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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孝孙差除不当奏元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二、《尽言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八
臣伏见朝廷除时孝孙梓州路转运判官
孝孙资禀倾邪,巧于仕进。
王安石曾布邓绾变法之际,曲意附会,遂荐充司农寺属官,推行新法于河北,吏民苦之,视若鹰犬。
其后蔡确用事,倾心交结,又得御史台主簿
何正臣泸南之狱,举以自随,使正臣罔欺先朝,肆行酷烈,孝孙赞助,其力居多。
狱决还朝,擢使一道。
元祐之初,罢诸路提举官,随例得郡,󲦤绅之议,固已不平。
正臣既行黜责,而孝孙冒监司,陟降顿殊,公议未允。
伏望圣慈考其素履,灼见奸状,追还新命,以折群枉。
取进止。
刘忠肃集序宣和四年八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宣和四年七月六日宣教郎、知开德府临河县刘路,寓书于元城刘安世曰:「先人平生为文,方弃诸孤,仅存一箧,类次之,已成编集,念当有序引以信于后。
晚年迁谪,事同诸公,身后怨家诬谤,又蒙朝廷核实,已赐昭雪。
然而元祐大臣不幸亡殁者,类皆不敢纳铭于圹,植碑于隧。
始终大节,不应无闻于后世,愿因集序,并载一二,使他日有考焉」。
顾惟衰拙,自少受知于先丞相,素叨国士之遇,中荐引,浸阶禁从,晚岁迁谪,复同忧患。
而又被谴以来,行三十年,固穷守道,俯仰无愧,似不为知己之辱。
虽怀自顾不足之羞,而莫敢辞者,盖义之所在,不可得而避也。
公讳挚,字莘老永静军东光人也。
幼而敏悟,有成人风,年未弱冠,被荐于渤海,声誉籍甚。
凡四预乡贡,礼部奏名为第一,复中甲科。
初治南宫,已著风绩。
英宗二府,各荐士充馆阁忠献韩公琦以公应诏,补馆阁校勘
王文公安石初秉政,搜择人材,擢为中书检正
居月馀,议论多不合,会除监察御史,欣然就职。
语家人曰:「趣装,无为安居计」。
即上疏论亳州狱起不正,小臣意在倾故相富弼以市进;
已责,愿宽州县之罪。
神宗皇帝励精求治,奖进臣下,公既对,面赐褒谕,且问「从学王安石邪?
安石称卿器识」。
公对曰:「臣东北人,少孤独,不识安石也」。
因论人物邪正,奏对移时,上意向纳。
公退益感遇,思所以称,因上疏论率钱助役,官自雇人,其事有不可胜言者。
略陈十害,切中时病。
御史中丞杨公绘亦论新政,并公章下司农
司农条件疏驳,遂劾与公险诐,中怀向背,有旨分析。
公奏曰:「臣有言责,釆士民之说,敷告于陛下,是臣之职也。
今有司驳奏,遽令分析,交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
所谓向背,则臣所向者义,所背者利;
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权臣。
愿以臣章及司农所奏宣示百官,考定当否」。
奏入不报。
明日复上疏,极论时政,遂罢御史,落馆职,拟窜岭外。
上不听,乃贬衡州
哲宗皇帝嗣位,宣仁圣烈太皇太后以祖母共政。
见连年水旱,西鄙未宁,百姓劳弊,而国有大故,当务休息,遂散遣京城役夫,减皇城司觇者,废物货场,罢户马等事,皆从中出。
又戒敕内外,无敢苛刻扰民。
已而进退大臣,选用台谏,擢公为御史
受命之始,即具以熙宁告神考之语,复陈于哲庙之前。
两宫听纳,尽行其言。
曾未期月,人情于变,使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朝之患者,公之力也。
公既被遇,知无不言,奸佞刻薄之吏,事状显著者,公皆正色弹劾,多所贬黜,中外肃然,时人以比包希仁吕献可
上察其忠义诚信,可属重任,未几,遂大用焉。
中书,一日内降画可二状,其一裁节宗室冗费,其一减定六曹吏额房。
吏请封送尚书省曰:「常时文书录黄过门,今封送何也」?
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每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
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
遂作录黄。
初,尚书令史任永寿精悍而猾,与三省吏不相能,数以奸弊告诸宰执吕丞相大防信任之。
户部裁节浮费,后省裁定吏额,皆踰年未就。
吕丞相专权狠愎,尽取其事置吏额房于都省,射司空府为局,召永寿辈领之,未尝谋及同列也。
永寿见录黄,愕曰:「两省初不与,今乃有此」。
即禀丞相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以是白公
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邪」?
他日又持奏稿,以丞相旨禀曰:「吏额事本欲慎密而速,故请径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
曰:「似非其类也,更当聚议」。
明日,吕相又袖稿厉色示曰:「势不可不尔」。
公不欲立异,勉应曰:「诺」。
其后事毕,永寿以劳进官,时忱、苏安静、时恽皆迁秩有差,于是外议喧然不平。
台谏交章论列,以谓事在后省,成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两月,而都司不用司勋格,擅拟优例,冒赏徇私。
章数十上。
时公已迁门下,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此皆彼省者鼓怨,言章风闻过实,不足深遂。
吕丞相亦以语客曰:「使上意晓然者,刘门下力也」。
然自此忌公益甚,阴谋去之,遂引杨畏在言路。
谏官疏其奸邪反覆,章十馀上,竟不能回。
士大夫趋利者,汹汹交讧其事,于是朋党之论起矣。
公语丞相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少引避」。
丞相曰:「行亦有请」。
是岁八月一日,奏事毕,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
上遣中使召公入对。
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可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
使者数辈趋入视事。
公不得已受命。
顷之,吕丞相亦求退,不许。
明年,公继为丞相
不满岁,前日汹汹者在言路,诋公,竟去位,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末如此。
公辅政累年,刚明重厚,达于治道,朝廷赖之,及为相,益总大体,务守法度,辅佐人主于无过之地。
其于用人,先器识,后才艺,进拟之际,必察其人性行厚薄,终不轻授以职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
取人不问识与不识,或多南士。
有以萧望之郑朋事谏公,曰:「楚士奈何」?
公笑而不答。
论者谓元祐以来,能以人物为意,知所先后,而无适莫者,为之首。
奏事上前,言直事核,不为缘饰,多见听用。
与同列语,公平不欺,未尝以私属人。
人有所欲,多惮公闻之,公闻之,亦为尽力,然终不以语也。
精力绝人远甚,一见宾客,及闻其语,终身不忘。
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省吏每以事试,公不以久近,区处如一,言皆可复。
故三省事经公所裁定者,后皆遵用,莫能改云。
赵彦若子败官下狱,彦若奏与监司有嫌,乞移狱他路。
言者论彦若罔上不实。
王巩除知宿州,言者论前在扬州不法。
彦若皆公姻家也,语稍及公。
公请辞位,章七八上,遂迁就外舍
诏遣近侍宣召公入,既对,谕曰:「彦若辈事,何预也」?
言者皆谓交通邢恕章惇之子,牢笼小人,为异日计。
公心知为言者所中,不复自明,谢曰:「臣愚闇,招致人言,愿就贬责」。
既退,固请益坚,乃罢相,以殿学士守郓。
给事中驳奏,谓刘某忠义自奋,力辨邪正,有功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
给事中罢之。
于是中外疑骇,莫知所谓。
久之,乃知言者虽多,专以章、邢事为媒孽。
初,公家子弟与章惇之子相识,因入都应举,而公家子弟亦游科场,尝至府第,而言者指为交通之迹。
邢恕谪官至京师,以书抵公,公答以手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
茹东济为东排岸官,数有请求,而公不之许,蓄怨甚久,适见公简,阴录其语,以示言者。
言者缴上之,且解释云:「休复语出《周易》,以俟休复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复辟也。
刘某所怀如此」。
盖媒孽之语不一,而此最为甚,朝野愤之。
其后杨畏遂升从官,󲦤绅共恶,甚于虺蜴。
东济亦除提举常平
谏官复论其素行,士论不齿,不宜任以监司,除命遂寝,人情更以为快。
公天性高明,不以己长格物。
既贵,恭俭好礼,不改平素,淳静嗜书,自幼至老,未尝释卷。
家藏书多,皆自雠校,得善本,或手抄录,孜孜无倦。
平居不亲妾媵,家事有无,不以经意,虽在相府,萧然一室。
其后南迁,不知者谓公不堪其忧,亲族门人乃知公谪居,自奉简约,与在相府无以异也。
凡有议论,惟尚中道,不习异说,不贵苟难,务在谨名教而已。
少好礼学,讲究三《礼》,视诸经尤粹。
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辨其得失,通圣人经意为多。
公文章雅健清劲,如其为人,辞达而止,不为长语。
表章书疏,未尝假手。
凡奏议、论说、记序、铭志、诗赋诸文,总千馀篇,次第著集,为四十卷,藏于家。
公自青社罢职知黄州,又分司蕲州,语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势当得罪。
若章君顾国事,不迁怒百姓,但责吾曹,死无所恨。
第恐意在报复,法令益峻,奈天下何」!
忧形于色,初无一言及迁谪也。
岭表之谪,公拜命,即日就道,惟从一子,家人涕泣愿侍,皆不听。
水陆奔驰,见星乃止。
至贬所,屏迹不交人事,亦无书自随,宴坐静默。
家人具馔,告之食则食,喜怒不形,意澹如也。
年未五十,即屏嗜欲,晚岁南迁,气貌安强,无衰悴之色。
居数月,得微疾,公自谓将终,戒饬后事,精神不乱,安卧而薨。
公既殁于岭外,所属为公请归葬于朝,不许。
已而诸子坐废,家属再徙他郡,而不著罪状,人无知其故者,虽公家亦不知也。
今上登极,大赦天下,公既归葬,而文及甫蔡渭皆贬湖外,然后人稍知其事起于此。
初,及甫持丧在洛阳邢恕永州未赴,亦以丧在怀州,数通书,有怨望语。
及甫又以公任中司,尝弹罢其左司郎官,怨公尤深,以书抵,其略曰:「改月遂除,入朝之计未可必。
当涂猜怨于鹰扬者益深,其徒实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
大意谓服除必不得京师官,当求外补,故深诋当路者。
绍圣初以示蔡硕蔡渭
数上书讼吕丞相及公而下十馀人陷害其父确,及谋危宗社,引及甫书为验。
朝廷骇之,委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安惇究治焉,遂逮及甫就吏,而所陈初无事證,但托以亡父曾说之。
究治所问司马昭谓谁?
及甫对,意谓公也。
问其證据事状,则曰:「无有,但疑其事势心意如此」。
朝廷照知其妄,狱事遂缓。
会公薨闻,犹用蔡京奏,以不及考验为辞,但坐诸子而已。
时绍圣五年五月四日也。
其后诸子叙复,护丧还乡里,公嗣子跂径伏阙下,上疏诉其事,又持副封诣都堂,叩宰相韩忠彦曾布等。
皆取实封案牍阅视,知其谬妄明白,具以语跂。
至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五日,有旨:「文及甫蔡渭陈显无实状,已行贬责,绍圣五年五月四日指挥更不施行」。
然后公殁后谗谤所坐,皆得解释。
改名懋云
崇宁元年正月癸酉,葬公于郓州须城大谷山之原先茔之东,曹国夫人任氏祔焉。
有诏特依前宰臣例,又除公婿通直郎蔡蕃知阳谷县,应副葬事。
送终之礼,极其哀荣,四方观者,莫不叹息。
呜呼!
公之厚德高行,追配古人,嘉谟伟绩,播于天下士民者,固不可胜数,今特取大节载之,其馀非公出处所系,皆略而不书。
八月一日承议郎提举南京鸿庆宫赐紫金鱼袋刘安世序。
论朝政阙失疏绍圣时 宋 · 檀固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万姓统谱》卷二五
朝廷罢吕大防苏辙范纯仁,用章惇曾布蔡卞,失三贤而进三凶,此天下治乱之繇也。
按:宣统建德县志》卷一五,清宣统二年湖北官刷印局排印本。
河东将官宋整非罪系狱而死责罚曾布等诏元祐五年正月己丑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七
河东路经略使龙图阁学士朝请大夫曾布特降一官,管勾麟府军马赵宗本特追两官勒停,知麟州王景仁通判魏缗罚金有差,并冲替,同签军马司折克行赎金。
西安州并诸路进筑宰执转官诏元符二年五月乙丑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九、《宋大诏令集》卷六三
脩建西安州,并诸路进筑要害城砦,径直相通,悉已工毕。
经营措画,诚赖柄臣,夙夜勤劳,以辅不逮。
致兹全利,永固边方。
章惇可除金紫光禄大夫曾布转三官,许将蔡卞黄履各转两官。
程泰之侍郎大昌劄子(五 淳熙十一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书稿》卷五
某窃以肃霜在序,恭惟某官年兄道胜日胜,台候动止万福。
向者谢牍既遣,即被诲墨,有以见情意相与,致书邮交驰于道,感幸无已。
今复祗领荣问,知爱益深,展诵把玩,殆不容去手,但恨无飞羽可飞坠霅溪之上耳。
气候日冷,愿言加毖鼎茵,以对严召。
某伏蒙别纸谕及,非相爱如骨肉岂肯及此?
此固不敢望于他人也。
叶谟所言,向拜书似曾布禀矣。
北方签兵,治器械,打舟船,修城壁,诸路探报极多。
窃意虏主此时方去,疑我袭其后,固为恫疑虚喝耳。
然其子监国,与今汴之统军乌林答天锡者素有踊跃用兵之志,因而生事,亦未可知。
大要彼国传授之后定须妄作,在我不过内治自修而已。
如所谓点检防城器具,会计海舟,教阅民兵,前此率二三年一为之,故中外不以为疑。
五七年来一切不讲,忽闻举行,便自惊骇,至于明年,即为常程。
所谓民难于虑始者,既在其位,不容避也。
若仆身上事则又多端,以不才而冒居政地,且禀性疏直,好别白是非,言无隐情,宜其被谤不一。
犹幸时无张方平王拱辰,未至巧发奇中耳,每自怜复自笑也。
乃知外攘则人岂不自知,渠敢负荷此事耶?
彼云云者措意别有所在,老兄当能意晓。
只如邹诩乞减任子,而满朝皆以相咎,久乃稍定。
此无他,嫁其怨于众则立敌者多耳。
然岂无天乎?
虽然,此等事古今一揆,亦非创见,故常安之。
昔人戏引《观世音经》云「如日虚空住」,以谓此扑终在,聊资大噱。
因便毋惜寄声,有闻悉垂诲,庶可自警,亦当有以报也。
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朱子年谱》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八四
前书所喻正容谨节之功,比想加力。
此本是小学事,然前此不曾做得工夫,今若更不补填,终成欠阙,却为大学之病也。
但后书又不免有轻内重外之意,气象殊不能平,愚意窃所未安。
大抵此学以尊德性、求放心为本,而讲于圣贤亲切之训以开明之,此为要切之务。
若通古今、考世变,则亦随力所至,推广增益,以为补助耳。
不当以彼为重,而反轻凝定收敛之实,少圣贤亲切之训也。
若如此说,则是学问之道不在于己而在于书,不在于经而在于史,为子思孟子则孤陋狭劣而不足观,必为司马迁班固范晔陈寿之徒,然后可以造于高明正大、简易明白之域也(八字乃来书本语。)
夫学者既学圣人,则当以圣人之教为主。
今六经、《语》、《孟》、《中庸》、《大学》之书具在,彼以了悟为高者既病其障碍而以为不可读,此以记览为重者又病其狭小而以为不足观,如是则是圣人所以立言垂训者徒足以误人而不足以开人,孔子不贤于而达磨、贤于仲尼矣,无乃悖之甚邪!
前书所示《中庸》、《诗》《颂》、《西铭》等说皆极精密,意者后书所谓不能下心细意,特一时愤激所发耳。
如其不然,则不能下心细意于,乃能下心细意于,何邪?
此则尤非区区所素望于贤者,不敢不尽所怀也。
礼乐之云,前此只恐未必史迁有此意耳。
正使有之,乃是挟礼乐动化之权以为智力把持之用,学者所以谨于毫釐之差而惧其有千里之缪者,正为此耳。
今不之察,而遂指人欲为天理,吾恐其不止于议论之小失,而且为心术之大害也。
「阡陌」二字,熹前说亦未是,当如《风俗通》,后说乃为得之,盖「阡」之为言「千」也,「陌」之为言「百」也。
《遂人》径是百亩之界,涂是百夫之界,而二者皆从,即所谓南北之陌。
畛是千亩之界,道是千夫之界,而二者皆横,即所谓东西之阡。
盖二字名义本以夫亩之数得之,决是井田旧制所本有。
若曰秦始为之,则决裂二字,牵彊说合,费气力而无文理。
且井田既有径畛之制,而秦人去之,则又何必更取东西南北之正以为阡陌,然后可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哉?
此细事,不足辨,或恐有助于古今事变之学耳。
《徽录》新书近方看得数卷,大抵是用《长编》添修,然亦有不尽处。
《长编》亦据曾布蔡绦为多,此二书虽无状,然亦见其不可掩者。
祸败之衅,岂偶然哉?
读之令人愤郁,殊损道心也。
同父事解后得书,亦甚呶呶。
前此盖已作书慰劳之,劝其因此一洗旧辙,歛就绳墨。
若能相信失马,却未必不为福耳。
此事向来朋友畏其辩博,不究其是非而信奉其说,遂无一言及于儆戒切磋之意,所以使渠至此。
盖有不得不任其责者。
子约敬之,于此恐不可不尽情也。
叔晦必且家居待除,象先呈身之说,恐是且欲扬此虚声,以避守高之嫌,然亦不必如此也。
季和闻亦不为久计,相见劝其早归,亦是一事。
渠却甚归心恭兄教诲,与他人不同也。
诚之恐难说话,盖本是气质有病,又被杜撰扛夯作坏了。
论其好处,却自可惜也。
恭兄文字状子已投之,当路如醉如梦,面前事尚不能管得,何可望以此等?
但近日百怪竞出,不可禁遏,又甚于前。
此既无可奈何,但当修其本以胜之,早为收拾平生文字训说之略成书而可传者,著为篇目而公传道之,则彼托真售伪者将不禁而自息矣。
若但筑堤堙水,决无可救之理也。
八月初帖 南宋 · 林大中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一、《凤墅残帖释文》卷下
大中八月初遣都下曾布谢缄,伏计已彻聪听。
比辰秋令正中,敬惟台候神相万福,大中少意禀恳。
往岁迁权吏侍,虽略供职,即在假乞祠,不曾受诰。
既而得郡,亦恐先用部中批书印纸,而部吏乃云:「已除从官,不用批书」。
匆匆去国,无暇问及子细。
今得相识报,谓既在外任,且系殿撰以下职名,恐它时理会磨勘有阻节。
今付去印纸,烦年丈为叩曲折,却托部中批上改除供职一节,免磨勘时有阻难也。
此事想隶沈同年,近方致书,兹以冗不暇再作。
区区百怀,尚需后讯。
近事时望一报。
尚阻参觐,惟有远业自爱,以需大用之祷。
右谨具呈。
八月日,年末朝请郎、直宝文阁、权知赣州军州事林大中劄子。
观文殿学士钱公行状(代汪尚书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四、《攻愧集》卷九二
曾祖暄,故任中大夫宝文阁待制,累赠太师镇国公
妣陈氏,赠国夫人
祖景臻,故任少师安武军节度使,累赠太师康国公
仁宗皇帝女秦、曹国贤穆明懿大长公主
父忱,故任少师潼川节度使,累赠太师雍国公
妣唐氏,雍国夫人
本贯开封府
钱公讳端礼字处和,年六十九状。
吴越忠懿王六世孙也。
高祖惟演,以文章受知章圣,掌内外制十有馀年。
枢密使,以襄钺镇盟津,移洛阳
欧阳文忠公修、尹公洙、谢公绛皆在幕下,一时士靡不歆艳。
谥文僖
镇公在庆历治平间良二千石神宗朝王庄定公存领三司,镇公为副使
奕世光显,至康公而愈大。
公雍公第三子,以贤穆之孙,政和初宣义郎
七年,赐绯
宣和三年,赐金紫,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
靖康元年监登闻鼓院
未几,随侍重亲,避地湖广,累奉祠禄
绍兴三年添差通判台州
岁饥,方议赈给,饥民千馀人集谯门下,守欲设兵卫。
公曰:「是促之为乱也」。
亟开仓,俾以次受粟,无敢哗者。
识其间有猾吏数辈,白太守尸诸市,一境安堵。
公时方年二十馀,由是声名籍甚
四年,通判严州,又改湖州,皆不赴,主管华州云台观
七年,通判明州
太守尚书莫公将知公明敏,郡政多决于公。
除直秘阁
后政以苛敏自任,僚吏重足而立。
公独以理折之,不为屈,又加敬焉。
十五年,除提举淮东茶盐。
引对,改除两浙转运判官
时方缮治行阙,增葺宫城,公与临安守分任其役,率先告办,除直徽猷阁,进宝文阁
漕司有积镪近万万,或劝公献之。
公曰:「此朝廷外府也,何以献为」?
时宰不乐,遂罢归。
十七年,除淮东转运副使
时金使方通,官吏希赏,趣办过丰,一切取给于民,怨嗟相闻。
公日力言于朝,人皆危之,公曰:「目睹公私之害,忍不言乎」?
秦丞相亦察其诚,遂为减入,至今赖之。
漕计率耗于无名之费,岁用多请于上,公革去宿弊,帑廪有馀。
遂乞罢大农岁给,又储三年之赀为备用库。
明年,进直龙图阁,知婺州
公入境,闻岁方苦旱,即斋素默祷,首祈于星祠。
香火未收,雨已大注,邦人欢呼。
已而霖霪不已,公度必有水患,亟募客舟百馀艘,人或以为蚤计。
一夕水暴至,城不没者才数版。
浮梁既漂去,溪南市人求救者号呼震动。
公坐城上,厚赏舟人,竞载以济,几数千人。
公分处僧舍,计口给食,悉遂全活。
去之日,遮道挽留,生立祠至今。
奉祠三年,丁雍国忧。
服除,知衢州
过婺,阖境送迎,近世所无也。
三衢大火,公以民居侵据通途,不因是时一正之,害未艾也,乃访古沟遗迹,尽复其旧,自是无火灾,民方大以为便。
尝治一豪氏之无良者,偶与漕有连,以属公。
公必欲竟其狱,漕阴中公而罢,人皆冤之。
二十八年,除知抚州
玉山,以病丐归。
是冬召赴行在。
次年陛对,除太府少卿
七月,除秘阁修撰两浙转运副使
公尝领浙漕事,至是十四年再至,人以为淹回,而公曾不介意。
振举职事,视昔有加。
居无何,显仁皇太后上仙,太上皇帝欲得典礼严备,御笔委公专领办护。
公晨夕不少懈,讫事,进右文殿修撰
三十年正月,除知临安府
府以应办积欠民户缗钱几数万,公曰:「天府为郡邑首,即售物不偿其直,何以示天下」?
尽还之。
明年七月,除权户部侍郎
先是,御史中丞汪公澈版曹阙官,当遴选。
太上问谁可者,对曰:「钱端礼可」。
故有是命。
八月,兼枢密都承旨
九月,兼权知临安府
公尝建明用楮为弊,至是专委公经画,分为六格,出纳皆有法,几月已易见镪数百万。
三十一年八月,丁雍公忧。
次年今上即位,公取故谏议大夫忠肃陈公瓘所撰《刍说》中二十事,事为之说,号曰《正论》,进之。
时边境方扰,公言战守为尤详。
其略曰:「当今国家利害莫大于夷狄侵侮,然图大之计不若从是而务实,张虚声,蹈实隐,非国之福也。
去年诸军所可恃者,独一刘锜,而首不能支,托疾退师。
其馀或避舍宵遁,或全军陷没,或逗挠不进。
间取小捷以欺君上,公肆大言,然无成效。
幸而敌人自相残灭,不然可为寒心。
今金主新立,陛下嗣服之初,所当讲聘睦邻,明政事,训励士卒,增理边要。
外与之和,而不忘内修,中原之民见襁负而归王化矣」。
上每为称善,赐亲札曰:「卿世积忠孝,姻联戚畹。
虽居忧于外,乃心罔不在国家。
载阅奏篇,备详忠谠。
嗣有闻见,无惮剡牍」。
公又奏曰:「陛下训练甲兵,申命将帅,人人贾勇,无如今日。
兵法曰:『倍兵不战』。
盖众寡强弱既已不同,纵有骁勇之兵,忠义之,适足以饵虎口耳。
今彼势虽屈,而事力尚强,未可与之较胜负。
今日将帅非无忠勇之士,恐为匹夫之勇,乘危侥倖,贪小利而忘大计。
使得一城一邑而旋得旋失,既不能保持其民人,又不能坚守其要害,更相屠戮,以激强敌。
不惟终无所益,久致寇兵。
愿陛下审思利害而熟计之,明诏诸将无妄出兵,以蹈后患。
夫戎狄俗尚杀戮,然两世俱遭篡弑矣。
报应之理,各以类至,是杀人岂有利哉?
艺祖不血刃而得天下,尽除五代专杀之弊,故四海之内归仁焉。
陛下若取法祖宗,以仁政为先,自可以鞭挞夷狄,不在于战胜而后定也。
令彼杀我亦杀,彼斗我亦斗,诸将疲于奔命,民困财竭而兵革不息,意外之虞又有不可胜言者。
太上讲好,息民二十馀年。
今一旦欲以虚名招实祸,献言之士徒以口打贼,若将帅妄希功赏,误国远图,后虽孥戮之,亦无及矣。
臣窃谓当修睦邻好,以怀柔为务,则安靖休息,不妨固守边障,遵养时晦,上以奉两宫之欢,下以安百姓之生,仁及草木,则中原不难图也」。
隆兴元年冬外除,召对内殿。
符离失利之后,南北相持,和战未决。
公奏曰:「窃观注措施为可谓勤且劳矣,且夫大功必立而未闻其效者,岂非议论偏胜,机事失宜,未得其当耶?
中原之当复,人皆知为不可缓,恐须时至则可为耳。
今士多持以为进身之资,揣摩上意,所以施为之事未尝有成,徒捐货财,虚费民力,有用兵之名,无用兵之实。
是欲增重兵威而反弱国势,岂不为邻人所侮哉!
至于招纳叛亡,交结邻援,此皆贾怨生事,无益于国者」。
又以江东守备未具及所用将帅未尽得人,又奏:「臣闻金人数有文移,取索俘掳人众,是衅已开,为兴师张本。
敌人犯边,淮东必自清河淮西必自涡口,两处当豫选枭将,委之拒捍。
维扬六合和州当为声援,须择有谋略三大临之。
高邮僻在一隅,三面阻水,止可以处游兵水寨之属。
或可为间探,不可专恃。
陆贽谓兵当居重以御轻,盖谓以轻兵居前,重兵居后,为臂指之用。
淮上既固,则大兵当屯于沿江,如采石、宣化、镇江、江、池皆当严备。
又须选名数人,如前日有因事而罢者,愿加收恤,谕以恩意,稍复官爵,责之后效,孰不愿尽死力?
仍须以威望素著,怀忠善谋者使各护一路。
敌知备禦有方,未必便敢轻犯。
若处之失宜,反为所易。
故上兵伐谋,不待战而定胜负也」。
是日除户部侍郎枢密都承旨
二年,寓吏部侍郎,上面谕:「前日劄子议论甚好,朝臣皆不及」。
韩公仲通尚书,同对,论及经费,因奏所入有限,兵食日增,正恐此去或更有调发,不易应办。
公奏曰:「臣顷在户部,已见支用不足。
尝总一岁出入之数,比较五年增损多寡,为会计录上之。
后自度牒既行,仅得八十万,通约有四百馀万,内库取拨又不在此数。
辛巳调兵为之一空。
今日匮乏,实由于此。
今宿兵之久,未见休息之期,臣等所以夙夜惴恐,未知救弊之道」。
上云:「直须恢复中原了,财赋须充足」。
仲通奏曰:「恢复恐未可必,且愿陛下经度目前所用」。
公奏:「仲通之言甚是,望陛下听纳」。
上亦称善。
左相汤公思退右相张公浚招户部长贰同到都堂右相两淮兴兵用度钱粮,公云:「未知合用多少」。
相云:「军中大费,且备千万」。
韩公欲退而议,公云:「此事体大,须与两丞相执政面议。
若非于经费内分拨,必须飞泛措置。
经费既不自足,飞泛必取于民。
民力困敝,若无名横敛,不惟不堪,必致人言」。
韩公云:「民间科敛甚难,不知以何名取之。
惟有盐钞一事,容试议之」。
公曰:「盐事差可为,然添起钞面,则民食贵盐,未必及千万之数。
改法亦重事
若一切行之,恐致中辍。
须先有定论,然后有司可以奉行」。
后再论盐事,右相云:「不若卖度牒数万道」。
寻有旨,且给一万道,然竟不施行。
左相乞出,公因对,又奏:「今廷臣群居窃议,但以和战守三事为进身之资,未尝权国之利害,分朋植党,牢不可破,以惑上听。
万一事变,奈何?
三说不必执一,但度事力浅深,知彼己当何如耳」。
上极然之,问今日当何如,公即奏:「三代以至秦汉,夷狄多得志于中国。
所谓『王者不治夷狄』,非不治也,以不治治之也」。
因历陈秦皇、汉武用兵之祸,高帝和亲,宣帝不用兵之利。
澶渊之盟,为中国之福。
燕山之役,致靖康之变。
又言:「太上讲解,以致乂安。
陛下欲成恢复之志,此圣主之用心也。
然兵者凶器,帝王之道以仁为本。
太祖灼见,故以不杀为武,应天顺人,指顾而定。
中原破荡,而四海独知有赵氏,岂非仁恩之至乎?
非不知顺旨迎合可以保爵禄,世受国恩,蒙陛下非常之遇,臣而不言,谁当言者!
愿以符离之溃为戒,早决国是,为社稷至计」。
上改容欣纳,云:「卿论事甚详」。
因赐卮酒,且云:「卿可见汤思退,谕朕旨,令勿再请。
仍见张浚,令早行」。
退诣二相府宣谕,右相遂行。
三月,充淮东宣谕使
王公之望使淮西,公奏又详陈秦汉之事,且言:「魏晋以下,无术制夷狄,以至于乱者多矣。
惟有唐制颉利,得先后之序,和吐蕃有终始之谋。
五代石晋之事,尤不足言。
完颜亮入寇,于今四年,天下不得休息,杀伤不可胜纪,疾疫者殆无虚日。
官爵不足以充赏,钱谷不足以为用,内外急迫,上下煎熬。
而议者不深维大计,惟空言以求虚誉,抵巇而要利权,国何赖焉!
臣故历陈自古所以制夷狄者在德,保人民者在仁,愿躬行此道,以致太平。
两淮名曰备守,守未必备;
名曰治兵,兵未必精。
欲增兵则饷馈无所从出,欲增备则人力有所不胜。
虽使敌不犯边,但见日以自困。
今所以未长驱而来者,盖完颜亮覆车未远,虑挟弹者在后。
欲与臣下重兵,恐有尾大不掉之患。
河南困敝,未易鸠集,故委前日馀兵付二元帅,使自经理,其意盖欲和耳。
故在今日和之为利,南北均焉。
或以前日持用兵恢复之说者为勇,为忠,为刚,以今日和议为懦,为怯,为弱,此不明事机,不计事实之甚也。
用兵而败,岂不为懦?
连兵数战而无功,岂不为怯?
与敌角逐而不能胜,岂不为弱?
今断然行仁义之事,文德来远人,可不谓勇?
陈帝王之道以辅明主,可不谓忠?
以柔克之,可不谓刚?
又况古者兵交,使在其间,礼文之事安可遽绝?
前日敌帅力言四郡之地,若使命得通,庶几有可商榷,未至遽行。
万一彼以重兵攻下四郡,寇襄淮甸,重相邀索,和则退师,不和则进兵,不知其时议者何以处之!
昨小使之行,自来无此体例,为彼摧沮,以自取辱。
盖缘事多轻发,不思后图。
兹蒙选择,俾宣德意于淮东,及令经度事宜,不敢隐默,取误国之诛。
望察臣愚忠,明诏大臣,早定其议」。
御笔付三省。
又奏:「向者经营山东,得海州而终不能守。
中原之人非不怀祖宗之德泽,归陛下之仁圣,然自出兵收复,所至劫掠,重扰其民。
既而又不能坚守,为金人屠戮,肝脑涂地,生业荡散无馀。
若此,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难矣。
陈、蔡、顺昌寿春等处皆被此患,如此招来,足以离人之心,竖后日之敌也。
传闻道路,或谓吴璘已失德顺秦州不守,还保川口。
果尔,则可见用兵无效,虚费钱粮,枉杀军士,初无益也。
不徒无益,正恐衅端再起,兵连祸结,养成大患,虽有智者,不能为陛下谋矣。
方今将帅兵强马壮,未有如者。
力尚不敌,况馀人乎?
建康镇江之兵,经王权李横败衄之后,率皆伤残之馀,又且数易主帅,士气未振;
江、池、襄、汉之兵尤为乌合,殿司一军为成敏破坏,死损大半;
而东南诸郡起发之兵懦弱,不堪披带,缓急必致误事。
臣故曰:和戎,国之福也。
闻金人大军见屯虹县,积粟粮,秋冬必为边患。
两淮城邑半为丘墟,虽欲坚守,战备不具,又无兵力以拒之。
或欲清野,则是先自弃之。
万一彼留戍淮上,俯视长江,以久相困,岂非危道哉!
虽欲与之连和,彼必偃蹇邀索,何以应之?
靖康议割三镇,百官廷议,举朝皆谓寸土不可与人。
后敌骑长驱,事穷势迫,则或言割地,或言固守,一时不能坚决。
金人径抵京师三镇平下,遂成大变。
前日议臣相与太息而已,真可为痛哭也。
臣所以堕肝胆吐情实,愿陛下夷考前事,永以为鉴,早定和议,遣使通诚,以保国安民为计。
既和之后,养勇以待时,蓄积以富国,待兵力既壮,机会可乘,惟陛下所欲为耳」。
又奏:「专言用兵者,尝谓敌人已弱,可以恢复。
今止得一宿州而遽弃之,则恢复之计复如何?
有用兵不胜,侥倖行险,轻躁出师,大丧师徒者,则必胜之说果如何?
有自献其说,欲折服人使用敌国之礼者。
及从而遣之,则辱命无所不至,使至今和好未决,则未见其折服使人之效也。
有称长安谈笑可取,凤翔之虏如何可逃者,今西师取一德顺尚不能有,则未见其谈笑取长安之效也。
凡此数事皆可考验,误国明甚,不可掩。
愿听言则审其忠实,立事则黜其浮议,幸甚」。
五月,公至扬州,颁诏劳赐诸军,即申朝廷云:「虽未至楚、泗,淮上守备大略已见。
扬州城补葺破敝,全无楼橹,何以容人?
借使有人,须积粮为一城之计可也。
设敌人自天长径入瓜洲,旷野约可容二十万,则扬州岿然在后,讵能坚守?
瓜洲两小城,不过容五七千人,岂足当其锋?
两处守禦止如此,泗州邈在淮北,如敌兵渡淮,不必取泗州,远则光濠,近则浮山一带,皆可以济。
近日淮北贼过浮山寨,却夺妇女驴马,泗州恬然不知。
或敌人径渡,及自清河口运粮而来,泗州必先隔绝。
此不待图上,灼然可见。
若自西路而入,则海、淮、泗折北不支,扬、楚坐困,前日刘锜之败是也。
今营屯备守皆严,将士亦愿贾勇,其如地势平旷,分布难遍,聚于一处则不能分守要害,各守一方则临事难应大敌。
刘宝一军分屯外,在寨者不满二万,自以为忧,正以前出后空,别无后继。
或谓轻兵在边,重兵留屯江上,则敌可直临大江,小驻不去,坐失两淮,尤非策也。
至若军须调度,粮馈犒赏,金帛官爵,计今日帑藏,可充其用否?
泗州姑少增兵,以张声势,移江阴一军,亦可以安边民,助军声尔。
若决欲守备如金汤之固,前日盖尝大有所费矣,皆徒劳而必不可恃。
若欲开拓以希大功,万无一可。
故曰用兵难而守亦不易」。
扬州马监,塞楚州满浦闸,增清河之戍兵,积监本之赢赀,皆公措置之大略也。
既至盱眙、泗州,宣诏犒师,与守臣遍巡城上,观览形势。
时准御笔云:「泗州可弃则弃。
今夏金人蓄锐,秋必犯边。
彼以重兵得泗州即去,则于我无利害,不必与之争锋。
若守而不去,则会重兵,绝粮道,是不战而胜也。
若彼得泗州而平其城郭而去,则我亦平其城郭,如淮阳军之类是也。
朕调发卿以前军屯楚州,扼清河,轻兵守泗。
王琪以殿司兵二三万屯扬州郭振屯六合,淮西自有王彦张守忠等。
敌兵虽众,何足忧?
止恐调发不及而来。
卿宜保江上,朕便遣三衙兵至江上。
卿宜军往楚州
别有所见,即具奏来」。
时审议官胡昉杨由义已回两月,金人声言聚兵于近边,有意连和,而朝廷尚未通书遣使。
扬州周淙、提举茶盐吴巘谓彼计如此,必有所待。
欲作本路帅臣一书,钩致彼帅之意,然后审处其宜。
公为闻于朝,谓:「两淮与金人各为屯守之计,彼既清野,稍远其兵,我亦宜休息,少减屯戍,其意各欲安静。
然彼此未绝关防,欲休不得休,欲静不得静,则饷馈不减于前日,战守相去能几何?
缘国是未有定论,前尝有书往来,今遂南北阻绝。
周淙等恐因循及秋,敌情难料。
若彼趣和之意欲速,则兴师之举必急。
兵一交锋,所伤必大。
若待其无礼侵踰而后与之盟,曷若先事通情,可以款其意」?
因具以等书上之。
回至楚州,又奏论:「前此屡通元帅书,使命终不曾行,议论久无果决,所以致彼之疑。
必曰既不遣使,又无礼币,谓我通书止为款兵之计,持空言以相误也。
仆散忠义在边累年,若成和解,彼则无功。
今业已签军,意欲一动,力彊则自取,待其不可然后连和,固执前谋以激功利。
今虽与之书,彼必持此说,沮格其议。
不若便遣信使直造燕山,一则可见金主之意,一则可伐仆散之谋。
仍调发诸军,分屯江淮,以备不虞。
或不纳我使,纳而过有邀求,则曲在彼,而不在我。
兵以曲直为胜负,不系强弱众寡。
前日完颜亮之事,正类此也」。
又得御笔云:「比得陈敏泗州兵少,欲增戍兵。
朕俟近秋调发。
设若七月敌人伺我不备,冲突泗州,轻则敌,众则避。
纵使得泗州,终何能为?
卿当按兵持重图之」。
六月归奏事,纳劄子十二及六图,一一指陈,仍言守备疏略,恐敌人入寇。
再对,上问兵力险要,具以实对。
改除吏部侍郎,仍再令日近起发。
公又一再入奏,乞早定和议,及和议未决,守备当严。
七月回至镇江,被省劄住楚州,以此体度应副北人。
登舟至江口,得盱眙报,北人未有来耗。
公具申朝廷,谓来朝未可知,若遽往而守待日久,彼无来耗,势必空回,徒致众疑。
俟报而动,庶合事机。
又遣属官杨由义赴阙奏乞遣使发兵,云:「北人来期,皆是不定之辞,未可信凭。
今又无耗,敌情狡诈,窃虑别生奸计。
其遣使、发兵二事皆不可缓。
若只发兵以待其报,则海、泗二郡必先兵,中其阴谋。
若只遣使以俟其和,则可否未决,不可不虞。
惟当遣使与发兵并行,使以尽其礼,兵以防其变。
若使至北廷,则坚决之语,誓书一定,然后抽回军马。
脱议论有变,势必相侵,则严兵固守,与之力战,是谓应兵。
臣虽不武,实无所惧。
所以至于再三冒渎天听者,恐一失机会,后必噬脐。
望速赐睿旨施行」。
数日,又申朝廷:「乞速遣使介以示信。
彼见使来必喜,无有使行而兵来深入者。
兼使人见敌酋,言必端的,彼此可决。
使回即迁西城所有,不过信宿事耳。
与其先堕其城,不若速遣使介。
彼料吾重于遣使,若使命既往,信非空言。
其间设有小不相从,至再至三,议当定矣。
书中务大体,简严其文,不必用前日来书中辨曲直之语,却恐引起不逊之言,后复难处。
当少迁就之,以济大议。
须兵与使同遣,一则使敌人闻我有备,和议早定;
二则安海内之心,亦知吾本谋得和则和,必不得已则战,以和为先事,以战备不虞。
如此,则间言异议无从而入,不必待其书来而后遣使。
书中或有见胁之语,则不若先遣以释其疑,以破其谋,于计为得」。
八月由义回自行在,云:「到日得旨内引」。
上云:「钱端礼所奏未是」。
左相又面授劄子三十五道,令亲纳。
宣谕劄子系奉圣旨,令海、泗二州戍兵先次撤回,便令奉行。
丞相魏公杞为本司参议官,是日招刘宝参议官以下与由义会议,公大言曰:「某屡于内殿奏,和战之议未决,且当固守边圉,观敌情以待其成,举动皆未可轻。
必不得已而为应兵,曲不在我。
若与之和,彼已求四郡之地,前后虽已许之,彼必候盟书约定而后退师。
今使命未遣,虽敌帅书本相,未曾计割四郡。
若无故撤戍而回,是弃之也。
彼乘虚据之,自言收复,不以为我之惠。
他时别有邀求,或乘时侵轶,孰任其责?
上不以某不肖,付之一路事权,一己去就至轻,此事系天下休戚,断之于心,必不敢奉行。
须俟遣使,或朝廷通书议定,始可议之」。
即具申奏,力论撤戍不便:「缘系北界回书未到之日,承降指挥
今北界回书已到,本朝之书有『续当遣使』之文。
若所议之事北界书中悉已相从,则目下撤戍便可交割。
或事有未定,只撤戍占据之后,馀事难以商量。
纵欲备宣圣主示信之意,他日亦难以口舌争也」。
又虑未曾遣使,交割撤戍之后,敌帅据以要功,自称收复,又执卢仲贤之语,必愈费力。
兼两州撤戍,合行事多,难以申明待报,恐致误事,乞暂赴行在面奏曲折。
得旨:「边事未定,未须求对。
别有事宜,速且奏来」。
遂上奏,并牒北界官司检缴申。
未挟日,金字牌至,奉御笔:「览卿奏劄,欲遣使事。
朕初遣卿为宣谕,意在军政,明守备,二者皆无所陈。
卿当与诸将严战守。
主和议,非卿事也。
虽金人重兵屯于淮北,亦须待许我议事,方当遣使。
若因而侵犯,则将帅之任安在哉!
撤戍可早,关边无害,不可迟疑,即日便宜施行。
卿恐兵一动,若彼不回书而发兵,则当何如?
卿欲奏事,边上未可阙,卿可频具奏来」。
翌日又准金字牌魏杞令疾速赴行在奏事。
公亦乞罢,遂请刘宝面付撤戍省劄,仍与议定,候朝廷北界书先行,然后抽兵,庶敌人先得书,知是以海、泗与之,不是白弃两郡,日后免于邀索。
是日发下宰相与仆散书,登时入递,盱眙申赍书已过北界。
九月癸未朔得旨,过淮上措置抚于军民。
以二州撤戍,人民南奔也。
报差魏杞奉使,康湑副之。
庚寅盱眙报撤戍人回。
辛卯招抚司胡明兵马已回,敌已薄海州而未入。
公申朝廷云:「自至淮上,两具申禀,又遣干官禀议,乞发兵遣使二者兼之。
既而被旨撤戍,即具奏,合候使行议定之后,正防奸诈。
寻蒙玺书切责,已即恭依。
近北界射过榜文,已相见欺,未知厥后之意。
方今两州未受,奉使未过,正是危疑之时,虽饬诸将严备,窃恐兵力不加。
累乞王琦一军,望早赐调发。
引疾求罢,非敢规避,诚恐死无益于国耳」。
寻报金人有入寇之意,盖遽得二州,反以我无信,具以闻。
望日,敌骑已入泗州,民有不及南渡者,或刖其足。
海州归正人亦多被害。
两州积粮尚二十馀万,半为居民所焚,馀者皆为敌用。
壬寅得御笔:「已令王琪起发。
刘宝军马有分在他处者,可尽抽回,不可使兵分。
刘宝亦如之」。
公奏:「敌人贪婪无厌,既见撤戍,遂启奸心,虚张大言,公肆迫胁。
陛下悯南北生灵,俯从其议,令大臣通书讲解,撤戍以示大信。
彼宜应答如响,而乃包藏异意,自反其说,此殆天亡之时也。
夫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
臣已谨戒边吏,固守封疆,不为祸先,不可轻敌。
若取接使介,则信义不可轻变。
或妄为阴谋,别有窥伺,臣当传檄六师,奋励诸将,坚壁以老其师,持重以乘其敝,绝其粮道,挫其锐锋,以逸待劳,可以决胜」。
甲辰王公之望参知政事
丁未,报左相都督
戊申,得省劄除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赞
庚戌,淮泗报金人侵庐州,本州移治。
初顿遇守寿春,金人系桥,不敢禦敌,是夜南徙。
韩琎守庐,谓敌已渡淮,径入焦湖,郡人奔迸,致溺舟狼狈甚众。
既而闻虚惊,复还。
十月庚申,公以督府既建,宣谕司乞结局,又申朝廷:「比得盱眙录到来书副本,正缘先得四郡,遂致猖獗。
如取俘掳等人,决不可从。
事须斟酌,不宜欲速。
若固守道理,使知我不畏怯,乃所以速之也」。
癸亥,差充大礼卤簿使。
十一月癸未,探报敌骑已至濠梁盱眙守移治天长。
奉使楚州,敌未渡淮而盱眙大火,军民奔走,一路震动。
因取所遗钱粮,自燕馆郡治,民间屋宇,尽移泗州
魏胜力拒于清河,死之,进据楚州
初,金人本不为渡淮计,而一旦至此,岂无自哉!
丙戌,公赴阙,既对,上曰:「前后廷臣议论,独卿不变」。
户部尚书
乙未,上问:「欲遣杨由义持敌帅书,而辞行甚力,谁可遣者」?
公奏:「臣闻王抃者,虽不识其人,前副卢仲贤行,知事之详,又亦审细,自愿一行。
更望召见,察其人而用之」。
上欣纳,数日遂行。
丁酉,下诏亲征。
戊戌,上宣谕:「卿议论实忠于国,欲用卿为执政」。
公控辞甚力。
辛丑,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赐同进士出身
甲辰,兼权参知政事
时边报日至都下,官民多谋移徙。
或传德寿宫亦有诸宫烧香之议,人心愈摇。
太上宣问近事宜,公奏:「金人必和,但民间惊疑,似闻陛下亦有所备,所以日有妄传。
臣不敢少误陛下,此岂小事,愿陛下不可轻动」。
太上开纳,自是始定。
去者复还,或议峻其法禁。
公曰:「朝廷镇静持重,人当自宁,岂可家至户晓也」。
闰十二月乙卯,得旨,令执政等进呈文字,以左丞相陈公康伯疾也。
公奏:「见付出王之望奏,金左副元帅见在滁州,恐王抃径往都元帅处,则于左副元帅情意不通。
书本别写,发往左副元帅处。
臣窃详之望尝建三策,欲放彼处人至淮,用兵掩击。
今既过淮,之望又在江上,若见得可击,必已击之久矣。
而乞再左副元帅书,可见之望亲临所见,必不敢妄言,以背前说。
乃所以尽忠,望从而行之」。
乙亥王抃到阙。
先是,上尝宣问敌情如何,有需索否,枢密虞允文对必有之
公曰:「若然,是不欲和。
若只如卢仲贤约定,方可议耳」。
至,书未启封,上复问,允文奏:「定有需索,恐难应副」。
公独以为:「今既驻兵不动,又连来通书,皆无不逊之言,欲和本出彼意。
若必欲和,定无意外。
或果有难应,不足从也」。
及见书,止是欲世称侄,国书用名,后用「再拜」,皆旧书元定项目内事,馀无他请。
上曰:「今既别无所,可如其式报之」。
虞曰:「何必一如他说」?
公曰:「而今正以未能制彼死命,苟力可制,又岂以一言半辞为轻重?
其事机而已」。
虞曰:「且如和尚原,最系川蜀襟喉,岂可复与」?
上曰:「他要辛巳年以前旧界为,若于内不与,和不成」。
公奏:「固知险要,我若求之而得,彼却以求,何以应之?
况与向来之和不同」。
虞曰:「有何不同」?
公曰:「今既以皇帝兼称,则名位已正。
虽曰称侄,是敌国,与向日殊不同。
又减十万岁币。
此三事最大,我执之已坚,彼不能易。
此外若更力争,是求衅也。
谋国当思远图,姑与之和,则我得休息,以内治。
若为忿兵,未见其可。
恐欲为治兵亲征之计,臣乞先罢,专任能者」。
争辩至漏下数刻方
虞已承命,明日又奏:「王抃行只理会乞令奏使朝陵寝一事」。
上曰:「不若且休,待事了别议」。
公又入奏:「第一次遣使,莫若安静,庶几他日有事,却可与言」。
遂行。
十二月辛卯,除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
先是,已得差遣人限五日出门,奏除其令。
馆职不当限员,又论人才当须自外召三五人面论,然后审择而用,上皆从之。
奉使过界,北军已回。
甲午降诏,和议已定。
丙午,上问改元事。
隆兴,故叛臣赵谂尝用,虞公以为载籍所不载,自不必
曰:「改元,大典也」。
签书王刚中奏事留身,上以为问,刚中奏:「此事具见曾布《日录》,不当复用。
钱端礼虞允文有不同之论,臣以为当」。
御笔欲用「乾统」,西北虏曾用,别拟四号以进,遂「乾道」。
元年正月辛亥朔,上亲祀圜丘
礼仪使,率百僚班贺于端诚殿。
庚申,充德寿宫使
丁卯,公乞出,不许。
丁丑殿中侍御史唐尧封论公以帝姻,不可任执政
公即再乞出,尧封太常少卿
戊寅,又申前请,上云:「朕已宣谕尧封,朕以公选用才,即非私意」。
公奏曰:「既移台谏,愈不自安」。
上曰:「决难请去」。
己卯,降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
二月庚辰朔祥曦殿奏事,虞公奏云:「钱端礼辅佐陛下,方成和议,恐未可去」。
上曰:「和议出于朕意,参政端不可去」。
王公亦奏:「大臣进退,所系非轻」。
公又奏乞从台谏之言,间陈累数百言,退复入文字。
辛巳,御笔:「朕念即位以来,股肱鲜克胜任。
倘得其人,不以私义废。
虽议者或有不容,而曾无眚愆见于论疏。
抗章屡上,丐去甚力。
方悯风俗之极弊,嫉浮言之易兴,卿宜竭节推诚,亟安厥位,毋以小嫌咈朕意也」。
次诣德寿宫,太上亦再三谕不当去位。
又云:「只如许大一件事,非卿谁能了得」?
丁酉寒食,公奏欲上先世诸王冢,上再三宣问,因历叙家世。
上曰:「卿以才德选,不缘私亲」。
是日约族党具集表忠观焚黄,两宫寿圣殿并赐酒果以为荣。
丞相陈公已病,为援典故,以长子伟节为直秘阁,次子安节同进士出身
既薨于位,以少师大观文致仕。
公奏:「逆内寇,康伯以重德镇浮;
陛下践阼,康伯以大忠翊戴。
宜优赠典」。
遂赠太师
已而王刚中薨,公亦称其竭忠辅治,引詹大方故事,乞赠七官外,更加赠一职,以示优礼。
所以周旋二公之后备至。
公既行相事,兼权提举玉牒,监修国史
八月乙酉,诏立邓王皇太子
壬辰,公入奏避亲嫌。
甲午,除资政殿大学士,在京宫观,仍奉朝请
踰月,兼侍读
经筵,论事不少贬,而勇退之志益坚。
七上章求外祠,始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辞日,宣坐赐茶,褒谕尤渥。
四年秋,起知宁国府,仍奏事而行。
公治尚简静,幕府省文书,蠲畸○税八万馀缗,一方为之鼓舞。
建炎初,剧寇攻城,故参政庄简李公光力却之,奏为立庙。
境内有麻姑山,地旷多藏奸盗,公奏立砦,仍置官徼巡,百废具举。
不加鞭笞而租税如期,郡以大治。
虽锄治奸猾,终以恕行。
每曰:「治道去太甚者尔」。
六年四月,丐祠。
六月,知绍兴府,力辞而归。
九年,申前命,辞不获免。
荒政,不惮勤劳,民赖以安。
又劝种,官与之种。
明年大熟,收数倍。
决滞讼,理经费,吏民以为神明。
两郡皆为之修建贡闱,且葺公宇废坏者,率谈笑而办。
最闻,除观文殿学士
,凡有建明,直达上前,请无不从。
或以御笔批行,忌者恐再用,因以飞语中公。
既以祠归,竟降资政殿学士以罢。
时淳熙二年四月也。
三年,太上皇庆寿,公以绍兴从臣,特转通奉大夫
六月,再提举洞霄宫
四年三月,复资政殿大学士
八月,属疾,请致其事,复观文殿学士
壬辰,薨于正寝。
娶李氏,中奉大夫直显谟阁庄之女,赠文安郡夫人
再娶高氏,封郓国夫人,先公一年薨。
男当,故奉议郎
女一人,为庄文太子妃。
孙象祖,承议郎、知处州军州事。
女三人,修职郎、监行在车辂院吴修年,迪功郎、新福州侯官主簿王铎承务郎、知常德府桃源县许轸其婿也。
曾孙二人:曰,曰泽,并登仕郎
女一人尚幼。
公生而不群,居重庆下,承颜干蛊,曲尽孝道。
雍国尤所钟爱,亲教以诗书。
雍国父之问,质肃公介之幼子,尝仕馆阁,以元祐党废。
娶晁氏,济北先生补之实为群从。
公承平时,生长京师富贵中,了无膏粱之习。
唐氏、晁氏诸老尚无恙,从容其间,因得以讲论文诣,商搉古今。
又先世自文僖公以来文献相继,故公曰自少多识前言往行,熟于典章,由熙宁以至、宣间事世所不及知者,历历能言之。
李德裕不应进士科以至宰相,非力学乌能至是?
耽玩经史,未尝一日去手。
少时尝手节十七史甚备,晚又著《史提要》,行于世。
于《左氏》、《西汉》,率多成诵。
幼好为诗,伯祖内相文肃公协字穆父,与苏文忠公游,往来书尺唱和甚多。
公尤刻意慕效,词翰得其遗风。
清癯如不胜衣,而眸子瞭然,如神仙中人
尚气节功名,虽在下位时,闻国有大事,必默为经画,揣成败多中。
尝称子房若妇人,乃能仇秦而兴汉,盖自况也。
为政饰以儒雅,不专事文法,之俨然,即之也温。
寮史禀白,使尽其词,一言剖决,是非立判。
公家之利,知无不为,不顾一己之私。
意所不欲,迫之终不能动。
靖康用兵,公亲见和战不决而致大患,故力陈和议,终始不变。
公规画甚远,亦非苟于就和者。
但以内审国用,外察兵力,少休王师,方可支吾,以图大计,崇深果决,洞见敌情。
呜呼!
辛巳敌寇之变,无可奈何。
甲申岁,公揣事势,谓金人弑亮之日,以无名兴师,骚动百姓为辞。
今新造之国,又负篡弑之名,必不肯效尤以取祸。
但欲偃兵以靖其国,徒张为虚声,实主于和。
故勤勤恳恳,欲乞遣使以通好,出兵以示备,缓弃海泗以为惠,至于执诏书而未出以当之。
使尽行公言,则敌兵不动,不至淮楚再遭蹂躏之苦。
公之言亦不为不用,而用之颇失其机。
西则庐、濠先遁,东则刘宝不援,魏胜以致败死,岂不痛哉!
是时士气愈索,几不可支,而敌人似进而退,似攻而缓。
公益探其欲和,而己之说为是,故王抃之行谕之曰:「此行有三:一曰正位号,二曰名分,三曰减岁币」。
往往人不以为然,谓如此何以却敌,至有面诘公者。
公笑曰:「事成是非乃,姑少待之」。
回,既皆如约,金果退师,人始服公能断大事。
自此南北晏然,以至于今,谁之力也?
公始至台,吕忠穆公颐浩一见赏叹,以公辅期之。
又为参政席公益所汲引,中书舍人潘公良贵元枢贺公充中皆相友善。
尤有知人之鉴,丞相史公浩、魏公知院王公纶或交于布衣,或取于宾僚,推挽名士,至辅弼禁从卿监台郎者甚众。
一介之士,苟所许可,无不委曲荐达。
尝曰:「韩安国自谓所举皆天下士贤于己者,诚窃慕之。
士之贤者恨未尽知耳」。
好贤乐善如恐不及。
尝奏事德寿,太上赏雪,赐坐,以玉杯宣劝,不以名呼,隆眷如此。
因问及閒居自号,乃大书「松窗」以赐。
上亦赐「忠实」二字,两朝宸翰动一时。
公虽家居,而恩数视政府
其孙裒所著诗文奏议若干卷,号《松窗集》,藏于家。
初,康公贤穆葬天台之护国山,公以某年某月甲子从葬,遂为台人。
公初归寓瑞岩僧舍,年馀始卜筑于城之东北隅
有林泉之,立精舍,翻经其中。
暇日幅巾野服,与方外之士徜徉笑傲,觞咏琴奕,甚自适也。
及遇圆悟禅师,究心内典,超然自得,视轩冕如无,故出处死生之际,绝人远甚。
得疾,即屏去医药,曰:「生则有死,亦事之常。
大期至,待之而已」。
疾革,家人捧药泣告,曰:「汝曹岂解此!
大丈夫何可倖觊万一」?
浮屠氏或勉之,亦笑不答,第捐金分施以谢之。
前一日,肩舆登所居山园,瞻谒释道像如平时。
归即瞑目安坐,至终,神色自若,岂苟然哉!
公薨之后,象祖以书来曰:「先大父居官立朝之大节,公知之最详,愿为纪述,以告于太史氏」。
钥窃惟参政德望勋业在家有牒,在国有史,󲦤绅知之,士民诵之,岂衰朽骫骳之辞所能发扬!
观公自隆兴以来,与人主论天下事,见于奏对者多矣,皆本于忠实,合于人情,是非有考于前,而所成败有验于后,其先见如蓍龟之,其定力如金石之坚。
至如回太上烧香之行,抑都人迁避之扰,皆所目击而心服者。
载念钥自幼识公于三衢,首蒙赏爱。
来倅乡郡,钥初窃第以归。
及尉江山,公方主漕事,即收置门下。
公之守婺,钥金华,知遇益深,护慈宁之丧,辟以为属。
后入为六院,正隶版曹,烦使必以见属,宣谕之行,亦备数幕下
参大政,力荐于上前。
以钥之不肖叨寘从列,实基于此。
四十馀年,所以挈提成就之者至矣。
而钥既无所效尺寸于公者,矧公之门名人才士凋谢无几,何敢以固陋辞!
谨摭其大者书之,不敢隐,不敢谀。
卒状如右。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而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桧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颐、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全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损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跋任谏议伯雨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嘉庆《邛州志》卷四六
忠敏公元符三年冬十月左正言,未及半载,论事凡百有八疏。
明年建中靖国之春三月,以忤曾布罢言职,为度支郎,又两日出知虢州
五月至虢以后,犹言事不置,乃诏送吏部
明年改崇宁,十月除名勒停,编置通州
明年正月,与陈莹中龚彦和邹志完马子才张才叔陈纯益江民表诸公凡十有三人同时得罪,公独远徙昌化,又逮捕其子下吏。
三年入党籍,四年以星赦内徙道州
大观之明年,又以赦自便,乃归通州
今帖中所谓戊子即自便之年,而寄食海堧即指通州也。
其《跋康公谏草》所谓「前年过长沙」,即内徙之年,希古则常御史安民也。
共惟徽考始初清明,登吁众正,叙在服,凡一时元凶钜慝如章、蔡诸人悉从窜徙,天下以为小仁宗
此徽考初志也。
曾布韩师朴并相,挟私患失,一为赵挺之所误,稍与韩异。
邓洵武《爱莫助之图》进,孽京由是复用,将援京以助己排韩,不知京进而亦斥去矣。
以徽考之初志合众君子以扶持之,且不能以成建中靖国期年之化,一小人乘间抵巇,引用非人,遂能转移人主,为崇、观、政、宣,以贻后日无穷之祸。
所谓一言丧邦,一人偾国,吁,其可畏矣夫!
仙游县傅氏金石山福神道院1243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八、《臞轩集》卷五、乾隆《仙游县志》卷一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井冈山市
金石山福神道院仙游傅氏所造也,经始于建炎之庚戌,绩成于绍兴之丁巳,中间拓地增屋者不一。
淳祐癸卯而后,嗣孙莳嘱甥王迈为文以识之。
金石山者?
何以少师公得名也。
曷名乎福神道院
公之子夔漕作堂祀先而寓名乎福神也。
初,少师公未冠,试广文馆为第一,从古灵先生襄游。
时墙屏问道千馀人,先生独曰「傅元通金石人也」,以女妻之。
熙宁王、吕锐于变法,道路以目,先生屡为神宗言新法挠民非便,不听则具疏争之。
公所亲告公曰:「时相得君方专,上方举国听之,先生力诋其非,必犯九关虎豹之怒,子于翁婿间宜谏止之。
不然,祸将及子」。
公正色曰:「吾师之道正道也,彼相之说邪说也。
以正道辟邪说,吾徒当相与张而大之,矧可讽之小贬其道乎」?
告者语塞,公且为润色谏疏,以明称王、吕之罪,遂为所恶。
邹道乡谏官言事得贬,章子厚使人极之。
于其所往,平生故人望望去之,公义形于色曰:「不负杨临贺者何人哉」?
竟厚赆邹公之行,坐是免所居官。
踰年邹得生还,公亦被召。
曾布牢笼之以助己,公守师说不为之动,力挤之,于是有亳州之命矣。
自是党论日炽,端人庄士之子孙俱罹禁锢之祸。
公以徽庙旧学仅免窜逐,竟抱杞天之忧,薨于亳,葬于常之宜兴,朝廷赐善权广教寺以资冥福。
夔漕以公故浮沉州县二十馀年,不敢背教忠之训,以求合于权门也。
尝仕括苍,乘桴而还,遇风涛汹涌,众舟俱覆,顾瞻对岸有北方正神之帜植乎其前,若有物扶之以济于险。
既归仙游,每食必下泪曰:「吾亲在三千里外,虽蒙恩奉香火有所,然为子若孙不能时展烝尝之敬,宁不见诮于马医夏畦之鬼」?
乃捐俸割地,创堂于邑北山,奉少师祠,以福神名之。
括苍有羽士梅洞霄,于六飞未南渡之前尝言钱塘天子气,既而言验,携与偕来,是为开山之祖。
铸钟累月不就,陈夫人投金钗于炉而钟成,叩之无声,挥剑击之,声始大震,至今一钗一剑之痕隐隐浮于蹲熊盘龙之上。
故斯堂虽为祠先,而亦为四方水旱禳禬之地,此记之不容已也。
嗟夫!
生天地间,非亲何爱,非君何尊。
师也者教之孝以事其亲,忠以事其君,昭昭乎在三之义,人极之所以立、人类之所以蕃者,其不在兹乎?
少师公事师尽道,事君尽言,不以时之燥湿而为趋背,不以身之升沉而为戚欣,盖不忍于叛师而忘君也,故未尝染刘舆之腻而污元规之尘。
惟夔漕公事生以礼,事亡如存,一饮食不忘南陔之,一跬步必顾太行之云。
故揭名妥灵于斯堂也,恍乎音容之若见,忾乎謦咳之有闻。
夫是之谓忠臣孝子,萃于傅氏之门,虽附益之以道家之说,若祭之邻于非鬼,语之涉于怪神,然因亲以寓名,君子亦可观过以知仁矣。
夫忠孝之后必大,二公往矣,出乎其系者露颖于童科,充赋于国宾,策勋兰省而对策于天子之庭者,代不乏人。
继自今丰末以培其本,疏流以浚其源,使锡类之孝、体国之忠,明可以刑善于乡国,幽可以对越于乾坤,是又二公洋洋之灵所期望于百世之子孙。
傅之所自出,故大书特书之,使来者有考于斯文。
少师公讳某,字元通
夔漕公讳谦受,字冲亨
道院之址载于傅氏之质剂,岁自输租于官,住堂听自择,有司不与焉。
东偏旧有岳殿,今撤而新之,乃傅知琳所董云。
循阳重建苏陈二公祠堂记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八
循之兴宁陈汤以书告迈曰:「之高大父谏议公以崇宁二年贬是邦,阅一百四十五寒暑矣。
先是,元符初栾城苏少公亦贬于此。
二公去后,邦人慕其遗风馀韵,尸而祀之,于净明寺则有台隐堂,白云桥则有苏陈堂。
今亡矣,独有可蔬之园,岿然为鲁灵光也。
扃钥乏守,芗燎萧条,圮垣败壁,樵苏无禁。
始至拜祠下,心戚汗下以惭,方有意为酢假绥旅之事,顾力有所未逮。
缙云潜侯起以贰车郡将,撤而新之。
栋宇高耸,跂翼翚飞,势面恺明,砥平席衍。
又置一兵以司其闑,拨去官之田若干亩以相蒸尝。
无何,霅川沈侯以忠敏之孙来牧兹土,嘉潜侯为此崇重名节之举,又从而张大之。
役成,不可无记,敢有请」。
予按国史、家乘而有考焉。
元祐间吕公大防、刘公挚倡为调停之说,苏公上疏力争之。
绍圣初元李清臣代言发策,欲复用熙丰之党,公力诋之,以故贬于雷,徙于循。
陈公受知裕陵,自外僚为台察
泰陵初政,被遇尤深,以诸贤不相安,力求补外。
绍圣元符间,既入复斥,执素论不少渝。
徽庙初,自南床銮坡,上疏排曾布者十,诋章惇者六,斥蔡京者无虑数四,于是群小俱愠,籍元祐君子为奸党,目元符上书人为邪等,尽摈之于岭海万里之外。
公在循与栾城相望,才十年间尔。
自当时观之,曰奸曰邪,皆犯天下大不韪之名,孝子顺孙不可得而改也。
今为子孙者,反以为先世附名于籍为不朽之荣,回视当时之为相为公为侯者,直比之以鸱鸮吓腐鼠,秽土之长朝菌。
不宁惟是,当国,尝陷李、赵所用之诸贤,名之以逆矣;
侂得志,尝嫉朱、张从学之门人,名之以伪矣。
敲击摧撼,快所大欲于一时,其后天定胜人,忠贤进用,正学彰明,如日在天。
象贤之苗裔、受经之生徒,翕然以其先世先师之故,得以自附于天下之善类。
是区区者谁实使之,可以观良心秉彝之正,不随世变而泯没矣。
虽为迁臣逐客所寓之州,二公未有德政以济民,如桐乡之朱;
又非捍灾禦患,如睢阳,而循人至今思之。
陈令尹之来,则相告以喜曰:「是陈公之四世孙也」。
夫陈令之汲汲于揭虔妥灵者,犹曰以孙祀祖云耳。
彼二侯者独无所为而为之,寿忠义之一脉,扶人极于方来,法宜得书,焉得而不书?
又系以歌诗,俾刻于丽牲之石,岁时歌以祀之。
歌曰:
蒻为屋兮,胡绳为门;
涤以沧浪兮,墁以白云。
中有擎天之二柱兮,屹雪干而霜根。
惟苏公之在元祐兮,当清明之初政。
奈栋国之不力兮,欲参用乎邪正。
公食不下咽兮,忧心抱疢。
白柰方悲兮,成绍述之异證。
断蛇不殊兮,投报之深阱。
使金柅可系兮,则不为章、蔡之绍圣。
惟陈公之在建中兮,方前车之是惩。
之不芳兮,聚茱萸以为朋。
公铁作脊梁兮,语冷如冰。
瑶华犹再废兮,矧蝼蚁之微生。
狺犬纵噬兮,馀党碑之崚嶒。
使硕果不食兮,则不为之崇宁。
于戏!
二公之魂犹生兮,如神龙之出。
若曹起秽以自臭兮,纷鬼蜮其何在。
穹冠褒衣兮,合两美于一堂。
鹿伏于后兮,猿啸于旁。
伐灵鼍兮传巴舞,迎公之来兮峨眉之巅、鲤水之浒。
折琼芳兮荐椒醑,送君之归兮钧天之庭、朱陵之府。
否泰禅代兮,往古来今。
莫治匪阳兮,莫乱匪阴。
嶅山之高兮,龙潭之深。
我思二公兮,实获我心。
按:嘉靖《惠州府志》卷一六,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论君子小人聚散劄子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五、《古文渊鉴》卷六四、《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九六、九七、《南宋文范》卷二五、光绪《资州志》卷二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待罪著庭,凡七阅月,一无补报。
比因水灾,冒羾愚虑,陛下宽贷,不赐诛夷,在愚臣已深感幸。
兹当轮对,荐渎宸严。
臣闻国于天地,所恃以立者,人才耳。
然人才之在天下,有贤有否,有聚有散。
贤而聚邪,则精神之运动,心术之流行,皆足以福天下;
不幸而散,则世道之所关,非国家之福也。
不贤而聚耶,则妖孽之薰蒸,刻薄之流注,皆足以祸天下;
幸而散,则人情之所喜,亦国家之福也。
然则君子之聚,乃所以为小人之散;
而君子之散,又复为小人之聚。
一聚一散,相为循环,此正天运阖辟之枢,世数屈伸之候,国祚修短之端,生民休戚之限,世道隆污之几。
一息少有间焉,则小往而大来,阳消而阴长。
有天下者不可不鉴也。
我国家五星聚奎,实主文治,列圣相承,惟以收揽人才为第一事。
虽《棫朴》之能官人,《卷阿》之用吉士,不是过也。
咸平景德之间,浑然不见其际,所谓人才之太极,政事之太和也。
天圣以来,王曾吕夷简相,君子尝一聚矣,未几而散于景祐百官之一图,又散于庆历圣德之一诗,又散于王拱辰打就之一网。
天圣以来之人才,散于忠邪之相激。
然其害止于散而已。
神宗初年富弼复相,至和嘉祐之君子未至于散也。
熙宁之邪说一进,而先朝之大臣最先散,未几而议新法不合者尽散,未几而条例司之贤者亦散。
是熙、丰之人才,散于法令之变更也。
然其害止于散而已。
元祐初司马光相,吕公著文彦博相继辅政,君子又聚矣。
品流太分,事故反覆,滥觞于吏额之小争,浸淫于调停之初议,滔天于策题之分辨,而君子之党尽散。
极而至于朝堂之榜,党碑之镌,躏藉忠贤,草菅之不若。
是元祐之人才,散于别白之太过。
其为祸盖不止于散也。
建中靖国初,起范纯仁,相韩忠彦,君子又聚矣。
天下方以快活差除为喜,而曾布温益志在朋奸,置政事局,而轻元祐,重元符,进《爱助图》,而左,右京、卞。
意向一偏,而君子遂尽去,而元符上书人一皆以邪目之。
是建靖之人才,散于中非中而靖非靖,其为祸盖不止于散也。
中兴以来,张浚赵鼎为相,君子又聚矣。
未几,秦桧当国,力主和议,一时谠论如胡铨等三十二人,不肯附丽如李纲等八十馀人,率皆摈弃,或死于囹圄,或死于贬所,或流落于魑魅之区,累赦不移,或栖迟于林泉之下,屏逐不出。
绍兴之人才,散于多主战而少主和,其为祸又不止于散也。
庆元初赵汝愚相,凡一时知名之士,朝除暮拜,略已无遗。
奸憸小人相与侧目而戚,怨恨之馀,亟引非类,居台评,于是汝愚引用之人以次而去,大者贬窜,小者斥退,而举幡六士屏窜,朋党之禁愈严,士大夫之祸愈酷。
庆元之人才,散于嫉专门而禁道学,其为祸又不止于散也。
臣尝通考国朝之人才,大抵屡散,有散之大者,散之小者;
有散之缓者,散之速者;
有散之遽者,散之极者。
始而君子攻小人,其变也君子攻君子,甚至于君子而力引于小人。
始而小人攻君子,其变也小人攻小人,甚至于小人而阳附于君子。
推移不一,偾起相寻。
然要其极,亦不过散而聚,聚而散耳。
阅汗青而慨叹,抚往事以兴嗟。
今日正当君子大聚散之,其可不先几微而逆致其防哉。
陛下即位几三十年,君子之类凡三聚而三散矣。
端平亲政,一聚散也。
甲辰改纪,二聚散也。
丁未更化,三聚散也。
今日二相并建,公道复明,加壁招旌,翕若少聚矣。
然方刚忠鲠者淹之外服,魁垒卓杰者屈之家食,抱负耿介者多郁沈,操守端靖者罕拔擢,或者犹以为未聚也。
来者不合而旋去,居者靡固而易摇,落如晨星,索如霜叶,则又几于散矣。
夫聚之常觉其难,散之常觉其易,何也?
君子不为富贵所掀,则去就轻。
去就轻,则知醴酒不设,楚人市钳之几,必先几而去矣。
然不知其初费几召节也。
君子不为利欲所迷,则出处定。
出处定,则知刳胎毁卵,凤凰不来之意,必以兆而行矣。
然不知其初费几纶诏也。
此聚之所以难而散之所以易也。
君子敢言,以抗小人之锋,虽有大艰难,不复计其身之济否也。
虽有大机阱,不复计其身之利害也。
君子敢为,以摧小人之锐,虽有大祸患,不暇顾其身之死生也。
虽有大谗毁,不暇顾其身之合否也。
此聚之所以难而散之所以易也。
然其聚也常以君相好贤之笃,其散也常以党人娼疾之深。
其聚也常以至诚乐与之实,其散也常以疑惎不容之过。
其聚也常以气类汲引之公,其散也常以意向异同之别。
其聚也以尊敬之积,其散也以厌薄之形。
其聚也以培植之加,其散也以摧抑之遽。
其聚也以去邪远佞,其散也以崇雠丑正。
其聚也以户庭坦夷,其散也以城府深阻。
其聚也以朝廷清明,其散也以流品淆杂。
其聚也以公,其散也以私。
其聚也以义,其散也以利。
聚散之权,常寄于若有若无之中,而聚散之机,常决于且信且疑之际。
故群凶窥观,时或小瞢,弩羽叠至,散之几也。
徒中倒戈,自相击触,一彼一此,散之几也。
论事如争,意向小异,衅隙渐生,散之几也。
表正曝邪,鼓虚成实,撼摇其居,设局张阱,柔声宛舌,射影中伤,散之几也。
寓意歌诗,更相贤圣,自取议讥,散之几也。
招纳党人,平治旧怨,兼用正邪,散之几也。
显争力抵,激动忿心,陡分利害,散之几也。
操舟共济,实左虚右,轻重不伦,散之几也。
顾怀私恩,妄谈彼善,潜疑人心,散之几也。
此十几者,其造端甚微,其为祸实大。
月晕而风,础汗而雨,事有其兆,识者隐忧。
且小人失职在外,摇毒含虿,其奸足以荧惑主听,其辨足以煽摇人心,其机权智术足以怵中立之人,其钱财气力足以张异议之势。
彼见朝廷举动少有睽违,即萌睥睨之心。
󲦤绅议论稍有系吝,即开姗笑之口。
天时不顺,则幸灾而乐祸;
国本未定,即乘间而抵巇。
苟得一隙,即伺隙以肆其奸;
苟得一机,即缘机以逞其志。
今日谓某贤,必当逐去;
明日谓某奸,且将召用。
讹撼靡已,朋类实繁。
又有君子之似者,心怀卵翼之恩,进则不能旅于君子,退则耻为伍于小人。
于是立为狡狯闪铄之论,以洗其附丽之迹。
言虽若公,意则有为。
若是者,如言八关五鬼之类耳。
其操心用意,虽鬼神莫窥其际。
使此说得行,则为毒也忿戾而不可解。
亦有小人之靡者,心怀汲引之恩,进则不类于君子,退则无间于小人。
于是立为诞荒卑謟之论,以晦其苟合之迹。
言虽可玩,意则难量。
若是者,亦犹三变两来之类耳。
其处心积虑,虽公输莫谕其巧。
使其说得售,则为害也阴沈而不可药。
邪气日盛,元气日微,此聚之所以不可常,而其势必至于散。
彼岂不知聚而为解,散而为屯,聚而为泰,散而为否?
然不能不散者,上无以保之,下无以安之,则散亦势之常也。
臣愚欲乞陛下圣心豁然,察君子体国之忠诚,亮君子救时之实意,勿以好名疑之,勿以讦直恶之,勿以迂疏弃之,保全爱护,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朋党由此而消,国是由此而凝,天命由此而迓续,主势由此而不孤,相业由此而光大,则用儒之效,礴际于两间,流行于四海,昭彰于万世,岂不为邦家之荣,生灵之福哉!
不然,君子一散,其祸殆未知所终也。
臣私忧过计,惧君子之不能久安也,历数我朝聚散之故实,参以今日聚散之危机,为陛下献。
《诗》曰:「予其惩而毖后患」。
惟陛下深念之。
臣不胜拳拳。
周公谨齐东野语序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七、《陵阳先生集》卷一二
野史杂录尚矣,疑传疑,信传信,为士者网罗散失,率多取焉,否则参稽互质焉。
张彖李林甫《冰山开元录》中语,《治鉴》取之。
他若《壶关录》、乐天、乐甫无微不考。
庄宗还三矢于庙,虽《五代史》顾不取。
唐史如高祖字叔德,则见于《唐书直笔》。
姚崇《十事要说》,则见于《升平源》。
记室次相张齐丘,失于详考,不免承《明皇杂录》之误。
《续长编》号为谨严,乃以《湘山野录》附见开宝之末,建、绍以后,曾布《日录》、蔡鞗《后补》初不以人废。
而《秀水閒居》之类,《系年要录》亦颇及之。
然皆随事考析,或为疑词,故不足以累其书。
昔《名臣言行录》之始出,东莱贻书晦翁,以为尚多考订商略者,愿相与讨论,大抵皆此意。
或谓《建隆遗事》、《涑水记闻》、《邵氏闻见录》、马永年元城语录》等书,若有所去取,其间则前辈嘉言善行之在人耳口,相传以习者所存殆无几,是又不可不知也。
余病卧对墙壁,平生结习,扫除略尽,每闻人谭旧章故实,往往面热汗下,已为椎鲁木僵人。
周公谨忽以《齐东野语》示余,岂尚以故意待之耶?
公谨生长见闻,博识彊记,诵之牍,存于箧,以为是编所资取者众矣。
其言近代事特详,盖有余之所未闻,或闻而不尽同者。
乃自托于野,何居?
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与其史也宁野,野固非所病也。
况礼失求之野而获,何独史而不然?
他日任笔削者傥有取,讵不能补史氏之缺而登其所讳乎?
卷中载《脱靴图赞》,先君子之遗事也。
乌乎!
宝祐开庆之间,奸邪小人,奴事熏腐,中外相应,以丑正诬善之说欺君误国,驯至不可为。
识者推原祸本,未尝不太息于斯,因揽涕书于卷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