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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苻坚 西燕 · 慕容泓
 出处:全晋文
秦为无道,灭我社稷,今天诱其衷,使秦师倾败,将欲兴复大燕,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并宗室功臣之家。
当率关中燕人,翼卫乘舆,返还邺都,与秦以虎牢为界,分王天下,永为邻好,不复为秦之患也。
钜鹿公轻戆锐进,为乱兵所害,非之意(《晋书·载纪·苻坚传》下,遣使谓云云,慕容炜责之曰:书如此。又见《魏书·慕容炜传》,又《十六国春秋》三十八。)
嗣君庙见议 南梁 · 萧琛
 出处:全梁文卷二十四
窃闻祗见厥祖,义著商书,朝于武宫,事光晋册。
岂有正位居尊,继业承天,而不虔敬祖宗,格于太室?
《毛诗·周颂篇》曰: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
《郑注》云:新王即政,必以朝享之礼,祭于祖考,告嗣位也。
又《篇》曰:「闵予小子,嗣王朝庙也」。
《郑注》云:嗣王者,谓成王也。
武王之丧,将始即政,朝于庙也。
则隆周令典,焕炳经记,体嫡居正,莫若成王
又二汉由太子而嗣位者,西京七主,东都四帝。
其昭、成、衣、和顺五群,并皆谒庙,文存汉史;
其、惠、景、武、元、明、章六君,前史不载谒事,或是偶有阙文,理无异说。
议者乃云先在储宫,已经致敬,卒哭之后,即亲奉时祭,则是庙见,故无别谒之礼。
窃以为不然。
储后在宫,亦从郊祀。
若谓前虔可兼后敬,开元之始则无;
假复有配,天之祭矣。
若以亲奉时祭,仍为庙见者,自汉及晋,支庶嗣位,并皆谒庙。
既同有蒸尝,何为独修繁礼?
晋成帝咸和元年改号,已谒庙;
咸康元年加元服,又更谒。
夫时非异主,犹不疑二礼相因;
况位隔君臣,而追以一谒兼敬?
宜远纂周、汉之盛范,近黜晋、宋之乖义,展诚一庙,骏奔万国(《南齐书·礼志上》,永泰元年,有司奏应庙见不,尚书令徐孝嗣以为无庙见之文,左丞萧琛议,奏可。)
王府长史阴府君 唐 · 张均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
公讳某。
字某
武威姑臧人也。
恭王之裔。
别封于管。
夷吾者。
能霸桓公。
平周上卿之礼。
适楚贱大夫之职。
以地命氏。
授于阴城
新野之凉。
皆为著族。
贵则重族二后。
荣则一门四侯。
道则山纪神仙。
行则里题忠义。
建名崇德
世有其人。
高祖湘东内史铿。
梁州之子。
属词比事。
天下宗之。
曾祖江州刺史通道馆学士颢。
朝请大夫国子博士宏道
考某官景明
贻范清白。
烈文史。
累善所徵。
及公而盛。
公承礼乐之峻冑。
禀清明之异姿。
天生粹灵。
气合真素。
下帷专思。
重席擅业。
至人藏用。
有道德之乡。
君子为儒。
无荣辱之境。
尚东郭以自逸。
南容之不废。
调补陈州司仓
徵其志也。
以为非足利时。
不容终秩。
遂优游初服。
述祖移年。
嘿志玄言。
洞心清律。
常手操经籍。
耳练宫商。
澹有怡神。
坦无婴虑。
是可忘机造化。
岂徒屑意公卿而已哉。
故德充以外形。
才全以内济。
委怀从运。
与道无名。
寻拜命宜城公主记室参军
退一隅而无闷。
进三府而交辟。
署宰长河。
曲资而往。
曰。
惠人无小。
吾所从之。
其至也。
去恶如救焚。
急贤如济渴。
遇物风偃。
推心理裕。
平其志而异物不迁。
一其诚而万情咸
清猷美绩。
克存馀咏。
飞狐之地。
戎马生郊
俾公为蔚州别驾
则惠化所存。
勇且知方。
肇建天人。
懋官灵器。
入为庆王友。
太子中允
又拜国子司业王府长史
或举德以进。
或尚闲而退。
不失其正。
达识推高。
某年月日。
寝疾东都
终于永丰第。
春秋七十有五。
惟公率心经于德义。
检口绝于臧否。
秉礼乐而视正直。
蕴文藻而含清真。
可不谓才全而蹈道者欤。
位不兼济。
惜也。
夫人范阳县张氏。
丞相燕公之妺。
元师妙德。
嫔风女师。
梁氏义轻于前志。
曹门克贻于后范。
府君之丧。
纪缞将缟。
昼哭成疾。
恐流年之易除。
恸累月而云逝。
没而不朽者。
非礼节绝伦之谓乎。
春秋若干。
以某年月日。
合葬于龙门南陵原
礼也。
公无子。
有二女。
咸以淑行。
著于通门。
丧葬克家。
感戚行路。
子婿吏部郎中吴兴张珦。
度支员外郎陇西李恺。
永怀清冰。
缅托贞石。
庶乎时迁陵谷
犹徵少女之词。
道在宗亲。
不昧诸姑之德。
大人为颂。
俾小子序焉。
含元殿 唐 · 李华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四
宫殿之赋。论者以灵光为宗。然诸侯之遗事。盖务恢张飞动而已。自兹已降。代有词杰。播于声颂。则无闻焉。夫先王建都营室。必相地形。询卜筮。考以农隙。工以子来。虞人献山林之干。太史占日月之吉。虽班张左思。角立前代。未能备也。而曩之文士。赋长笛洞箫怀握之细。则广言山川之阻。采伐之勤。至于都邑宫室。宏模廓度。则略而不云。其体病矣。至若阴阳惨舒之变。宜于壮丽。栋宇绳墨之间。邻于政教。岂前修不逮。将俟圣德而启。臣心辄极思虑。作含元殿赋。陋百王之制度。出偫子之胸臆。非敢厚自夸耀。以希名誉。欲使后之观者。知圣代有颂德之臣焉。其辞曰。
维皇高祖
穆端命于元穹。
万有千载。
钟景祚于鸿裔
北宫之尊严。
上取法于天帝。
乃图正殿之逌居。
崇山而定制。
信神明幽赞。
而人谋袭契。
不然。
何前王旷此之雄丽也。
先是大司空帅其属。
执度而相之曰。
美哉川原。
骛乎其大。
亘坤灵兮配乾刚。
坤顺乾而为龙。
舒广衍兮走偫山。
纷却面而朝宗。
陵正阳之奕奕。
郁佳气之葱葱。
盖昊天之作。
而皇祗授元圣获以造新宫也。
乃审于龟筮。
龟筮叶从。
太卜以告。
神人咸同。
皇曰钦哉。
是将宜于朕躬。
因以鸿称。
含元建名。
易乾坤之说曰含宏光大。
又曰元亨利贞。
括万象以为尊。
特巍巍乎上京
则命徵般石之匠。
下荆扬之材。
操斧执斤者万人。
涉碛砾而登崔嵬。
择一干于千木。
规大壮于乔枚。
声坎坎于青云。
若神踣而颠摧。
势动连崖。
拉风碎雷。
倒劲梢于穷谷。
斩巨柢于昭回。
时也山祗效灵。
波神作气。
为桴为筏。
羽叠鳞萃。
朝泛江汉。
夕出河渭。
云奔山横。
交积于作宫之地。
于是农事既收。
灵台勿亟。
子来而就役者。
周邦畿而薄四海。
咸忘劳而献力。
乃张为广度。
考正极星。
邦伯是经。
国工研精。
刬盘冈以为址。
太阶积而三重。
因博厚而顺高明。
筑陵天之四墉。
四墉既列。
太阶如截。
下土相嵚。
愕视沈沈。
其始也。
星锤电交于万堵。
霜锯冰解于千寻。
拥材为山。
攒杵如林。
乃占日月之吉。
以成帝室。
虹梁劲于中极。
榱桷戢以砻密。
析姑繇以为楹。
乔山以为礩。
飞重檐以切霞。
炯素壁以留日
神标峻樀。
鬼叠层楣。
高卑迭拒。
寻尺相持。
木从绳而后正。
栋操宇而不危。
阶莹冰级。
瓦敷鳞差。
荡晶景而升降。
歘睒旸以交辉。
耸大厦之奇杰。
势将顿而复飞。
爰诏有司。
练日推时。
徵考室于周颂。
会公卿以落之。
丕赫哉。
如俯如跂。
若合若离。
竦森修邃以窅徼。
嶪騀岩巍
谓冲飙激海兮。
漩奫沦以无底。
奔雷触山兮。
掉巘崿而倾㩻。
石鲛拖首于堂庑。
状出云而撑鬐。
崇高之制。
灵邱上盘。
邻斗极之光耀。
迩天汉之波澜。
察凿枘之吞吐。
吸山丛而水攒。
建升龙之大旆。
邈不至于阶端。
峥嵘孱颜。
下视南山。
照烛无间。
七耀回环。
㰹欱赫以突兀。
攇闶宏以萧摋。
捧帝座于三辰。
衔天街之九达。
进而仰之。
骞龙首而张凤翼。
退而瞻之。
岌树颠而崒云末
嶷兮峨峨。
巨鳌戴仙山而出沧波。
划兮煌煌。
烛龙折穹穴而临北方。
排层城而廓帝居。
豁阊阖而面苍苍。
左翔鸾而右栖凤。
翘两阙而为翼。
阿阁以周墀。
象龙行之曲直。
夹双壶之鸿洞。
启重闺之呀赩。
趋堂涂而未半。
望宸居而累息。
惟上圣之钦明。
爰听政而布德。
去雕几与金玉。
绌汉京之文饰。
炽丹雘于崚嶒。
抗重霄而竞色。
若乃紫微晨曀。
彤墀夜明。
云薄万栱。
风交四荣。
冬止其阳。
则释裘而燠。
夏休其阴。
则捐絺以清。
旂猎风而振响。
叶坠露而成声。
悬栌骈凑。
竦柱奔列。
复槛罾缀。
高窗景爇。
黭日翳而罘连。
曤天开而中绝。
形持神而欲离。
足偻步而将跌。
昭训之崇崇。
暽光范之揭揭。
其南则丹凤启涂。
遐瞩荆吴。
十扇开闭。
阴阳睢盱。
容鼎九扃。
方驾五车。
示王者之无外。
不树屏于清都
望仙辟于巽维。
建福敞于坤隅
偃朱旗而櫜元甲。
屯仡仡之骁夫。
其后则深闱秘殿
曼宇疏楹。
瑞木交阴。
元墀砥平。
鲜风历庑。
淩霰飘英。
荫蔼武闉。
增华穆清。
玉烛内融。
则嘉盛丰备。
太阳临照。
而天下文明。
古有六寝。
御兹一人。
今也三朝。
繇古是因。
布大命于宣政
澹元心于紫宸
羲和弭节于通乾。
望舒停景于观象。
密勿旒扆。
臣人是仰。
左黄阁而右紫微。
以为长。
其下则鹖冠鱼服。
良家茂族。
厉禁非宜。
金吾领之。
其前则置两石以恤刑
张三侯以兴武。
告善之旌。
登闻之鼓。
节晷漏于钟律。
架危楼之笋簴。
以辨内外之差。
以正东西之序。
天光流于紫庭。
倒景入于朱户。
腾祥云之郁霭。
映旭日之葱茏。
清渠导于元气。
玉树生于景风。
夷坦数里。
徘徊无穷。
罗千乘与万骑。
曾不得半乎其中。
厥初经营。
天下既乂。
文物未周。
孤其壮丽。
盖重于施劳。
非不怀也。
乃眷睿孙。
睿孙开元。
万物晏清而太和。
掩书契之所论。
既克广于崇构。
声明备而益尊。
盖圣皇之孝也。
挥绰变化兮动摇乾坤。
其东于是宏文教而开馆。
对日华之清阈。
左学之遗制。
协前王之讲德。
其西于是延载笔之良史。
俯月华之峻扉。
集贤人于别殿。
朝命妇于中闱。
王风阐而成化。
阴教备而不亏。
加以咏周诗而展亲。
睦鲁卫而敦叙。
因合族之来宴。
置更衣之丰宇。
至于殿内诸曹
则左右有局。
通轩并庑。
物有恒司。
供无废举。
又有银珰珥貂
寺人巷伯
奉宣出纳之令。
更践宫中之役。
熊罴之旅。
董以龙武
矛戟森森。
材官羽林。
声破邱山。
气詟飞沈。
爪抉千钧。
跟腾百寻。
克壮皇威。
协比其心。
其外则校人掌马。
天驷在闲。
以备顺游
放牧其间。
望我銮和。
陟彼高山。
犹虑宪章或遗。
国容未备。
乃立掌匦之司。
通事之吏。
职在达下情于上天。
儆王言于有位。
堧通大极。
隥指龙池
重门内注。
复道潜移。
幽峻肃以相属。
光彤融以熺熺。
元象著明。
帝座维三。
皇居设位。
俯察仰参。
翼室正中。
游宫次南。
北起含元。
其容眈眈。
总而言之。
如山之寿。
则曰蓬莱。
如日之升。
则曰大明。
自兹而北。
燕游所经。
达于苑囿。
不可殚名。
周庐更呵。
匝以环卫
南端百仞。
上极霄际。
却视㽎崟。
经涂广深。
缭以层城。
黕为重阴。
至若时雨膏田。
九农恞畅。
云归山穴。
倏以昭旷。
白日丽于宫隅。
混晶光而益壮。
于是风师敛威。
纤壒不升。
颖绝摇芒。
叶无翻棱。
自中徂外。
镜洗川澄。
弦直闾阎。
井画沟塍。
靡迤秦山
陂陀汉陵。
知稼穑之艰难。
见皇王之废兴。
及乎元冥戒寒。
海神飞雪。
瑶城粉野。
琪树森列。
玉宇璇阶。
云门露阙。
天华爽霁
朗日朝彻
赤旗降庭。
朱柱艳月。
白帝而金精开。
据河宫而银烛发。
其或蛮夷不至。
帝用兴戎。
元帅于天上。
发神谋于禁中。
皇灵震耀。
殄厥渠凶。
矫矫武臣。
此焉献功。
操俘虏而陈器械。
恢莫大之威容。
尔乃时殷仲冬
日正南至。
上公奉斝。
偫后在位。
一人寿昌
万国承赐。
式燕以乐。
欣欣且醉。
乃撞宫悬。
砯碣天地。
及乎献岁元辰
东风发春。
悬法象魏。
与人惟新。
俨文物于王庭。
兼九伐而宿陈。
威仪之严。
岳岳振振。
若太一披絪缊而俯百神。
既而咸造勿亵。
会朝清明。
璿柄指寅。
寝闱发扃。
皇帝御衮龙之法服。
佩苍璧之纯精。
执镇圭。
导朱纮。
降辇登阶
微闻玉声。
于是典礼之官。
赞王就位。
南面穆然。
至若甸侯采卫。
要荒闽貊。
输其方赆。
罔不来格。
统以千官。
六卿二伯。
司仪叙进。
象胥重译。
肃肃委皮。
乾乾奠璧。
设以庭燎。
天烘地赫。
雷鼓殷殷。
朱干玉戚。
神簴如生。
熊罴敌。
危昂歇向。
歊烂喷射。
金根玉辂。
太常少伯
火列门旂。
霜交陛戟。
乃进元元以观礼。
从亿兆之增增。
金吾南首。
麾之以肱。
递攀援而耸仰。
屦企而冠腾。
太史来告。
卿云勃兴。
丰泽于生人。
上元之休徵。
申命司寇缓刑。
冢卿降德。
秩山川而问耆老。
周雨露而均邦国。
华戎竭欢。
喜气阗塞。
揭金鸡于太清。
炫晨光于正色。
庆忭之声。
不踰辰而雷四域。
当斯时也。
驱周骤汉。
于廓焕烂。
王临于朝。
天地贞观
灵宫岩岩。
上下交赞。
盖所以法乾道而遵帝度。
岂惟安体而明威者哉。
夫瑶台之美。
不可以刑万国。
土阶之陋。
不可以仪天下。
奢不逊而俭固。
允执中于大位。
洪范曰皇建其有极。
富哉上圣之宏议也。
诗歌楚室。
颂美泮宫。
诸侯之事也。
云梦甘泉。
宴恢景福。
僻王之志也。
论诸侯。
曷若戴天子。
嘉僻王。
曷若尊圣人。
烈烈盛唐
祖武宗文。
五帝赧德。
六王惭勋。
而政本乎慈。
用过乎俭。
夫苍生所奉者惟君。
所爱者惟亲。
宁有君亲宅体于卑室。
而臣子得安其身乎。
故有熊明庭。
帝姚总期。
从人欲也。
天垂定星。
易有大壮。
君人法焉。
圣朝犹斥其华而凭其质。
今是殿也者。
惟铁石丹素。
无加饰焉。
身居元眇。
心与万姓同畎亩之劳。
以是临众。
何众不宾。
以是享神。
何神不若。
天德欤。
虽欲宫昆崙而馆不周。
城八极而隍四海。
犹未足储鸿醇而俯丕耀
岂咸镐一京之所在。
崇四渎之前式。
敕怀铅之小臣。
俾雠书于禁中。
正百代之遗文。
由是循环天造。
耳目日新。
敢颂成功。
告于神宗。
无愧斯干之什。
式昭圣德之容。
颂曰。
帝作含元。
含元言言。
崒若日观
呀为天门
太阶三层。
远法昆崙。
镇兹秦野。
揭以周原
烈文祖宗。
永锡孝孙。
孝孙有庆。
于以施令。
奄甸万姓。
受天休命。
歌之颂之。
管磬宜之。
穆皇君。
寿考无期。
既成斯文。
客有劝之上者。
对曰。
前王之尤祥绝瑞。
乃圣朝之细事。
今休徵已厌于聪明。
颂声亦饫于天意。
私歌窃抃。
乃臣子之常志。
又焉足以荐闻哉。
客曰。
不然。
今至尊明发不寐。
有怀先皇。
周文之孝也。
允恭克让。
光溢海外。
尧帝之谦也。
自即位已来。
上下之休嘉。
臣人之咏歌。
歌于睿躬则固辞。
颂于宗庙则无斁。
今吾子之文明。
昭乎累圣之耿光。
美于大君之孝德。
可进而退。
宜言而默。
使雅颂之音。
卷而不舒。
犹坦荡其胸臆。
无乃过欤。
为人之下者。
有可达乎君亲。
虽滨于死。
亦冒行之。
况宗庙启其心哉。
臣华尝闻迁善之规。
愿附升歌之末。
文武大圣广孝皇帝册文 中唐 · 李逢吉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六
维宝历元年岁次乙巳四月甲戌朔二十日癸巳。摄太尉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仆射兼太子少师上柱国天水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赵宗儒及文武官六千五百四十一人等言。
臣闻自古王者之御极也。必上奉乎天地。
丕承乎庙祧。法天地所以宅八纮。
严宗祧所以垂万叶。非休声震越。
不足以齐焘载。非尊称超卓。
不足以光祖宗。则名实之际。
不可诬也。肇自上古。
质文未具。号兼三五
事本嬴刘。其后正闰相承。
南北更王。佥事因袭。
而罔图旌别。苟鸿猷既洽。
徽数莫申。贻诸裔昆。
靡所称谓。抑当时臣子之罪。
非所谓纳君于善者。皇唐列圣。
备有典常。高宗而降。
代享丕号。以至于玄宗治平
肃宗之荡定。德宗之烈文
宪宗之戡剪。先圣之克荷。
重熙累盛。震迈古昔。
未有不由斯者已。伏惟皇帝陛下浚哲自天。
宽仁在躬。圣龄方富。
睿德咸称。行懋于朱邸。
声飞于青宫。始践阼而虞舜之大孝闻焉。
既郊天而文王之小心著焉。竭爱敬于西宗(疑)
示仪刑于四国。慎柬名傅。
优宠直言。自嗣位已来。
百度维新。九围式叙。
边烽罔不罢。属国罔不来。
灵化有肸蚃之助。风雨无伏愆之候。
至元至赜。可胜道哉。
由是百辟群司。耆儒硕士。
文武臣庶。缁黄幼艾。
殊形一心。异声同辞。
隳肝沥胆。元上徽称。
其诚至矣。吾皇犹惕然三让。
不得已而俞焉。斯谦尊而光。
卑而不可踰者也。夫经纬天地曰文。
则二仪交泰矣。克定祸乱曰武。
则八蛮顺轨矣。格于上下非圣欤。
通乎神灵非孝欤。臣等恭考庶言。
强名圣德。不胜大愿。
谨奉玉册玉宝。上尊号曰文武大圣广孝皇帝
伏惟陛下祗上帝之眷命。累圣之储休。
外顺四夷。内从百辟。
时承昌运。昭受鸿名。
然后躬大易不息之义。思礼经日新之旨。
鉴拜休之至诚。考无过之格言。
以缉熙庶绩重其文。以斥去群邪盛其武。
以目达四聪载大其圣。以慎守九庙益广其孝。
克俭克勤。有初有终。
所疏者佞。所近者忠。
畋游必省。献替必从。
无忘我高祖太宗之丕烈。以永家邦。
宗儒等诚欢诚惧顿首顿首。谨上。
邵伯碑记 唐 · 崔教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四十六
有周氏历数既归。
诞革商政。
皇皇后帝。
授元老于新邦。
惟邵康公
钦若昊天。
弼成周道。
疑而无象。
用而无方。
辉动于幽阴。
明光于上下。
总三才之懿德。
吊万姓之毒痡。
在昔凤鸟鸣山
鳞虫跃舟。
大人经纶贤智。
为之请命。
是故朝文王于酆邑。
武王孟津
公旦夹辅成王
绍绥祖业。
二后陟配。
而修太平。
当其嗣君幼立。
群弟称乱。
冢宰遘流言之谤。
太保形不悦之辞。
赋鸱鸮而未归。
感狼跋而旋悟。
稽神谋而不私蔡叔
听天命而不惑姬公
呜呼。
弃稷之道方盛。
烈文之孙迪哲。
贻謺庆以宁乱。
儆微艰于后土。
谁为不臣。
我实有主。
故书曰。
二公寅亮。
分正邦国。
王在镐。
所以殿兹陜西。
桃林抵流沙。
尽神州之右地。
六服群辟。
会于京师
华戎稽首。
咸听其训。
不玩远物。
而宾鬼方。
允王保之。
肆于时夏。
万邦倚相
九命作伯。
载以龙旂。
执以桓圭。
泱泱景风。
自北而南。
皇化有本。
生人定性。
贯以一德。
革其二心。
由是播为国经。
聚作家道。
施于夫妻。
夫妻不敢不顺。
行于父子。
父子不敢不亲。
睦于诸侯。
诸侯述职。
柔于百姓。
百姓康乂。
时无害气。
律无竞风。
蒙以庆云。
润以膏雨。
然后相洛邑
考清庙。
翘有客以助祭。
阐先王之大孝。
故得周公受其龟食。
仲尼称其麟趾。
既没。
淳源下衰。
汤也不能止鸣条之师。
武也不能无甲子之阵。
生二代之末。
而耻夏殷之事。
出五兵之后。
而怀揖让之风。
尚父阿衡
宜有惭色。
启金縢以定变。
嘉禾于东征。
周公执德不回。
平其叛国。
召伯诚明其道。
克正孝孙。
邦之延长。
必有其自。
向非布以恺悌。
臻乎中庸。
则不能期逾七百。
祚迈三十。
元命无纪。
上天无功。
权而代之。
我制其数。
王乃班宝玉以授瑞。
册子孙而就封。
为燕太伯
奄有辽碣。
元牡秬鬯。
与周始终。
圣唐缵禹旧服。
丕应天统。
皇帝睿文韬武。
光宅海隅
思二南而永怀故壤。
礼十乱而修及废祀。
贞元九年
龙集癸酉
连率姚公南仲宣风于陜。
丰宫而新乎茇舍。
慎听讼而树彼甘棠
齐爨既位。
门阶有数。
被以华虫之服。
羞以陆海之菹。
其或吹豳雅。
土鼓
歌鹊巢。
舞行露。
膻香彻达。
悉窣烟雨。
合乐六变。
神可得而接矣。
神实姬姓。
卜其族以为尸。
典有秩宗
设其官以为主。
县令李晋肃。
虔奉新政。
恭惟昔贤。
请刻石书。
以慰馀俗。
徵士家于太史
命于古文。
教虽不敏。
敢作颂曰。
相维宗周。
王业既成。
天命文王
召公乃生。
遂佐文王
潜翊夷明。
得礼。
伐崇有名。
虐不得纵。
祸不得萌。
西土率顺。
东邻倾。
武王剪商
克集丕祚。
惟公秉文
亦赞其武。
乃放牛马。
乃櫜干橹。
戎功告成。
变化下土。
三监淮夷。
不率不循。
叔旦徂征。
王家遘屯。
幼主蛊惑。
王疑不信。
王谓太保
诲予冲人。
遂归周公
反风乃振。
王谓二公。
董正圻封。
疆理天下。
至于海邦。
自陜而西。
自陜而东。
乃左乃右。
一其庸功。
惟德牧人。
在周其召。
武乱皆坐。
君臣同道。
惟棠有阴。
有摽。
悠悠苍生。
各禀其教。
陜野莓莓。
燕郊浩浩。
二千馀载。
管磬在庙。
草靡德风。
山呼颂声。
康公
石祠庭。
礼部为百官上尊号第一表805年8月9日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七十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臣某言。
伏以圣王之纂承天位也。
臣子必竭恳诚。
献尊号。
安敢为佞。
礼在其中。
一则以告天地神祇。
二则以奉宗庙社稷。
三则以安华夏蛮貊。
巍巍大称。
其可废乎。
臣等诚欢诚望顿首顿首。
伏惟皇帝陛下协周文之孝德。
大禹之约身。
帝尧之法天。
过殷汤之解网
未踰周月。
四海将致于时雍。
甫及元正
率土更欣于再造。
然神人之愿。
亿兆之情。
有所不安。
率谓未尽善者。
以为帝德广运。
尊号犹阙
郊庙备礼。
祝嘏无辞。
凡百兢怀。
华夷属望。
臣谨桉昔皋陶之颂舜。
伊尹之颂汤。
皆臣子至公。
面扬君父。
以敷于当代。
以播于无穷。
夫岂饰哉。
率由事实。
帝王尊号。
盖渐于此。
皇家光被四表。
祖宗烈文
时当太和。
尊号表德
耳目所接。
简牍斯存。
稽之于前典则如彼。
考之于圣朝则又如此。
今龟筮习吉。
元正戒期。
当品物惟新之时。
乃皇王大礼之日。
陛下郊天地。
享宗祧。
阴阳协和。
动植交畅。
不建至尊之称。
恐违列圣之心。
所以臣等冒死陈闻。
请上尊号。
伏惟陛下小(一作抑)谦让之节。
安延企之情。
特召名儒礼官
百僚庶尹。
详明故实。
议崇圣德。
则人望允厌。
神心获安。
山川效灵。
光赞无疆之寿。
祝史陈信。
永彰不朽之功。
臣等蒙国宠荣。
备位班列。
无任恳望之至。
郊庙歌辞 享太庙乐章 和宁 唐 · 牛僧孺
四言诗 押词韵第三部
湜湜颀颀,融昭德辉。
不纽不舒,贯成九围。
烈文经,敷施当宜。
纂尧付启,亿万熙熙。
天假之什(宋颂上)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
昔周自后稷有功生民,至太王宅岐下,实始剪商,肇基王迹。文王受命养晦,武王丕承其烈,戎功耆定,始安鼎洛。至姬公旦隆建礼乐,酌告太平,成、康之间,颂声爰。其在于《诗》,肆有《清庙》、《臣工》之什,咸所以噫嘻叹歌,本先王之懿德,以荐郊庙,告诸神明,是谓“承天之休”。汉自高祖夷靖残酷,克就王业,孝文保厥成,孝景奕其光,勤俭安厚,四叶富庶,刑措不试,格于大宁。爰及武帝,重熙袭盛,数蒙瑞物,而近侍词臣乃始作为《宝鼎》、《芝房》之歌,用备祠祭,以大乐其祖考,书在简册,流耀无穷。亶乎显哉!有国之美烁,继序善承之孝也。今圣上再临轩录士之春,臣方平预乡老宾兴之书。伏观国朝清静,仪法昭郁。深惟太祖皇帝神圣天机,经纶屯昧,开五季之荒棘,剪专土之跋扈。天麾时指,趋顺诏令,既宾既治,民获更始。太宗皇帝绪阐远猷,树建程令,始大一统,为长世之谟。皇帝毖慎不怠,荐膺骏命,泽南加而威北畅,受丰报而享厚利。爰定有北,载橐载戢。文德舒密,武事严尅。天旋坤宁,雷厉风肃。阴阳端序,生息祥遂。东封泰山,西祀汾脽。殊休伟观,充塞蟠极。振古能事,悉举毕至。皇帝陛下祗奉文母,光覆寰表,盛德大业,承前灼后。然而自开国建太平且七十载,而诗人未能法周、汉故事,荐美祖祢,播于乐章,以备登歌。臣诚固懵,幸生清厚之世,陶渍醇醲之化,越在草莽,恨未得见邦家典礼,敢采民间所闻其焯烁尤异者,裁为《宋颂》十五章,为上下二什。其《天假之什》八篇,系之先帝;其《日之初升》之什七篇,系之今上焉。观之祀祫之旨,而祖宗之淳烈见矣。虽道听涂说,不足以铺张对天之休,而腹鼓壤歌,亦聊得发扬舆人之颂也。
《天假》,先帝既封岱宗,旋庙荐谥,告祖宗也。
天假元命,皇武基之。
率时永犹,烈文熙之
爰抚大夏,溥底维之。
克怀惟德,非天实私之。
继图尔成,骏嘏允绥之。
《天假》一章十句/《大定》,祀烈祖也。
太祖始受命平天下焉。
芒芒九宇,微禹畴奠?
嗟在五季,乱厖孰剪?
人纪大棘,百年残狝。
帝心震伤,降武于皇,皇受命纯将。
孰为昏狂,敢专叛亢,薄举震之,悉致其良。
海寰内外,际于覆载。
景云休假,九琛来会。
大定维武,丕有烈光。
神用燕休,民用靖康。
天用显相,后序用永昌
繁祉无疆,丰年穰穰。
《大定》一章二十五句/《曰嗟》,祀太宗也。
太宗致理之勤,克成大业,又以戒焉。
皇帝曰:「嗟,予念在昔,如帝轩勋华,可谓至德。
君臣无邪,相迪戒敕,显成有家」。
皇帝曰:「嗟,予念后世,如魏晋已还,多在凶德,以速后艰。
土宇崩裂,典礼隳残。
几世几年,生民瘁殚」。
皇帝曰:「嗟,近如唐时,革乱勤理。
维是文皇,奄保终釐。
肆造大室,曾孙之庇」。
皇帝曰:「嗟,天既相成予庙,艾拔荒棘,中区一辟。
惟予克念,庶勤有绩。
永熙图,授我后人,敢有怠思」。
《曰嗟》一章三十二句/《报成》,以成功告上帝,上岱宗封也。
噫,休哉!
天实陟我烈祖,奄截九瀍,式夷式靖。
烈宗奕厥成,累缉熙于丕命。
骏贻我无疆之谋,万世万年,维祗保之。
念兹纯嘏,非天实相。
峻极宗岳,维华之望。
爰迈柴告,上帝其飨。
遍绥百神,礼秩具宜。
不夸不劳,不私于祈。
锡我有年,民无札疵。
于皇显思,百禄来覆。
宜民宜家,佑我长世。
《报成》一章二十五句/《有北》,北鄙始宾也。
桓桓无竞,阴阴有北。
不训于方,与我为敌。
维圣宅中,严德四惊,荒服来庭。
有北仇仇,不格不柔。
朔易荐骚,皇咨于右,其阅而旅。
六飞言襄,金钺雕斧。
旂旄茷茷,鸾轭楚楚。
贝胄朱英,犀甲粲组。
如风之挠,如霆之怒。
既伐我鼓,师蒸澶浦。
皇武烈烈,王旅截截。
有拳有杰,如火之烈。
如山之亘,如川之决。
薄言奋兮,朔漠震兮,如摧如偾兮。
执或衅兮,刘或徇兮。
我武既张,一戎底康。
既定有北,要夷来王。
有北既来,惟皇之威。
王旅振凯,旋告庙社。
揉此万邦,格于丕宁,百世永赖。
《有北》一章四十句/《有谌上帝》,真宗德泽淳洽,天锡祥应,以宝书来告也。
有谌上帝,鉴允明哉。
夙夜维德,毖厥成哉。
降命不渝,克祗克承哉。
匪物告之,言喻来哉。
序我宝历,展有开哉。
保安无疆,不震不回哉。
振古其有,维德之怀哉。
《有谌上帝》一章十句/《祈》,汾阴祀后土也。
万邦清和,岁乃荐有。
思皇烈祖,既勤绎止,抚有疆土。
迄若正命,妥绥有家。
于嘻承武,敦尚斁思,亦既显报。
以升以降,以禋以祀。
报时介育,介育不已。
生物靡靡,降福侈侈。
其远驿驿,其丰蓺蓺。
《祈》一章十八句/《龙登于天》,国家启祚在宋。
上幸亳回,按跸,念创业之艰,始命升陪京,营祖庙焉。
龙登于天,大辰之域。
式遄受命,戡乱作极。
于惟烈祖,于家之造。
念初时艰,不忘惟孝。
取虞往猷,我迈其永休。
《龙登于天》一章十句/《天假之什》八篇八章。
除皇弟頵制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南阳集》卷一五
门下:朕夙除路寝,追宪万灵之廷;
祇见昊穹,参侑五精之帝。
遂严宗飨,克展孝思。
爰因惠术之行,益广德心之及。
告予列位,先我同生。
具官頵,禀明哲之资,蹈柔嘉之则。
自弱龄而有立志,处高位而无流心。
分抚周封,外壮犬牙之势;
留朝汉邸,近敦麟趾之风。
越荐鬯之成仪,繄奉璋之有恪。
宜推光渥,以答贤劳。
进视秩之崇阶,增表功之休号。
多锡之邑,用宠厥邦。
于戏!
赖辟公之烈文,克终熙事;
同弟兄之福禄,抑有旧章。
益慎猷为,永绥蕃辅。
可特授开府仪同三司、依前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庐州诸军,行庐州宿州刺史嘉王,充保信、保静等军节度庐州宿州管内观察处置河堤等使,加食邑一千户,仍赐崇仁保运翊戴功臣,勋食实封如故,主者施行。
王举正母宋氏可追封曹国太夫人制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三七、《华阳集》卷三三
夫古者治国无二道,要之大义,以矶天下之孝者,非亲亲之谓欤?
然圣人善推其所为,以及于众,故爱其亲者,则必念人之亲矣。
朕己巳日至礼于崇丘,钦惟我一祖二宗之灵,以配上帝,岂曰能飨,实报之尽。
时吾烈文之臣,固亦怵霜露之履,不朌闵书,奚以慰其永思?
具官某母某氏,法度雍穆,作配名门,母仪之贤,范于当世
猗与有子,列子硕辅,慈训之邈,不见其荣。
再荒全秦,大尔封国,重轩累襚,永以为涣。
可。
韩琦授依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仪国公食邑实封制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三九、《华阳集》卷三五、《皇朝文鉴》卷三五、《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三七
门下:朕按奉高之仪,思承上帝之福;
咏《我将》之什,知配文王之功。
诹辰季秋之良,尽志孝飨之事,应一郊之定卜,躬三岁之宗祈。
于时陈物采于国中,接神明于堂上。
璧玉温洁,粢盛令芳。
灵光烛于大庭,休气蒙于重宇。
畴相丕祀,于显元臣。
肆膺拜胙之釐,首布告庭之命。
具官某命世发德,佐王矢谋,财万化于物宜,熙百工于帝载。
已任沉机之断,力陈远驭之图。
若岁为霖雨,可以济天下之旱;
如《易》占龟筴,可以判天下之疑。
责大而智愈深,事昭而精犹勉。
乃先庚之诏,靡物备而不严;
维自昔之文,或礼阙而不讲。
使朕得裒六夭之对,款七庙之灵,辑于昭旷之仪,顾匪烈文之辅?
兹庸锡之名壤,建尔上公,寖广奉田之腴,复敦真食之赋。
汝为汝听,汝劳汝嘉。
于戏!
在福不敢康,盖天有难忱之命;
于德而弗及,盖民无常怀之心。
虽朝廷之甚休,益君臣之相敕。
宜兴盛治,允答灵歆。
可。
枢密副使王尧臣亲姑王氏可封寿安县太君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四○、《华阳集》卷三六
敕:朕乃者大报于郊,遭天地施集丕福,亦维尔烈文辟公,显相予成
朕布大庆于天下,若尔私门之涣,岂兹后虖?
某氏生于名绪,婉有仪德。
尔夫刻志辞业,命不时偶。
乃兄弟之子,实管予之几政,今愿还壸中之泽,以居尔大邑
盖宠足以华族,而孝足以厚亲,朕可拒乎?
其绥尔寿康,以对予之嘉命。
可。
宗谔辞免恩命第二表不允断来章批答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九、《郧溪集》卷九
省表,具知。
祭之有泽者,为政之术也。
下而甲吏守门之贱,犹且及之,况夫雍肃藩戚之臣,委绥结绶,祗事以助祭者耶?
故兹孚命,所以均神明之贶,曷为累言而恳避?
《诗》不云乎:「烈文辟公,锡之祉福」。
尔其亟受之无辞。
所辞宜不允,仍断来章。
乐在人和不在音赋(以圣人治民情以作乐为韵)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古今图书集成》乐律典卷四二、《历代赋汇》卷九一
德兴乐,至和本人。
不在八音之制,盖由万化之纯。
既备情文,用写欢心之极;
岂专声律,诚非末节之因。
窃原乐与天同,音由人起。
盖喜怒哀乐既怵于外,而噍啴散厉遂形于此。
惟圣人图化俗而有作,慎感民之所以。
积中发外,必资悦豫之深;
易俗移风,非特铿锵之美。
于时神武外震,烈文内宣。
八荒寿域,陶万汇于仁天。
于是制以《雅》、《颂》,播之管弦。
既乘时而更制,唯探本以相沿。
顺气正声,为群情之影响;
黄钟大吕,乃至理之蹄筌。
羽毛干戚兮,是谓繁文;
管籥钟鼓兮,孰称至乐。
惟群元咸得其情性,而雅奏密调于商角。
理出自然,识归先觉。
四时当而天地顺,既效缉熙;
百姓乐而金石谐,未论清浊。
且夫不伪者惟乐,可畏者惟民。
听暴君之作,则蹙额而多惧;
闻治世之奏,则抃跃以归仁。
匪声音之异道,盖忧乐以殊伦。
是以鼓清角于晋邦,曾遭旱暵;
歌《后庭》于唐室,谁复悲辛。
是以兴替关时,盛衰在政。
桑濮非能致乱也,乱先起于淫僻;
英茎非能致治也,治必逢于睿圣。
未有功成而乐乃不作,未有民困而音能自正。
荀公尝定于新律,终贻晋室之忧;
郑译虽考于旧音,曷救隋人之病。
噫!
莫备乎二帝之大乐,莫隆于三代之仁声。
庶尹允谐兮,听其击抃;
嘉客夷怿兮,感其和平。
小则草木之繁膴,大则穹壤之充盈。
非皦绎之能及,实欢忻之所成。
笙镛,凤有来仪之应;
周庭簨簴,民怀始附之情。
异哉!
乐出于和,而还以审政之和;
音生于乐,而复以导民之乐。
逮王道之既远,叹古风之寖薄。
沟害,而孝文之议遂寝;
房、杜未备,而贞观之时不作。
幸逢圣代之缉熙,继有名臣之咨度。
太府之尺以为之度,累上党以为之籥。
推乐本之先立,感舆情而咸若。
上方乘百年之极治,而集六圣之睿谟,臣请告成于箫勺。
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四、《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集卷一、《宋朝事实类苑》卷八、《安阳县金石录》卷六
熙宁八年六月甲寅,定策元勋之臣、永兴军节度使、守司徒兼侍中魏国公相州韩琦薨。
讣来京师,朕衋然追恸若不胜,诏辍视朝三日,赠尚书令,配享英宗庭。
七月癸酉,成服于苑中,哭之恸。
又敕入内都知利州观察使张茂则往护丧事。
于是其孤忠彦上公勋德之状于有司,已而集议,尚书省皆以谓谥公忠献,无以易。
朕念既葬而墓隧之碑未立,尝考《大雅·蒸民》之诗,虽美宣王之德,而实大山甫之功,肇其所生,兴其所施,及乎进止威仪、衣服车马之盛,莫不与民咏歌之,以慰山甫之心,可谓至矣!
盖臣之致功者大,则君之享福也隆,然则可无述?
今观公之大节所以始,所以终,宜有金石刻之,以著信于后世,而锡训于子孙,非朕,其谁为之?
惟韩氏远有世叙,始武子,事晋,得封于韩,遂以为氏。
韩亡,其子孙散之他国,望出博陆,推其族世名爵,而谱犹存。
其三世葬安阳
公,安阳人字稚圭,生而有异禀,少好学,夙智早成。
天圣五年,公甫冠,擢进士甲科,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
召试学士院,除直集贤院,再迁太常丞监左藏库,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改左司谏
时天异数见,宰相以疾,五日一奉朝请执政者德轻,不足与论天下事。
公连疏中书所行乖失,久不报,又请下御史台,集百官决是非。
于是同日诏罢执政者四人。
公为谏官,凡中外职有预责、苟有所知者,未尝不言。
其启迪上心,则又每以明得失、正纲纪、亲忠直、远邪佞为急。
初,王曾宰相,谓公曰:「今言者太激,无补上德,如公言可谓切而不迂矣」。
是时曾望方崇,当时士人罕见奖与,公得其言,益以自信。
俄诏同丁度定雅乐。
公以阮逸胡瑗尺律之法,出于私见,皆诏罢之,且请用王朴旧乐。
起居舍人知谏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岁大荒,为剑南路安抚使,活饥民百馀,减冗役数百人,奏除诸郡收市上供绮绣不急之物以便民。
赵元昊反,以兵围延州,又为陕西安抚使,驰往抚边,至则贼引去矣。
方大将刘平遇贼于百口,以军败被执,监军黄德和惧罪,诬言上平实降。
朝廷乃敕收其子,命御史台置狱于河中府
公力为陈之,平子既蒙释,又得推恩及其家。
夏竦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公以枢密直学士副之。
公持攻、守二策,以决于上,仁宗欲取攻策,执政者难之。
公曰:「元昊以区区数州之地,其众可知也,顾非举国不能以内寇。
汉拘贼法,城邑之守,未尝出境谋,此贼所以猖獗而屡胜也。
今彼志气骄惰,我倘并兵从一道出,粮充械利,鼓行而前,宜无坚敌矣,曷不用攻策」?
公言虽恳激,然朝廷终以为不可。
俄还泾原,闻元昊遽求盟,公曰:「无约而请和者,谋也」。
下令诸将日夜戒严。
方召兵瓦亭,贼已寇山外。
公指图授任福曰:「此地有险可保,彼虽众,不足畏也。
宜坚壁待之,无得轻出。
军久则势自归,且随蹑其后,击之可有功」。
既而又以檄戒曰:「违节度,虽有功亦斩」。
,庸将也,卒为致敌而死之。
夏竦使人收散兵,得公所与檄于衣带间,乃言失军之罪不在公。
朝廷犹夺一官,得知秦州,数月复其官如故。
会分陕西为四路,改秦凤经略安抚使
明年,诏易陕西四帅皆为观察使,如范仲淹庞籍二公亦辞,公独不辞,曰:「上方忧边甚,臣子忍择官乎」!
顷之,复为枢密直学士谏议大夫,又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
公在边久,积养士气日益振,又欲用策取横山,以复河南故地,会元昊求称臣而未遂。
公与范仲淹素善,天下称
仁宗亦知此二人者,遂同除枢密副使,而相与复陈其策上前。
元昊已臣矣,其谋卒不得用。
前此郑戬代公为四路帅,遣刘扈、童士廉即降羌所献地,筑永洛城
城役方作,会泾原帅,尹洙以为非便,止之。
扈等犹城不已,乃械送于狱。
且将斩,而力争于朝,公亦以为永洛可罢,而扈等犯令之罪不可贷。
朝廷命廷臣往视利害。
既成,而士廉等诣阙讼其事。
是时公同进用者已悉罢去,公因自请补外。
诏以资政殿学士扬州,又徙郓州,徙成德军。
河北为四路,就移定州安抚使、知定州,更本殿大学士尚书礼部侍郎,以观文殿大学士留再任。
武昌军节度河东经略安抚使、知并州
契丹侵我天池,公使裨将苏安静谕之曰:「尔尝求我脩池上神庙,今曷见侵也」?
敌不服。
安静指外横山鬼山之麓,与之为约,不敢踰衍。
塞下多閒田,先是,国初潘美为帅,时敌频出寇钞,并边之民甚苦之。
乃令内徙,空其田,以为禁地。
公曰:「以敌日加侵,苟失不耕,是将遗敌也」。
乃募弓箭手四千户垦田九千六百顷。
公数罹霜露之疾,愿上武康节,罢边东还,诏听以节知相州
且疾间,授三司使工部尚书,寻除枢密使
自国朝刬革僭暴,所积机要文书皆散乱湮郁,不可考究,诸房比例,前后检用未尝同,吏每探之,下以市赂。
乃命官条悉,册留而论次之,奸缘以止。
其得祖宗御笔所裁,则悉上秘府,以为世主宪,总千馀秩,后至中书亦行之。
以本官同平章事,进刑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仪国公
仁宗方倚左右大臣以经略太平之务,公因得选敕群司百吏,使奉法循理,各安其职,而天下晏然无事,百姓遂安,刑罚衰止,衣食滋殖,守成之业茂矣。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皇嗣未立,而天下共以为忧,大臣顾避退缩,莫敢为上言。
公乘间进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古祸乱之起,由策不早定也。
今陛下春秋高,未有建立,何不择宗室之贤者而定之,以为宗庙社稷之计乎」?
他日又进而言曰:「昔汉成帝在位二十五年,议立孝元帝定陶王为子。
成帝非高才主,且能之,以陛下之聪明睿智,奈何久不决也」?
始以英宗判宗正寺
英宗称畏,辞未受命。
仁宗以问公,公曰:「名分之未定,去就之所难也,臣切忧之」。
帝悟,遂诏立皇子
公复稽首曰:「事定矣,臣复何忧」!
时诏虽下,英宗辞益坚。
仁宗欣然用其策。
英宗既为皇子,遂入居于庆宁宫。
嘉祐八年三月壬申,以仁宗顾命,奉皇子即皇帝位。
于时天气温晏,宫廷内外罔不肃然,自畿中市井犹有未知者。
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进封卫国公,为仁宗山陵使
初,英宗暴得疾,皇太后垂帘权听军国事。
及皇躬康复,公乃请乘舆具素仗出祈雨,都人犹未识新天子,至是瞻仰天日之表,乃相与言:「君貌类祖宗,真英主也」。
皇太后闻之喜,即下令还政。
左仆射、兼枢密院事提举修《仁宗实录》。
昭陵复土,上大丞相印绶。
英宗亲制手诏赐之,语甚眷,公乃起,不敢辞,辞兼枢密院事,许之。
其年南郊大礼,进封魏国公
陕西戍兵多,军常不足,欲籍下民为义勇。
方议上,谏官司马光言公曰:「往者常籍为民兵,遂涅之为官军,父母妻子,莫不环顾以泣也。
臣愿以一身救数万之命」。
英宗曰:「河北、河东亦有义勇,何陕西为不可」?
公于是督使者疾驰往籍之,得十四万人。
犹上前论其事。
英宗曰:「已籍之矣,何独未知也」。
贼寇大顺城,公即欲停岁赐绝和,以问罪于其主谅祚
大臣或有以宝元康定之间四方用兵、王师伤败之事谏于上前,阴挠其谋者。
公曰:「此但胶往迹,何不较今日彼我乎!
谅祚狂童,非有元昊智计,而朝廷边备乃大过昔日,诚诘之,心必服」。
时众虽屈公,然心不善之也。
英宗既用公策,遂遣使赍诏往问罪,而谅祚惧以表谢于朝廷。
英宗已寝疾,辅臣入起居于便殿。
公叩榻问谅祚所上表云何。
英宗曰:「亦如前日所料耳」。
于是向之异议者愧服公之谋,且善英宗之听也。
未几,即卧内承诏,以朕为皇太子
治平四年正月庚戌被顾命,奉朕即皇帝位,拜司空兼侍中,为英宗山陵使
既还,又引故事,愿罢相,不听;
固请,乃以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相州,仍虚上宰位待之,赐兴道坊第一区。
公因以国朝故事领两镇者未尝有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
种谔绥州宥州,贡不至。
既敕备于陕西,又改陕西经略安抚使、判永兴军
或以绥州孤远,难于馈饷,请弃与贼者,朝廷信之,命公废焉。
公以谓其城扼贼冲,横据山界,井视不平,不可毁,留诏抗议,以便宜檄边固守之,乃得存,迄今为延州东北形势之障。
公既常有灭贼志,因是乃大揭榜塞上,具陈向背祸福,招来横山之羌,为进讨之计。
关中频岁不登,边廪无馀,朝廷虽多公策,而时不相之,故其功卒不就。
河北衍地数震,又改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
公名动外夷,每汉使至契丹,必问公安否。
熙宁初公子忠彦使北,燕于戎帐,其主顾问其常使汉者曰:「忠彦之儿肖其父乎」?
曰:「然」。
遽命工图之而去。
故例,辽使过北都,与留守通书,皆不名。
明年,来贺同天节副使成尧锡谓接伴曰:「今以韩丞相故,特书名,后人虽欲其名而不得也」。
永兴军节度留再任。
公虽留,辞所加命,复判相州
居二年,乃言:「臣老矣,恐不足任事,愿乞骸骨以归」。
复以向所加命授之。
公虽在外,朕常玺书访以机事,使还具言公形,殆非复在执政日。
朕方念公深,遂不能起,可胜恸哉!
公天资忠孝,嶷然如山立。
至论大事,决大疑,而辞气雍容,不见其有忧喜之容也。
方天下以为忧,公独能蹈危机,进沈断,上以尊强宗庙社稷,下以慰安元元之心,功高而不矜,位大而不骄,禄富而不侈,自宋兴以来功臣未能远过也!
公为宰相十年,盖进人多矣,然未尝以官职私所亲。
例得恩泽,先推与其旁支,逮朝廷录遗其子,犹有未命者。
公薨前夕,有大星殒于厩中,枥马皆鸣。
其年十一月庚申,发两河卒,以一品卤簿葬公相州安阳县农安村之原,享年六十八岁。
曾祖璆,广晋府永济县
祖搆,太子中允
父国华,谏议大夫
皆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齐、燕、魏三国公
男六人:忠彦太常丞直龙图阁
端彦右赞善大夫
纯彦、粹彦、嘉彦皆大理评事
其一人早卒。
孙男六人。
维公奉诏立皇子皇太子,被顾命立英宗为皇帝,立朕以承祖宗之绪,可谓定策元勋之臣矣!
或以公安社稷方周勃,政事比姚崇,其言不几乎!
朕既述公以文,遂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
夫岂特慰公之知,亦将为天下臣子之劝。
铭曰:
岳祇嶪峨,默降灵气。
匪申匪甫,而相予治。
赤精传图,继生仁宗
谁适作相,有来魏公。
烈文魏公,匪卜于枚。
天实赉予,魏公有来。
公治万事,靡猷不经。
进退赏罚,惟时权衡。
晦明风雨,罔拂厥序。
男女洁诚,以田以缕。
万物瑳瑳,四夷舞歌。
虽本帝力,公陈亦多。
皇有大器,谁嗣谁尸。
公陈与予,天命不迷。
功成辞隆,视天盈亏。
旂常之载,勤劳终初。
乘马路车,衮衣赤舄。
其谁公如,将相出入。
公行不归,公死是悼。
尚想公仪,泪落苑草。
永怀英宗,公则配食。
我徂于宫,孝思罔极。
洁粢硕牲,钟鼓管弦。
从公享之,何千万年!
云汉传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六、《柯山集拾遗》卷一一、《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一六
考《六月》之序,则周之衰微,至厉王而极,四夷交侵,诸侯不朝。
而后宣王作,承大乱之后,外攘夷狄,内征诸侯,则非财用足、师众集有所不能也。
当旱暵太甚,饥馑荐至,则田莱多荒,非所以备财用也。
人卒流亡,则非所以集师众也。
故序诗者于宣王悯旱之际,则曰「内有拨乱之志」而已。
盖其有志者,未见之事,潜之内未施诸外,凡以旱故也。
虽然,事未见,外未著,而逆知其存志者,何也?
以夫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故也。
灾未加己而知惧,变出于天而修身,非夫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安能及此哉!
此所以知其有拨乱之志也。
夫嬖女用于内,则良士去于外,内有逍遥游晏之好,则外不能自强于政治,外有忧勤小心之实,则内有康济泽民之心,古之观人者,皆若此也。
予观《云汉》之诗,而知先王之虑患深,责己重。
其诗曰:「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又曰:「天降丧乱,饥馑荐臻」。
卒曰:「昊天上帝,宁俾我遁」。
夫大乱困绝,而后先祖之祭摧毁而无继,兵败民溃,而后丧乱而无定,而人君非有过,则安至于遁,致去位变置之祸哉!
水旱天地之常数,先王之所不能免,其待之之道,不过力田积谷以待其乏,出赈饥以周其困,自先王以来未之有改也。
宣王遭不能免之常灾而不忧,遂至于大乱困绝,兵败民溃,而慨然有远遁之志。
呜呼!
非虑患深、责己重者,其孰能至此哉!
此仍叔之所以知其将有为也,将有行也。
序以为侧身修行矣,而考之于诗无有也,尽其说以谓生民之无辜,祭祀之无福。
自上帝、后稷至于祈年、方社,无不修之祭,自庶正、冢宰膳夫左右,无不能之臣。
而曾是不效,而旱暵若是其不可沮止,为侧身修行者之言哉?
呜呼!
是乃所以为侧身修行之至也。
今夫人之有祈于鬼神也,在己者不敢不尽,而祈之得失,不敢必也。
岂鬼神之无形,天地之悠远,非人之所能尽耶?
是天下之常情,而诚于善而无间者,则异于是。
夫人之于善不敢不勉,而报之祸福,虽先王不敢必也。
至于作善而无福,先王未有责天而不责己者也。
推无有不明者在鬼神,而引有所不至者在我,此先王之所以笃于责己,而诚乎善而无间则异于是。
先王之于祭祀,其至诚迫切而加笃矣,不知人于鬼神之别也,知祈乎此而报于彼而已。
其诚笃于善而不知其他,知作善于此则受福于彼而已矣。
致诚而责报于不可知,笃善而求福于不可必,是于道岂不过哉!
盖因其过而后其仁可知也。
故曰:「是乃所谓侧身修行之至也」。
虽然,不诚意于人事而诚之于祭祀,不勉之于吾身而推之于臣仆,何也?
盖人事已修矣,吾身已勉矣,所不可知者,祭祀与臣仆而已。
今也祭祀无不诚,臣仆无不善,则本末大小一切皆治矣,此亦所谓侧身修行之至也。
盖诗之言婉而明,曲而达,言于此而志于彼,陈其迹而显其意,凡若此也。
《棫朴》言文王之作人,则曰「倬彼云汉,为章于天」,言为章至于示物以法。
《云汉》言宣王之悯雨也,则曰「昭回于天」,盖昭回者,言其明而非雨候故也。
是诗言「靡神不宗」,而所称止于上帝、后稷、父母、先祖、群公、先正、祈年、方社而已,何也?
言其尊亲与切近者言之也,尊莫如上帝,亲莫如后稷、父母、先祖,近莫如群公、先正,而切莫如祈年、方社故也。
《颂》曰:「烈文辟公,锡兹祉福」。
而旱暵之无救,是为不我助也。
讲义(诗二)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高峰文集》卷一六
「《板》,凡伯刺厉王也」至「是用大谏」/王者中天下而立,明四目,达四聪,并天下之谋,兼天下之智,以大中至正之道与民共由,是以有治而无乱,有安而无危。
厉王失道之正,颇僻其心,不能听用善言,而自专自圣,讫无远谋,是将有危乱之忧而不可以望治安矣,此凡伯所刺也。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者,人道莫大于辨,辨莫大于正。
厉王失道而僻,曾若板然,反之无辨,而善恶是非,天下莫之取正,民乌得而不病哉。
民病而无所赴诉,于是相与怨咨而归诸天。
故曰「上帝板板」,谓王之所以失道而僻,天实使之也。
卒,尽也。
瘅,病也。
夫君者民之所恃以生也,君所好恶趣舍而民命系焉,故一嚬一笑足以致大乱者有之。
况失道而僻,则其致下民之卒瘅宜矣。
「出话不然,为犹不远」,则失道而僻故也。
夫王言惟大,故臣以之禀令,民以之作辟。
王谋惟远,故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
今也「出话不然」,是未能无易言也,其何以令民?
「为犹不远」,是未能无近忧也,其何以谋国?
原其所以若是,亦以其愚而好自用,信而以为欺故耳。
「靡圣管管」,愚而好自用也。
「不实于亶」,信而以为欺也。
夫自矜者不长,自恃者不彰,况因众善,乘众智,足以成治功乎?
嘉言罔攸伏,故野无遗贤,况违忠信,近邪佞,足以阶祸乱乎?
厉王惟弗之思,若圣非所可居,而莫能退托,若亶深所可信,而昧于见善,此其所以为失道而僻也。
夫惟如此,是谓「犹之未远」,而乱亡可忧,凡伯所以谏也。
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匹夫之其身,犹不可以无经远之虑,况为神明之主,而安危治乱之系其身乎?
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惟迩言是听,惟迩言是争,则其乱亡亦可指日而待也。
前曰「为犹不远」,则言其出一话之不然,一事之不远耳。
后曰「犹之未远」,则以如上文所云,是谓「犹之未远」,而幸其改图,且巽而入之道也。
「天之方难」至「民之莫矣」/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之喜怒予夺,常在乎人为之后。
今也常易之德方变而难,凡以民遭丧乱,故天亦为之变其常也;
常健之行方失而蹶,凡以民皆颠沛,故天亦为之失其度也。
若是而犹不能奉若而寅畏之,则是所谓逆天而自绝也,又焉可哉?
盖天之道,顺之则存,逆之则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故答天之命,在于奉若以守常,而不可以有作也;
畏天之威,在于寅恭以俟命,而不可以自大也。
惟不可以有作,故戒之曰:「无然宪宪」。
以当用静吉之时故也。
惟不可以自大,故戒之曰:「无然泄泄」。
以当恐惧脩省之时故也。
虽曰无敢作为,而恐惧脩省,要必有其实,故又在于修辞以立其居业之诚焉。
「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此凡伯所以望其君之有过脩德为不浅也。
辑,言其辞足以和民也,和之斯有以洽其心;
怿,言其辞足以悦民也,悦之斯有以定其志。
夫上下之情常患于不通,而德业智虑之达尤在于辞,然非出于中心之诚,果何足以鼓天下之动乎?
夫惟钦顺以保天命,无敢泄泄,而无沓沓之非,然后其辞乃能出于中心之诚。
既辑且怿,而民心斯可洽,民志斯可定也。
「我虽异事」至「询于刍荛」/《春秋传》曰「同官为寮」,联事合治之谓也。
夫君之与臣,自其异者言之,则无为而用天下者君之事,有为而为天下用者臣之事,尊卑之势,劳逸之分,犹霄壤之不相及,岂非所谓异事哉?
然天位则共居,天职则共治,道不可以不同也,德不可以不一也。
倡者和之,始者终之,犹天地阴阳之相合以成岁,犹股肱耳目之相须以成体,则君之与臣何以异于寮哉?
凡伯以其君失道而僻,汲汲然自以与之同寮而为之深虑,是故不待访而即之谋,不待问而与之言也。
然非特不我访也,谋孔藏矣,而王则弗从。
岂惟不从,「听我嚣嚣」,则方傲然自肆,而初不以我谋为意也。
非特不我问也,言有物矣,而王则弗用。
岂惟不用,「勿以为笑」,则方虞其以为戏笑而已。
伊尹嚣嚣然处畎亩之中,孟子谓宋勾践「人不知亦嚣嚣」,是皆其道不可诎然也。
厉王莫能远虑,而我即之谋,则当恐惧听从之时也。
方且自大不逊,亦若是之嚣嚣然而不可诎,则非可长矣。
夫「服」者将以有事也,「我言维服」,言其言之善,所当服行也。
盖君子之言无所苟,言之必可行也。
可言而不可行,君子弗言。
今也不知我言之可以服行,而反以为笑,又乌知乐取为善,与夫闻善言则拜者乎?
「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者,每事咨之曰谋,遍咨曰询。
古之人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非特谋之近,而又闻诸远,非特谋之贵,而又询诸贱。
非特谋之智,而愚者所不弃焉;
非特谋之亲,而疏者所不外焉。
若刍与,可谓远而贱,愚而疏者矣,尚所当询,况若凡伯之贵者乎?
以职则及尔而非远,以谋则即尔而非疏,以言则有物而非愚,然厉王若是嚣嚣而不可屈,笑傲而莫之听,而况于馀人乎!
伯言此,所以深刺之也。
「天之方虐」至「不可救药」/天之爱民至矣,然生聪明而乂之,是所以爱之也。
今也不然,如厉王之不仁而实临其民,播其恶于天下,谓天之虐可也,始也变其常易之德而难,又至于失其常健之行而蹶,今又至于忘其所爱之民而方绝虐焉,则其靡常,日益甚矣。
厉王者饬躬脩德,慄慄危惧,犹恐弗及,而曾弗之思。
非特不能无宪宪以顺帝则也,又不能无泄泄以敬天威;
非特不能无泄泄以敬天威也,今又至于多慢侮而无忌惮,则无复脩辞立其诚矣。
故前欲其辞之辑、怿,于此则幸其「无然谑谑」而已。
「老夫灌灌,小子蹻蹻」者,前言「我即尔谋」,则为之谋虑而已,未至于灌灌也。
今曰「老夫灌灌」,则以成德之人启其心而沃,王之心沃之屡矣,而王又非特听之嚣嚣也,初若幼稚无知之小子,蹻蹻然用壮以逝,而曾不我听,则其不逊又甚矣。
「蹻蹻」,盖如《酌》言「蹻蹻王之造」,所谓用壮也。
如《泮水》言「其马蹻蹻」,所谓逝也。
壮而不复柔从,逝而不复反顾,是所谓不可与有言者矣。
「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前曰「我言维服」,犹告之以我言有物而非苟也,今则庶几其不以我为耄而言失耳;
前曰「勿以为笑」,以为言非苟则不当以为笑也,今则痛其以忧为谑,则又甚矣。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
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
厉王之谓乎!
「尔用忧谑」,所谓乐其所以亡者也。
「多将熇熇,不可救药」者,言其多持熇熇之行,若火之高升,不可扑灭,则于是不可救药矣。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故天之方难、方蹶、方虐,则戒之以无宪宪、无泄泄、无谑谑,以为能若是,则天之孽犹或可违也。
至于「小子蹻蹻」,以忧为谑,「多将熇熇」,则继之以不可救药,非以自作孽则不活乎?
「天之方懠」至「曾莫惠我师」/《释言》云:「懠,怒也」。
「天之方虐」,言天之不仁,无以忧其民而方虐之耳,犹未见其怒也。
至于有以震怒于民,则其为虐也诚虐矣。
天方怒而诚虐其民,故于是谏王不当夸而毗之。
夸,大也。
毗,辅也。
夸毗则体柔而不能以自立,徒大天之虐而辅之耳。
「威仪卒迷」者,有威可畏,故人畏而爱之,有仪可象,故人则而象之。
今也不能钦其威仪,而无可畏爱则象也,失其性而妄行焉耳。
故曰「卒迷」也。
「善人载尸」者,善人之动静语默,惟其时而已。
方时之不可为也,则将闭其言而弗出,卷其道而弗施,若载尸焉,饮食而已,则以明哲保身之道当如是也。
「民之方殿屎,则莫我难敢」者,善人之类率皆畏祸而不言不为,则斯民之罹其患,虽疾痛呼天,将谁揆其事哉?
「丧乱灭资,曾莫惠我师」者,《传》曰:「善人国之纪也」。
人之云亡,而邦国殄瘁,则离散冻馁者皆是,而上之人恬弗之恤也。
何则?
以王监谤,故民虽多瘠,莫之敢语,惠何由而及之哉?
「天之牖民」至「无自立辟」/前言「天之方虐」,「天之方懠」,此又曰「天之牖民」,以见天实爱其民,而其方虐方怒者,王实不能奉若天道以致之耳。
夫天降生民,倥侗颛蒙,聪明不开。
作之君、作之师者,天实所以开而达之也,故曰「牖民」。
「如埙如篪」者,言欲其和也。
「如璋如圭」,言欲其合也。
「如取」,言我如有取之,而欲彼之与。
「如携」,言我如有携之,而欲彼之属。
凡此皆天所以牖民而达之也。
今王继天而为之子,则其牖民宜亦若是。
而今也「携无曰益」,是其所以牖民,则易天之道而不类矣。
盖抚之则襁负而来,虐之则携持而去。
今也「携无曰益」而反害之,将何以致其属哉!
是所谓不能奉若天道以牖斯民也。
「民之多僻,无自立辟」,则以「牖民孔易」故也。
天下之所为,视上而已。
今王失道而僻,所行所为非出于正,而「牖民孔易」,则民之僻多,而辟无自立,不亦宜乎!
「价人维藩」至「无独斯畏」/价人,善人也,方言其能夹辅其君,故以「价人」名之。
大师,大众也,方言其能周卫其上,故以「大师」言之。
大邦,邑之丰者也,方取其内屏外捍,故以邑之丰者言之。
大宗,巨室也,方取其克家善继,为王世臣,而国之强弱,民之去就系焉,故以「大宗」言之。
善人在所亲,故曰「维藩」。
大众则以外卫者也,故曰「维垣」。
《青蝇》曰「止于藩」,《鸿雁》曰「之子于垣」。
藩篱则取其近,而垣墙则取其壮大也。
大邦,吾所分土以共守者也。
大宗,吾所分职以共治者也。
分土以守,所以蔽内限外,故曰「维屏」,若《书》所谓「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则其为屏可见。
分职以治,则蔽内限外者恃之以立,故曰「维翰」,若孟子所谓「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则其为翰可知。
虽然,有藩有垣,有屏有翰,可谓固矣。
苟为无德之可怀,则虽居尊处贵,未免危殆之忧,而藩垣屏翰曾不足恃,故曰「怀德维宁」,《传》所谓「在德不在固」是已。
「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者,宗子,同姓也,有价人、大师、大邦、大宗以为藩垣屏翰,而有德以居其中矣,然后能大封同姓,以保天下。
则城周乎外之譬也,其言岂无序乎?
《传》曰:「御侮莫如亲」。
周之所以强盛而长久安宁者,亦以其能亲亲而已,故曰「宗子维城」。
苟不能和协惇睦之,而至于离心离德,则若城之坏,而王且孤特而无与矣。
孤立而莫之保,能无畏乎哉?
孟子曰:「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寡助之至,亲戚叛之」。
厉王宜念及此。
「敬天之怒」至「及尔游衍」/前曰「天之方懠」,则将怒也。
此曰「敬天之怒」,则既怒矣。
方怒而夸毗,则助天为虐而已。
既怒而戏豫,则是以天威为不足畏,而无复有敬心,非特助其为虐也,故谏之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
「戏」则玩而无肃心,「豫」则怠而无立志,居无畏时且不可,而况当天之怒乎?
前曰「天之方蹶」,则天行失其常而已,未至于变也。
此曰「敬天之渝」,则靡常之命既变矣。
当其变蹶而泄泄,则般乐怠傲,不以为忧而已。
若既变而方且驰驱,则非特不以为忧,而其恣甚矣,故谏之曰:「敬天之渝,无敢驰驱」。
「驰」则若所谓「驰骋田猎」之类,「驱」则若所谓「疾驱于通道」之类。
居无难时且不可,而况当天之渝乎?
厉王之恶日益暴著如此,天下皆知其不可为,而天眷有周之命改矣。
知凡伯犹且眷眷而不已,亦可谓之智乎?
盖君臣之义无时而可替,诗人取之,亦以著厉王之无道。
至于失国,非无忠嘉之臣始终为之尽言也,咸其自取耳。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
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则其告之无所不至可知。
夫尺地莫非王土,一民莫非王臣,今曰「及尔出王」,则将有为主于内而外之者,是则土地人民不为其有久矣。
吾王不游,吾何以休?
吾王不豫,吾何以助?
今曰「及尔游衍」,则幸其弃逐于外,不得播虐于天下,然后斯民乃得游衍休息,则其失君之道而反施其政亦久矣。
虽然,曰「昊天曰明」,天固不明乎?
又曰「昊天曰旦」,天固不甚明乎?
盖天视自我民视,厉王终为臣民所出,自流于彘,岂非自我民视而降威然欤?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
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
夫周之所以为周,积累厚矣。
其所以维持天下,显设王猷,使子孙长久安宁者,以其有纲纪文章而已。
故其后世虽中人之资,仅能守之而勿乱,斯足以凭藉扶持,保其永命。
厉王之无道,天下荡然,无复纲纪文章之有,此穆公所以伤周室之大坏也。
王者以天下为家,京师为室,治自内而外,化自上而下。
方周之化盛行,夫天下牛羊践牧,亦有仁爱之心,故《行苇》言「周家忠厚」。
及其衰也,纲纪文章之废,实自其君之无道而本于京室,此诗所以言周室欤。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
疾威上帝,其命多辟」。
《语》言尧之荡荡,则继之以「巍乎之成功,焕乎之文章」。
箕子言王道之荡荡,则继之以「平平之辨治,正直之无邪曲」。
是故其荡荡也,无害其为大,如其荡荡而已,果何以为民辟乎?
辟以出命制节治人,皋为事尤非荡荡所宜,故刺之曰:「荡荡上帝,下民之辟」。
汤之如火烈烈,非不疾威也,然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
武王一戎衣而定天下,非不疾威也,然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建官惟贤,位事惟能。
是其疾威非将以降多僻之命也,如其疾威而已,能无多僻之命乎?
故刺之曰:「疾威上帝,其命多僻」。
盖是诗言厉王之无道也,以王监谤,故一章言上天,而不敢正斥其君,馀章托言商纣之事以为戒,而不敢正言当时之失。
然序言「天下荡荡」,而诗言「荡荡上帝」者,天下之乱,王实身先之,故推本而言之也。
「天生烝命,其命靡谌。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者,浑然无间之谓「命」,凡禀气以有生,复灵以有形者,谁独不受命于天乎?
其四端之根诸心,万物之备于我,盖非殊也。
岂非所谓靡不有初者欤?
然养之以福者常少,败以取祸者常多,则命亦不可恃也。
故曰「其命匪谌」,以克有终者鲜故也。
惟其如此,故当畏天之命,而每以危亡为戒也。
「《抑》,卫武公厉王,亦以自警也」。
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是故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此则「抑」之义也。
厉王之无道,多持熇熇之行,而方且以忧为谑,无可畏爱则象,而方且助天为虐,则其不能抑甚矣,卫武公所以刺也。
《书》言之恶,亦曰:「诞惟厥纵淫佚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
盖人君失道,至于丧其威仪,则民无所畏仰,而丧无日矣。
武公既刺其君,亦以自警者,以谓人之所以丧其威仪者非他,实由其德之先丧,故威仪卒迷而不自知。
故《民劳》亦曰:「敬慎威仪,以近有德」。
武公之自警,亦将慎其德而已。
「抑抑威仪」至「亦维斯戾」/内严者其容肃,故有威之可畏;
内重者其容庄,故有仪之可象。
人之有是威仪,非可以伪为贤,惟其德之著乎外耳,故德譬则宫城也,仪譬则隅也。
《考工记》:「宫隅之制七雉,城隅之制九雉」。
言视其四方之交,则其宫城之中美可知矣。
「抑抑」,言自抑之至也。
夫自下者人高之,自后者人先之,理之常也。
故傲不可长,志不可满,惟能抑抑其威仪,则所谓「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也,非有诸内者然欤。
「人亦有言,靡哲不愚。
庶人之愚,亦职维疾。
哲人之愚,亦维斯戾」者,厉王惟丧其威仪,故群下无所视效,而哲者更变而为愚。
哲者更变而为愚,非真愚也。
庶人之愚容或有之,是其性之疾也。
若哲人之愚,则以王德之戾,故虽哲不得不愚耳。
宁武子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孔子以为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
武公所以刺其君,而亦以自警也。
「无竞维人」至「维民之则」/有国有家者,莫强于得人,莫要于脩德。
三仁去而商亡,二老归而周炽,得人则强之效也,故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
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叛之,脩德则昌之效也。
故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
盖非得人以为之辅,则无以迪彝教而降德于国人,四方何由而训之哉?
故言「无竞维人」,继之以「四方其训之」。
非有德以致其享,则无以集大命而致人之无拂,故言「有觉德行」,继之以「四国顺之」。
以言各有所主也。
然先之曰「无竞维人」,则莫强于得人故也。
继曰「有觉德行」,则取人以身故也。
自非有觉德行,则人不可得而致,故其辞亦相终始而已。
且有德行则觉之谓也,觉无所觉,尽性而已。
尽性则直而无伪,故物亦将应之以诚。
「四国顺之」,所谓物以诚应,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然顺则莫逆,训则效之,德行能致四国之顺而已。
必得人焉,为之疏附先后,奔奏御侮,然后莫强而为四方之所训,此则事之序也。
烈文》亦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
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者,先王之建诸侯,凡以使之致天子之所为而已。
是故内亦欲其务德,外亦欲其得人。
盖其竞也,乃所以致中国之强;
其显也,乃以致中国之尊。
是则各以德善胥效,亦乌可已哉?
「吁谟定命,远犹辰告」者,得人矣,要在乎能用之。
「吁谟定命,远犹辰告」,则与之共天职而尽其才也。
吁,大也。
谟,谋之成也。
大与之谋议,使断国论,所谓「吁谟」。
国之命令待之而后定,所谓「定命」。
夫惟委之如此之重,任之如此之专,故其有经远之犹,则以时来告也。
夫辰者不可失之时也,故自子至午时也,而皆谓之辰。
所谓「辰告」者,及其时而来告也。
《易》曰:「君子进德脩业,欲及时」。
人君之欲成其德业,与夫人臣之欲成之者,远犹之告,乌可后哉!
「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者,有德行矣,外之威仪不可以不脩,故欲其敬而不慢,盛而不肆。
厉王失道,至于威仪卒迷而不自知,内则不足以近有德,外则不足以为民则,与夫得人而用之,皆非其所能及,是所以刺之也。
「《崧高》,尹吉甫宣王也」至「南土是保」/夫我有以为彼之式,然后彼以我为式,事之序也。
而此诗先言「南国是式」,后言「式是南国」者,盖宣王之命申伯,非私之也。
方未命时,固知南国将以为式矣,是以使之式南邦也。
「因是谢人,以作尔庸」者,庸,民功也。
有民人焉,有社稷焉,然后其功可施,故命之以因谢人而作尔庸也。
夫国功曰功,战功曰多,治功曰力,莫非功也,而其所以为功,凡皆为民而已。
故责诸侯之功;
则必以庸为言焉。
「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
王命傅御,迁其私人」者,既命之以国矣,于是彻其土田,使享其利,迁其私人,使便其情,庶几其乐就国也。
先儒谓召公司徒,主缮治,故《黍苗》言「卿士不能脩召公之职」。
然则王命彻申伯土田,宜矣。
「傅御」,则傅御王者也,命之迁其私人,是所以为亲诸侯也。
又曰:「申伯之功,召伯是营」。
夫邑谢之功,使申伯自营可也,而使召伯营之,是所以为能建国也。
「有俶其城,寝庙既成」者,庶民攻之,不日成之,故于其始城,而寝庙已成矣。
君子之营国也,先营宗庙,然后营宫室。
而此曰「寝庙既成」者,众功并作,故其成莫知所先后也。
「既成藐藐,王锡申伯
四牡蹻蹻,钩膺濯濯」者,以言寝庙之成,藐藐其大,盖王之意欲宏兹贲,以待申伯,而谢人亦皆善乐而成此藐藐也。
之四牡,则四牡蹻蹻然而强壮。
又锡之在首之金钩,在膺之樊缨,而钩膺亦濯濯然而光明。
则其将遣之际,所以将其诚意厚矣。
「王遣申伯,路车乘马。
我图尔居,莫如南土」者,以为锡之之物未备,遣之之意未勤,故又加之以路车乘马,慰之以「我图尔居,莫如南土」之言。
犹以为未至也,「尔介圭,以作尔宝。
往近王舅,南土是保」,则又宠之以非常之礼,而致其甚亲之意然也。
盖介圭非诸侯之所宜有,而宝玉非所以分异姓。
今也锡之,以致其亲而近之之意,则虽远在南土,而诸侯莫敢侵侮者矣,故曰「往近王舅,南土是保」也。
申伯信迈」至「式遄其行」/锡之以物,慰之以言,以为未至也,又宠之以非常之物,使作宝焉。
犹以为未至也,故于其迈也,又以身饯之,则其恩礼之隆,无以加矣。
渭阳》之诗,康公念母也,于其亲之兄弟之行,送之远,赠之厚,所以尽其孝子之情也。
宣王于申伯之饯之,曲致其诚,所以尽建国亲诸侯之义也。
于尽孝子之情而列之于《风》,于尽建国亲诸侯之义而列之于《雅》,则以其能建国亲诸侯,实王者之政故也。
申伯还南,谢于诚归」者,以见王之数留,而申伯濡滞之久,故于其行也,曰「信迈」,又曰「诚归」,疑于行之不果,故重言之也。
「信迈」则言其将行,「诚归」则言其南还而归于谢矣。
「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者,前言「彻土田」,则施彻法于其田亩,是乃始疆之也。
此言「彻土疆」,则以疆既定矣,于是可以彻田为粻,峙以共之也。
夫居必有积仓,行必有裹粮,《公刘》言「彻田为粮」,则所以待行军而食也。
此言「以峙其粻」,则所以待申伯还国而食也。
申伯番番」至「文武是宪」/「番番」,若《书》所谓「番番良士」,言其壮也。
申伯方为周之藩垣屏翰,故称其壮有力焉。
「既入于谢,徒御啴啴」者,言其疲也。
徒行者与其御车者,无非强力之人,而皆疲于奔驰,则申伯之番番,尤足见其壮也。
「周邦咸喜,戎有良翰」者,遍邦之人咸相庆,以为女有良翰,则以见申伯之番番,而知其良翰也。
然则王之褒赏申伯而为之建国,非特尽尊贤报功之道也。
由之以得谢邑之民心,岂不谓能建国乎?
「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者,申伯,以言其亲则王之元舅,而贵为人之所仰;
以言其贤,则文武是宪,而行为人所尊。
故曰「不显申伯」,所以甚言其显也。
申伯之德」至「以赠申伯」/「番番」,言其武勇也。
继之以「文武是宪」,则明其非特武也,又有文焉。
此又曰:「申伯之德,柔惠且直。
揉此万邦,闻于四国」。
则「文武是宪」又不足道,而申伯之美于是为至。
盖柔则巽而不与物争,惠则和而不与物迕,臣德之美者也。
然柔必贵乎有立,惠必贵乎不流。
申伯柔惠矣,且又能直,则不挠不枉,而其德全矣,是故足以揉禹邦而闻四国也。
揉者,扰之使循乎理也。
民之常情,柔惠以怀之,则莫不悦从,直以正之,则莫不悦服,此申伯所以能揉万邦也。
其德足以扰万邦,故其功足以闻于四国。
盖有以揉之,而强弗友者皆变而为燮友,则其功成也。
成王微子尹兹东夏,亦言「万邦作式,俾我有周无斁」,与此同意。
惟其德之诚可褒,而宣王褒之;
惟其功之诚可赏,而宣王赏之。
此所以赠申伯之诗,而序言美宣王欤。
「作诵」,以言作为是诵,将使工师诵其美也。
「孔硕」,以言君臣相遇若是,则其美为甚大矣。
「其风肆好」者,其可诵之美若是其大,则以君臣咸尽其道,其道申而无所屈,其事美而无所丑,故其风肆而好也。
虽然,美宣王能建诸侯,则所建者众矣,而独于申伯言之,何哉?
盖以其褒赏申伯之事观之,则其馀可知。
犹之《烝民》美其任仲山甫,而序称其任贤使能;
韩奕》美其锡命韩侯,而序以为锡命诸侯,此作诗之法也。
讲义(诗三)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高峰文集》卷一六、一七
「《烝民》,尹吉甫宣王也。
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
是诗美宣王任贤使能,中兴周室,而以《烝民》名篇者,推本而言之也。
盖「烝」众而有「明」意,民虽至愚,合而听之则神,以其性善故也。
惟性善,故所好者懿德,而其去就从违每不妄。
宣王惟能用仲山甫,任贤使能,以兴先王之治,是以烝民归之,而中兴之功成焉,此所以为推本而言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所谓「物」也。
有亲,有义,有别,有序,有信,所谓「则」也。
天生烝民,阴骘而与物辨,降衷而为物灵,其自然之物、则盖如此。
是故所秉者无非性命之常。
惟所秉者性命之常,故所好者无非懿美之德。
仲山甫惟有是德,而宣王用之,是为不逆其所好。
惟能顺民之所好,此周室所以中兴也。
「天监有周,昭假于下。
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降监不忘,临下有赫,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天之道也。
惟周之德有以昭假于下,是故保兹天子而为之生仲山甫焉。
「昭格于下」,则言其有以上当天心,若《书》所谓「昭升于上」是也。
「保兹天子」,则言其为天所子,若所谓「保佑命之」是已。
然皇天之亲有德,飨有道,非赫然有物以畀之也。
仲山甫以保之,则天之心固昭然矣。
仲山甫之德」至「明命使赋」/「柔嘉维则」,则内有充实之美,「令仪令色」,则外有容与之文,然不敢有其德也。
「小心翼翼」,则持之以敬者也。
「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则又益勤于德而不敢怠者也。
盖柔常患乎不足以有立,今也有充实之美以主于中,则其交于物也,无适而不合于礼,所谓「嘉」也。
然柔而能嘉,岂矫拂其性命之情而为之哉?
亦本其所受于天者固有是尔,故曰「柔嘉维则」,言初不违其性之则也。
惟其德之充乎己者如此,是故动容貌则为令仪,正颜色则为令色,兹表里之符也。
苟无柔嘉维则之美,则所谓令仪者或疑于足恭,所谓令色者或疑于鲜仁,岂君子之所贵哉?
「小心翼翼」,言敬慎之至也。
「古训是式」,则又言敬慎之至,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也。
「威仪是力」,则又言非特德行言语之不敢不敬慎也,虽威仪之末,必自力而不敢少怠,则敬慎之尤至也。
《记》曰:「外貌斯须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
威仪是力,为是故也。
「天子若是,明命使赋」者,惟其德之若是,内外大小皆举矣,故能保天子而若之。
「保之」则致其仁也,「若之」则尽其道也。
唱则和之,始则终之,所谓「若」也。
惟其能若天子如此,是以天子有明命,则使赋之也。
所谓「明命」,即任贤使能之命也。
任贤使能,其命欲明,故《易》于「火在天上,大有」,曰:「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书》于「天命有德」,亦曰:「五服五章哉」。
凡皆任贤使能,则其命欲明之义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
缵戎祖考,王躬是保」。
仲山甫者,天命也;
仲山甫者,人事也。
王能命之,故天为之生斯人;
惟天生斯人,故王得而命之,以成中兴之功。
此天人相因之理,亦犹高宗恭默思道,然后帝赉良弼,而高宗因置诸左右,命之辅台德,而商之所以中兴也。
「式是百辟」,则与《微子之命》言「万邦作式」,《烈文》言「百辟其刑之」同意。
「缵戎祖考」,则佐王中兴之事也。
汤尝以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乃缵禹旧服。
以汤革夏为商,犹当缵禹旧服,况宣王图中兴之功乎?
率乃祖考之攸行而绍复其大业,固其所也。
「王躬是保」,则言其以保护王为己任也。
前言「生仲山甫」,故先之以「保之天子」,其意则主天眷有周而为之佑命,故每以天子为言。
此言「王命仲山甫」,故继之以「王躬是保」,其意则主宣王脩人事以上当天意,故每以王为言也。
「出纳王命,王之喉舌。
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布宣政教,以达于民,出王命也,犹《书》之言「达王」是已。
采摭民言,以复于上,纳王命也,犹《周官》言「诸臣之复」是已。
然《书》贵乎「工以纳言」,盖将「时而飏之」而训方氏,「诵四方之传道」,亦将「还以训之」而已,此所以出、纳皆谓之「王命」也。
《诗》有曰「莫扪朕舌,妇有长舌,匪舌是出」,皆谓言也。
而此独曰「喉舌」者,盖言自内出喉,达之于外,气自外入喉,达之于内。
古人以谓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盖有自外入之气,然后有自内出之言。
此言「喉舌」,盖谓达民言而纳之于王,犹之气也;
达王命而布之于民,犹之言也。
惟其所以致养者无壅蔽之患,所以布告者无谬妄之失,是以赋政于外,而四方发而应之。
《家语》有之:「违山十里,蟪蛭之声犹在于耳,故政事莫若应之」。
此之谓也。
「肃肃王命」至「以事一人」/上言之之谓命,下禀之之谓令。
有命矣,莫或禀之,则命有所不行,而不足以为令,故要在有人将之也。
「肃肃」者,言王命之尊严足以肃物也。
豫而舒,肃而速,王命肃肃,则所以将之者焉可缓哉!
夫物所将者小,能将物者大,王命固大矣,而又有以将之,此所以能诏告四方,令行而禁止者也。
「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者,王之命达之邦国,而邦国之或若或否又不可不知,若则听从之,否则有所不从。
其若也,其否也,皆当有以明之。
则以王之德意志虑,否者固或以为非是而不从,若者亦未必能深喻厥旨,姑亦从之而已,故明之不可以无人。
古之人有曰「明大道」,有曰「明明德」,夫道者人所共由,德者人所同得,而犹假于明,况宣王欲施命于既衰之俗乎。
文王之圣,非得四人者往来以迪彝教,则蔑德降于国人,则宣王有赖于仲山甫将明可知已。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君子之去就出处,无所苟也,惟道之从而已。
中有正以止,外有正以行,故以周身则智,以事君则忠。
泛应曲当,无入而不自得,而于物亦无所忤,此则仲山甫之所以为贤也。
盖自知曰「明」,知人曰「哲」,有以自知,则内不失己,而不以己累物,有以知人,则外不失人,而不以物害己,此所以能全其身而无罪悔也。
仲山甫若是,岂利其身而后其君者哉,盖能将明以保王矣,又能明哲以保身矣,又能匪懈以事一人,则与夫忘身以徇利,背公而营私者举异矣,岂非所谓两进者欤?
「人亦有言」至「以慰其心」/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仁则无不爱也,岂以其柔而茹之?
义则无不理也,岂以其刚而吐之?
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是以柔亦不茹,刚亦不吐,维仲山甫能之也。
「不侮矜寡」,言其不茹之实也。
「不畏强御」,言其不吐之实也。
《书》曰:「无虐茕独,而畏高明。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
此言皇极之道也,而仲山甫与有焉。
宣王所以赖之,任贤使能,而成中兴之功也。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
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
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者,徐行后长者谓之悌,疾行先长者谓之不悌,德之易举,盖若徐行后长者之类,夫岂难哉!
而克举之者,奚异一羽之不举?
谓力不胜则不可也。
然《记》曰「仁之为器也重」,而《诗》曰「德輶如毛」,何耶?
盖《记》将言举者莫能胜,故言其为器重。
而此将言仲山甫举之,故言其輶如毛。
以此知道无远迩,德无难易,在人为与不为而已。
「爱莫助之」者,言当是时,不若先王之时,莫不好德,贤人众多,故莫助也。
虽然,亦有若文武吉甫,显允之方叔,孝友之张仲,与夫召虎之平淮夷,申伯之式南土,岂非助仲山甫者?
维数子者任用,宣王仲山甫实赋其命。
吉甫言莫助之者,盖惜则惜其既往,爱则所惜者尚在。
吉甫之意,方将与方叔申伯之徒同德协力以助之,故其诗之辞如此。
「衮职有阙,维山甫补之」者,言在廷之臣无以之,则其任宜重也。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
四牡彭彭,八鸾锵锵。
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者,言仲山甫非徒有是懿德也,其勤劳于王事盖如此。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则又言其非独勤劳也,其动则有礼文又如此。
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则又言其为君之所眷托如此。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者,仲山甫之所以永怀,无非王事。
是诗既美其德,又述其勤劳,是故足以慰其心也。
「《韩奕》,君吉甫宣王也。
能锡命诸侯」至「鞗革金厄」/成汤作兴,中虺美其「缵禹旧服」;
成王立政,周公告之「陟禹之迹」。
盖禹之功大,后世有能追复其故迹,则为贤王。
周至厉王,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宣王南征北伐,复文、武之境土,即禹所甸之地而以封诸侯,又其锡命之,皆当而有礼,此尹吉甫所以有取于《韩奕》而美之也。
梁山」,言梁山之众大也。
「维禹甸之,有倬其道」,言禹尝井牧其地,什伍其民,其道倬然,犹《云汉》之「昭回于天」,人所共仰,是以可为法于后世也。
「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者,受命,受王之命为侯伯也。
既受命为侯伯矣,王于是亲告戒之,使缵女祖考,以副所以受之命也。
「无废朕命,夙夜匪懈,虔共尔位」,戒之使谨其职也。
「朕命不易,干不庭方,以佐戎辟」,戒之使忠其君也。
此皆所谓亲命之也。
夫使韩侯继祖考设都于禹之绩,稼穑匪解,以承甸事,凡皆如王之所告戒,则宣王能脩禹之功可见,此所以为宣王之美也。
况又能锡命之以礼乎?
「四牡奕奕,孔脩且张,韩侯入觐」者,言其车马之盛如此。
「以其介圭,入觐于王」者,言其入觐之物如此。
盖四牡众大,则所以蕃庶其国者可知;
四牡脩张,则所以脩治其国者可知。
挟是而入觐于王,此韩侯之尽君道也。
以王之所服宝器之大者而入觐,则其他仪物之备可知,不亦享王之至乎?
此韩侯之尽臣道也。
夫惟治国则有以尽其为君之道,享上则有以尽其为臣之道,然后王锡之淑旂绥章,簟茀错衡,玄衮赤舄,钩膺镂锡,鞟鞃浅幭,鞗革金厄,此所谓锡命以礼,故序以为能锡命也。
淑旂绥章于茀后建之,簟茀在后,衡在左右,玄衮赤舄则服之在中,钩膺镂锡、鞟鞃浅幭、鞗革金厄则皆在前,而钩膺镂锡在下,鞟鞃浅幭、鞗革金厄在上。
而其次序如此者,盖下文言「韩侯出祖」,则锡韩侯于其去而归国之时也。
故自其后所见言之,且自后而前,自左右而中,自下而上,亦足以见所以锡之者每上而愈贵,则于礼为每加而愈隆也。
「韩侯出祖」至「韩姞燕誉」/「韩侯出祖,出宿于屠」,言其去王而反国也,优缓而有礼。
「显父饯之,清酒百壶」,言王使卿士送之也勤厚而有恩。
殽则炰鳖鲜鱼,蔌则维笋及蒲,其饮食之如此,亦足矣。
又赠之以所乘之四马,与所驾之路车。
以为未也,又实脯醢于笾豆焉。
而侯之亲族若偕行者,咸得与于燕胥,而非止韩侯之身,则其恩意隆矣。
夫《鱼丽》以万物盛多、能备礼为盛世之美。
宣王承丧乱饥馑之后,乃能安集其民而兴脩其政,至是饯赠诸侯,故能备物如此,是所以为可美也。
「韩侯娶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言其族胄之贵也。
「韩侯迎止,于蹶之里」,言其亲迎之以礼也。
「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言车之盛也。
「诸娣从之,祁祁如云。
韩侯顾之,烂其盈门」,言其从之盛也。
厉王无道,周流于彘,彘临汾水,故号曰「汾王」。
方是时,王室且为诸侯之所卑侮,则王甥亦安能择乐国之贤君而归之哉。
宣王作兴,任贤使能,若蹶父之孔武者,皆为之用。
故诸侯亲之,而韩姞之礼乃能若是之盛,然则岂非足以显王政之美乎?
故著其为汾王之甥,而归得其配,仪物之盛如此,是所以为美宣王也。
「蹶父孔武,靡国不到。
为韩姞相攸,莫如韩乐。
孔乐韩土,川泽吁吁,鲂鱮甫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言韩土无所不有,其可乐如是也。
「庆既令居,韩姞燕誉」,言韩姞以其可乐而安乐之也。
观此则宣王还定安集之功可知矣。
「溥彼韩城」至「赤豹黄罴」/韩城之广且大,奄奠北国,非先王之时,燕安之师众,何以能完之?
宣王乃能以是复锡韩侯,使绍其先祖而为北国之伯,则当是时师众亦获燕安,而无荡析离散之患可知。
虽然,仲尼有言:「远人不服,则脩文德以来之。
既来之,则安之」。
盖欲蛮夷之率服,不可以苟求也,在脩其德而已。
今兹百蛮,初非有以驱而来之也,德修于此,而彼固不得不来;
终非有以强而制之也,诚因于彼,而此固未尝容心。
非特先王字彼韩城,以先祖受命,未尝容心焉。
故前曰「因时百蛮」,后曰「因以其伯」,皆以因为言也。
夫惟如是,故北国惟我所制。
于是为之墉壑以立其城邑,为之亩籍以经其田野,而追貊之以及北国,莫不率服而致其臣妾,故曰「献其貔皮,赤豹黄罴」,盖亦有以得其欢心,而非特服其外也。
「《江汉》,尹吉甫宣王也」至「王心在宁」/盛不可常也,有时而衰;
治不可常也,有时而乱。
盛衰治乱之相寻,消长盈虚之理也。
惟因时乘理者,乃能兴衰而致之盛,拨乱而反之正,自非智足以见几,勇足以立事,则有所不能也。
厉王之时,小雅尽废,四夷交侵,其卒至于大坏,此周室之衰且乱甚矣。
宣王乃能命召公平淮夷,兴而拨之,是所以为诗之美也。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则言先被之以德,后经之以武也。
「匪安匪游,淮夷来求」,则言其来讨罪于淮夷,非不戒而妄动也。
「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则言其来铺刑于淮夷,非不戒而解缓也。
「江汉汤汤」,则其德广而流行甚矣,非特浮浮然也。
以此平淮夷,淮夷何足平哉!
故曰「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则言既平淮夷而经营四方,又告成也。
「四方既平,王国庶定。
时靡有争,王心载宁」者,势有内外之殊,而治乱实同乎一理,分有上下之异,而休戚实同乎一心。
故《诗》、《书》言能迩之道,必先柔远。
盖远者有所不治,则救患不给,岂暇能迩乎?
此所以言四方平而王国定也。
传亦曰:「君以民为体,民以君为心」。
若一二指病,则心虑为之无聊,其能宁乎?
此所以言时靡争而王心宁,盖自然之势也。
「《常武》,召穆公宣王也。
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
兵所以趋变,必有常德以为之本,此武事以立。
盖武非常也,惟有常者然后能经之;
事非德也,惟有德者然后能干之。
《习坎》之《象》曰:「君子以常德行」。
盖坎,险也,不能以济险,济险者以常而已。
常德而立武事,亦若是也。
又况戈者武之事,止者武之志,犹足迹谓之武,言有行则践之而成名,已则弃而不用,则其不可为常甚矣。
惟不可以为常,则必有所谓大常者,德是已。
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虽反经而适合乎道,则事其有不立者乎?
虽然,寇乱既平,而兵犹不戢,则自焚之道,此用武之大戒也。
宣王中才之主,虽能兴衰拨乱,成中兴之功。
要之善始善终,尚其所难,此召穆公美之,而其诗曰「常武」,则戒之之意深矣。
「赫赫明明」至「惠此南国」/「赫赫」,言其命之显也。
「明明」,言其所命之当也。
其命欲显,则以徐方之伐,将天命明威故也。
其所命欲当,则以兵戎重任不可以轻付故也。
所命之卿士,言其世则以南仲为太祖,而望之所归;
言其官则太师,而民之所瞻;
言其字则皇父,而众之所美。
所命之当如此,于是使之整我六师,以脩我戎也。
众谓之师,兵谓之戎,《语》曰:「教民七年,然后可以即戎」,「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故必整我六师,以脩我戎,然后可以立武事也。
皇父于此,既敬既戒,则能整众以脩戎矣,于是可用以惠南国也。
敬则不慢,戒则不忽,戎事尚严故也。
夫惟以常德而立武事,敬戒而不敢慢忽,则其绎骚而震惊之者,乃所以为惠其国欤?
「王谓尹氏」至「三事就绪」/先王之民,居则为六卿之民,而六卿总之;
出则为六卿之师,而六事率之。
前曰命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脩我戎,则方言六卿之民将有事于军旅,故犹整之以太师
太师三公之官,而先王之时,或使之下兼六卿之职而为冢宰焉。
故于其师之未出,则以命太师皇父,而曰「王命卿士」也。
此曰命程伯休父戒我师旅,率彼淮浦,则于是遂以六卿之师出征,故以命大司马焉。
何以知之?
盖在周大司马之职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凡教大阅,则以旌为左右和之门,群吏各率其车徒以叙和出,左右陈车徒。
夫大阅者,将用而大习之也,凡皆如出战之时。
大司马实率之,则知此所谓「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者,命之为大司马也。
于是太师皇父曰「惠此南国」,则若所谓惠鲜保惠,于此惠之而已。
于命程伯休父曰「省此徐土」,则若所谓省耕省歛,即彼而省之也。
岂非以其或命冢宰,或命大司马故然欤?
徐,徐州也。
方言省其民,故曰「徐土」;
方言兵加其所,故曰「徐方」;
方言征以正其君,故曰「徐国」。
曰「三事就绪」,又曰「徐方绎骚」者,我武惟扬,深入其国,能无绎骚之乎?
然绎骚而震惊之者,暂而已。
惟不留不处,而兵之所加,此所以省其民,是以三农之事不失其绪也。
「赫赫业业」至「王师之所」/前言命将帅,戒师旅,以惠南国者,徐土为事矣。
于是言兵威之强,有所不动,动无不克也。
「赫赫」,言其盛而显也。
「业业」,言其动而大也。
征徐夷所以致天讨,非私以兵加人,故天子之威不可以不严。
其兵威之显且大如此,则所以严天子之威而致天讨也。
故曰:「赫赫业业,有严天子」。
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者,言王之兵本于仁义。
其作也非急于趋利以疾战,故
非安于犯难以毒民,故保。
「保」则所谓仁也,「」则所谓义也。
而保,然其出也,未尝无所成;
其动也,未尝无所待。
「匪绍」则所谓「役不再籍」,而其出则有功。
「匪绍」则所谓「动惟厥时」,凡以为民,而其动则不妄。
惟其举必有功而动则不妄,此徐方所以不得不为之绎骚也。
赫赫翼翼,所以致天讨,故言天子舒保作,匪绍匪。
所以尽人事,故言王震徐方
「如雷如霆,徐方震惊」,则所谓「我武惟扬」,先加以声也。
「王奋厥武,如如怒。
进厥虎臣,阚如虓虎。
铺敦淮濆,仍执丑虏。
截彼淮浦,王师之所」,则所谓「杀伐用张」,后致其实也。
「王旅啴啴」至「濯征徐国」/「啴啴」则若所谓「啴啴骆马」、「徒御啴啴」,言其疲也。
王师疲矣,然如鸟之飞,如鸷之翰,言其轻敏而不可抟执有如此者。
「如江之永,如汉之广」,言其铺敦于淮濆之上,其强盛而不可蹈犯有如此者。
其固守则如山之苞蓄而不可惊动,言其静则然也;
其征战则如川之流逝而不可御止,言其动则然也。
「绵绵」则弱而不可断,「翼翼」则饬而不可乱。
王师之疲而犹且如此,岂非王者之兵虽本于仁义,而顾自有节制者欤?
夫惟本之以仁义,持之以节制,是以敌不能测,且不能克,而能濯征徐国也。
「王犹允塞」至「王曰还归」/自「濯征徐国」以上,威之以武,使之畏而服,故曰「徐方绎骚」、「徐方震惊」。
自「王犹允塞」以下,怀之以德,使之服而来,故曰「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徐方来庭」也。
王犹之诚实有足以感格之,则方来,故曰:「王犹允塞,徐方既来」。
既来而同,则是有以一天下矣,是所以为天子之功也,故曰:「徐方既同,天子之功」。
然所以致其同,在于能平四方。
四方平,则徐方不得不来庭矣,又乌有不同哉?
故曰:「四方既平,徐方来庭」。
既要其终,又原其始,是所谓立武事必以常德,而戒之之意存乎其间也。
又曰「徐方不回,王曰还归」者,所谓叛则讨之,服则舍之,非特戒王立武必以德,于是又戒王虽本乎常德,而武终不可黩也。
武王之伐商,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亦曰「我武维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杀伐用张」而已。
宣王之征徐夷,则曰「如雷如霆」,「如震如怒」,「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言王之师之强盛若是,得非实不足,故其辞侈欤?
雅著宣王之美,大率如此。
若曰有常德以立武事,为其嫌于无常德,故言有耳。
若曰能建国亲诸侯,能锡命诸侯,能兴衰拨乱之类,为其嫌于不能,故每称其能耳。
至于美文、武之德,则不必然,可考而知也。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至「靡有夷瘳」/夫盛极而衰,成极而坏,阴阳之运,万物之常理也。
惟善持盈之君子,为能以道御时,与时偕行,故其德与政之日新,如月之常,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而不坏,如松柏之茂而不衰,夫何故?
以《天保》之诗考之,亦以其能厚下而不自厚益而已。
幽王之无道,如《瞻卬》之所刺:非特无以厚其下也,又厉之甚矣;
非特无以益其下也,又害之甚矣。
于是陵夷至于不可救药,得不谓之大坏乎?
《荡》之序言「伤周室大坏」,《瞻卬》、《召旻》言「刺幽王大坏」者,《荡》主言天下无纲纪文章,故称周室而伤之
《瞻卬》、《召旻》主言蟊贼其民,故指幽王而刺之。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者,人以言明望之,而仁惠之德曾不我施,则失望矣。
「孔填不宁,降此大厉」者,言非特不我惠也,既甚久其不获宁居矣,又降此大危厉焉,则其失望又甚矣。
民莫之惠而不得宁处,适罹此大厉焉,则欲邦之安定而人不困瘁,其可得乎?
故曰「邦宁有定,士民其瘵」也。
「蟊贼蟊疾,靡有夷届。
罪罟不收,靡有夷瘳」者,言邦靡有定而人既困瘁矣,然犹若蟊之为贼为疾然,靡有平极,则其毒民深矣。
且蟊之为物,食苗之根,肆毒类之,则人将自何能谷乎?
绝其为善之端,而罔民之刑又张而不弛,则蟊之为贼、疾将无时而已也。
《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
幽王所以致大坏欤。
「人有土田」至「女覆说之」/前曰「罪罟不收」,则罔民以求罪戾,无复仁恕之心而已。
今曰有人之土田,夺人之民人,收无罪,脱有罪,则非特无仁恕之心,其御下之无道又甚矣。
先王分人以土田,使之有所生养,分人以民人,使之有所班治,抑皆所以崇德报功也。
必其有显罪然后可以夺而有之,《王制》所谓「不敬者,君削以地;
不孝者,君绌以爵」之类是也。
幽王则不然,土田,人所宜有也,无故而反有之;
民人,人所能治也,无故而覆夺之。
有人之土田,夺人之民人,犹之可也。
此宜无罪,而反收之,则人怀不免之虞,将无所措手足矣;
彼宜有罪,而覆说之,则恶者无所惧,奸宄炽而祸乱滋矣。
夫何所恃而不大坏耶?
「哲夫成城」至「时维妇寺」/原幽王所以荒昏,至于贼士民而不爱,张罪罟而不收,予夺任其私意,罪宥咈于人情者,岂无自而然哉?
以其惟妇言是用故也。
夫女正位乎内,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故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之德当如是而已。
以无非无仪为善,果何所用于哲乎?
妇哲而谋,非特不足以成城,适足以倾之而已。
哲妇虽懿,适足为枭为鸱而已,非所以为懿也。
以顺为正,果何所用于辩乎?
妇有长舌,非特无用也,适足以为厉之阶而已。
「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则又言妇人为不善,非特阶厉,实乱之所由生也。
幽王曾不知此,而当是之时,妇也寺也皆得以用其言,彼果何能有所教诲哉?
实致王之荒昏,为上所为而已。
《书》曰:「牝鸡无晨,惟家之索」。
此之谓也。
「鞠人忮忒」至「休其蚕织」/「鞠人忮忒,谮始竟背」者,言妇寺近化于幽王,而阶厉生乱,惟肆其智辩。
鞠人为忮忒而已,盖肆其智辩,则人无所通,若鞠然也。
不忮则藏,为忮则不藏矣。
不忒则正,为忒则不正矣。
既以智辩鞠人,则为忮而不藏,为忒而不正,其始必谮人,而终必背王也。
「岂曰不极,伊胡为慝」者,言淑有福之道,忒有极之道。
妇寺以智辩,鞠人为忮忒,岂不曰极乎?
乃曰「伊胡为慝」,则幽王不可望以明矣。
「如贾三倍,君子是识。
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则言君子喻于利,妇人废其职也。
妇人有以道君子为恶,而君喻于利,君子无以率,妇人废其职,此幽王所以大坏欤?
「天何以刺」至「邦国殄瘁」/「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言天无妄刺,神无妄罚也。
盖刺而当,物自触之;
刺而不当,人者刺之。
则无非者,天未尝刺之也。
王自以为无非邪,则天何为示人不宁,以刺王乎?
言而违焉,以罚罔之,罚所不惩,乃制以刑,则无非者,神未尝罚之也。
王自以为无非邪,则神何为使人不富,以罚王乎?
「舍尔介狄,维予胥忌。
不吊不祥,威仪不类」,言天已刺之矣,神已罚之矣,被甲内侵之狄,乃舍之而不治,惟予忠贤之大臣,反忌之而不亲。
此其所以不吊不祥,而无吉事之先见,威仪不类,而无可畏可象之善也。
夫如是,王无与为善,而不能以得人矣。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言王无与为善而不能以得人故也。
「天之降罔」至「心之悲矣」/亡之为罔,罔则不有。
入隐为亡,亡则不显。
「天之降罔」,则将不有矣。
「人之云亡」,则将不显矣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优」谓优而不迫也。
人之云亡,维其忧矣,忧则发于心而见于颜色也。
「天之降罔,维其几矣」,「几」谓动之微吉之先见也。
人之云亡,维其悲矣,悲则非其心之情也。
于「天之降罔」,先言「维其优矣」,以谓天道远而未亟;
次言「维其几矣」,则脩德以应之,尚可以致吉也。
于「人之云亡」,先言「心之忧矣」,以谓人道近而可推;
次言「心之悲矣」,则邦国殄瘁,非特可忧而已也。
「觱沸槛泉」至「式救尔后」/「槛泉」,正出之泉也。
「觱沸」,以言其盛。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以譬王出恶政之盛,其所由来深矣。
故继言「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以谓其忧之所由来亦久矣。
「不自我先,不自我后」,伤己适丁斯时也。
「藐藐昊天,无不克巩」,言昊天之明,无所私亲,惟德是辅,凡有废置,无不克巩也。
「无忝尔祖,式救尔后」,皇祖尝以有道而受天命,今能脩德而不为天所废,则无忝皇祖矣。
王虽大坏,凡伯作诗以刺之,犹欲王脩德以复兴焉,故曰「式救尔后」。
称王为尔者,相亲近相信,然而有未忍遽绝之意也。
讲义(诗四)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高峰文集》卷一七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至「靖夷我邦」/幽王之乱至于大坏,非一日积也。
自《节南山》迄于《何草不黄》,刺之者众矣。
众多如雨,而不知所以为政,故《雨无正》刺之。
谋诫不从,不藏覆用,故《小旻》刺之。
至于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饥馑因之,故君子知周室之将亡,而《苕之华》闵之。
然犹未至于大坏也,故皆列于《小雅》。
至于《召旻》刺而闵之,则斥言幽王之大坏焉。
盖于是不可救药矣。
何则?
凡伯,周之大臣也,刺其君之大坏,则与夫君子见周室将亡之形而伤己逢之者异矣。
且坏者人之所不怀也,君以得民为本,而其自为至于大坏,则无或怀之者矣。
然凡伯犹以为刺,而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庶几能正其君,则爱君之至也。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则其威虐极矣。
惟笃降丧,故田莱多荒,而民馑且饥,仰无以事,俯无以育,壮者散之四方,老弱转乎沟壑,所谓「瘨我饥馑,民卒流亡」也。
饥馑而流亡,则居圉愈荒矣。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者,言我居圉卒荒矣,天乃更降罪罟以下罔其民,如蟊之贼而内讧其国,所以然者,以所与共治其国者皆非其人。
故继之曰「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也。
夫治民者必得明哲之师,慈惠之长,与夫肃乂正直之人,然后民以安而国平。
今皆反此,则非特不足以靖夷我邦也。
小大内外,昏而不明,椓而肆虐,靡共而慢侮,溃溃而泯乱,回遹而邪曲,是能相率以为乱而已,幽王何恃而不大坏邪?
「皋皋訾訾」至「我位孔贬」/人君之患,莫大于信任小人之废黜君子。
皋皋然缓而不共职,訾訾然以苟訾为事者,王皆不知其为玷,则偷惰诞慢之小人何所惧而不为乱?
兢兢然戒谨,业业然危惧,甚久其不宁者,王乃更贬其位,则忧国尽瘁之君子,何所施而下膏泽于斯民哉?
「如彼岁旱」至「无不溃止」/膏泽不下于民,而民方被其威虐,则其为生也,亦若旱岁之草而已。
拘迫而不得散,适彫瘁而无复蕃庶,故曰「如彼岁旱」,则反是矣。
「如彼栖苴」者,木止曰栖,苴,水中浮草也。
栖于木则犹非所宜,又非特不溃茂而已。
以喻民之被其威虐,非特拘迫而不得散,适彫悴而无复蕃庶也。
且将荡析流散而无复生理,如苴之栖于木矣。
夫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今民用荡析流散,无复生理,则邦其有不溃者乎?
故曰:「我相此邦,无不溃止」。
《春秋传》曰:「国乱曰溃」。
此序所谓大坏也。
夫草散则鬯茂,故「草不溃茂」为岁旱。
人散则国危,故「无不溃止」为邦坏。
言溃同而指意则殊,先儒改「溃茂」为「汇茂」,不必然也。
「维昔之富」至「不灾我躬」/维昔之时,仰有以事,俯有以育。
而今也,「瘨我饥馑,民卒流亡」,则民穷甚矣。
维昔之时,有和平之乐,无札瘥之苦。
而今也,「天降罪罟,蟊贼内讧」,则民病甚矣。
故曰「维昔之富不如时」,援古而罪今也;
「维今之疚不如兹」,伤今而思古也。
夫爵以驭其贵,禄以驭其富,人君之至权也。
溃溃回遹者靖夷我邦,兢兢业业者其位孔贬,则是黜陟失当,既不足以驭其贵矣。
曰「彼疏斯粺」,则又言彼宜食疏而反食粺,此宜食粺而反食疏,制禄不当其分,而不足以驭其富又如此也。
岂惟不足以驭其富贵而已哉,自替实由乎此。
《书》曰:「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
今所使居君子之位而食君子之食者,乃食疏之小人,王何赖而不替乎?
又况举疏食之人,措之群臣之上,而不知止,则其自替可知矣。
「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者,先王所以下膏泽于斯民而不竭者,以其内外有所资,与王为善者众也。
今也「昏椓靡共,溃溃回遹」者,与之共治,则外无所资,而适足以害吾治者众矣,故曰:「池之竭矣,不云自频」。
「匪教匪诲,时维妇寺,与之共谋」,则内无所资,而适足以丧吾德者众矣,故曰:「泉之竭矣,不云自中」。
王者以博施济众为职,而如池泉之竭,无以施物,则害之及人也溥矣。
害之及人也溥,而又弘之而不知戒,则非特人之被其害也,将不为我躬之灾乎?
所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是已。
故曰「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灾我躬」,言其必灾我躬也。
「昔先王受命」至「不尚有旧」/《江汉》曰:「文武受命,召公维翰」。
则其能辟国而不为人之所蹙可知。
然是诗宣王以命召虎,故特称其祖如此,以文、武时贤人众多,岂独有如召公之臣哉。
显谟成列,举安天下,岂特曰「辟国百里」哉。
而是诗始终独以不得召公为言者,盖幽王之所以致大坏,以其无仁贤与之图治于其始,又无仁贤与之救乱于其终。
是故非徒不能日辟国百里,且又至于日蹙国百里而丧无日矣。
其视日辟国百里之世,岂不甚相远哉?
此所以始终独伤无如召公之臣而已也。
且国无仁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
礼义由贤者出,无仁贤则无礼义矣。
故当是时,富庶则不如昔,困穷则甚于今。
以上治则皋皋訾訾者不知其玷,兢兢业业者孔贬其位;
下治则如岁之旱而草不溃,如泉之竭而害斯溥。
若此者,得不谓之国空虚而上下乱乎?
然则如之何?
唯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
而当是时,人不足与适矣,政不足与间矣,此所以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
孟子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古之所谓民贼」,而是诗乃以辟国为召公之贤。
《车攻》亦以能复文、武之境土为宣王之美,盖其用心则不同耳。
「《周颂·清庙》,祀文王也。
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本系于一人,事止于一国,谓之《风》。
其德之盛,其功之成,可以告于神明,则列于诸侯之《颂》焉,若《鲁颂》是已。
风动于四方,事该于天下,谓之《雅》。
其德之盛,其功之成,可以告于神明则列于天子之《颂》焉,《周颂》、《商颂》是已。
《风》者,诚意化民之所成也。
《颂》者,成功之所致也。
有意皆可诚,有民皆可化,德皆可以修而至于盛,功皆可以积而致于成,故《风》与《颂》,天子所不得独擅,诸侯与有焉。
天子之所独擅者,惟《雅》而已。
故序曰:「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
文、武之前,商之政犹存,故周虽已兴,而不列于《雅》,是以有《二南》焉。
幽、厉之后,周之政已亡,非特废而已,故周虽未终,而亦不列于《雅》,是以有《王风》焉。
此《风》、《雅》、《颂》之大致也。
《清庙》者,美文王盛德之形容也。
夫汤之伐桀,武王之伐纣,皆曰:「今朕必往」,是圣之任者也。
文王不然,天命既受矣,天威既将矣,内文明以蓄德,外柔顺以蒙难,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是圣之清者也。
故祀文王之诗曰《清庙》,祀武王之诗曰《执兢》。
一则以其德,一则以其烈,彼无加损焉,因其实而已。
盖圣人所以若是不同者,凡以观命之废兴,以顺乎天而应乎人而已。
孟子曰:「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
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然则庙谓之清庙,不亦宜乎!
且周之德莫盛于文王,周之业莫备于周公营洛之后。
有盛德斯有大业。
文王非无业也,而言大备则未焉。
故经于他,未始名之以「清」,至是周业大备,而后名之以「清」,适其时也。
朝诸侯者成王,而曰「周公既成洛邑,诸侯率以祀文王」者,文、武之业,非圣人有所不能继。
成王中才之君,其能制礼作乐,成太平之功者,周公实为之。
故诗人不没其实,而既成洛邑,则以周公为主焉。
然而《颂》者,合天下之公以形容元首之事,非可以系之周公也,故其诗则皆成王能率诸侯之事而已。
不曰享而谓之祀者,方以在天之神祀文王故也。
「于穆清庙」至「无射于人斯」/《传》曰:「孝子之至,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得四表之欢心」。
洛邑而朝诸侯,则既有以得天下之欢心矣。
于是率以祀文王,所谓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其斯以为天子之孝矣夫。
然君臣上下,何作而非敬,何动而非和,仪者斯效,唱者斯应,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盖非可以声音笑貌为也,欢心之至则然耳,此「于穆清庙,肃雍显相」之谓也。
穆则敬和之见于行也,故其肃雍以相祀事,亦谓之显相焉。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者,文王之德教被人深矣,故虽没而多士犹秉之而不忘。
秉者,操之而不敢舍也。
操之而不敢舍者,多士之事也,与夫直心而默契于文王者异矣。
「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者,内尽其心,以对越其在天之神,外尽其力,以奔走其在庙之事也。
盖清言精神之所升也,非有对越而上达者焉,则不足以格其神庙;
言貌象之所著也,非有奔走而内面者焉,则不足以供其事。
此所以有贵于修己而饬,在事而有济济多士也。
顺帝之则,文王所以事天也;
肃肃在庙,文王所以祀神也。
然则多士也,亦孰外乎文王之所为乎?
是所以为秉文之德也。
多士之微,莫非秉文之德,则敬和于清庙,肃雍而显相者,从可知矣。
虽然,多士所以秉文之德,亦岂舍我而徇彼哉?
求诸性而得焉耳。
求诸性而得,谓之秉文之德者,文王先得乎我心之所同,然而在我者有待之而兴故也。
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
文王之德因于性而本诸天,故秉文德则足以对越文王在天之神也。
夫于清庙也,成王率以敬和而肆祀,诸侯应以肃雍而显相。
其为多士也,对越在天,以体文王之德,骏奔走在庙,以体文王之行,则其神之德可谓显矣。
其敬和也,其肃雍也,其奔走也,人之力可谓承矣。
故曰「不显不承」,所以甚言其显且承也。
其显且承如此,则天下忘我难矣,故曰:「无射于人斯」。
是诗言文王之德而已,然德之盛至于化人而成之也犹如此,则其盛无以加矣,兹所以为《颂》之冠欤?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
夫人有士君子之行以致既醉之盛者,实在成王时
然原其始之所自,盖文王有明德,受命作周以基之,此太平所以告文王也。
以太平告而名之曰《维天之命》者,周致太平以敬和而已。
前后之相继,上下之相承,以敬和而不已,是乃天之所为,非人之所能为也。
何则?
舜禹之子,孟子以为其贤不肖皆天,则文、武、成以敬和相继,岂非天欤?
故曰《维天之命》。
「维天之命」至「曾孙笃之」/「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是周之太平,天实为之。
然以告文王,何哉?
盖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则文王之所为实与天合。
惟其所为实与天合,是以于穆不已。
虽曰天命,而以归美文王也。
夫敬则不慢以违命,和则不乖以起事。
《传》曰:「夫敬与和,何事不行」。
为治之道无他,政事一出于敬、和而已;
太平之功无他,臣民一归于敬、和而已。
此所以告太平之功,而原其本曰「于穆不已」而已也。
「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者,夫一色成体谓之纯,文王德纯乎其不杂矣,是故出为刚健,入为粹精。
昭升于上,则《大明》有以显其德之明;
敷闻在下,则《灵台》有以显其德之灵。
以至仪刑于当年,则有遍为之群黎,莫不好之武夫;
流衍于后世,则武王继其志而其德惟圣,成王衣其言而其德惟令。
显孰甚于此乎?
凡以其体尽一性,而性亦不已故也。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者,道德者,法度之所自出。
文王德纯至矣,其流有衍,而馀波及于成王
成王则收之以制法,又大疾顺其所为,而不敢慢违,则是曾孙之能力行而有所至也。
兹其所以为敬和不已,而太平之所以致欤?
呜呼!
《颂》之言若是之简,而意则无所不该,与夫后世徒侈其词而实则不至者异矣。
「《维清》,奏象舞也」至「维周之祯」/《清庙》所言,文王之德也,《维清》所言,文王之事也,故《记》曰:「升歌清庙,示德也;
下管象舞,示事也」。
有是德斯有是事,故庙谓之清庙,而典亦言其维清焉。
清也者,神人之所贵也。
而况去乱而易之以治,去乱而易之以治,则清其可后乎?
且典者大常之道也。
清以洁之,则其理明;
缉以续之,则其事序;
熙以广之,则其用博。
苟为不然,欲被四海而无疆,垂万世而无穷,亦难矣。
维清缉熙,兹所以为文王之典也,其与成汤肇脩人纪类欤?
然谓之典,则所以施邦国而待其治耳。
若夫道无污也,安用清?
无间也,安用缉?
无狭也,安用熙?
是以知是诗言文王之事而已也。
今夫精意以享曰禋,圣人方其以道格于皇天,则不期精粗焉。
则所谓「肇禋」,亦文王事天之事耳。
道之所在,莫能难之,则亦孰能福之哉!
福之且不可,乌有所谓先见之兆乎?
则「维周之祯」亦文王得天之事耳。
《易》曰:「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
《中庸》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
惟其大统未集,故其事维周之祯;
其事维周之祯,故其乐谓之象舞,则于是时,王事兆见而已。
《周官》以典待邦国之治,以法则待官府都鄙之治,则典略而法则备也。
《书》于《尧典》言「庶事咸熙」,于《皋陶谟》言「庶绩其凝」,则熙作而凝成也。
惟其大统未集,故是诗言「典」而不及法则,言「熙」而不及凝,则于是时,业虽大而未备故也。
夫能作典,则所以治人者尽矣。
治人者尽,然后可以事天,故继之以「肇禋」。
子孙所以治人者备矣,而其兆见于文王之作典;
子孙之所以事天者亦备矣,而其兆见于文王之肇禋。
故曰「迄用有成,维周之祯」也。
文王之业虽大而未备,亦必因时而造,非有所亏也,兹其所以可告于神明欤?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
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成王即政,诸侯来助祭,而其诗有取于烈文者,夫岂苟哉!
盖诸侯于其祖考有为人后之道,则不可以忘孝;
其于天子有为人臣之道,则不可以忘忠。
天下之所以治,仁义忠孝之积也。
使为人后者皆知尽其所谓继世之孝,则其移之于为臣也,亦莫不尽其所谓事君之忠,然则天下之政奚足为哉。
成王所以于即政之始,美诸侯之祖考而戒之,欲其能绍,则所以望之深矣。
烈文辟公」至「维王其崇之」/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先王所以崇德报功也。
诸侯之祖考,孰有无烈无文而有其国乎?
先烈后文者,诸侯言时计功,则烈其所先也。
「锡兹祉福,惠我无疆」者,惟其有烈有文,故能锡我惠我,「锡」与《洪范》所谓「锡汝保极」同。
诸侯非能以祉福事其君,周之先王有道,故其臣因得而锡之也。
惠,顺也。
福者,百顺之名也。
逮及成王,亦如先王之有道,故其所锡周之祉福流衍而无穷也。
「子孙保之」者,戒助祭之诸侯保其祖考锡我惠我之功德而勿替也。
「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者,戒之以无专利以自恣,无伤财以害民。
盖诸侯得擅其一国,苟封以专利,靡以伤财,则丧其祖考之功德必矣,故首戒之以此。
能如所戒,则王之所崇也。
「念兹戎功」至「于乎前王不忘」/上以蕃屏王室而敌王所忾,下以保其社稷而灭除强梗者,诸侯之戎功也。
子孙继其世序,能念祖考之戎功而弗忘,则是于继序能皇之矣。
皇者,美而未大也。
于戎功能念之而已,未见之于有为,故其于继序亦言其能皇之而已。
《泮水》言「能修泮宫」,《閟宫》言「能复周公之宇」,皆诸侯之所谓「能」也。
义所谓「能皇」亦如此。
「无兢维人,四方其训之」者,戒之以用人,有国者得人则强故也。
「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者,戒之以务德,为诸侯者修德则显故也。
能得人岂惟足以强其国哉,四方且训之,则求所谓不庭之方无有矣。
能脩德岂惟足以显其身哉,百辟且刑之,则求所谓不享之辟无有矣。
诸侯有如此者,先王乌能释之而不念乎?
故曰「于乎前王不忘」,言先王念之而不释也。
因诸侯之助祭而上言祖考,当后世之即政而远举前王者,先圣后圣所循者一道,前事后事所由者一理,知所以引古而验今,则知所以行古之道矣,所谓言近而指远也。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天不人不因,天之所以兴周者匪人欤?
人不天不成,周之所以为周者匪天欤?
故其祀先王先公之诗,谓之《天作》,盖作者人也,而作之者实系乎天。
若以谓人事诚修无俟乎天,则德如仲尼者,岂不足以有国,而穷为匹夫者乎?
此所以推原所自,不特言其本乎祖,而亦言其本乎天也。
《天保》曰「于公先王」,此曰「祀先王先公」者,先先王而后先公,亲亲之仁也;
先先公而后先王,尊尊之义也。
仁义并行而不过,其斯以为人道之至欤。
天作高山」至「子孙保之」/山之为物,崇高之势庇物而弗倾,亭育之功于物而弗竭,有国者之象也。
后稷封于邰,周之始封也。
虽以功德有国,其兴之者实自乎天,故曰:「天作高山」。
作者,业肇之称,作于前斯有以述于后。
后稷有邰以来,更历夏、商,衰微不振者盖数十世,所谓高山尝荒秽而弗治矣。
太王之兴,乃有胥宇筑室之勤,左右疆理之功,诗人于是有瓜瓞柞棫之况,故曰「太王荒之」,言太王实治其荒而肇基王迹也。
然其居于邠也,狄人数侵而不宁其居;
其迁于岐也,从者虽众而未免于扰。
文王之作兴,以功则康,以业则求宁。
道被南国,如江汉之方广;
德冒西土,若日月之照临。
诗人于是有山阜冈陵之况。
故曰「彼作矣,文王康之」,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实有以安天下而成厥勋也。
虽然,太王所以荒之,文王所以康之,夫何容心于其间哉,继天之所为而已。
「夷」之为言易也,易者天德也。
太王文王所以荒之、康之,亦曰天德而已矣。
与天合其德,则天岂容择之哉,故曰:「彼徂矣,岐有夷之行」。
所谓先天而天弗违也。
夫岐,太王之所徙,而文王之所治也。
太王文王有夷易之行,其所徙也,天徂而从之。
则为武王成王者奚为哉?
继其志,述其事,以保其祀而已。
故继之曰「子孙保之」,言自今以往,但当谨守而弗失,此所以为祀先王先公之诗也。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至「肆其靖之」/郊祀天地,王者之事也。
成王承文、武之后以致太平,故郊祀以报天地,必以昊天有成命者,以天为主故也。
曰昊天,曰上天。
祭天于圆丘,以之日至,而曰昊天者,取其降而与万物相见之意,则于是以禋祀祀之,理无不飨故也。
然祀天于南郊之圆丘,祀地于北郊之方丘,阴阳之位固不可易。
而此诗言「郊祀天地」而不分者,盖天地生成万物,相为始终,故兆之虽异位,而祀之不害其同诗也。
后世缘是合祭天地,失之矣。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者,后者继体之称,为其继天而言也。
天之兴周,有曰大命、宝命、元命、明命、休命、永命,皆胙周之显命也。
然或开之于其始,或佑之于其终。
若「成命」则正言所以成周之命也,故曰「二后受之」,而前之先公,后之子孙弗与也。
文王》言「文王受命作周」,《大明》言「复命武王」是已。
盖成者有始卒之辞,文王以文德造始于前,武王以武功续终于后,此其所以配天地而为祭主也。
盖造始,天道也;
续终,地道也。
仰天而造始者不倦,俯地而续终者不怠,则夫配天地以成王事者,亦敢康乎哉。
自朝至于日中晷,不遑暇食,以庶邦惟正之供,此文王之不敢康也。
克相上帝,以卒伐功,胜商遏刘,以定天下,此武王之不敢康也。
故曰:「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
盖非王业之成不足以应天命之成,非二后之有以基命不足以受天之成命故也。
成王亦大矣,而止言「不敢康」;
基命亦微矣,而止言「夙夜宥密」,何耶?
《书》曰:「弗虑胡获,弗为胡成」。
又曰:「无轻民事,惟难。
无安厥位,惟危」。
盖天下之事成矣俄坏,坏也俄成,在人为与不为而已。
故欲成王事,在于不敢康也。
荀卿曰:「善日者王,善时者霸」。
《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盖诚心行仁而夙夜不懈,则仁眇天下而莫不归于仁;
诚心行义而夙夜不懈,则义眇天下而莫不理于义。
故欲基天命,在于夙夜宥密也。
惟有以基之,则所谓「成命」能受之矣。
且宥者宽而能有容,仁德也。
密者察而能有治,义德也。
仁义并行而会于有极,王事其有不立乎?
《书》言文王之事,继之以「亦越武王,不敢替厥义德,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与此同意。
虽然,命固基于此矣,而王者之事业,或久或近,或广或狭,亦在缉熙之如何耳。
有以缉之,则泽流万世;
不思所以缉之,则所谓功者亦或隳矣。
有以熙之,则光被四表;
不思所以熙之,则所谓明者亦或熄矣。
此二后所以单厥心于缉熙也。
单之为言尽也。
人之于事,尽其心而无二虑,则将何所不至哉。
惟二后为能单厥心于缉熙,所以迄至于今,能靖天下也,故曰:「肆其靖之」。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至「于时保之」/礼自外作,必缘人情,祖尊而远人者也,故以配天,而祀之于圆丘
祢近人而亲者也,故以配帝,而祀之于明堂。
盖明堂王者之堂也。
方其朝觐,则以会诸侯,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天子负斧扆而立是也。
方其祭祀,则以享上帝,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也。
由汉以来,诸儒执斯二事以惑世,或以为祭祀之堂而不可以朝诸侯,或以为朝觐之堂而不可以享上帝,其甚者以谓明堂、辟雍地实同而名则异耳。
纷纷异同,莫适其正,殊不知明堂之制不若圆丘之自然,明堂之位虽不若国郊之远人,而王者方其以人道交应物之帝,则虽即人所居而享之可也,况祖考之亲者乎?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言致诚以备其物也。
「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言尽心以合其道也。
若《书》言「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则所以祀于明堂者,物其有不备,故于此先羊后牛,则以见至诚有加而无已也。
若《维清》言「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而见于《周官》者,以六典待邦国之治,以轻典刑新国,以中典刑平国,以重典刑乱国,岂非所谓仪式刑之典,以靖四方欤?
夫惟外尽其物,内尽其心,是以天右而享之也。
然尽其物,言其执祀之诚而已,天右之宜未至也。
尽其心,言其所以享帝之道也,天右于是亦至焉。
故曰「伊嘏文王,既右飨之」,言天之于文王,右飨之旧矣。
今也仪式刑之,则是与文王合德者也,天右飨岂不至耶!
右飨之既至矣,故自今已往,但当夙夜畏天之威以保兹右飨之休命而已,故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天难□命□□,故其威可畏也。
「《时迈》,巡守告祭柴望也」至「允王惟后」/天子适诸侯曰巡守巡守者,巡所守也。
诸侯各朝于方岳之下,为之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此古帝王所以不废时巡。
然谓之「迈」者,言其行之远而不遽也。
「时迈」则而东,而南,而西,而北,不疏以弛事,不数以扰民,上以顺天之道,下以从人之欲而已。
告祭者,告至之祭也。
若《书》所谓至于岱宗,至于南岳,至于西岳,至于北岳,则必祭以告之也。
燔柴以告祭昊天,望秋以告祭山川,故谓之「柴望」也。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者,周行不殆,天道也。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以至役说战劳,运行而未尝少息,夫能体斯道以有为于天下,得不为天所子乎?
以其足以继天故也。
子之斯右之矣,右之斯序之矣,故曰:「实右序有周」。
右者,助其所为,若《召诰》言「天迪从子保」是已,所谓子之斯右之也。
序者,使之传序,若《文王》言「文王孙子,本支百世」是已,所谓右之斯序之也。
「薄言震之,莫不震叠。
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者,王者所为与天合德,足以得天如此,则其威政之所加,斯无妄举,孰敢不震动叠息效顺而图新者乎!
故曰:「薄言震之,莫不震叠」。
巡守之际,有所谓削地绌爵,君流君讨之事,是以言也。
怀百神者,有以感其衷而使之无怨。
柔百神者,有以屈其力而使之受职。
□河之善滥溢于地,岳之独峻极于天,其神为难怀柔,而言及之,则山川莫不宁可知矣。
夫王者上为天之子,下为民之君,□□□□□□于人也,有□震叠之于祖□□□怀柔之,则是□□□□□□传序之意,故曰「允王维后」也。
「明昭有周」至「允王保之」/《书》曰:「今天其命哲」。
又曰:「惟天生聪明时乂」。
有道之世,其君之聪明睿智,足以有临,岂徒人事之至哉,天实诱其衷也。
故曰:「明昭有周,式序在位」。
明者昭之积,昭者明之散。
昭积则有以见大,大散则有以察微。
天迪有周之君,既有以见大,又有以察微,则近而为公卿大夫,远而为邦伯师长,众而为百司庶府,莫不秉德而不回,传序而不绝,所谓「式序」也。
式序在位,则愚智处宜,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矣。
天则右序,神则怀柔,君则明昭,臣则式序,夫然则安所用于兵革哉?
□求哲人,以与之共图于亿万斯年而已。
故继之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
我求懿德,肆于时,允王保之」。
独言「肆于时」者,巡守中国之事也。
若所以待夷狄之道,则干戈有不可戢,弓矢有不可櫜,熊罴虎贲之士有时乎用,非徒求懿德而已,此言之法也。
然皆巡守之诗,或言时迈,或言般者。
迈,远行也,孟子所谓游也。
般,乐也,孟子所谓豫也。
一游一豫,此周之先王所以为诸侯度也。
《时迈》,告至之诗也,故言「柴望」,以皇天后土为主。
《般》,过而□之诗也,故言「祀四岳河海」,以名山大川为主,亦互相备也。
然《舜典》言:「五载巡守,群后四朝」。
《周官》则言「六年,五服一朝。
又六年,王乃时巡」者。
至周之时,官备而法详,官备则足以周知天下之故,法详则无所俟于改为。
若舜□□□□此□五□□□□□□□□也。
「《执竞》,祀武王也」至「斤斤其明」/文王徽柔懿恭以服事商,则是虽有君人之大德,而常怀翼翼之小心,非所谓执竞也。
武王则不然,以此之治,易彼之乱,以此之无衅,讨彼之有罪,故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
武王执竞□□也。
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至汜而汎,至怀而坏,至共颈而山坠。
出三日而五灾,至必伐之,志不为之少异。
若此之类,可以见其能执竞而弗失矣。
惟其执竞而弗失,故威武之所加,则亦若孟子所谓「仁者无敌」,《商颂》所谓「莫我敢遏」,夫谁与之竞哉!
故曰:「执竞武王,无竞维烈」。
文王以柔德遵养明晦,故称其德之不显,言其德之盛也。
武王以刚德卒此伐功,故称其烈之无竞,言其烈之盛也。
德之盛故祀之以《清庙》,烈之盛故祀之以《执竞》,无所苟而已矣。
「不显,上帝是皇」者,武王之烈所以执竞者,以其于天下有所成,有所康而已。
大统于是乎集,大功于是乎定,是其成之显也。
民脱于涂炭之中,师行于衽席之上,是其康之显矣。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其视听自民之聪明,其予夺视民之去就,以其有之显烈,此上帝所以皇之也。
「自彼,奄有四方,斤斤其明」者,武王之烈为既盛矣,为□□□何为哉?
由其之道而已。
由彼之道,则能奄四方而有之,斤斤其明而辨治之矣。
奄有者,覆入而无外之谓也。
「□□,奄有四方」,则若《书》言「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是已。
斤斧之析物,斤钓之权物,皆辨治□□□彼斤斤其/「(以下漫漶莫辨。)钟鼓喤喤」至「福禄来反」/「钟鼓喤喤」,取其声之美,不嫌于不大也。
而《那》言「奏鼓简简」,则取其声之大。
「磬莞将将」,取其声之大,不嫌于不细也。
而《那》言「嘒嘒管声」,则取其声之细。
是何□□?
《那》之颂,其始美商之革,曰「奏鼓简简」者,以汤之业大而未备,故其乐亦大而未备,与《灵台》言「贲鼓维镛」同意,举其声之大以见其未备也。
其终美汤孙之能承其祖,曰「嘒嘒管声」者,以其能成祖之事业,广祖之声教,故其乐之备如此,与《有瞽》言「箫管备举,喤喤厥声」同意,举其声之细以见其既备也。
《执竞》则异于是,□「钟鼓喤喤,磬管将将」,继「自彼,奄有四方」之后,则成王之备□也,不嫌于不大,故于钟鼓(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