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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斋诗 南宋 · 项安世
刚健中正纯粹精,含弘光大品物亨。
两仪成列易道行,有首无腹非人形。
李侯毅甚将无朋,少年读易老愈明。
以龙代马变始生,以九代七坤始神。
与天同德体必弘,负载万古非蚊虻。
我无笔力回子鲸,何以赠之有西铭(《永乐大典》卷二五三五)。
答李敬子(燔)余国秀(宋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七
燔气质躁迫,每于先生强探力取之戒、积渐涵泳之训玩味用功,但临事时终觉为害。今只靠定视听言动,常于此四事上著力,又以义理融液之,颇觉得力。然终是病根常在。
不须如此做伎俩,但才觉时便克将去,莫更计较功效迟速也。后段放此。
燔窃谓颜子「四勿」,今人非不欲如此,只为不知其孰为礼,孰为非礼。颜子所以才闻「克复」之语便知请问其目,才闻「四勿」之语便承当去,虽是资质绝人,亦必是素于博文约礼上用功。今之学者且先以博约为先,而「四勿」之戒随其所知施之应酬,渐渐望其贴近,庶有实效。
既知如此,何不用力?然博文约礼亦非二事,而异时之深纯亦不外乎今日之勉强也。
燔窃妄谓性之者多由内以达诸外,而自不废夫在外之功;反之者多资外以养乎内,而始有契夫内之理。如颜子之「四勿」,曾子之「三省」,与夫博文约礼、动容正颜之事,皆资外养内之事也。今之学者唯当悉意于此。
勿之省之亦由内,要之内外不是判然两件事也。
燔窃谓先生教人,只是欲人持敬致知,克己以复其性,其间条目却自多端。
自做功夫看,即自见得,不须如此泛问也。
燔谓《敬斋箴》后面似少从容意思,欲先生更著数语,使学者遵守,庶几无持之太甚,转不安乐之弊。
前已言之矣。
燔祖妣捐弃,朋友以刘辉嫡孙承重事见告,遂申州以请于朝,续准报许。后见范蜀公亦尝论及,乃知辉非苟然者。而舜弼始终以为此事只当从众。今事已无及,但朋友间不幸而值此,不知当如何?
若父是祖之嫡长子,己是父之嫡长子,即合承重无疑。如其不然,则前日之举为过于厚,亦不必以为悔也。朋友之问,则但当以礼律告之,不可使人从己之误也。当言循理守法,不当言从众。
燔尝疑伊川平日断不肯与人作墓志,不知其意何在。至太中及明道,又却用之。而其叔父侄女之类,亦复自作,何也?
伊川先生初无断不作志之说,疑以不能甚工于文,又或未必得其事实,故少作耳。集中亦有叔父墓志者,施之于家,可无前二者之虑也。
燔家中旧有祖产,今欲禀家叔诸房,各以人口多少备办经用,储之堂前,以为久远团栾之计。然众志难谐,未有所处。
诸位各办岁计,其力不能办者如之何?此须熟虑,博访其宜,不可草草也。
燔免丧之后,亲戚朋友劝以赴部,以病不能行。或以为教官可以请祠,燔欲姑守前志,且为养病读书计。
未知不仕之意有何义理,只可自以大义裁之,不须问人,亦非它人所能决也。若无正定义理,则为贫而仕,古人有之,不须如此前郤也。
燔尝谓欲君德之美,当重保傅之选;欲士风之美,当正教取之法;欲吏道之良,当久其任;欲民俗厚,当兴礼乐;欲彊甲兵,当仿寓兵之意;欲足财用,当急农桑之务。
大概是如此。然须更读书穷理,博观古今圣贤所处之方,始有实用,不为空言也。
燔谓后世人才不振,士风不美,在于科举之法。然使便用明道宾兴之论,伊川看详之制,则今之任学校者皆由科举而出,亦岂能遽变而至道哉?
明道所言,始终本末次序甚明,伊川立法,姑以为之兆耳。然欲变今而从古,亦不过从此规模以渐为之。其初不能不费力矫揉,久之成熟,则自然丕变矣。
燔谓释老之学所以舛谬,只缘不能致知,但据偏见直情径行,所以与吾道背驰。使其能求通于圣人,则其所至岂小小哉。又尝求二氏之学所以盛衰之故,释氏主于心,缘其就根本上用力,故久而愈炽;老氏主于身,缘其所执亦浅狭,故久而微削。
且熟观义理,久之自然精密,未须如此桩定死法也。
燔外家司姓,外祖早世,外曾祖复子一戴姓者。戴死无子,只一女,舅氏为之服三年丧,且合葬祖茔,祠之家庙。屡禀之舅氏,迁戴氏葬之它所,改外祖合葬外(不是)祖母之侧,除戴氏之享,使其女主之。量分产业,使之备礼。事今虽未行,而朋旧多以为然。续又思之/(云云。)初说甚善,然「亦有」一句未是,以《河广》之义推之可见。「又思」以下,则又过矣。不共戴天,谓父母见杀而其人不死者耳,移之于此,似非其伦。若果如此,则《礼经》何为而制服邪?夫死而嫁,固为失节,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则为之制礼以处其子,而母不得与其祭焉,其贬之亦明矣。
燔见朋友间多有增亲年以希恩霈者,且悔之,又恐兄弟间有坚欲陈乞者。燔以为不若作一状子刺破,乞备申省部照会,方为坚决。
兄弟若欲陈乞,但委曲为陈不可诬亲以欺其君之意足矣,何必作此痕迹邪?
燔因与朋友论及冒贯赴试事,以为岂可不攻。独国秀以为不须攻,幸一言以定众志。
不知要如何攻?若只经官陈状,乞泛行约束,即不妨。若指名告示,聚众殴击,则非所宜矣。
燔窃谓明德新民不是自己一切事都做了后,方去新民,随所及所值而为之耳。
两语有病。
至善乃万理尽明,各造其极,然后为至。
至善是自然底道理,如此说不得。
「至善」,如尧舜文王之为圣,汤武之为征伐,周公之为臣,孔子之为师,伊尹之为志,颜子之为学。又谓至善在己,则为天命之性;在事,则为率性之道;推之天下,则为修道之教,此圣人之事也。若学者,则就教上寻求向上去,到得极处,皆只一般,元无加损。
说得未是,亦不须如此闲说。
「知止能得」,燔尝谓洞然无蔽之谓知,确然有实之谓得,明则诚矣。
近之,但语未莹。
知善之明也,得身之诚也。
近之。
「虑」谓知之尤精而心思所值无不周悉。
是。
燔谓知止则志不惑乱而有定向,志定则此心无扰而静,心静则此身无适而不安。心静身安则用自利,事物之来,不特能即事见理,又能先事为防。如「后甲三日」、「后庚三日」之云,其于事之终始先后、已至未然皆无遗鉴,皆无失举矣。如是而后为得其所止,则可以谓之诚有是善而诚极是矣。
此段得之。
燔谓「知」则知其所当然,「虑」则并极其未然。
知是闲时知得,虑是到手后须要处置得是。
燔谓「知止」有明而未诚处,「得止」则一一皆诚矣。到得至诚田地上面,更有变化不测在。
未须如此闲思想。看文字且理会当处义理,渐觉意味深长乃佳,如此支离,不济事也。
燔谓《大学》之意当持敬以养其所知之本,格物以广其所知之端,使吾心虚明洞彻,举无不烛,则是非当否各以呈露,而至善所在自不容有所蔽矣。周舜㢸以谓知止者,非万理并皆昭彻然后谓之知止,一事便有一理,即其所知而求得其所止。所谓能得者,非是动容周旋各当其则,一事得其所止,如仁敬孝慈之类,皆为至善。若必以动容周旋当则言之,则将使学者没世穷年无复可以知止而得其所止矣。
经之所言是学之等级,然知有浅深,得有大小,存乎其人,难以一概论也。
物有本末(云云。),燔谓先后之中更有轻重,本末之先后重,始终之先后轻。
不须如此分别,枉费心思,道理又不如此,无益而有害也。
燔谓注文于「明明德于天下者」之下,似少自己推之之意。
经文次序已自详悉,何用更说?
《或问》于明明德于天下处,只言诚意正心脩身,而不及致知,又益以亲亲长长而不及齐家治国平天下,愿闻其指。
致知所以明之,亲亲长长即齐家之大者。
平天下之事,盖新民之极功,则用益广而法宜益详。今考传文,则皆感发维持之意,而不及乎它,似未免乎略。
平天下章以絜矩推之而详言同货利、公好恶之事,其法可谓详矣,何谓略耶?
《大学》传九章「其家不可教」,窃疑「可」字当为「能」字。
彼之不可教,即我之不能教也。可之与能,彼此之词也。若作家不能教,则不词矣。
传之九章,大率皆躬行之事,而未及乎为政,八章亦然。
成教于国,则政事之施在其中矣。但须以躬行为本,故特详之,本末轻重固自不同也。
宋杰尝于「亲爱而辟」上用功,如兄之子,常欲爱之如己子,每以第五伦为鉴。但爱己子之心终重于爱兄之子。
「常欲」二字即十起之心也。须见得天理发见之本然,则所处厚薄虽有差等,而不害其理之一矣。
燔近于家间区处一二事,便觉上下睽隔,情意寖薄。欲遂置而不问,则诸事不整。不知且只于身上自理会,莫屑屑问它如何?
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
宋杰尝观传文论脩身在正其心,尝每用力自克,亦颇得力。而敬子不以为然,以谓若论是当,须还是喜怒中节乃可。然宋杰今日之所谓得力者,乃是随意之所便者以致力,而实未深察夫不能自已者也。
正心之功若自知至意诚中来,则不须如此安排而自无不正矣。未到此地,则亦随力随分省察持守可也,不须如此计较。且向格物处用功,乃为知所先后耳。
燔谓喜怒忧惧之气心实帅之,帅稍动摇,气不听命,则必有是四者之累。学者固当逐件上用功,然非先正其帅,亦未见其为全功也。
如此则与此传文意全然背戾矣。试更推之,如何?
诚意谨其发,正心存其体。又曰诚意者,实所发于我而我命之,心正则不问寂感而本体常在。
两条说意诚皆未安。
宋杰尝观传之六章注文释自欺谨独处皆以物欲为言,《或问》则兼气禀言之,似为全备。
此等处不须疑,语意自合有详略处也。
宋杰窃谓动于物欲而假善以自欺,易识而易治;杂于气禀而为善之不切,难识而难治。欲得精察气禀之为害而克治之,当以何道?
考之经文可也。
燔居常好善恶恶,觉得直是分明。然或至自伤其和,而施之于人亦多彊猛固必,而无容养之意。夫好恶真切如此而病复随之者,何哉?
此等处自觉是病,便自治之,不须问人,亦非人所能预也。
康叔临(渊)以为一物格则一知至,燔谓所谓物格者,乃众理俱穷,相发互通,以至透彻,无复馀蕴,然后为格。若谓一物明一知进则可,一物格一知至则不可。
伊川先生曰:「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
叔临又谓《或问》所谓内外昭融,内谓理之在己者,外谓理之在物者。
内谓理之隐微处,外谓理之周遍处。
燔谓释氏不务格物,而但欲自知,故一意澄定而所见不周尽。吾儒静以养其所知之本,动以广其所知之端,两者互进,精密无遗,故所见周尽而有以全其天然自有之中。
大概近之,然亦未尽。
《或问》所谓诣其极而无馀,随所诣无不尽,燔谓诣其极犹渠成,随所诣犹水随渠至。
譬喻未精,然亦不须如此模写。
程先生说学者之知道,必如知虎者。燔谓不待势法迫驱而自不能已,无所为而乐于为之者,真知者也。然知而习,习而熟,又精思而后浸得其真,非一知即能洞彻也。
此亦以中人言之,前已略论之。
宋杰读书,遇晓不得处,即掉下再三读之。竟不晓,即置不复问,不知其病何在?
其病在是。
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宋杰)。
人之过恶,岂可轻论?但默观之而反诸己,或有未明,则密以资于师友而勿暴于外可也。
论天地之所以高深(燔)。
天之外无穷,而其中央空处有限。天左旋而星拱极,仰观可见。四游之说,则未可知。然历家之说乃以算数得之,非凿空而言也。若果有之,亦与左旋拱北之说不相妨。如虚空中一圆毬,自内而观之,其坐向不动而常左旋;自外而观之,则又一面四游,以薄四表而止也。
康节天地自相依附之说,燔以为此说与周子《太极图》、程子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义一致,非历家所能窥测。
康节之言大体固如是矣,然历家之说亦须考之,方见其细密处。如《礼记·月令》疏及《晋·天文志》皆不可不读也(近见一书,名《天经》,只是近世人所作,然类集古今言天者极为该备,不知曾见之否?)。
鬼神之所以幽显,上蔡云:「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燔谓鬼虽为屈,久而必散,似无滞留于迹之理/(云云。)神显而鬼幽,上蔡滞而有迹之语诚如所论,其它大概亦是如此。然夫子所以答季路之问者,又所当思也。
《小学》注子事父母、孙事祖父母同。燔谓诸父诸母亲同服同,而不及之者,何哉?
诸父异宫,非可以遍诣而定省之。且若如此,则将不得专乎事父母矣,此爱敬之等差也。
程先生齐不容有思之说,燔尝以为齐其不齐,求与鬼神接,一意所祭之亲,乃所以致齐也。《祭义》之言似未为失,不知其意果如何?
《祭义》之言大概然尔,伊川先生之言乃极至之论,须就事上验之,乃见其实。
程先生云,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燔谓物之大旨各有精要,若泛求之,殆亦徒为纷纷,无所底止。
伊川先生所论格物功夫数条须通作一义看,方见互相发明处,如此一条,须与求其所以奉养温凊之法者通看也(《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二。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学行典卷一一一。)。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一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只得仆仆入京,为调官计,漕幕之请全无来历,大抵皆出于丰公之意。临别犹有不忍相舍之状,其拳拳于胡公之意厚矣,非所以相为谋也。承见教《明德章》,更平心将诸处说明德参考,如「克明俊德」以至于「光被四表」、「懋昭大德」、「自昭明德」、「辉光日新其德」、「予怀明德」之类,看两个「明」字作如何说,与今《大学》是同是别,又看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用功处如何能明其明德,或问所谓明之端、明之实是如何。读书只据见成文义看过,都无所疑,恐亦不是小小病痛,更望与诸兄审之。今有疑义,更无扣问处,只得依见本看,但恐终无味也。此事未易言,相聚时只说闲话,过了都不曾得攻击也。《西铭》今看了三十年来,血脉文理终不能得通贯,近因道间与黄伯新商量,方觉有归着,异日须作一段说破,录以请教也。所疑虚灵洞彻非所以言理,朱先生亦将虚灵不昧言德,德即理也。余、胡诸兄皆有此疑,更须见得不相悖处乃佳。干差遣定后更相度寻一相聚,非纸笔所能尽述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二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自南昌行至上饶,忽动家山之兴,慨然南辕,意欲且留家,间遣人求一差遣。及抵家,米价大贵,家间典质已竭,只得且解囊中以济其乏,而急走中都,求见次以济之。方思贤者山居之乐,苦节而无求于人,真长策也。《大学》首章,旧说以德之发于外者昭著而不可掩为明德,今解以德之存于中者昭彻而无所蔽为言,故鄙意欲合内外而言之,亦似有理。今既无所考正,姑守今说为得其本,异日出见更商量也。干求静处而未可得,秋凉或走见,不知可遂此愿否。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三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以是月三日交贱事,县道败坏之甚,其劳又倍于临川。狱讼更不堪。开眼财赋赤立,亦只得判身判命,硬着脊梁担负前去,更两三月后当亦少定。所可喜者,无临川奔走台府之劳,可以终日坐曹耳。得徐兄肯来,甚济事,亦更少得一两人同理会事,不知东湖有可那得一人否。要得仙乡,或九江、或西□人乃佳。盖质实耐辛苦,且是甘吉父职事,要一人主之也。此最急者,望留意,旬日内得之为佳。茂钦运干烦致意,未及拜状。赵簿为此间谢公所持官会事,计使似亦疑之,更望同茂钦力为言其决无此事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四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赵簿竟不免,小小得丧亦何足道,然世事可叹者,未易言也。干交事已半月矣,又以其衰老之身日与顽民为斗,何益于事,而徒费心力,深可叹也。黄兄且留在书院,一两月后试之以事,自有以处之也。胡伯量得近讯否?余国秀得书未及报,且为致意。本县县丞王其姓者,特一畏懦之人耳,昨以宪使差虑囚,遂以权县为词,乃蒙宪使对移丰城簿,欲烦一言,得其复职,幸甚。丞乃乡人,亦无一日之雅,特以同官之谊,不忍其至此,又不敢为白之宪使,望为宛转,幸甚。恐宪使未欲便改,则姑迟旬日亦不妨也。望与茂钦兄同为致力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五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视事已月馀矣。此邦较之临川,互有难易。临川困于台府之应酬,此邑却无此挠;然寓公士人颇难制,又却不如临川也。一切付之不恤,寓公之家以势扰民者,只得按法治之。向来朔望,县官皆先谒其门,今亦不讲。士人之无赖者痛惩之。想此两邑人日夜蓄憾,为乘隙见攻之计,此亦每事愈加缜密,使之无隙可攻。更须月馀,事绪已定,比之临川却有读书工夫,有疑当请教也。吾辈既未能脱然一意讲学,出而应世,又觉民穷已极,州县间法度无一如人意,何能有补于百姓,真虚度岁月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六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以一身当众怒,凡寓公之家无不见怨者。盖平日豪横成风,不容不痛治也。然为新淦百姓吐得一口气,便罢黜亦无憾矣。得计使书云:国录兄忽不相乐,契兄亦且不直之。何故至是?自古诸贤共事,亦未有不相攻排者,亦足以见君子之不比不同也。但与人交处,亦且看是何等色目人,若是吾辈,则虽有小失,亦只得将顺正救之,不必至于已甚。每读乐毅《复燕王书》,有「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之语,未尝不三叹,以为去古未远,有此君子长者之论也。今幕中二贤一旦浩然有此去志,不知置此老于何地邪?吾道穷矣,朋友大家扶持植立,何者为人,何者为我?吾辈中得一人肯忠实为国,不私于家,则亦宜扶持之,不须太相咈。外间传播,又是道学中一段笑怪语也。方以宾主俱贤,一道仰赖为幸,忽闻有此,为之怅然,想今亦已无他矣,更千万释然。乃幸契兄游处先师之门有年矣,一时从游如此老者能几人?国录兄平日尤宽博雍容,岂不能调护此老,而至于此邪?徐兄相处半年,天资粹美,更须力学乃佳,诸子赖其教诲多矣。岁晚告归,附此草草。不及拜国录兄书,烦致意。承许下访,甚幸。盖此邑不振久矣,得上幕临之,见其败坏源流,而白之上司,以为百十年之计,一邑之幸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七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自别后,又得漕使书缕缕,甚感赞助之意。但凡所主意,无非以宽恤为念,此吾儒分内事。但今州县间有甚不得已者,又须是更以身体之也。职田之状,想已为言之,此亦不得已之一也。干妄意本县同官委是俱贤,凡不肖得稍安其职者,皆同官之助也。昨在临川,最苦同官不效力,今得其如此,甚以为幸。辄有荐贤之状两缄,望契兄为袖以达漕与帅,得与不得不敢必,而同官之谊当如此也,亦望游谈为幸。姚君用提干亦望提起。今世人物大率只得此样,彼善于此则可矣。况姚之廉谨公勤,又非时辈所可望邪。颛人草草,亦欲知职田作如何施行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八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受纳装纲,百役俱起,夜以继日,无顷刻宁,苦不敢辞,白日真可惜。又苦目昏,如此役役,良可笑也。计使每得书,忧民之志甚切,但精力不逮,殊可念,惟司直有以助之为幸。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九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闻旆从同计使巡历,想必经此,又得承教为幸,亦诚不可不一至章贡南安也。他悉容面言少禀。昨所招敢死军十战死八九,所存者一二耳。州郡所至,不加存恤,缓急何以使人?有胡以迪者经由此,欲赴漕台陈词,得为行下,照李帅元行下支给请受,免使流离道路为幸。国家财物,其他妄用,以充苞苴、供饮宴,都不计较,至于执干戈卫社稷之人,却偏去减削,殆不可晓。又有临川寨兵黄斌事体一同,并望介念。姚干巳书满考,夹尖竟不可得,亦可念也,不知更可为一言否?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昨遣辅孙往候计使安否,想已至。今日又得其递中叔侄两书,力以姻事为言,殊可念也。不须如此过虑,然荷其意厚,且念其病中心事如此悬悬,且略许之,亦无甚利害,但不知其病势果何如。盖老者不知吾人闲居自有可乐,而必欲见之行事,是以若此焦劳。今已上休致之章,若病势向安,不妨高卧丘园,涵泳理义,又何必须是及物,然后有以自见邪?干装纲受租,更五日可毕事,已遣辅孙求檄禀议,并求一檄差新喻林丞来权县。盖王丞与寓公太熟,质弱多徇人情,恐大家得肆憾于百姓耳。三月上旬必可拜见也。姚君用提干必欲得一纸合尖,不知更能为之一言否?亦是善人,殊可念也。孙行之想可到乡中,后进如斯人者殊不易得。方后生时,但见其俊爽,今乃能折节以问学为事,深可爱重也。更幸琢磨之。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一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昨拜书令小儿呈纳,今附胡叔器行。甚欲一见漕使,以林丞未来,不敢轻以邑事付人。王丞与豪家太熟,小民被害,不便也。谢公为一邑之巨蠹,熟思之,此一段事不可不力赞计使行之,乃一邑生灵之福。干若动足,此老必作怪,是乃干贻祸于此邑之人也。平南安贼易,去此老难,豺狼当道,岂可不扫除之邪?乐山郑安曾复其小小者耳。本邑苗米额管六万二千石,除二千石不可催,实管六万石。每年起纲及马谷共管六万三千石,军用五千石,县用六千石,此已是七万四千石米矣;又要贴水脚钱二万贯、春衣一万贯、半年版帐二万,共五万贯。皆是将苗米折价,须二万五千苗方折得许多钱,如此乃是十万石苗矣。故每石加耗等共收一石七斗,县计方足。江西一路皆然,不但此邑为然也。自此老倚恃豪强,只欲见星交量,则县道何以取办?以是诸豪皆为援例,而县道之败实由于此。今岁诸豪听命,皆依县例,而此老毅然不纳,已具公状申诸司矣。干在此尚可,脱则继今以往愈恣横,莫敢谁何矣。干若为南安之行,则不可不速治之,以宽一邑百姓之忧。若不为南安之行,则势不容与之两立也。闻张元德在彼亦熟知其曲折,千万留意,乃一邑之望;不但一邑之幸,一路豪强闻之,亦当震慑矣。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二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本县纲运已装足,甚欲一见计使,只候林丞至便就道,更烦急往促此来。恐州郡未必肯令来,则干亦难动。盖一邑顽民日夜磨牙,只俟干动脚,便覆出为恶也。前日偶贱体不安,牒丞权县,谢知府便投词论扰百姓;及出假后,追其干人断治之。此公终是不悛,为一邑之害,民畏之如虎,同心拱手听命,是何世界如此!不若趁计使在此,了此一事,一邑生气,不是细事也。干之所以不敢轻动,诚不忍百姓失所恃也。若去此害,其他小小者亦自知戒,然后得放心也。杨漕此来未曾有所按治,反觉风采不如杨子直。不若以此为第一义,今录去大槩,更以所闻参订助之,为此一举,亦一快事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三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干录录于此,方喜安迹,数日前忽闻有改差监六部门之命,昨日部中人来,乃拜省劄。衰晚何以辱庙堂简拔之意,只是合有穷分。又复搬家,寄寓临川,且单骑一往。彼中俸薄,何以支吾?抱关击柝,既无重责,亦无多事,却可养痾矣。然老矣,何日而已邪!令人气闷也。更有少事,得刘晦伯、朱敬之诸公书,皆令不须候代,然轻弃民社而去,又似不安。山野之人不知典故,轻去则为躁进,迟去则为偃蹇,二者皆不可。今以公状就漕台申审,欲烦契兄袖见漕使,想亦有此样例。当如何,得漕司行下,可不可皆可藉手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四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同官王丞以急班改乞免差考试,前书已及之,今左守亦为致恳于漕使,想亦必送佥厅。幕中之事,契兄能为一言,则事无不济。人非高举远引,不屑世故,则寸进之念,人谁无之?今必欲拂人之情,使之无故拘牵而不得遂其所欲,且人以亲老为词,又何忍阻人显亲之至情邪?恐见运管陈丈诸同幕,力为言之,幸甚。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五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闻袁、吉皆盛传富家藏楮之说,人情为之骚动,闻赵漕使亦主之。或云朝廷行下,皆未见的实。果有是说,则莫若且自十贯税钱以上人户使之收藏,若一二贯税钱人家全无所有,岂可困之邪?相见在即,他不暇及。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六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闻从人暂出章贡,想今已归。闻以官券事行,此事亦诚难措置。虏中官会谓之钞,旧直八百足,今只得百七十省,其狼狈又甚于吾国也。其所以出师连年屡败者,亦以钱币不行,军士乏食之故,则此一项事亦诚关利害也。北方弑逆之后,盗贼四起,淮北道梗不通,非百十人不可行。榷场北客绝少,两使不至,此其事可想也。此间最可虑,全无措置,若万一有警,不惟不能战,亦不可守;不惟不可守,亦不可逃。盖处地四平,无名山大川之限,一望二三百里方见山。其习俗勇悍,御得其道,无非精兵,御失其道,无非剧贼。向者惮于一行,盖恐其全不可为;及至此,究其本末,又困于不得有为,束手坐视,甚难言也。到此已两月,亦觉军民豪杰翕然归心,卒有缓急,只得旋收拾为用耳。邦君有福人,全不见有忧虑意,亦可服也。此间事大略如此。两子来此,却得终日监守读书,老懒却未得工夫读书,每日与群豪相追逐,亦颇为酒所害,但嗽疾却有向安意也。向来远游之兴如何?叶味道、潘子善次第来相访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七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承闻已解台幕之印,且得归山中,陶然自乐。世间愚人方且自为议论,自为轩轾,亦可怜也。但安丰之约既不谐,金陵诸司所在,想未必肯出。若过仪真,闲行一番,乃以微服见过,为旬月之款,亦不恶也。干之踪迹想不甚知其详。缘其人太庸凡、太鄙贱,不可相处。此亦不欲露不和之迹,只是彼此以貌相承而已。初亦不知彼乃日夜相谮诉于李仲诗之前,至于相回避,以台谏胁之。仲诗甚惮之,遂有乞移倅之请,所以取悦于台谏,而又以慰彼之心也。然其心又不能自安,遂密以其相倾陷之意白庙堂,所以干既改除,而彼亦罢黜也。仲诗为边帅,而惮一太守,至于诘曲如此,后乃屡遣人来相谢,且自解。干亦未尝有他,以倅易倅,何不可之有?初未知曲折如此,遂留仪真月馀,以书恳相识乞奉祠。未几台评既下,亦只得且往金陵,已于五月四日交贱事。然彼所以相陷倾之意亦有说。有李明兄弟三四人,皆豪勇之士,干甚爱之,数与往来。忽有告其兄欲结集人过淮取寿州者,郭守以为奇货,谓干实使之,遣人相闻。干知其必无此事,遂亲出捕之,得其兄弟两人送狱,乃是一士人徐师点者为首谋,假太守之命以始李氏之兄弟也。徐师点却是与太守最厚善,尝以寿州人欲献城告太守,太守答以待写书与庙堂,恐有可乘之机。徐得此语,遂以绐乡人,以为太守奉朝廷之意而为此事也。李明之兄李显以告李明,李明却之,而其事始败露。既以一行人送狱,乃日夜拷掠李氏兄弟,使之诬毁,以脱徐生之罪。干知其故,遂移书仲诗,取一行人赴帅司根勘。郭君以此大恐,遂有回避之请,尚力争,以为乃李明之罪,而欲嫁祸于干,亦可见其愚也。出来仕宦便有此等事,既一家未有饭吃,而于义亦有未决然不可仕者,只得且隐忍于此,为禄仕而已。若真要行志,则无处可顿身也。
与李敬子司直书 其十八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
伯量兄来,具知为况之详。昨但疑未欲遽出,以疾为辞,今乃知果尝愆和,幸已平复,不胜慰喜。新除,去就想已有定论。昨尝嘱吴胜之乞贤者入幕,庶得一水相望,可以承教。渠初甚以为然,不知竟何如耳。干年事益莫,未能引去,良可愧怍。郡事甚简,民讼绝少,但性好兴作,自不能安静耳。正以无朋友讲习为苦,忽桑、胡、谭三兄偕来,黄伯新亦继至,得以朝夕讲贯,此天授,非人力也。已相约编《礼书·王朝礼》十篇,仍日温《论语集注》,以相磨切。十年之间,吏役纷纷,不意今日忽复有此,每相对,则深恨贤者之不来也。春夏之交不雨,靡神不举,略无雨意,势大可忧。大抵以江为界,凡江北诸郡无不旱者,沿江亦然。北方兵革不休,妖厉之气侵淫至此。朝论但欲平静,第恐非我之所能必。边防未尝不讲,而未有一之足恃。从事于枝叶,而体统之未究,识者不能不寒心也。此间亦议筑城,总、漕两司深以为然,但主张小未合,朝廷亦未报行。守土之臣舍是未有先焉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