报功。
诸侯之失德者降其爵,诸侯之有功者增其禄,此百代不易之典也。
臣又闻贵贵者,为其近于君也。
汉遣御史绣衣持斧出按二千石
唐御史之出,节度使以军礼见,所以表朝廷之重也。
学士丞郎,出则居廉察刺史之任,入则复其位。
五代之乱,措置乖失,廉察刺史之位,遂为武官。
学士丞郎一出为之,谓之换过,入朝则不复其位。
故士大夫宁甘薄禄,而不乐换之者久矣。
况今用兵之际,事系安危。
今日之命,理有利害。
臣傥默默而受,一则失朝廷之重势,二则减议论之风采,三则发将佐之怒,四则鼓军旅之怨,五则取夷狄之轻,六则贻国家之患。
何以言之?
臣与韩琦并命陕西,初为经略安抚副使,次则分领秦庆二州、兼本路都部署司兵马公事,次则进秩为本路都部署、兼领经略安抚招讨等使,皆以学士之职,行都统之权。
是用内朝近臣,出临戎阃,以节制诸将。
孰不以朝廷之势,而望风禀律。
臣辈亦以内朝之职,每睹诏令之下,或有非便,必极力议论,覆奏不已,期于必正,自以近臣当弥缝其阙而无嫌矣。
今一旦落内朝之职而补外帅,前在左右丞诸行侍郎节度留后之上,今降于知制诰待制之下,使居方荣、刘兴之下列,以外官而行都统之权。
此则失朝廷之重势,一也。
又既为外帅,则今而后朝廷诏令之出,或不便于军中,或有害于边事,岂敢区别是非,与朝廷抗论!
自非近臣,无弥缝其阙之理。
纵降诏丁宁,须令奏覆,而臣辈岂不鉴前代将帅骄亢之祸,存国家内外指踪之体?
此则减议论之风采,二也。
臣又自至边上,常责将佐当图实效,上报国家,勿树虚声,妄求恩奖。
故得岁年以来,所奏边效,稍稍得实,不至矫诬。
方经制补葺,以救边防之阙,而西贼猖炽,枝叶愈大。
臣则一年之中,三换宠数,将何面目责诸将之实效?
此则发将佐之怒,三也。
又,臣闻自古将帅士旅同其安乐,则可共其忧患,而为国家之用。
故士未饮而不敢言渴,士未食而不敢言饥。
今边兵请给粗供樵爨醋盐之费,食必粗粝,经逾岁年,不沾肉味。
至有军行之时,羸不胜甲,弃而埋之;
负罪以逋,未能远去,皆捕而斩之。
臣虽痛而不忍,岂敢慢法!
或有危逼,欲使此等之心同其忧患,为国家之用,不亦难哉!
禄山之乱,河北三十馀城俱归于贼者,非皆攻而下之,由众心无恩,当未危之时,勉以从事,及既危之后,翻然改图,劫长吏以应贼,皆此类也。
臣每思之,则常寒心。
古之方侯,获其厚禄,养敢死之士,以备寇患。
今之战士,养有常廪,赏有常格,臣得千钟之禄,千金之赐,岂敢私与死士哉!
徒聚之于家,使彼目而衔之,以待其衅尔。
臣恐此辈一日仓卒乘怒而发,劫长吏以应贼,不能为国家之用,而能为国家之患矣。
此则鼓军旅之怨,四也。
又,臣闻内列三公九卿,外分五侯九伯,所以安天下、威四夷也。
臣自到边上,其熟户蕃部皆呼臣为「龙图老子」。
至于贼界,亦传而呼之,且不测其品位之高下也。
今贼界沿边小可首领,并伪署观察团练使之名。
臣若受兹新命,使蕃部闻之,适足取夷狄之轻,五也。
臣谓国家此举,使四路首帅失朝廷之重势,减议论之风采,发将佐之怒,鼓军旅之怨,取夷狄之轻。
由斯以往,必败乃事,宁不贻国家之后患哉!
此六者,臣上为国体而辞之也。
再念臣世专儒素,遭逢盛时,以文艺登科,陛下擢于秘馆,处之谏司,历天章龙图之职,可谓清切矣。
寒士至此,大逾本望。
儒者报国,以言为先。
如臣曩者不能练事,效贾生哭长太息之说,黩于圣聪,以中外共弃,屡经贬放,亦已塞朝廷薄责矣。
然今之狂士,效唐人肆言朝市,往往甚于臣者,而朝廷容之。
直以臣于无事之秋,先为之言,故天下指之为狂矣。
而臣自追其咎,未尝怏怏,此󲦤绅之所谅也。
前春延安之战,主将不利,大挫国威,朝廷有使愚使过之议,遂及于臣。
逮臣至于延安,竭心悉力,而处置之间,不合朝廷之意,既废复用,无所逃遁。
臣颠沛十载,灰而又燃者数四矣。
臣自知孑孑惴惴,非将相之才,岂了大事?
但国家急难之际,边鄙乏人,臣以事君之心,虽知屡困,日勉一日,俟将帅得人,臣即引退丘园,咏歌太平。
虽多难之夫,有全归之乐,此臣之所期也。
臣粗守廉隅,朝廷岂以贪夫畜臣,落近职而增厚禄,将令长,居边鄙,永谢丘园,非臣之所期也。
臣本有风眩之疾,闻命以来,心堕气索,不知其涯。
缘臣夙夜乃事,精爽已乏,量臣之力,岂堪武帅,长为戈之事乎?
此臣下为私心而辞之也。
伏望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皇帝陛下,垂日月之明,发于独断,追还新恩,许存旧职,则是以内朝近臣经略边事,节制诸将,其体重矣。
而况儒臣武士,所习不同,所志亦异。
臣辈不愿去清列而就廉察之厚禄者,如方荣、刘兴辈必不愿减厚禄以就学士之清列矣。
如使四路之帅,上失其势,下挠其志,沮丧不乐,意衰神瘁,则事有隳堕,岂复能振谋发策,为国家长城之倚哉!
恐非陛下推委,使人人尽心之意也。
一昨宰臣坚让三公,虽已行之命,蒙陛下特俞其请。
臣今冒犯天威,为国体而辞之者六,为私心而辞之者一。
茍不获命,臣当系身庆州之狱,自劾无功冒赏之咎,又劾违制不受之罪,以听于朝廷。
假使朝廷极怒,臣得死于君父之命,犹胜贪此厚禄,败名速祸,死于寇乱之手。
此臣之所以知其退而不知进也,惟天鉴处之。
臣无任云云。
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1042年10月11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范文正公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定川寨
臣某言:三班借职刘仲颜赍降官诰一通、敕牒一道,伏蒙圣恩,特授臣右谏议大夫,充枢密直学士差遣依旧者。
在物之情,向荣必喜;
自天之命,过宠则惊。
中谢。)窃念臣齐鲁诸生,本无荣望
素乏佐王之术,岂期遇主之知。
伏蒙皇帝陛下采自孤平,擢于侍从,无似之迹,每玷圣造。
前年以羌戎负德,官军失利,朝廷特命韩琦与臣同贰经略
岁时之间,以节制不行而免,臣以招纳非宜而罢。
寻分四路,复领中权,二年于兹,一功未立,屡叨进改,深负愧羞
虽朝廷忧劳,且务姑息,而其下将佐,睹臣忝冒,必思侥倖,岂复有实效之心,臣亦何面目以责率其下!
今边略未固,兵力未强,威令不扬,战斗多覆,因循已甚,平定无期。
一昨寇逼三川,其势可困,而葛怀敏等入贼伏中,一战大溃,杀伤满野,驱掠无算。
臣以本路多虞,救援不早,臣方痛心疾首,日夜悲忧,发变成丝,血化为泪,殒殁无地,荣耀何心!
今日之恩,非臣所望。
臣昨蒙朝廷特除邠州观察使,累章获让,已烦圣聪,三黩之诛,岂当再冒!
然臣有愚心不敢不尽,有谬策不敢不陈。
虽属边臣,实叨近职,敢不议论,少裨圣明。
传曰「事君如事亲」,又曰「君臣同体」。
当此安危之际,岂敢事形迹,避嫌疑,而不尽心于君亲乎!
魏元成曰:「隋以事形迹而亡」,唐太宗深然之。
今愿陛下恕臣万死,采臣一言,天下幸甚!
天下幸甚!
臣观《易·震卦》曰:「震,亨」。
谓圣人因震恐而致亨大也。
罪己,其兴也勃焉。
是皆得《易》之旨,畏天之威,而致其亨矣,陛下其舍诸?
昨者镇戎兵败之后,天色阴晦,十日不解,木冰地震,群心忧伤。
将帅失人,生灵致陷,天地震怒之意也。
冬至后一日申时庆州又地震,此阴阳战而致动。
占书曰:「四夷为中国之阴。
是夷夏交争,未宁之象也」。
自西事以来,延安东路、北路,官军伤折万馀人;
金明、承平诸寨杀虏过蕃部万馀户,约四五万口;
及麟府丧陷,镇戎三败,杀者伤者前后仅二十万人矣。
死者为鱼肉,生者为犬羊,臣仰测陛下之心,必大震动。
而天下莫知,但见爵赏颁行,疑朝廷高枕,负兹生灵。
愿陛下因其震动,过崇谦让,以柔远未至,选将有差之辞,告谢于皇天后土、五岳四渎,以哀痛之旨,诞告多方,下感人心,上答天戒。
陛下既已罪己,两府大臣必有逊谢之请,小损勋爵,而复其位。
臣等则宿兵困民,讨伐未效,罪之大者,请落近职,左降一官,带「责授」二字,仍削除经略招讨等使名,祇管勾部署司公事,以谢边陲,以警将佐,以励军旅。
如此则天下闻朝廷罪己,知陛下之心不负生灵。
将佐军旅等见主帅负责,知天子必欲破贼,即皆震惧,甘为艰辛,更无侥倖之望。
臣等得以严率其下,日夜聚谋,上赖威灵,可期平定。
仍请诏下部署以下非大功不录,钤辖都监非奇功不赏。
其班行将校军士等所得功劳,依旧量大小酬奖。
此救弊之端也。
今西贼渐炽,恐谋深入,陛下诚能与大臣密议,行臣之策,天下幸甚。
如失此机会,行恐后时。
傥朝廷不取臣言,则边上终无大功,寖有大患,其势然矣。
愿陛下以大《易》之旨,取古圣人之用心,则震而后亨,受景福于无穷,庇苍生于大赉
臣之愚心谬策,尽于此矣。
所降到诰敕等,臣有此一策,未敢拜受。
臣无任云云。
陈乞邠州1044年12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范文正公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
右,臣闻臣之事君也,贵先劳而后禄;
朝之命官也,患重内而轻外。
重内轻外,何以收藩翰之功;
先劳后禄,所以励󲦤绅之志。
臣虽无似,辄慕前修。
臣昨在朝日,曾与韩琦同进陕西攻守策。
又睹手诏云,今用何人,镇彼西方。
去年秋,曾有圣旨,令韩琦与臣互换,往边上照管。
臣遂面奏,乞罢参知政事,知陕西一郡,兼沿边安抚使
乞不转官,及不带招讨、部署之名。
寻蒙圣恩,差充陕西宣抚使
又以契丹举兵西征,元昊在河东接近,复差臣兼河东宣抚使
臣自至河东,体量得边上利害,各已奏陈。
余靖自北既回,必见契丹无南牧之意。
臣久住州军,亦虑烦扰。
欲过陕西,即又宣抚使所行,诸军须望特支恩泽。
缘南郊均赐之后,陕西府库已虚,或更行特支,又须费十数万贯。
如不往陕西,则前所上攻守之策,复成空言。
伏望圣慈依臣前来面奏,罢参知政事宣抚使,只差臣于邠、泾间知一州,带沿边安抚使,乞不转官,仍不带招讨、部署之名。
如此,则不销更散特支,自可就近处置边事。
臣此直诚,并守前奏。
俟三二年间,边事宁息,攻守有备,傥圣恩未移,用臣不晚。
庶朝廷无内重外轻之失,臣亦有先劳后禄之效。
进退始终,良得其宜。
臣无任云云。
陈乞邓州1045年11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范文正公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右,臣闻理之安危,固当殊体;
官之废置,孰可冒居。
窃念臣昨厕台司,日瞻宸扆。
亲承睿诏,俯念边防,思得迩臣,往分重寄。
臣既获闻命,因敢请行,遽将宣慰之恩,来安屯戍之旅。
臣以戎情未测,备预当严,愿领一藩,兼按四路,欲将臣与韩琦所上边策,躬亲施行。
尚蒙朝廷付兹职任。
臣自到豳土,已逾半年,复以前策奏陈,庶逃尸素。
朝廷以彼戎欸顺,方用柔怀,不欲脩威,恐成生事。
臣之所上,必可寝停。
今又睹朝旨,据鄜延路奏,所定疆界,并已了当,仰保安军镇戎军榷务通行博易者。
事或宁静,理当改更。
陕西边事,自有逐路经略使处置。
惟此四路安抚司,今后别无事务,欲乞朝廷指挥废罢。
臣则宿患肺疾,每至秋冬发动,若当国有急难之时,臣不敢自求便安,且当勠力。
今朝廷宣示,西事已定。
邠州元系武臣知州,伏望圣慈恕臣之无功,察臣之多病,许从善地,就访良医,于河中府同州京西襄、邓之间就移一知州,取便路赴任,示君亲之至仁,从臣子之所望,实繄圣造,得养天年。
臣无任瞻天仰圣云云。
答手诏条陈十事1043年9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皇朝文鉴》卷四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二四九、《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经济类编》卷九、《右编》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奉手诏:「今来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是中外人望,不次拔擢。
韩琦暂往陕西范仲淹富弼皆在两地,所宜尽心为国家,诸事建明,不得顾避;
章得象等同心忧国,足得商量。
如有当世急务可以施行者,并须条列闻奏,副朕拔擢之意」者。
臣智不逮人,术不通古,岂足以奉大对。
然臣蒙陛下不次之擢,预闻政事,又诏意丁宁,臣战汗惶怖,曾不获让。
臣闻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
何哉?
纲纪寖隳,制度日削,恩赏不节,赋歛无度,人情惨怨,天祸暴起。
能通其变,使民不倦。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此言天下之理有所穷塞,则思变通之道;
既能变通,则成长久之业。
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
然则欲正其末,必端其本;
欲清其流,必澄其源。
臣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采其可行者条奏。
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一曰明黜陟。
臣观《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
然则之朝,建官至少,尚乃九载一迁,必求成绩,而天下大化,百世之后,仰为帝范。
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可旌者,擢以不次;
无所称者,至老不迁。
故人人自励,以求绩效。
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
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黜陟幽明之意耶!
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众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众皆指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
故不肖者素餐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
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
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纪纲之坏哉!
利而不兴则国虚,病而不救则民怨,弊而不去则小人得志,坏而不葺则王者失。
贤不肖混淆,请托侥倖,迁易不已,中外苛且,百事废堕,生民久苦,群盗渐起。
劳陛下旰昃之忧者,岂非官失其正而致其危耶!
至若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禀禄,待阙一二年者。
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
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日隳。
故在京官司,有一员阙,则争夺者数人。
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待阙,动踰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
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励之由也。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地臣僚,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
无大功大善,更不非时进秩。
其理状寻常而出者,祇守本官,不得更带美职。
应京朝官在台省馆阁职任,及在审刑大理寺开封府、两赤县、国子监诸王府,并因保举及选差监在京重难库务者,并须在任三周年,即与磨勘
若因陈乞,并于中书审官院愿在京差遣者,与保举选差不同,并须勾当通计及五周年,方得磨勘
如此则权势子弟,肯就外任,各知艰难。
亦有俊明之人,因此树立,可以进用。
如今日已前受在京差遣勾当者,且依旧日年限磨勘
其未曾交割勾当,却求外任者,并听其外任。
在京朝官到职勾当及三年者与磨勘,内前任勾当年月日及公程日限,并非因陈乞而移任在道月日,及升朝官在京朝请月日,并令通计。
其远官近地,劳逸不同,并在假待阙及公程外住滞,或因公事,非时移替,在道月日委有司别行定夺闻奏。
如任内有私罪并公罪徒以上者,至该磨勘日,具情理轻重,别取进止。
其庶寮中有高才异行,多所荐论,或异略嘉谋,为上信纳者,自有特恩改迁,非磨勘之可滞也。
又外任善政著闻,有补风化;
或累讼之狱,能辨冤沈;
或五次推勘,人无翻讼;
或劝课农桑,大获美利;
京城库务,能革大弊,惜费钜万者,仰本辖保明闻奏,下尚书省集议。
为众所许,则列状上闻,并与改官,不隔磨勘
或有异同,各以所执取旨,出于圣断。
仍请诏下审官院、流内铨、尚书考功,应京朝官选人逐任得替,明具较定考绩、结罪闻奏。
内有事状猥滥,并老疾愚昧之人,不堪理民者,别取进止。
已上磨勘考绩条件,该说不尽者,有司比类上闻。
如此,则因循者拘考绩之限,特达者加不次之赏,然后天下公家之利必兴,生民之病必救,政事之弊必去,纲纪之坏必葺,人人自劝,天下兴治,则前王之业,祖宗之权,复振于陛下之手矣。
其武臣磨勘年限,委枢密院比附文资定夺闻奏。
二曰抑侥倖。
臣闻先王赏延于世,诸侯有世子袭国,公卿以德而任,有袭爵者,《春秋》讥之。
及汉之公卿,有封爵而殁,立一子为后者,未闻馀子皆有爵命。
其次宠待大臣,赐一子官者有之,未闻每岁有自荐其子弟者。
祖宗之朝,亦不过此。
真宗皇帝以太平之乐,与臣下共庆,恩意渐广。
大两省知杂御史以上,每遇南郊并圣节,各奏一子充京官,少卿、监奏一子充试衔。
正郎、带职员外郎,并诸路提点刑狱以上差遣者,每遇南郊,奏一子充斋郎
大两省等官,既奏得子充京官,明异于庶僚,大示区别,复更每岁奏荐,积成冗官
假有任学士上官经二十年者,则一家兄弟子孙出京官二十人,仍接次升朝,此滥进之极也。
今百姓贫困冗官至多。
授任既轻,政事不举;
俸禄既广,刻剥不暇。
审官院常患充塞,无阙可补。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府两省官等,遇大礼许奏一子充京官,如奏弟侄骨肉,即与试衔外,每年圣节更不得陈乞。
如别有勋劳著闻于外,非时赐一子官者,系自圣恩。
转运使及边任文臣初除授后,合奏得子弟身事者,并候到任二年无遗阙,方许陈乞。
如二年内非次移改者,即许通计三年陈乞。
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少卿、监以上,并同两省,遇大礼各奏荐子孙。
正郎、带馆职员外郎,并省府推判官、外任提点刑狱以上,遇大礼合该奏荐子孙者,须是在任及二周年,方得陈乞。
已上有该说不尽者,委有司比类闻奏。
如此则内外朝臣,各务久于其职,不为茍且之,兼抑躁动之心;
亦免子弟充塞铨曹,与孤寒争路,轻忽郡县,使生民受弊。
其武臣入边上差遣,并大礼合奏荐子弟者,乞下枢密院详定比类闻奏。
又国家开文馆,延天下英才,使之直秘庭,览群书,以待顾问,以养器业,为大用之备。
今乃登进士高等者,一任才罢,不以能否,例得召试而补之。
两府两省子弟亲戚,不以贤不肖,辄自陈乞馆阁职事者,亦得进补。
太宗皇帝崇文院秘阁,自书碑文,重天下贤才也。
陛下当思祖宗之意,不宜甚轻之。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进士三人内及第者,一任回日,许进于教化经术文字十轴,下两制看详,作五等品第。
中第一第二等者,即赐召试;
试又优等,即补馆阁职事。
两府两省子弟,并不得陈乞馆阁职事及读书之类。
御史台画时弹劾,并谏院论奏。
馆阁阙人,即委两地举文有古道、才堪大用之士,进名同举,并两制列署表章,仍上殿称荐,以充其职。
如此,则馆阁职事更不轻授,足以起朝廷之风采,绍祖宗之本意,副陛下慎选矣。
三曰精贡举。
臣谨按《周礼》卿大夫之职,各教其所治,三年一大比,考其德行道艺,乃献贤能之书于王(贤为有德行,能为有道艺。)
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天府,太庙之宝藏也。)
盖言王者举贤能,所以上安宗社,故拜受其名,藏于庙中,以重其事也。
卿大夫之职,废既久矣,今诸道学校,如得明师,尚可教人六经,传治国治人之道。
而国家乃专以辞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
况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将何以救?
在乎教以经济之业,取以经济之才,庶可救其不逮。
或谓救弊之术无乃后时,臣谓四海尚完,朝谋而夕行,庶乎可济,安得晏然不救,坐俟其乱哉!
臣请诸路州郡有学校处,奏举通经有道之士,专于教授,务在兴行。
其取士之科,即依贾昌朝等起请,进士先策论而后诗赋;
诸科墨义之外,更通经旨。
使人不专辞藻,必明理道,则天下讲学必兴,浮薄知劝,最为至要。
欧阳修蔡襄更乞逐场去留,贵文卷少而考校精。
臣谓尽令逐场去留,则恐旧人捍格,不能创习策论,亦不能旋通经旨,皆忧弃遗,别无进路。
臣请进士旧人三举以上者,先策论而后诗赋。
许将三场文卷通考,互取其长。
两举、初举者,皆是少年,足以进学,请逐场去留。
诸科中有通经旨者,至终场,别问经旨十道,如不能命辞而对,则于知举官员前,讲说七通者为合格。
不会经旨者,三举已上即逐场所对墨义,依自来通粗施行。
两举、初举者,至于终场日,须八通者为合格。
又外郡解发进士、诸科人,本乡举里选之式,必先考其履行,然后取以艺业
今乃不求履行,惟以词藻、墨义取之,加用封弥,不见姓字,实非乡里举选之本意也。
南省考试举人,一场试诗赋,一场试策,人皆精意,尽其所能。
复考校日久,实少舛谬。
及御试之日,诗赋文论共为一场,既声病所拘,意思不远,或音韵中一字有差,虽生平苦辛,即时摈逐。
如音韵不失,虽末学浅近,俯拾科级。
既乡举之处不考履行,又御试之日更拘声病,以此士之进退,多言命运而不言行业
明君在上,固当使人以行业而进,而乃言命运者,是善恶不辨而归诸天也,岂国家之美事哉!
臣请重定外郡发解条约,须是履行无恶、艺业及等者,方得解荐,更不封弥试卷。
南省考试之人,已经本乡询考履行,却须封弥试卷,精考艺业,定夺等第,进入御前。
选官覆考,重定等第讫,然后开看南省所定等第,内合同姓名偶有高下者,更不移改。
若等第不同者,人数必少,却加封弥,更宣两地参校,然后御前放榜,此为至当。
内三人已上,即于高等人中选择,圣意宣放。
其考校进士,以策论高、词赋次者为优等,策论平、词赋优者为次等;
诸科经旨通者为优等,墨义通者为次等。
已上进士、诸科,并以优等及第者放选注官,次等及第者守本科选限。
自唐以来,及第人皆守选限。
国家以收复诸国,郡邑乏官,其新及第人,权与放选注官。
今来选人壅塞,宜有改革,又足以劝学,使其知圣人治身之道,则国家得人,百姓受赐。
四曰择官长。
臣闻先王建侯,以共理天下。
今之刺史县令,即古之诸侯。
一方舒惨,百姓休戚,实系其人。
故历代盛明之时,必重此任。
今乃不问贤愚,不较能否,累以资考,升为方面。
懦弱者不能检吏,得以蠹民;
强干者惟是近名,率多害物。
邦国之本,由此凋残。
朝廷虽至忧勤,天下何以苏息!
转运使提点刑狱按察列城,当得贤于众者。
臣请特降诏书,委中书枢密院且各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共十人,大藩知州十人;
两制共举知州十人;
三司副使判官同举知州五人;
御史台中丞知杂三院共举知州五人;
开封府、推官共举知州五人;
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各同举知州五人,知县县令共十人;
逐州知州、通判同举知县县令共二人。
得前件所举之人,举主多者先次差补。
指挥审官院、流内铨今日以后所差知州知县县令并具合入人历任功过,举主人数闻奏,委中书看详。
委得允当,然后引对。
如此举择,则诸道官吏庶几得人,为陛下爱惜百姓,均其徭役,宽于赋歛,各获安宁,不召祸乱,天下幸甚。
五曰均公田。
臣闻《易》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
此言圣人养民之时,必先养贤。
养贤之方,必先厚禄。
厚禄然后可以责廉隅、安职业也。
皇朝之初,承五代乱离之后,民庶凋弊,时物至贱。
暨诸国收复,天下郡县之官少人除补,至有经五七年不替罢者。
或才罢去,便入见阙。
当物价至贱之时,俸禄不辍,士人之家无不自足。
咸平已后,民庶渐繁,时物遂贵。
入仕门多,得官者众。
至有得替守选一二年,又授官待阙一二年者。
在天下物贵之后,而俸禄不继,士人家鲜不穷窘。
男不得婚,女不得嫁,丧不得葬者,比比有之。
复于守选、待阙之日,衣食不足,贷债以茍朝夕。
到官之后,必来见逼。
至有冒法受赃,赊贷度日。
或不耻贾贩,与民争利。
既为负罪之人,不守名节,吏有奸赃而不敢发,民有豪猾而不敢制。
奸吏豪民得以侵暴,于是贫弱百姓理不得直,冤不待诉,徭役不均,刑罚不正,比屋受弊,无可奈何,由乎制禄之方有所未至。
真宗皇帝思深虑远,复前代职田之制,使中常之士自可守节,婚嫁以时,丧葬以礼,皆国恩也。
守节者,始可制奸赃之吏,镇豪猾之人,法乃不私,民则无枉。
近日屡有臣僚乞罢职田,以其有不均之谤,有侵民之害。
臣谓职田本欲养贤,缘而侵民者有矣,比之衣食不足,坏其名节,不能奉法,以直为枉,以枉为直,众怨思乱而天下受弊,岂止职田之害耶!
又自古常患百官重内而轻外,唐外官月俸尤更丰足,簿尉钱尚二十贯。
今窘于财用,未暇增复。
臣请两地同议外官职田,有不均者均之,有未给者给之,使其衣食得足,婚嫁丧葬之礼不废,然后可以责其廉节,督其善政。
有不法者,可废可诛。
且使英俊之流,乐于为郡为邑之任,则百姓受赐。
又将来升擢,多得曾经郡县之人,深悉民隐,亦致化之本也。
惟圣慈深察,天下幸甚。
六曰厚农桑。
臣观《书》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此言圣人之德,惟在善政;
善政之要,惟在养民;
养民之政,必先务农。
农政既修则衣食足,衣食足则爱肤体,爱肤体则畏刑罚,畏刑罚则寇盗自息,祸乱不兴。
是圣人之德,发于善政;
天下之化,起于农亩。
故《诗》有《七月》之篇,陈王业也。
今国家不务农桑,粟帛常贵。
江浙诸路岁籴米六百万石,其所籴之价与辇运之费,每岁共用钱三百馀万贯文。
又贫弱之民,困于赋歛,岁伐桑枣,鬻而为薪。
劝课之方,有名无实。
故粟帛常贵,府库日虚。
此而不谋,何以济!
臣于天下农利之中,粗举二三以言之。
且如五代群雄争霸之时,本国岁饥,则乞籴于邻国。
故各兴农利,自至丰足。
江南旧有圩田,每一圩方数十里,如大城
中有河渠,外有门闸。
旱则开闸,引江水之利;
潦则闭闸,拒江水之害。
旱涝不及,为农美利。
又浙西地卑,常苦水沴。
虽有沟河,可以通海,惟时开导,则潮泥不得而堙之;
虽有堤塘,可以禦患,惟时固,则无摧坏。
臣知苏州日,点检簿书,一州之田,系出税者三万四千顷。
中稔之利,每亩得米二石至三石,计出米七百馀万石。
东南每岁上供之数六百万石,乃一州所出。
臣询访高年,则云曩时两浙未归朝廷,苏州营田军四都,共七八千人,专为田事,导河筑堤,以减水患。
于时民间钱五十文籴白米一石。
自皇朝一统,江南不稔则取之浙右,浙右不稔则取之淮南,故慢于农政,不复修举。
江南圩田、浙西河塘,太半隳废,失东南之大利。
今江浙之米,石不下六七百文足,至一贯文省,比于当时,其贵十倍,而民不得不困,国不得不虚矣。
京东西路有卑湿积潦之地,早年国家特令开决之后,水患大减。
今罢役数年,渐已湮塞,复为患。
臣请每岁之,降敕下诸路转运司,令辖下州军吏民各言农桑之间可兴之利、可去之害。
或合开河渠,或筑堤堰陂塘之类,并委本州军选官计定工料,每岁于二月间兴役,半月而罢,仍具功绩闻奏。
如此不绝,数年之间,农利大兴,下少饥岁,上无贵籴,则东南岁籴辇运之费,大可减省。
其劝课之法,宜选官讨论古制,取其简约易从之术,颁赐诸路转运使,及面赐一本,付新授知州知县县令等。
此养民之政、富国之本也。
七曰修武备。
臣闻古者天子六军,以宁邦国。
唐初京师置十六将军官属,亦六军之义也。
诸道则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
每岁三时耕稼,一时习武。
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戎臣兵伍,无一逆乱。
至开元末,听匪人之言,遂罢府兵。
唐衰,兵伍皆市井之徒,无礼义之教,无忠信之心,骄蹇凶逆,至于丧亡。
我祖宗以来,罢诸侯权,聚兵京师,衣粮赏赐丰足,经八十年矣。
虽已困生灵、虚府库,而难于改作者,所以重京师也。
今西北强梗,边备未足,京师卫兵多远戍,或有仓卒,辇毂无备,此大可忧也。
远戍者防边陲之患,或缓急抽还,则外禦不严,戎狄进奔,便可直趋关辅
新招者聚市井之辈,而轻嚣易动,或财力一屈,请给不充,则必散为群盗。
今生民已困,无可诛求,或连年凶饥,何以济!
赡军之策,可不预图?
若因循过时,臣恐急难之际,宗社可忧。
臣请密委两地,以京畿见在军马,同议有无阙数,如六军未整,须议置兵,则请约唐之法,先于畿内并近辅州府,召募强壮之人,充京畿卫士
得五万人以助正兵,足为强盛。
使三时务农,大省给赡之费;
一时教战,自可防虞外患。
其召募之法,并校次第,并先密切定夺闻奏。
此实强兵节财之要也。
京畿近辅召募卫兵,已成次第,然后诸道放此,渐可施行。
惟圣慈留意。
八曰减徭役。
臣闻汉光武建武六年六月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人也。
今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繁。
司隶州牧各实所部」。
二府于是条奏并省四百馀县,天下至治。
臣又观西京图经,唐会昌中河南府有户一十九万四千七百馀户,置二十县。
河南府主客户七万五千九百馀户,仍置一十九县。
主户五万七百,客户二万五千二百。
巩县七百户,偃师一千一百户,逐县三等而堪役者,不过百家,而所供役人不下二百数。
新旧循环,非鳏寡孤独,不能无役。
西洛之民,最为穷困。
臣请依后汉故事,遣使先往西京并省诸邑为十县。
其所废之邑,并改为镇,令本路举文资一员,董榷酤、关征之利兼人烟公事。
所废公人,除归农外,有愿居公门者,送所存之邑,其所在邑中役人却可减省归农,则两不失所。
西京并省稍成伦序,则行于大名府,然后遣使诸道,依此施行。
仍先指挥诸道防团州已下,有使、州两院者,皆为一院,公人愿去者,各放归农。
职官厅可给本城兵士七人至十人,替人力归农。
其乡村耆保地里近者,亦令并合。
能并一耆保管,亦减役十馀户。
但少徭役,人自耕作,可期富庶。
九曰覃恩信。
臣窃睹国家三年一郊,天子斋戒衮冕,谒见宗庙,乃祀上帝。
大礼既成,还御端门,肆赦天下,曰:赦书日行五百里,敢以赦前事言者,以其罪罪之。
欲其王泽及物之速也如此。
今大赦每降,天下欢呼。
一两月间,钱谷司存督责如旧,桎梏老幼,籍没家产。
至于宽赋歛,减徭役,存恤孤贫,振举滞淹之事,未尝施行,使天子及民之意,尽成空言,有负圣心,损伤和气。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赦书内宣布恩泽,有所施行,而三司转运司、州县不切遵禀者,并从违制,徒二年断,情重者,当行刺配。
应天禧年以前天下欠负,不问有无侵欺盗用,并与除放;
违者,仰御史台提点刑狱司常切觉察纠劾,无令壅遏。
臣又闻《易》曰:「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故有巡狩之礼,察诸侯善恶,观风俗厚薄,此圣人顺动之意。
今巡狩之礼不可复行,民隐无穷,天听甚远。
臣请降诏中书,今后每遇南郊赦后,精选臣僚往诸路安抚,察官吏能否,求百姓疾苦,使赦书中及民之事,一一施行。
天下百姓莫不幸甚。
十曰重命令。
臣闻《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
准律文,诸被制书有所施行而违者,徒二年;
失错者,杖一百。
又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十五疋,绞。
盖先王重其法令,使无敢动摇,以行天下之政也。
今睹国家每降宣敕条贯,烦而无信,轻而弗禀,上失其威,下受其弊。
盖由朝廷采百官起请,率尔颁行,既昧经常,即时更改,此烦而无信之验矣。
又海行条贯,虽是故违,皆从失坐,全乖律意,致坏大法,此轻而弗禀之甚矣。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百官起请条贯,令中书枢密院看详会议,必可经久,方得施行。
如事干刑名者,更于审刑大理寺勾明会法律官员参详起请之词,删去繁冗,裁为制敕,然后颁行天下,必期道守。
其冲改条贯,并令缴纳,免致错乱,误有施行。
仍望别降敕命,今后逐处当职官吏亲被制书,及到职后所受条贯,敢故违者,不以海行,并从违制,徒二年。
未到职已前所降条贯,失于检用,情非故违者,并从本条失错科断,杖一百。
馀人犯海行条贯,不指定违制刑名者,皆从失坐。
若条贯差失,于事有害,逐处长吏,别见机会,须至便宜而行者,并须具缘由闻奏,委中书枢密院详察,如合理道,即与放罪。
仍便相度,别从更改。
奏乞救济陜西饥民1043年7月4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臣等窃见陕西永兴军、同、耀、华州、陕府等处,今夏灾旱,得雨最晚,民间秋稼,甚无所望,官中仓廪,亦无积贮。
若不作擘画,即百姓大段流移,殍亡者众,兼军食阙绝,临时转漕不及。
臣等欲乞朝廷速降指挥,委本路都转运使孙沔,速相度上件州军向去救济饥民及办给军食有何次第。
如难为擘画,即便于黄河内搬辇自京以来斛斗往彼应付。
仍速行相度沿路如何计纲,即不至艰阻。
事状闻奏,候到,乞朝廷早赐施行。
庆历三年七月四日,臣范仲淹,臣韩琦
奏乞罢陕西里州营田1043年7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臣等窃见陕西昨来兴置营田,本欲助边,以宽民力。
除沿边有空閒膏腴地土处可以开垦外,其近里州县官吏不能体朝廷之意,将远年瘠薄无人请佃逃田,抑勒近邻人户分种,或令送纳租课。
又自来人户租佃官庄地土,每亩出课不过一二斗,今亦勒令分种,每亩须收数斗,致贫户输纳不前,州县追扰,无时暂暇。
缘人户自用兵以来,科率劳弊,至于己业,尚多荒废,实无馀力更及营田
其所出租课,多是抱虚送纳。
切睹编敕指挥,不得将逃户田土,抑勒亲邻佃莳,盖恐害民。
况今岁灾旱尤甚,理当优恤,不可非理烦扰,使之重困。
臣等欲乞特降指挥,应陕西里州营田,一切废罢。
如元系租佃,即令依旧额出课。
如元系远年瘠薄逃田,旧税额重,无人请佃者,即与减定税额,召人请佃。
所贵疲民受赐,归感睿仁。
范仲淹,臣韩琦
奏乞择臣僚令举知州通判1043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皇朝文鉴》卷四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
臣等窃以天下郡邑,牧宰为重。
得其人则致化,失其人则召乱。
推择之际,不可不慎。
国家承平以来,不无轻授。
知州通判县令,因举荐擢任者少,以资考序进者多。
才与不才,一涂并进。
故能政者十无二三,谬政者十有七八。
国家诏令程式,天下一体。
何则?
能政之处,民心蒙福;
谬政之下,民常受弊。
非国家法令之殊,牧宰贤愚之异也。
今四方多事,民日以困穷,将思为盗。
复使不才之吏临之,赋役不均,刑罚不当,科率无度,疲乏不恤,上下相怨,乱所由生。
若不急于求人,蚤革其弊,诚国家之深忧也。
然自来虽曾诏臣僚各举所知,或举主非贤,则多谬荐。
臣等欲乞圣慈特降诏书,委中书枢密院臣僚各于朝臣中荐堪充举主者三人,候奏到姓名,即逐人各赐敕一道,令于通判内举成资已上一员充知州知县内举成资已上一员充通判簿尉中举有出身三考已上、无出身四考一员充职官知县,或于职官令录中举五考已上之人充京官知县
仍于敕明言,所荐之人,若将来显有善政,其举主当议旌赏;
赃污不理,茍刻害民,并与同罪。
所贵生民受赐,寇盗自息。
范仲淹,臣韩琦
奏乞将先减省诸州公用钱却令依旧1043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六
臣窃见朝旨下陕西,省罢同、解、乾、耀等九州军公使钱共一千八百贯文。
切以国家逐处置公使钱者,盖为士大夫出入及使命往还有行役之劳,故令郡国馈以酒食,或加宴劳,盖养贤之礼,不可废也。
谨按《周礼·地官》有遗人掌郊里之委积,以待宾客
野鄙之委积,以待羁旅。
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
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
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
凡委积之事,巡而比之,以时颁之。
此则三王之世,已有厨传之礼,何独圣朝顾小利而亡大体?
且今赡民兵一名,岁不下百贯,今减省得公用钱一千八百贯,只养得兵士一十八人。
以一十八人之资,废十馀郡之礼,是朝廷未思之甚也。
况今来逐州使命之外,各有军营,每年春后,边兵歇泊,动经半年,军中人员并无宴犒之具。
虽条贯有旬设之名,逐州每月一次举行,军员各给得钱壹佰文已来,官务薄酒二升。
既无公用,更不赴筵,亦不张乐,岂朝廷宴飨将校之意?
州郡削弱,道路咨嗟,当全盛之朝,岂宜如此?
或谓有公使钱处,收买食物,搔扰户民。
殊不知郡守得人,自能约束;
如非其人,更出己俸买物,亏民愈甚。
是见其小而不思其大也。
伏望圣慈速降指挥陕西、河北河东路转运司,昨来经减废公用钱处,并令依旧,庶协典礼,稍息物论。
况朝廷用武之际,于此一事,尤宜照管。
臣等久在边任,深知此事,近贰枢庭,岂当缄默?
范仲淹,臣韩琦
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又见《皇朝文鉴》卷四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四,二八五。
答手诏五事1044年6月1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等伏奉六月一日手诏云云。
臣等各蒙奖用。
待罪二府,不能燮理弥缝,致化天下,过烦圣虑,特降德音,上以宗庙为忧,下以生灵为念,臣等不任惭恐战汗死罪。
诏旨谓合用何人镇彼西方。
臣等思之,今元昊遣人到阙,名体稍顺,其如戎人难信,止可权宜。
如翻覆未宁,则当择节制之帅;
若和好且合,亦须藉镇抚之才,经度边陲,以防来患。
见选人具名闻奏次。
诏旨谓民之困弊,财赋未强。
臣等议之,国家革五代诸侯之暴,夺其威权,以度支财用自赡天下之兵。
岁月既深,赋歛日重,边事一耸,调率百端,民力愈穷,农功愈削,水旱无备,税歛不登,减放之数,动踰百万。
今方选举良吏,务本安民,修水旱之防,收天地之利,而更严著勉农之令,使天下官吏专于劝课,百姓勤于稼穑,数年之间,大利可见。
又山海之货,本无穷竭,但国家轻变其法,深取于人,商贾不通,财用自困。
今须朝廷集议,从长改革,使天下之财通济无滞。
又减省冗兵,量入以出,则富强之期,庶有望矣。
诏旨谓军马尚多,何得精当。
韩琦范仲淹所上备边文字,内有河北五六事,陕西七事,精择兵马及攻守之策,已在其中。
臣等见商量施行次。
诏旨谓将臣不和,如何制。
枢密院先因许怀德张亢不协,曾指挥戒励
将佐之中,性情不类,爱恶相攻,全在主帅别白抚遏,随才任用,使各得其所,则怨恶不生。
故长帅之才,不敢轻易选用。
诏旨谓躁进之徒,宜塞奔竞。
臣等谓躁进怀贪之人,何代无之?
由朝廷辨明而进退之。
如责人实效,旌人静节,贪冒者废之,趋附者抑之,如此则多士知劝,各生廉让之心。
续奏乞于职官令录中举充京官知县1043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
臣近与韩琦上言,乞择举主,令逐人于通判中举知州一员,于知县中举通判一员,于簿尉中举职官知县一员。
官蒙降敕,至密院入递次,臣看详敕头名署臣等上言,于理未便。
欲乞只作朝廷忧劳之意,特选臣僚举官,其体甚重。
仍乞于「簿尉中举职官知县一员」下添入「或于职官令录中举五考以上之人充京官知县」,计添一十九字,庶无遗才。
奏乞重定战功赏格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臣等窃见用兵以来,战阵行赏,逐处起请,所见各异。
或谓须要首级,或谓当录阵前得力之人。
至于使臣军员并不许手下人所获分数亦与士卒一般校功,是以人无适从,最害边事。
臣等欲乞朝廷将元定赏格并诸处起请条贯,重行定夺,颁下诸路,所贵军中知信,第赏无差。
范仲淹、臣韩琦
奏乞编录缘边部署司条贯宣敕事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臣等窃闻朝廷已议差官删定《天圣编敕》。
所有诸路沿边部署司前后承受宣敕、条贯不少,当用兵之际,再合参详,兼虑诸处多有漏落。
臣等欲乞朝廷指挥诸路沿边部署司,令具录前后宣敕条贯,候到亦令相度编录,如一司一务编敕之例,颁下逐处,各令遵守。
范仲淹、臣韩琦
奏乞差新转京官人充沿边知县事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臣等窃见陕西河东河北沿边次边州军,当用兵备寇之际,逐县令长尤要得人。
自来除合差京朝官外,其馀并从铨司拟注,别无选择之法。
臣等欲乞特降指挥,今后陕西河东河北沿边次边州军,三千户已上县员阙,并差奏举磨勘新转京官人充填,与当西川差遣
所贵边远之地,人受其赐,亦使才俊之流,谙练边事,他日选用不乏人。
范仲淹、臣韩琦
奏策试方略等人各与缘边差遣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臣等窃见河北陕西河东自来策试方略,并南省特奏名受恩泽人,或未该放选,及不理选限者,虽程试之下,偶不及等,或晓习边事,经历艰苦,或乡曲有誉,年未衰退,若只假以虚名,实恐多有遗滞
况沿边次边小处判司簿尉,并镇寨中务场,常是阙官。
或于近里差官往彼勾当,到本处却阙官员,甚有废事。
臣等欲乞特降指挥下河北陕西河东转运司,应本路策试方略南省特奏名人得杂出身、试衔、斋郎等,未该放选,及长司马、司士文学助教等并不理选限者,如愿入边远,即相度年未衰老,有心力行止勾当得事之人,具保明申奏,与注陕西沿边次边小处判司簿尉
内监榷新置酒税等场务者,只与驿券,更不支本官料钱。
范仲淹、臣韩琦
奏乞拣沿边年高病患军员1043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七 创作地点: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
臣等窃见用兵之处,诸军内若有指挥使员寮得力,则不唯训练齐整,兼临阵之时,各能将领其下,士卒方肯用命。
若人员不甚得力,则向下兵士例各骄惰,不受指纵,多致退败。
显是军气强弱,系于将校
今来边上诸军人员甚有年老病患,全不得力之人,兼更有见阙人数不少,若不早行选择,则恐将来依前误事。
臣等欲乞朝廷,于都知押班及近上内臣内,选差谙历边事者三员,内二员往陕西路,一员往河东路,计会逐处经略部署司,勾集管下屯驻、驻泊、就粮诸军人员同共拣选。
如内有年高、脚手沉重,并疾患尪弱、不堪披带,及愚戆、全无精神、不堪部辖者,并开坐申奏。
内屯驻驻泊人员,一面发遣赴阙,别与安排。
所有就粮指挥人员,即更于逐人名下各令指射愿管厢军去处闻奏,仍勒在本营听候朝旨。
候拣选毕,即据指挥见阙人数,便于诸军十将以上拣选曾有功劳者,并武艺高强得力之人,升一两资,给帖权管。
候将来转员,却依本资叙迁。
所贵将校得人,士卒增气。
范仲淹、臣韩琦
再奏乞蒋偕转官知原州1045年4月4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臣等窃见泾原路西北镇戎军并山外城寨,及东北有原州,最逼贼界。
原州管下有明珠、灭臧、康奴等蕃部,常与西贼相连作过,最为强恶。
原州一面镇静,则本路只禦得西北一路,易为兵力,所以原州须要用心官员在彼。
昨来臣某为睹朝廷降敕,差北作坊副使蒋偕泾州,遂乞与本人转一正使,改知原州,照管上项一面蕃部。
寻奉敕,就差知原州,即不蒙改转官资。
缘本人自秘书丞制置白盐使,相次该磨勘
差遣合入提点刑狱,兼是准诏敕举换右职,即与近下差遣秘书丞自乞换右职人不同。
泾州是近里节镇原州是极边小郡,比为藉其才干,非有过犯虚降却本人差遣
兼本官到任已过半年,州界蕃族,别无骚动。
伏望圣慈特与转一正使,依旧本路驻泊都监、知原州
范仲淹、臣韩琦
按:兼在环庆州界点集,添得蕃部一万八千馀人。
奏举雷简夫充边上通判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臣等窃见秘书省校书郎佥书泰州观察判官厅公事雷简夫,昨蒙朝廷敦遣,起于草泽。
佐幕以来,备见通敏,求之多士,得为异才。
欲乞圣慈特加奖擢,与转一官,就差充边郡通判,庶观能效,可进荣阶。
若不如所举,臣等甘当同罪。
范仲淹、臣韩琦
奏举姚嗣宗学官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臣等窃见环州军事判官、监庆州粮料院姚嗣宗,策试方略,考在优等,效官边郡,不避险阻。
文笔奇峭,有古人风格,兼通经术,宜置国庠,欲乞圣慈特授一学官,候通前任成四考日,与转原官。
若不如举状,臣等甘当同罪。
范仲淹、臣韩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