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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两府论金人可攻之策劄子(绍兴三十一年七月) 北宋 · 崔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三○
淮夫等本贯应天府,昨缘郊地之后,归省乡坟,寻复隔绝。自念家世仕宦,久被国恩,不忍自弃于左衽,间关来归本朝,窃有管窥所见,辄敢冒闻,庶几一得之虑,少裨朝廷采择之万一。淮夫等伏睹金人有可攻之势三,有不可不攻之势三。就其可攻之中,又有二策。何谓可攻之势?一曰上天悔祸,二曰民心归往,三曰战具有备。所谓上天悔祸者,金人自顷以来所不可与敌者,正以一时用事将兵之臣,智勇有以过人故也。自金酋篡位,前此功臣诛锄已尽。向使此曹尚存,本朝虽以百万之兵,苦战数十年,岂能尽除之哉?及先所掠京师宝货法物,今皆送至京师,此乃天意欲还中国也。所谓民心归往者,虏主若不大兴土木,牛羊用人,则中国遗民亦且安之矣。本朝虽欲恢复,既已人心不摇,亦何以求功?所谓战具有备者,本朝讲和之后二十馀年,得以生养训练。虏人所射弓不过五斗,本朝战士所射弓多是一石或二石者,铠甲戈矛之类,又皆坚利。比见刘两府之兵渡江,人人贾勇,皆有死敌之志。咸相谓曰:我辈父母亲戚往往不为金所掠则为所杀戮,今正当报怨之时。此可攻者三也。何为不可不攻?曰恐失天时也,恐变民心也,恐豪杰出于意外也。所谓恐失天时者,今日虏主暴虐,在彼为不幸,而我之幸也。军民既离心矣,我兵一动,彼必内应。尚乃迟疑不决,万一此虏死,则别立新君,或土木毕工,稍革暴政,民人息肩,则难动也。所谓恐变民心者,彼中百姓所以延颈本朝兵至,甚于时雨者,科役诛求,竭其膏血故也。彼民见本朝不动,或再讲和议,疑为弃我,此后无复有望。谓如海州东海县徐元始,因不堪其苦虐,杀其县令,称兵愿归正本朝,欲用本朝年号者一年有馀,而本朝不诱以来之;及其死也,又不旌褒以劝之。其败也,海州之民指以为患,转以为戒。今滕阳军、沂州之间有来二郎,亦苦北军侵扰,聚众为乱。今则其徒虽散,而其人尚在蒙山,无所归,亦深悔之。若久而不问,失民心必矣。所谓豪杰出于不意者,今河北有任郎君、李川辈,虽号为贼,而不侵扰百姓,客旅缺用者厚与之金,但入城取官物而已,由是往往百姓安之。万一此徒一炽,且假仁义而行之,民或归心,则为患不在金人之下矣。此不可不攻者三也。何谓就其可攻之中又有二策?兵出淮甸、襄汉,今日辟百里而不守,明日辟百里而复归之,不过一胜一负,又似昔日将帅,各握重兵,养寇患以自丰也。若以正兵守淮甸以示弱,使游骑侵陕西以下关中,檄中原,彼必以精兵锐将尽赴关中之急也。后以奇兵由滨州分二路以趋燕、晋,断其归路。明告其军人,有能以百人来归及民间不附金人、自保山寨者,各以次第旌赏,将见彼来归之人不暇也。又当告谕渤海、契丹之人,令明知祸福。若能相与共灭金人,各为立君,兴复其宗社,约以白沟为界,不复相侵。设二国不肯相听,则虏亦必疑此二国之人,上下相疑,则成内溃也。况数年前,彼丞相萧裕已尝结西元帅,欲举兵作乱,欲立契丹之后祁王之子、豫王之孙,既而败事。今若约以各兴其国,必以豪杰为应。于二策之中,此为上策,伏乞钧览。淮夫等今具在北闻见事宜,备列下项:
一、金之初甚微,本一杨哥孛堇,有二三千人,无城郭宫室之居,无珠玉金帛货财之积。当时为大辽市海东青于海上,道由其国,使命往来不绝,金人不堪其扰,乘怒发兵。当时止知杀敌,不知畏死,战胜则财物子女玉帛尽均分之,其所以每战辄胜也。今则久居南地,识上下之分,知有妻奴亲戚之爱,视去就死生甚重,无复昔时轻锐果敢之气。故前日罢榷场之后,沿淮置巡铺,每两月一替。当其出军,其金人与亲戚泣别,自谓极边,有往而不返之虑,其军畏怯如此。
一、自虏主亮纂位之后,前日良将大臣如西元帅挞懒、三路都统将军韩常、秉德,国师乌陵衍,参政鲁国王宗盘,虏主亲弟太傅、兖州知州、东平府总管、海州知州独姑奶,丞相萧裕、枢密使张通古、平章萧玉,皆称雄杰勇果之士,尽已杀戮。当时北人,莫不泣涕咨嗟,言今后用兵,无人可将,即自南路投木鲁契丹。虏主即迁陀满、俄里衍主军,其主管修造军器及战船,即是前日归附人赤心军韩哥,马钦专主事,见任左拾遗。
一、金人往日战马甚多,自去年十月缘军下马耗尽,括民间私马,所有京东、山东、关西尽起发,逐路径送往益都府牧养。于六月初间又有天使起发赴以北州府外,河北、河东路及燕山以北马,却发遣往天德云内府路牧养外,自括马之后,大约马耗八分,目即南京路正军皆阙马。今年三月二十五日降下银铤,令军人逐牌子差人往咸州地分自行收买。
一、金人所造战船,系是福建人、北人谓之倪蛮子等三人指教打造七百只,皆是通州样,各人补忠翊校尉。虏主云候将来成功,以节度使待之。其所统主将皆南官靳赛、徐文、孟彬、王大刀等主管,然所括水手皆灌园种稻取鱼之人,实不谙江海水性。其官吏往往通贿赂,谓如实曾驾舟之人,有钱则得免,其不谙水性者无以为赂,则反被差委。其宿州水手无处声冤,众人共殴杀本州同知(如本朝通判。)奴婢而行,可见人心是胁从。所谓舟船,已发在滨州蒲台县,伺候阅习。
一、金人正军目即京师虽号一万,宿州、陈州、许州皆号千户,然每一万止是三个千户,每一千户止是甲兵三百人,每一甲兵各有两人或一人阿里憙(本朝所谓傔人。)。即马步人共九百人为一千户,每二千七百为一万户。即是京师屯驻军兵二千七百馀人,南京二千七百人,宿州止九百馀人,陈、许二州乃韩将军弟韩定远九百馀人。昔日从军系是汉儿军,于前年并已放散归国。止东平府及沧、景沿海诸州有自来被虏人分屯山东,每人给以官田二顷、荒地一段,令自给用,共二十万户,号为民军外,新签山东、河北、河东、关西有数十万,见各逐州府点集区处外,有契丹、渤海汉儿军号七十万,见在天德云中府路牧马。然所签人皆不均,其间实有武艺好身手,行贿赂者皆免,贫者虽单丁亦皆签发。见签人曾经上司陈状理会,终不理会,可见人皆胁从,无有斗志者也。但有燕京北至蒙国斯排顿,称准备迎接,山东路策应,选锋北军。
一、淮北陷番百姓昨在东昏时,抚存颇厚。小民无知,偷生苟活,久而且化,其心未易动摇。今则虏主专行暴虐,百姓日夜不能聊生,是以思慕本朝,如出一口。去岁十二月间,唐、蔡州关报沿边有人马甚众,旗帜甚盛,不委便是南兵。移文诸州,各加严备。百姓闻之,往往递相庆贺,至有出郊或私之他郡迎问南兵。至期久而无托,皆怏怏怅望。
一、中间金人复取河南之后,张七郡王军至南京,各属县往往虏掠良人妻妾,夺取财物,其酷无异金贼,百姓之心皆失所望。今若不预先严加约束,则有前日之患。要令官军所到处秋毫无犯,使远近闻之,莫不开关以待,最为切要。
一、金人所造新军器已毕,尽将往日京城所得军器焚毁了当。其所造甲太沈重,披戴艰难;所造手刀各样长,出鞘亦甚艰难。见在东平府、沂州、滕阳军、京北府处顿放,已差官监管,伺候新兵支散。
一、金人粮草如景州、滨州、东平府、青州、密州、济州、兖州等处,皆有米草。东平府嘉祥县、景州将陵县及南州诸州,各不下五六十万,然官中积之虽富,民间往往阙食。
一、虏主纂位以来,新修燕京大内,将复创修京师大内,其委任丞相张浩,弹压官统军陀满、俄里衍,其专一提点官系内官梁大使者。其所用军民夫工匠每四月一替,近者不下千百里,远者不下数千里。近者北归,往往半岁;远者得回,动是踰年。到家不月馀,又复起发。其河北人夫死损大半,其岭北西京路夫七八千人,得归者无千馀人,可见人民冤苦。
一、往日本朝庄农经刘豫之后,赋税已重,又近日修内,夫役频并。每中人之家止敢置地六十亩,已该作夫头,一顷以上作队首,有莳地稍多者则为了事户,科配诛求,谓如修内颜色、胶漆、金翠、珠玉、布麻、铜铁、鹞子、鹌鹑之类,皆出民间。其金人北军一家莳地不下数顷,既无税赋,春则借农以种,夏则借人以耘,秋则借人以收。遇岁小歉,则输纳税赋,民且不能给,何暇计糊口之有无?遇岁大熟,北库所收甚多,尽行货籴,其价必贱,则庄农供官科配愈难支持。是岁之丰凶,民皆被困,衣食不给,往往颙望圣朝,甚于时雨。
一、虏主不听大臣谏官议论,专以威强自作聪明,日欲迁都京师,意欲窥伺两淮。主其事者惟长安所得女妃花不如及马钦二人,然其意未可测度。见万户及正军,皆为本朝与之结盟以来,待之甚厚,予之甚优,岂可贪而不知足,言今之世界比之在他时国里面已是十倍好过。正军动是四五个月不支钱粮,虽遇支给之时,往往被本军官吏瞒昧,北军亦自时出怨言。
一、曩者朝廷讲和之后,发遣赤心军及归朝官归北。彼中金人相指,谓其人本一奴婢,或本一下军,今大者建节,小者授显官,各富有金帛。其被发遣人亦相谓,说此中一身请俸,一身从军,兼领他职。自是彼之军心往往怀思向慕。
一、往日虏人止以射猎打围便为战阵,骑射打毬,阅习轻锐。自虏主纂位之后,往往猜忌,恐军人聚集议论,将打围射猎打毬尽行禁断,且军兵但令屯田,亦不敢习艺。
一、金人及故民百姓深畏慕刘两府锜声名,关西人亦畏李四厢,名世辅改名显忠,闻其风者莫不竦惧。
一、金人极边往往无兵,都在近里州县屯驻,遇一州或有急难,邻州虽有兵亦不辄便救援。且如去年十二月间,寿州有贼,寿州关报南京告急,其南京千户候月馀,承东京都统文字摘那二三百,方始起发。
一、虏主纂位之初,尝对诸大臣言:若赵宋如东昏时,依旧通和煞好。方一月馀,刘麟作右丞,上章乞签乡军攻江南,虏主出刘麟作上京转运使,继而身死。
一、金贼未修内已前米麦极贱,米不过二百一石,小麦一百五十一石。自修内,连年水旱,螟蝗间作,官中税赋之外,以和籴为名,强取民间者,如带籴、借籴、帖籴之类,二年之间,不下七八次。民间有米,尽数为之括拘,无即以户口大小拟定数目,勒令申纳。以此官中积蓄常多富庶,民间由是乏食。
申枢密院坐下提刑司劄子令与提刑李宝文同共措置民兵状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九
准枢密院四月九日劄子节文,福建路提刑司申,汀州清流县俞彻明等作过。缘虔贼万全等侵入南剑州尤溪县界,知县彭亿雕印公据数百道,差人赍送与明溪土豪首领,遂致俞彻明等募集五千馀人,拘系搔扰,接便作过,□□□□承枢密院劄子,备坐本路安抚司申请,见团结兵民五万四千四百一十二人,令本司秋冬点检捍禦盗贼,即时备坐绍兴五年罢枪仗手因依,申明□□,禀目云:「建、剑人强悍,不可团结,□□□□,便不可解」。不踰旬日,果如所料,酌见团结保伍不可施行,乞指挥寝罢。劄送某与提刑李宝文同共措置,须至申闻者。右,契勘本路自绍兴以来,盗贼窃发,出没不常,或侵入县镇,虏劫官吏,或占据山林,焚劫良民,动以千百为群。所在官军寡弱,不能捍禦讨击,以至淹延日久,无有宁岁。昨于去年二月内申明,乞那移近上兵官于泉、建、汀、漳、南剑五州驻劄,同守臣总辖兵民,巡尉专一主管盗贼,预备于无事之时。奉圣旨依所乞。寻检会常平免役法,村疃五家为保以上,互相觉察,若有外来行止不明,听申送所属。及保内盗贼,即时集保内人追捕,如入他保者,以次告报袭逐。并有捕盗赏格,前后申明不一,遂行参照措置。本路八州军所管民兵、社户,枪仗手、忠义社、保甲等,系籍有一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人,从来不曾点检约束,皆为文具。遂依上条,委自逐州各据见管人,下诸县拣选强壮,或取一半,或取三分之一,但令开具姓名,别行籍记。各逐乡村保社随土俗所宜,止于本处地分团结,不妨本业,保守乡里,无事则家自为守,有警则人自为战,无令横□残虐。续据诸州申到,止共存留六万四千一十二人,比之旧数□□八万四百二十八人,即不曾有结成队伍、授以兵器之事,亦(下缺六字。)移易抽差,役使教阅,训习搔扰,止是推广奉行常平保伍旧法,申严,并无创□□□□□,同时约束戒励行遣在案。况且□□□以土豪保伍□□□□□赏补官,所在皆有。后来有(下缺六字。)南剑州尤溪、沙县,逐州驻劄官鱼泽、杨友皆(下缺七字。)成效,遂申明乞令提刑司官因巡历点检,所有尤溪□□彭亿募人收捉万少龙,只是将本司元措置去并获贼赏格镂作公据,激励兵民,非独明溪一处。俞彻明作过,系与余雷仇兄弟争竞报雠,结党啸聚。其明溪与尤溪相去隔沙县、将乐、顺昌三县八程,不因彭亿团结,亦有差官体究到事状在案。提刑司却将绍兴五年内蠲放熙宁年间申请籍定枪仗手,置保正副长,每岁委官按阅支费官物,州县率市人及县官白直充数,乡民拘系旬月申陈,即与本司元措置全无干涉。至三月内,俞彻明报雠作过,南剑、邵武军、汀州邻近地分顽民乘时交起者共十八火五六万人。本司抽摘诸处军兵,专委路钤马钦于将乐县会合讨捕。官军共不过千馀人,逐处或守或杀,或赶散,或生擒,皆是保伍之力。本司见各将有功人借授名目,依日近枢密院降下官员白劄子,申奏乞行补正。今来若行寝罢,既别无本司创行事务,止将拘籍人姓名放散,不得令干预盗贼之事,即于常平旧法有妨。设或日后别有盗贼,官军应援分俵既不及,保伍又不得干预,却使何人互相觉□□捕,保护一方?窃恐盗贼因此无所忌惮,滋长猖蹶,人反受□□□□可元申请,及措置约束州县前后行遣,并提刑司引□熙宁指挥,关牒提刑司外,谨具申枢密院,伏乞照会,特赐详酌,指挥施行(《石林奏议》卷一五。)。
赏格:原缺,据汲古阁本补。
申枢密院乞将明溪为镇置监镇巡检状(子五月十六日)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九、《石林奏议》卷一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契勘明溪南至沙县,北至宁化,西至清流,东至将乐县,系在四县之中,相去皆不啻二百里以上,周环几千里。去官司远,寻常官吏法令不及,以此风俗习为强犷,赋税多不输纳,无所忌惮。日前本路兵官王进领兵经由,至烧断桥,不肯放过。去年本司差属官会合高举,人亦聚众惊恐。若不因此措置,终为后患。今博采人言,皆欲将明溪立为烟火镇,差监镇一员,置巡检一员,召募土兵三百人,以时弹压巡捕。虽不免岁有小费,然与其啸聚窃发,害及良民,兴起官兵,用度不赀,犹为利便。近据马钦军前亦具到上件利害,伏望朝廷特赐详察施行。
论赏罚劄子(绍兴六年十一月二十日) 南宋 · 黄彦平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六、《三馀集》卷三、《南宋文范》卷三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窃以淮西之捷,中外同庆,策功行赏,兴替系焉。前日获见,稍白其端,言语精神未能自达,解严犹远,姑息置之。近日闻诸士夫颇有赏不踰时之论,故为三说,效其区区。夫为国者张其纲纪,明其赏罚。周公达故赏罚行,孔子穷故褒贬作。《春秋》之成,犹能使乱臣贼子惧,况人主即位十年,福威自出,以公义行赏罚,岂不足以拨乱世反于正乎!唐萧复白德宗:「陈少游位兼将相,首败臣节;韦皋幕府下僚,独奋忠义。今若以皋代少游,则逆顺判而惩劝立」。德宗欣然纳之,事所以不行者,复不肯奉马钦绪附耳之言也。今日事力虽未为丰,方之梁洋,亦未为俭,姑息之术,岂可专行?前日之战,闻有身为大将明乞退师者,亦有偏裨之间踊跃请行,先登得隽者。若解彼一镇,授此一镇,离明乾健,断以不疑,变姑息之风,激拳勇之气,折冲制敌,尊强本朝,在此一举,最上策也。康定、宝元之间,宿师不解,范仲淹因辞观察使,力劝仁宗下诏责躬,避朝减膳,政府待罪,亟从其请而微黜其官;四路帅臣讨贼不效,罪之大者并令落职自效,以功赎过。其说具载张唐英所集《仁宗君臣政要录》中。今若都督诸帅一例加恩庙堂,不必表辞,只用手劄直叙其故勋,主上以德不能覆,威不能征,遂使生灵广罹杀害。还俘掩骼,事虽施行,至于淮南新起之税,所得甚微,为扰颇大,更展科数,宽恤流移,浙西诸处运米脚钱纳草虚费,曲赦两路以示特恩。辞免之章,悉从其请,统制官以下即依旧例优与推恩,此中策也。周祖在汉为枢密使,出讨三叛,已而奏功,汉人推恩则曰「仰遵庙算,臣何力焉」;当轴群臣无不受赐,则又曰「诸道藩臣,同寅协济,不可不赏」,汉朝复不能违。于是三叛虽除,而朝纲大坏矣。赏以报功,非以纳侮,惟名与器,上之所司,执国柄者相随受赏,固为不可。专洁己之小廉而谓之塞责,忘善后之远虑而谓之从权。开侥倖之门,消精锐之气,聚敛之谋已尽,飞挽之费不充,建中覆辙,唐监未远,鱼烂瓦解,变自内兴。此所谓屈力殚货,诸侯乘其敝而起,最下策也。抑又闻拟人者必于其伦,揆事者必穷其理。汉之诸侯有布衣昆弟之心,故冯敬以悍死于前;唐之藩镇有辅车相依之势,故武元衡以忠死于后。若乃一时功臣,握兵在外,而议者遽以诸侯镇比之,则过矣。君臣分定,廉陛势殊。爵非世袭,待王命而后荣;封无专地,仰县官而后给。从违之际,逆顺随之。以李光弼之功名,攘袂徇国,天下风靡;一为迁延,则田神功等皆不受约束。岂有人主赏功,稍核其实,不满私意,即遽忧其不奉诏乎?或曰:「必不奉诏则如之何应之」?曰:晋大司马温倏至湖阴,朝廷不知所为,王彪之白相王令以手书相晓,不从则遣中诏,又不从则六师整驾,逆顺于兹判矣。温得书遂还。苏峻未平,陶侃遽欲南归,温峤语侃违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矣,侃亦不敢去。伏愿朝廷惜机会之难逢,念怀安之易失,览冯敬、武元衡之所异,以释其疑;考王彪之、温峤之所同,以赞其决;采萧复、范仲淹之说,而择其中,庶赏罚当而权纪张,中兴之业未议,而国之基粗立矣。文须张本,不嫌词费,盖又有深于此者,而未敢言焉。
马钦特落归朝字诏(绍兴三年四月十一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七五、《宋会要辑稿》兵一五之三(第八册第七○一八页)
马钦自归朝后来累立劳效,可特落「归朝」字,与釐务,馀依已降指挥。
破虏凯歌二十四首 其十二 南宋 · 周麟之
押先韵
自闻三策日垂涎,急趁西风一举鞭。
狼子不知天数尽,据鞍犹说马儿年(自注:马钦尝为本朝□□□□□□差遣。和议之初,虏乘取去,遂归用事。数年前献三策于亮,皆取江南之策,亮喜之,用为谋主,其南来也,钦有力焉。谍云:“亮与钦每并辔谋,亮问钦曰:南征之期,当此蛇儿年,或在马儿年?钦曰:在蛇马之间。”蛇马乃巳午也。韩哥,钦小字,胡俗称呼多以小字行。)。
封事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一八、《海陵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五、《海陵文徵》卷二
隆兴元年十月日,具位臣周某谨昧死再拜上封事于皇帝陛下。臣闻为天下立事,要当顺天下之心,明天下之势,然后能易乱为治,转败为功。古圣王所以安中夏御夷狄也,莫不皆然。舜之格有苗,禹之叙西戎,高宗之伐鬼方,文王之事昆夷,宣王之平猃狁,率用斯道也。下至汉唐,其迹异,其理同。在高、文则结和亲,在武皇则事攻讨,在宣帝则受朝贺。在武德之初则诡臣突厥,在贞观之盛则生擒颉利。夫岂乐为是异同哉?视人心之所向,度国势之所宜,有不得不然者耳。由是言之,圣人应世初无私心也,立国本无定势也。因人心之所喜为之喜,故乐民之乐而天下不以为骄。因人心之所怒为之怒,故一怒而安天下不以为暴。因国势之强有以成吾强,故日辟百里而天下不以为贪。因国势之弱有以处吾弱,故以大事小而天下不以为怯。拱揖指麾之间,众心乐归,大势坚定,而国家计成矣。世之怀偏见执异议者,又乌能伸其喙以撼吾之所守哉?纾一时之急,收百世之利,凡以此也。金人之为中国患数十年矣,自阿固达之起,继之以武奇迈,又继之以东昏王亶,又继之以岐国王亮,迨今葛王,盖五世矣。时异事变,势亦随之。阿固达一举而吞辽人,武奇迈再举而蹙中原。当是时也,掩中国之无备,乘民心之久安,长驱捣虚,所至辄下,猝然有回山倒海之势,其孰能当之?亶之立也,命将兴师,南牧屡矣,踰江南,瞰海上,而终不得志于我。乌珠之归,师徒耗伤,仅以身免,士马物故者大半。用兵连岁,所失益多。敌知事力之屈,可以图休息也,亶与乌珠等谋,则曰:吾国,天下大雠也,使吾子孙一不振,宋必报焉,则吾国覆矣,不若以恩解之。此和好之所以通也。和好既通,则许我纳币,屈我称藩,画淮为界。然后慈宁就养,永祐复土,南北生灵,各安其业,聘问往来,情文周密。自缔好以来,讲信修睦,无若此时之欢者。使亶不被祸,凡我有求,无不见听,虽列圣诸陵,白沟故地,皆可以次第而得之。惜乎不十年间,肺腑之祸起而亶戕矣。至今北人类能言之。是则和好之通,岂非势使然乎?亮之立也,大恶昭著,内怀危疑,握兵重臣,多不受诏。朝夕惴惴焉,惟恐讨伐之师四面而至。我方遣朝贺之使以安之,于是遂偃然南面,号令诸国,而侈心肆矣。狂愎自用,以杀为嬉,勋戚诸王,剪灭殆尽。彼之汰虐日甚,我之顺事日严。休兵岁深,生齿蕃息。敌知事力之全,可以肆大志也,亮与马钦等谋,则曰:吾国,天下大仇也,使吾子孙一不振,宋必报焉,则吾国覆矣,不若以力取之。此和议之所以变也。和议将变,则罢榷场,诘私渡,边衅横生,敌谋遽发,遂欲割我两淮,要我近辅,而又拒我行人。一不如意,扫境南下,王室震荡,危若赘疣。自交兵以来,生民被害无若此时之惨者。使亮不见杀,则投箠济江,益无难焉。顾其积恶,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愤,变生肘腋,腹败支披,师徒奔窜,惟恐王师之蹑其后也。是则和议之变,亦岂非势使然乎?太上皇帝神灵天亶,临御三十六年,躬履多难,洞照事几。其于禦戎之道,固尝深思熟计,历试而兼行之矣。陛下以大有为之资,光奉慈训,嗣守天位,治民事神,恭俭逊悫,德无不周,明无不烛。惟疆埸未靖,上贻宵旰之忧,抑尝有以天下之心、天下之势告陛下者乎?自践阼以来,建议之臣有为陛下言战者矣,必曰:金鼓一动,雷厉风飞,则兵不血刃可以收疆土,复陵庙,活万姓。然王师所至,城邑一空。破蔡州则杀蔡州之民,入海州则杀海州之民,夺宿州则杀宿州之民。京西陕右,往往皆然,非所谓拯民于水火之中也。继之以士无斗志,弃甲来归,中原寸地,了不可得,乌在其为战?有为陛下言和者矣,以厚礼将币,以卑属寓书,休兵息民,庶乎两得。然使命数遣,有延至于国中而不得伸其志者矣,有见止于境上而不得通其辞者矣。以此欲和,不啻如方枘圆凿之不相入也,乌能必其和?有为陛下言守者矣,以增陴浚隍遏其冲,以积粟聚兵固其本,来则勿与角,去则勿与追。然长淮东西延袤千里,兵少则戍不周,民贫则用不给。比者筑城壁,修堰坝,皆取办于两淮之人,凋郡遗黎,不堪其扰,而守未必能固也。设欲固守,非经营数年不能就绪。大敌忽至,其何以支?守虽长策,亦未易以一朝集也。故欲战者以和为奸谋,为辱国之举;欲和者以战为危道,为残民之徒;而欲守者又以战为邀功,和为怯敌,谓和战皆非万全之策。三说纷然,互相矛盾,得此则失彼,举一则废二。国论未定,主听未专,斯民盻盻然不能自保。呜呼!胡不观天下之心,审天下之势,参三说而用之乎?昔亶之请盟也,太上皇决策讲和,遣使以先之,而边鄙遂定。知其势可与通也,非用兵之时也。及亮之败盟也,太上皇出不得已,发兵以应之,而敌酋自毙。知其势不可与通也,非遣使之时也。以此论之,和、战、守三策,善用之皆足以收功,不善用之皆足以败事。使势可战也,虽樊哙以十万横行,李靖以三千蹀血,吾亦为之,无不胜者。势可和也,如魏绛之五利可致,贾谊之三表可施,吾必为之,无不谐者。势可守也,如宣帝之罢兵留田,光武之闭关谢质,吾必为之,无不济者。又胡可外天下之心,忽天下之势,区区焉操一说而自以为得乎。臣顷岁出疆至河朔,见所过州县全盛如故。入则人物繁夥。闬廛充溢;出则耕桑弥望,牛马被野。然后知二十年息兵之效不为无益于斯民。一旦敌人叛盟,赤子又复涂炭。前冬,敌退淮甸,白骨如山。迹其杀人之祸,皆起于海陵一念虑之间,而流毒至于如此,岂不甚可戒哉?今敌势亏矣,敌计穷矣。两军相角而所丧均,两国相持而其患等。欲战者少,不欲战者多,盖两军之心也。欲和者众,不欲和者寡,盖两国之势也。臣闻之北人则曰:敌中签发人丁,其下莫肯听命。又闻之士大夫则又曰:近敌帅移书于督府,致问于庙堂,甚有通和之意。陛下视人心之所向,度国势之所宜,不知所以应之何如哉?臣愿陛下因天下之心,乘天下之势,特遣信使,谕以至理,告以诚心,与委曲评议,使知和好之不可以虚词合,又知和好之不可以旧例拘,则吾事济矣。或曰:比岁而遣使矣,其如不谐何?其如不见纳何?臣应之曰:使之不谐,非使者之过也。使之不见纳,非使者之愿也。顾当时所以遣使者失其序耳。何谓遣使失其序?曰:遣使一也,而所以遣使则不一也,有和议未定而遣者,有和议已成而遣者。和议未定,则以未定之辞与之通,庆贺有所未修也,报谕有所未及也。如绍兴之初,遣韩肖胄、孙近之类是也。和议已成,则以已成之礼与之接,名分有定论也,书辞有定式也。如讲和之后遣何铸之类是也。自海陵渝盟,和好绝矣。和好既绝,今始通焉。故遣使以议之,则是和议未定之时也。我方有所议,而损益之未可必,又安可遽为贺庆报谕而遣乎?其曰贺登宝位,则是和议已成矣。往年以贺为使者有旧例焉。彼复以旧例取必于我,又焉得而见纳哉?今臣之所谓遣使则不然,当以审议为名,以韩肖胄、孙近为例。审也者,欲审而后交。议也者,欲议而后定。和其本于诚心乎?在所审也。其出于诡谋乎?在所审也。名数有未定者乎?在所议也。疆界有未正者乎?在所议也。礼币之厚薄有未齐者乎?在所议也。为此遣使,彼安得不纳?举此详议,彼安得不谐?和议成矣,然后有所贺则贺之,有所报则报之。此之谓遣使得其序。或曰:遣使得其序,遂可去兵乎?撤备乎?臣应之曰:遣使所以议和也。和虽可必,亦当待之以不可必。使者出境,朝廷申命诸将,各整其师,淬砺锋刃,振饰旗铠,蓄锐待敌,常若两阵相当者,则是使者之行自不妨治战具也。大军列屯,分据要地,修障隧,正营部,远斥堠,力控江淮之险,则是使者之行自不妨缮守备也。夫战和守,固相须而并用者也。善为国者可战则战,不为战而废和也;可和则和,不因和而忘战;可守则守,不胶于守而绝和战之利。合而论之则一,析而言之则三,胡可忽哉?昔唐之平贺鲁也,骆宏义献计曰:安中国以信,驭夷狄以权,理有变通也。噫!斯言岂为一时设哉!惟陛下博览兼听,详究利害,观人心,审国势,与时变通,权以济事,允执厥中而行之。天下幸甚。干冒宸扆,臣无任战惧陨越之至。
绍兴采石大战始末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九、《九华集》卷二五
金主亮竭其国兵财南侵,其身先出汝州(京西道。),示欲出襄汉上流,朝廷果从三司发精兵五万人,合荆鄂之兵凡十二万。先是虞侯作天官属,上殿先论敌异时为南牧之计,必为五道,出蜀口,出荆襄,止以兵相持,淮东之地沮洳,非用骑之地,他日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庚辰年劄子是。)。是年冬奉使,又明年十月回,具言敌必南侵,盖已授甲造船,必为南渡之计,申言前轮对之语。上曰:「记得卿此言,极是极是」。是年五月十九日,敌使上殿有奏,言欲得两淮之地,欲得将相大臣。朝廷骇愕,议所以发兵。是时金主以兵驻淮阳(汝州。),以避暑为名,作计渡汉江,从上流以窥吴会。朝廷发成闵领禁槔五万人来戍襄汉,上出金使语,令宰相就都堂,命侍从台谏议所以备敌之策。时宰相宣上语云:「今日更不尚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庙论欲遣成闵全领禁槔兵禦襄汉上流,虞侯说不须得发兵如此之多,敌必不从上流下,恐发禁槔则兵益少,朝廷内虚,异时无兵可为两淮之用。兵行未几,旬日得报,金主回汴京。虞再白堂,金主已去,乞留五千殿后兵(五万中。),约止江、池之间,欲留此为用。若上流兵盛,自江、鄂间应援;淮西兵盛,便出大信口(池州采石近。),可以援淮西。是时无人为虞侯之助,其说卒不用。至九月间,敌以五万重兵出淮东,刘锜拒之于楚州青江口。金主自提重兵号五十万,皆精甲,自寿春(寿州。)渡淮,王权拒之。二将不敢战,望风奔遁。敌才与南兵相接,王权退自安丰(属庐州。)至合肥,合肥又退至石杆,而中军已退至濡须(和州大江口。)。虞侯见事急,知二将必退回,遂率四五侍从,又同白宰相,说王权退师已临江口,必败国事。诸公云:王权申云,此退所以导敌深入,身当其冲,令邵宏渊出其右,李显忠出其左夹攻之。虞侯率四五侍从辨其不然,此权必为走计。时朱倬、杨椿犹不以为然。明日得报,权果渡江,朝廷震骇(十月十七日白宰相,十八日王权申。)。十九日,上命叶枢密(义问。)督视江淮军马,因命虞侯参谋军事。二十一日陛辞,上慰劳甚渥,云:「卿本词臣,不当遣,以卿谙军事故也」。二十二日出临安,是日得报,刘锜兵走,自楚州走至瓜州,尽弃淮东之地,敌追骑至皂角林(瓜淄之前。),锜之将员琦小捷,锜乃托病过江。十一月初四日,锜兵大败于瓜州(刘汜之役。),江淮之间,民皆奔逃。是时金主以重兵临采石已数日,知建康张焘屡遣官来催督府措置。虞侯与叶枢密初六日到建康,是夜被旨,罢王权,以李显忠代之。督府诈以檄召权来府议事,夜遣虞侯持檄走池州,唤李显忠分付人马,令会于采石,盖权兵在采石未走。初七日发建康,初八日早去采石,馀路十五里,闻鼓声振野,问道傍人,云是金主临江,昨日刑白黑马各一祭天,取今日过江。虞侯见道傍茶坊酒店官军閒坐,虞侯呼之,其说与道路之言合。虞侯又问云:「既是金主今日过江,因甚却只在这里」?众兵皆言:「王节使在淮西,每日只打锣,不打鼓,未尝得接战。我辈皆是马军,节使令我弃马,徒步过江,如今已无马,我辈不会步厮杀,随行官吏多欲回」。虞侯云:「须要江上看兵势,盖上遣我来,当进不当退」。有进言者云:「事败至此,舍人与人一担担,何也」?虞侯不听。虞侯至采石,诸将皆无战意。公方会合诸将士,诘之曰:「我闻王节使在淮西,每日打锣不打鼓」。众曰:「果如此」。虞侯慰劳曰:「权不战,教汝辈不成事。令汝辈半死半活」。众皆唯唯,虞侯曰:「虽然,王权已罢兵权,管汝辈不得。我是朝廷官,官家差我担银来犒设你懑。今有节度观察至副校尉官诰,皆担来,汝辈食官家禄,官养汝辈三十年,不审能戮力一战否」?众曰:「我懑也要战,但无人主此事」。虞侯与说:「我今日只办两眼随你懑,成得功大,与你填大的官诰;立得功小,填小的官诰。若死于此,则当同死于此。若你懑走,我亦随你去。你懑道我走去甚处,我便去见官家,说某人通制已下,某人肯厮杀,某人不肯」。诸军大欢曰:「今日有分付,大家去厮杀」。于是方布阵摆戈船,是时江北敌兵甚厚,极目望,上下流二三十里不绝,鼓声震地。虞侯即跃马至岸口,见北岸一高台,台上有大红绣旗黄旗各二,左右立,中有大黄盖,有一人服金甲,据胡床,坐其上。众云,此金主也,兵号四十万,马数倍之。虞侯遂与诸将议,统制官张振、王琪、戴皋、时俊、盛新,列马军步军为阵,静以待之,分戈船为五,以其二傍东西岸,行东护岸,西裹敌船;其一驻中流,载精兵以待战;其二藏小港中,以待不测。摆布仅毕,或闻敌中发喊,金主亲执小红旗,麾百舟绝江而来。未顷间,有数十舟达南岸,敌登岸与官军战,公往来行间。公谓时俊,俊先登,军皆死斗,斩敌过半,岸上之敌皆投拜战于江中,死以万数。天色晦,敌犹未退。会官军在淮西有溃散者三百人,自光州路转江而至,虞侯抚劳之,授以旗鼓,设为疑兵。敌果以为援至,鼓声乃已,却打梆子声,敌引馀舟遁去。或欲引水军掩其前,断其归路,虞侯以为不可,所谓归师勿遏是也。倘或官军一伤,我军少,何以继之?敌万里入寇,如此之盛,今日必欲战,则官军少,而明日何以为敌?但以强弩袭其后追射之,敌兵多伤。至夜师旋,计岸上之尸二千七百馀人,射万户一人,生获千户五人,女真三百馀人,馀皆正军健者,星夜遁去。即夜具奏,旧将去,新将未至,决不敢引去。是夜椎牛设酒以劳军,有说舍人宣赞者,及见枢密院人吏,在虞侯前甚恭,问之,云:「乃中书舍人,非武官舍人也」。将辈乃尽礼致恭,至夜半,仍令布阵,再与将士待敌。敌兵已稍希,至辰时以来凡再鼓,公举旂挥出海船五之二,分其半向北岸上流直杨林河口,诸将或问公何故,遂说与诸将,当时只合将船守杨林河口,不合放敌船令出。命统制盛新引船直杨林河,于江心下泊船,度敌前所不到处,戒之曰:「若敌船自杨林河出,即齐力射之,必争与死,无令一船得出岸。如河口未有船出,即以克敌神臂弓射北岸」。于是盛新受令于江心驻船,齐力射敌,应弦而倒以万数。敌见船无归路,即时从下流放火自焚,官军亦于河口上流以火船焚其馀舟凡一百八十馀只。亮陆遁去,至午间遣一小舟,令张千持书至,书意似与王权有约,察其策出于用间,亟以已发遣王权之事报之,以绝其意。又遣探马渡江,至暮归(初九夜。),说金主焚龙凤舟(宫人所乘。),斩船作头二人(责船致败。),鞭梁大使一百(名球,引亮来采石者。),连夜往瓜州,与金主书意合。虞侯却与李显忠商量,令移时俊军于马家渡,辍李捧一,全军一万六千人,又分戈船百艘来会京口。于是月二十三日习水战,耀兵。亮唤万户渡江,万户说江口阔如采石三倍,不可渡。亮遂拔剑数万户罪,万户涕泣以告,释之。约十二月初一日离杨门,初三日建康早饭。金主上马去,众议共谋杀之。夜即其所居帐中,连发三箭,射中。又挟弓欲射,已而问曰:「你是江南人,是自家人」?万户答曰:「自家人」。金主曰:「我自去年煞做无道理事,今日饶我也得由你辈,杀我也得由你辈,不若早早快脆」。万户一人直入,即其帐中杀之,并及其帐中妃侍五人,并杀梁大使、郭副留、(药师之子。)马钦、李参政共四人,盖皆为金人谋来南者,尽焚其尸焉。是月初二日,虢州签军雷政来告,虞侯即日同杨存中、成闵渡江,至瓜州措置。后二日,金之大将檄来请和,公是日往行在奏事,两淮之民自镇江至平江,见公船过,焚香投拜甚众。初六日奏事毕,初十日车驾幸建康,明年二月十八日还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