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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应间 其二 东汉 · 张衡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五十四
有间余者曰:「盖闻前哲首务,务于下学上达,佐国理民,有云为也。
朝有所闻,则夕行之。
立功立事,式昭德音。
是故伊尹使君,而民处唐、虞,彼岂虚言而已哉?
必旌厥素尔。
咎单巫咸,实守王家,申伯樊仲,实干周邦,服衮而朝,介圭作瑞。
厥迹不朽,垂烈后昆,不亦丕欤!
且学非以要利,而富贵萃之。
贵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称以「大业」。
质以文美,实由华兴,器赖雕饰为好,人以舆服为荣。
吾子性德体道,笃信安仁,约己博艺,无坚不钻,以思世路,斯何远矣!
曩滞日官,今又原之。
虽老氏曲全,进道若退,然行亦以需。
必也学非所用,术有所仰,故临川将济,而舟楫不存焉。
徒经思天衢,内昭独智,固合理民之式也?
故尝见谤于鄙儒。
深厉浅揭,随时为义,可贪于支离,而习其孤技邪?
参轮可使自转,木雕犹能独飞,已垂翅而还故栖,盍亦调其机而铦诸?
昔有文王,自求多福。
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曷若卑体屈己,美言以相克?
鸣于乔木,乃金声玉振之。
用后勋,雪前吝,婞很不柔,以意谁靳也」。
应之曰:「是何观同而见异也?
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
不耻禄之不夥,而耻智之不博。
是故艺可学而行可力也。
天爵高悬,得之在命或不速而自怀,或羡旃而不臻,求之无益,故智得偭而不思。
阽身以徼幸,固贪夫之所为,未得而豫丧也。
枉尺直寻,议者讥之,盈欲亏志,孰云非羞?
于心有猜,则簋飧馔餔犹不屑餐,旌瞀以之。
意之无疑,则兼金盈百而不嫌辞,孟轲以之。
士或解裋褐而袭黼黻,或委锸筑而据文轩者,度德拜爵,量绩受禄也。
输力致庸,受必有阶。
浑元初基,灵轨未纪,吉凶分错,人用朣朦。
黄帝为斯深惨。
有风后者,是焉亮之,察三辰于上,迹祸福乎下,经纬历数,然后天步有常,则风后之为也。
少昊清阳之末,实或乱德,人神杂扰,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颛顼而申理之,日月即次,则重、黎之为也。
人各有能,因艺受任,鸟师别名,四叔三正,官无二业,事不并济。
昼长则宵短,日南则景北。
天且不堪兼,况以人该之。
夫玄龙,迎夏则陵云而奋鳞,乐时也;
涉冬则淈泥而潜蟠,避害也。
公旦道行,故制典礼,以尹天下,惧教诲之不从,有人之不理。
仲尼不遇,故论《六经》,以俟来辟,耻一物之不知,有事之无范。
所考不齐,如何可一?
战国交争,戎车竞驱,君若缀旒,人无所丽烛武县缒而秦伯退师,鲁连系箭而聊城弛柝。
从往则合,横来则离,安危无常,要在说夫
咸以得人为枭,失士为尤。
樊哙披帷,入见高祖
高祖踞洗,以对郦生
当此之会,乃鼋鸣而鳖应也。
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隐,奄受区夏,遂定帝位,皆谋臣之由也。
故一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长谍之,烂然有第。
夫女魃北而应龙翔,洪鼎声而军容息;
溽暑至而鹑火栖,寒冰冱而鼋鼍蛰。
今也皇泽宣洽,海外混同,万方亿丑,并质共剂,若修成之不暇,尚何功之可立!
立事有三,言为下列
下列且不可庶矣,奚冀其二哉!
于兹缙绅如云,儒士成林,及津者风摅,失涂者幽僻,遭遇难要,趋偶为幸世易俗异,事势舛殊,不能通其变,而一度以揆之,斯契船而求剑,守株而伺兔也。
冒愧逞愿,必无仁以继之,有道者所不履也。
越王勾践事此,故厥绪不永,捷径邪至,我不忍以投步;
干进苟容,我不忍以歙肩。
虽有犀舟劲楫,犹人涉卬否,有须者也。
姑亦奉顺敦笃,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获不吝。
不见是而不惛,居下位而不忧,允上德之常服焉。
方将师天老而友地典,与之乎高睨而大谈孔甲且不足慕,焉称殷彭及周聃!
与世殊技,固孤是求。
子忧朱泙曼之无所用,吾恨轮扁之无所教也。
子睹木雕独飞,悯我垂翅故栖,吾感去蛙附鸱,悲尔先笑而后号也。
斐豹以弊督燔书,礼至以掖国作铭;
弦高以牛饩退敌,墨翟萦带全城
贯高端辞显义,苏武以秃节效贞;
蒲且以飞矰逞巧,詹何以沈钧致精;
弈秋以棋局取誉,王豹以清讴流声。
仆进不能参名于二立,退又不能群彼数子。
悯《三坟》之既颓,惜《八索》之不理。
庶前训之可钻,聊朝隐乎柱史
且韫椟以待价,踵颜氏以行止。
曾不慊夫晋、楚,敢告诚于知己(《后汉·张衡传》)」。
声无哀乐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九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闻之前论曰:『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
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
哀思之情,表于金石;
安乐之象,形于管弦也。
仲尼闻韶,识虞舜之德;
季札听弦,知众国之风。
斯已然之事,先贤所不疑也。
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其理何居?
若有嘉讯,今请闻其说」。
主人应之曰:「斯义久滞,莫肯拯救,故令历世滥于名实。
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
夫天地合德,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
故章为五色,发为五音;
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
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
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
及宫商集比,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情欲之所钟。
故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极故,因其所用,每为之节,使哀不至伤,乐不至淫,斯其大较也。
然『乐云,钟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
因兹而言,玉帛非礼敬之实,歌舞非悲哀之主也。
何以明之?
夫殊方异俗,歌哭不同。
使错而用之,或闻哭而欢,或听歌而戚,然而哀乐之情均也。
今用均同之情,案,「戚」本作「感」,又脱同字,依《世说·文学篇》注改补}}。
而发万殊之声,斯非音声之无常哉?
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
劳者歌其事,乐者舞其功。
夫内有悲痛之心,则激切哀言。
言比成诗,声比成音。
杂而咏之,聚而听之,心动于和声,情感于苦言
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
夫哀心藏于苦心内,遇和声而后发。
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
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其所觉悟,唯哀而已。
岂复知『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哉。
风俗之流,遂成其政;
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审国风之盛衰,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故曰『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夫喜、怒、哀、乐、爱、憎、惭、惧,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传情,区别有属,而不可溢者也。
夫味以甘苦为称,今以甲贤而心爱,以乙愚而情憎,则爱憎宜属我,而贤愚宜属彼也。
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我憎而谓之憎人,所喜则谓之喜味,所怒而谓之怒味哉?
由此言之,则外内殊用,彼我异名。
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
哀乐自当以情感,则无系于声音。
名实俱去,则尽然可见矣。
且季子在鲁,采《诗》观礼,以别《风》、《雅》,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
仲尼闻《韶》,叹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然后叹美邪?
今粗明其一端,亦可思过半矣」。
秦客难曰:「八方异俗,歌哭万殊,然其哀乐之情,不得不见也。
夫心动于中,而声出于心。
虽托之于他音,寄之于余声,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
伯牙理琴而钟子知其所志;
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
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离。
夫数子者,岂复假智于常音,借验于曲度哉?
心戚者则形为之动,情悲者则声为之哀。
此自然相应,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
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
今不可以未遇善听,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
见方俗之多变,而谓声音无哀乐也」。
又云:「贤不宜言爱,愚不宜言憎。
然则有贤然后爱生,有愚然后憎成,但不当共其名耳。
哀乐之作,亦有由而然。
此为声使我哀,音使我乐也。
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何得名实俱去邪」?
又云:「季子采《诗》观礼,以别《风》、《雅》;
仲尼叹《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
是何言欤?
师襄奏操,而仲尼文王之容;
师涓进曲,而子野识亡国之音。
宁复讲诗而后下言,习礼然后立评哉?
斯皆神妙独见,不待留闻积日,而已综其吉凶矣;
是以前史以为美谈。
今子以区区之近知,齐所见而为限,无乃诬前贤之识微,负夫子之妙察邪」?
主人答曰:「难云:虽歌哭万殊,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假智于常音,不借验于曲度,钟子之徒云云是也。
此为心悲者,虽谈笑鼓舞,情欢者,虽拊膺咨嗟,犹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诳察者于疑似也。
以为就令声音之无常,犹谓当有哀乐耳。
又曰:「季子听声,以知众国之风;
师襄奏操,而仲尼文王之容。
案如所云,此为文王之功德,与风俗之盛衰,皆可象之于声音:声之轻重,可移于后世;
之巧,能得之于将来。
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绝于今日,何独数事哉?
若此果然也。
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数,不可杂以他变,操以余声也。
则向所谓声音之无常,钟子之触类,于是乎踬矣。
若音声无常,钟子触类,其果然邪?
仲尼之识微,季札之善听,固亦诬矣。
此皆俗儒妄记,欲神其事而追为耳,欲令天下惑声音之道,不言理以尽此,而推使神妙难知,恨不遇奇听于当时,慕古人而自叹,斯所□大罔后生也。
夫推类辨物,当先求之自然之理;
理已定,然后借古义以明之耳。
今未得之于心,而多恃前言以为谈證,自此以往,恐巧历不能纪」。
「又难云:「哀乐之作,犹爱憎之由贤愚,此为声使我哀而音使我乐;
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矣。
夫五色有好丑丑,五声有善恶,此物之自然也。
至于爱与不爱,喜与不喜,人情之变,统物之理,唯止于此;
然皆无豫于内,待物而成耳。
至夫哀乐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
故前论已明其无常,今复假此谈以正名号耳。
不为哀乐发于声音,如爱憎之生于贤愚也。
然和声之感人心,亦犹酒醴之发人情也。
酒以甘苦为主,而醉者以喜怒为用。
其见欢戚为声发,而谓声有哀乐,不可见喜怒为酒使,而谓酒有喜怒之理也」。
秦客难曰:「夫观气采色,天下之通用也。
心变于内而色应于外,较然可见,故吾子不疑。
夫声音,气之激者也。
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
心有盛衰,声亦隆杀。
同见役于一身,何独于声便当疑邪!
夫喜怒章于色诊,哀乐亦宜形于声音。
声音自当有哀乐,但暗者不能识之。
至钟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今蒙瞽面墙而不悟,离娄昭秋毫于百寻,以此言之,则明暗殊能矣。
不可守咫尺之度,而疑离娄之察;
执中痛之听,而猜钟子之聪;
皆谓古人为妄记也」。
主人答曰:「难云: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降杀,哀乐之情,必形于声音,钟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
必若所言,则浊质之饱,首阳之饥,卞和之冤,伯奇之悲,相如之含怒,不占之怖祗,千变百态,使各发一咏之歌,同启数弹之微,则钟子之徒,各审其情矣。
尔为听声者不以寡众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为异,同出一身者,期于识之也。
设使从下,则子野之徒,亦当复操律鸣管,以考其音,知南风之盛衰,别雅、郑之淫正也?
夫食辛之与甚噱,薰目之与哀泣,同用出泪,使狄牙尝之,必不言乐泪甜而哀泪苦,斯可知矣。
何者?
肌液肉汗,踧笮便出,无主于哀乐,犹筛酒之囊漉,虽笮具不同,而酒味不变也。
声俱一体之所出,何独当含哀乐之理也?
且夫《咸池》、《六茎》,《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乐,所以动天地、感鬼神。
今必云声音莫不象其体而传其心,此必为至乐不可托之于瞽史,必须圣人理其弦管,尔乃雅音得全也。
舜命夔「击石拊石,八音克谐,神人以」。
以此言之,至乐虽待圣人而作,不必圣人自执也。
何者?
音声有自然之,而无系于人情。
克谐之音,成于金石;
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
夫纤毫自有形可察,故离瞽以明暗异功耳。
若乃以水济水,孰异之哉」?
秦客难曰:「虽众喻有隐,足招攻难,然其大理,当有所就。
若葛卢闻牛鸣,知其三子为牺;
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师必败;
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
凡此数事,皆效于上世,是以咸见录载。
推此而言,则盛衰吉凶,莫不存乎声音矣。
今若复谓之诬罔,则前言往记,皆为弃物,无用之也。
以言通论,未之或安。
若能明斯所以,显其所由,设二论俱济,愿重闻之」。
主人答曰:「吾谓能反三隅者,得意而忘言,是以前论略而未详。
今复烦循环之难,敢不自一竭邪?
夫鲁牛能知牺历之丧生,哀三子之不存,含悲经年,诉怨葛卢;
此为心与人同,异于兽形耳。
此又吾之所疑也。
且牛非人类,无道相通,若谓鸣兽皆能有言,葛卢受性独晓之,此为称其语而论其事,犹译传异言耳,不为考声音而知其情,则非所以为难也。
若谓知者为当触物而达,无所不知,今且先议其所易者。
请问:圣人卒人胡域,当知其所言否乎?
难者必曰知之。
知之之理何以明之?
愿借子之难以立鉴识之域。
或当与关接识其言邪?
将吹律鸣管校其音邪?
观气采色和其心邪?
此为知心自由气色,虽自不言,犹将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
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于马而误言鹿,察者固当由鹿以知马也。
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證心也。
若当关接而知言,此为孺子学言于所师,然后知之,则何贵于聪明哉?
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举一名以为标识耳。
夫圣人穷理,谓自然可寻,无微不照。
苟无微不照,理蔽则虽近不见,故异域之言不得强通。
推此以往,葛卢之不知牛鸣,得不全乎」?
又难云:「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多死声
此又吾之所疑也。
请问师旷吹律之时,楚国之风邪,则相去千里,声不足达;
若正识楚风来入律中邪,则楚南有吴、越,北有梁、宋,苟不见其原,奚以识之哉?
凡阴阳愤激,然后成风。
气之相感,触地而发,何得发楚庭,来入晋乎?
且又律吕分四时之气耳,时至而气动,律应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为用也。
上生下生,所以均五声之和,叙刚柔之分也。
然律有一定之声,虽冬吹中吕,其音自满而无损也。
今以晋人之气,吹无韵之律,楚风安得来入其中,与为盈缩邪?
风无形,声与律不通,则校理之地,无取于风律,不其然乎?
岂独师旷多识博物,自有以知胜败之形,欲固众心而托以神微,若伯常骞之许景公寿哉」?
又难云:「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
复请问何由知之?
为神心独悟暗语而当邪?
尝闻儿啼若此其大而恶,今之啼声似昔之啼声,故知其丧家邪?
若神心独悟暗语之当,非理之所得也。
虽曰听啼,无取验于儿声矣。
若以尝闻之声为恶,故知今啼当恶,此为以甲声为度,以校乙之啼也。
夫声之于音,犹形之于心也。
有形同而情乖,貌殊而心均者。
何以明之?
圣人齐心等德而形状不同也。
苟心同而形异,则何言乎观形而知心哉?
且口之激气为声,何异于籁龠纳气而鸣邪?
啼声之善恶,不由儿口吉凶,犹琴瑟之清浊不在操者之工拙也。
心能辨理善谈,而不能令内龠调利,犹瞽者能善其曲度,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
器不假妙瞽而良,龠不因惠心而调,然则心之与声,明为二物。
二物之诚然,则求情者不留观于形貌,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
察者欲因声以知心,不亦外乎?
今晋母未待之于老成,而专信昨日之声,以證今日之啼,岂不误中于前世好奇者从而称之哉」?
秦客难曰:「吾闻败者不羞走,所以全也。
吾心未厌而言,难复更从其馀。
今平和之人,听筝笛琵琶,则形躁而志越;
闻琴瑟之音,则听静而心闲。
同一器之中,曲用每殊,则情随之变:奏秦声则叹羡而慷慨;
理齐楚则情一而思专,肆姣弄则欢放而欲惬;
心为声变,若此其众。
苟躁静由声,则何为限其哀乐,而但云至和之声,无所不感,托大同于声音,归众变于人情?
得无知彼不明此哉」?
主人答曰:「难云:琵琶、筝、笛令人躁越。
又云:曲用每殊而情随之变。
此诚所以使人常感也。
琵琶、筝、笛,间促而声高,变众而节数,以高声御数节,故使人形躁而志越。
铃铎警耳,钟鼓骇心,故『闻鼓鼙之音,思将帅之臣』,盖以声音有大小,故动人有猛静也。
琴瑟之体,间辽而音埤,变希而声清,以埤音御希变,不虚心静听,则不尽清和之极,是以听静而心闲也。
夫曲用不同,亦犹殊器之音耳。
齐楚之曲,多重故情一,变妙故思专。
姣弄之音,挹众声之美,会五音之和,其体赡而用博,故心侈于众理;
五音会,故欢放而欲惬。
然皆以单、复、高、埤、善、恶为体,而人情以躁、静而容端,此为声音之体,尽于舒疾。
情之应声,亦止于躁静耳。
夫曲用每殊,而情之处变,犹滋味异美,而口辄识之也。
五味万殊,而大同于美;
曲变虽众,亦大同于和。
美有甘,和有乐。
然随曲之情,尽于和域
应美之口,绝于甘境,安得哀乐于其间哉?
然人情不同,各师所解。
则发其所怀;
若言平和,哀乐正等,则无所先发,故终得躁静。
若有所发,则是有主于内,不为平和也。
以此言之,躁静者,声之功也;
哀乐者,情之主也。
不可见声有躁静之应,因谓哀乐者皆由声音也。
且声音虽有猛静,猛静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
何以明之?
夫会宾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欢,或惨尔泣,非进哀于彼,导乐于此也。
其音无变于昔,而欢戚并用,斯非『吹万不同』邪?
夫唯无主于喜怒,亦应无主于哀乐,故欢戚俱见。
若资偏固之音,含一致之声,其所发明,各当其分,则焉能兼御群理,总发众情邪?
由是言之,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
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
然则声之与心,殊涂异轨,不相经纬,焉得染太和于欢戚,缀虚名于哀乐哉?
秦客难曰:「论云:猛静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是以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
此言偏并之情先积于内,故怀欢者值哀音而发,内戚者遇乐声而感也。
夫音声自当有一定之哀乐,但声化迟缓不可仓卒,不能对易。
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今哀乐同时而应耳;
虽二情俱见,则何损于声音有定理邪?
主人答曰:「难云:哀乐自有定声,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
故怀戚者遇乐声而哀耳。
即如所言,声有定分,假使《鹿鸣》重奏,是乐声也。
而令戚者遇之,虽声化迟缓,但当不能使变令欢耳,何得更以哀邪?
犹一爝之火,虽未能温一室,不宜复增其寒矣。
夫火非隆寒之物,乐非增哀之具也。
弦高堂而欢戚并用者,直至和之发滞导情,故令外物所感得自尽耳。
难云: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令哀乐同时而应耳。
夫言哀者,或见机杖而泣,或睹舆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显而形潜,其所以会之,皆自有由,不为触地而生哀,当席而泪出也。
今见机杖以致感,听和声而流涕者,斯非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也」。
秦客难曰:「论云: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
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发耳。
今且隐心而言,明之以成效。
夫人心不欢则戚,不戚则欢,此情志之大域也。
然泣是戚之伤,笑是欢之用。
盖闻齐、楚之曲者,唯睹其哀涕之容,而未曾见笑噱之貌。
此必齐、楚之曲,以哀为体,故其所感,皆应其度量;
岂徒以多重而少变,则致情一而思专邪?
若诚能致泣,则声音之有哀乐,断可知矣」。
主人答曰:「虽人情感于哀乐,哀乐各有多少。
又哀乐之极,不必同致也。
夫小哀容坏,甚悲而泣,哀之方也;
小欢颜悦,至乐心喻,乐之理也。
何以明之?
夫至亲安豫,则恬若自然,所自得也。
及在危急,仅然后济,则抃不及舞。
由此言之,舞之不若向之自得,岂不然哉?
至夫笑噱虽出于欢情,然自以理成又非自然应声之具也。
此为乐之应声,以自得为主;
哀之应感,以垂涕为故。
垂涕则形动而可觉,自得则神合而无忧,是以观其异而不识其同,别其外而未察其内耳。
笑噱之不显于声音,岂独齐楚之曲邪?
今不求乐于自得之域,而以无笑噱谓齐、楚体哀,岂不知哀而不识乐乎」?
秦客问曰:「仲尼有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即如所论,凡百哀乐,皆不在声,即移风易俗,果以何物邪?
又古人慎靡靡之风,抑慆耳之声,故曰:『放郑声,远佞人』。
然则郑卫之音击鸣球以协神人,敢问郑雅之体,隆弊所极;
风俗称易,奚由而济?
幸重闻之,以悟所疑」。
主人应之曰:「夫言移风易俗者,必承衰弊之后也。
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君静于上,臣顺于下,玄化潜通,天人交泰,枯槁之类,浸育灵液,六合之内,沐浴鸿流,荡涤尘垢,群生安逸,自求多福,默然从道,怀忠抱义,而不觉其所以然也。
和心足于内,和气见于外,故歌以叙志,舞以宣情。
然后文之以采章,照之以风雅,播之以八音,感之以太和,导其神气,养而就之。
迎其情性,致而明之,使心与理相顺,气与声相应,合乎会通,以济其美。
凯乐之情,见于金石,含弘光大,显于音声也。
若以往则万国同风,芳荣济茂,馥如秋,不期而信,不谋而诚,穆然相爱,犹舒锦彩,而粲炳可观也。
大道之隆,莫盛于兹,太平之业,莫显于此。
故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乐之为体,以心为主。
故无声之乐,民之父母也。
至八音会谐,人之所悦,亦总谓之乐,然风俗移易,不在此也。
夫音声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
是以古人知情之不可放,故抑其所遁;
知欲之不可绝,故因其所自。
为可奉之礼,制可导之乐。
口不尽味,乐不极音。
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
为之检则,使远近同风,用而不竭,亦所以结忠信,著不迁也。
故乡校庠塾亦随之变,丝竹与俎豆并存,羽毛与揖让俱用,正言与和声同发。
使将听是声也,必闻此言;
将观是容也,必崇此礼。
礼犹宾主升降,然后酬酢行焉。
于是言语之节,声音之度,揖让之仪,动止之数,进退相须,共为一体。
君臣用之于朝,庶士用之于家,少而习之,长而不怠,心安志固,从善日迁,然后临之以敬,持之以久而不变,然后化成,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
故朝宴聘享,嘉乐必存。
是以国史采风俗之盛衰,寄之乐工,宣之管弦,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诫。
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
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
妙音感人,犹美色惑志。
耽槃荒酒,易以丧业,自非至人,孰能御之?
先王恐天下流而不反,故具其八音,不渎其声;
绝其大和,不穷其变;
捐窈窕之声,使乐而不淫,犹大羹不和,不极勺药之味也。
若流俗浅近,则声不足悦,又非所欢也。
若上失其道,国丧其纪,男女奔随,淫荒无度,则风以此变,俗以好成。
尚其所志,则群能肆之,乐其所习,则何以诛之?
托于和声,配而长之,诚动于言,心感于和,风俗一成,因而名之。
然所名之声,无中于淫邪也。
淫之与正同乎心,雅、郑之体,亦足以观矣(本集)」。
述祖德诗二首 其一 南朝宋 · 谢灵运
 押词韵第六部
序曰:太元中。王父龛定淮南。负荷世业。专主隆人。逮贤相徂谢。君子道消。拂衣蕃岳。拂衣蕃岳。考卜东山。事同乐生之时。志期范蠡之举。
达人贵自我,高情属天云
兼抱济物性,而不缨垢氛
段生藩魏国展季救鲁民。
弦高犒晋师,仲连却秦军
临组乍不緤,对圭宁肯分。
惠物辞所赏,励志故绝人。
苕苕历千载,遥遥播清尘
清尘竟谁嗣,明哲垂经纶。
委讲辍道论,改服康世屯
屯难既云康,尊主隆斯民。
唐初 · 李峤
五言律诗 押灰韵
蒙恬芳轨设,游楚妙弹开。
新曲帐中发,清音指下来。
钿装模六律,柱列配三才。
莫听西秦奏,筝筝有剩哀(筝筝,《释名》曰:“筝施弦高,筝筝然。”)
郓州须昌冯少府赴任序760年 盛唐 · 王维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二十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少年明经
试出补吏。
学通大义。
政习前典。
本之于德。
辅之以才。
大官大邑可也。
不惟是欤。
予昔仕鲁。
盖尝之郓。
书社万室。
带以鱼山济水
旗亭千隧。
杂以郑商周客。
有邹人之风以厚俗。
汶阳之田以富农。
齐纨在笥。
河鲂登俎。
一都会也。
子其不宝货。
不耽乐。
不弄法。
不慢官。
无侮老成人
无虐孤与幼。
上官奏课。
輶轩以闻。
则绣衣方领。
垂珰珥笔
子所得也。
谁敢有之。
予病且惫。
岁晚弥独。
穷巷衡门。
落日秋草。
赵服过我。
且东其辕。
促饭中。
子不可以蔬食。
送车出郭。
吾不可以徒行。
屦以及门。
拜于宇下。
犹且抱杖延颈。
送之以目。
城回树转。
悲其马嘶云。
象环赋(以谦德无事循转为韵) 唐 · 钱起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七十九
圣有制作。人具尔瞻。
是环也。用之撝谦。
成乎其规。故有典有则。
全乎其素。故匪彫匪刻。
动法天旋。温如玉色。
可以观象见意。可以取文昭德。
终日佩之。其仪不忒。
懿夫图通既固。雅丽且殊。
皓质中澈。腾光外敷。
守其明也。处暗室而不昧。
偕其道也。映素服而如无。
南容之圭。贞而犹玷。
嗤卞氏之璧。瑾而不瑜。
升诸组绶。不亦宜乎。
或有黄雀酬恩。郑商所利。
其名则一。其实则异。
皆浮俗之所珍。乃老氏之遐弃。
宁若斯为美也。将君子而比义。
文而不华。垂之如坠。
循环无极。参日月之在躬。
佩服有常。于韦弦而戒事。
宣尼之旨。有要有伦。
于此表礼创物。乃将卑服谦身。
是以成形而不受其彩。散璞而不失其真。
莹尔情性。洁白惟纯。
导尔情性。贞明日新。
舍之则礼容若缺。用之则法度是循。
物既合权。古称其善。
常虚心以随运。虽匪石而可转。
睹妙用之昭宣。知前哲之舒卷。
高士咏 其十八 人弦高 中唐 · 吴筠
 押支韵
卓哉弦高子,商隐独摽奇。
效谋全郑国,矫命犒秦师。
赏神(一作伸)义不受,存公灭其私。
虚心贵无名,远迹居九夷。
逸人赋 中唐 · 吴筠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五
粤真隐先生者。
体旷容寂。
神清气冲。
迥出尘表。
深观化宗。
偃太和之室。
咏元古之风。
收人之所不宝。
弃人之所必崇。
以道德为林圃。
永逍遥于其中。
有玩世公子
思发其蒙。
乃诣先生之所舍。
询出处之异同。
于是稽首跪而称曰。
仆闻士之生也。
备百行。
荣九德。
静为物轨。
动为人则。
可见故不隐。
可言故无默。
使上叶唐虞之化。
下安仁寿之域。
既两仪交泰。
九有不携。
然后分人之土。
执人之圭。
伊尹负鼎而去有莘。
太公释钓而出磻溪
朝沦洿泥。
夕升丹梯。
若乔木之集鹓凤。
清流之跃凫鹥。
何必矫抗斯慕。
中和见暌。
蹑迹
追踪
膏屯于骨月。
和剿于氓黎。
捐坦荡之修衢。
履幽废之荒蹊。
漱寒泉之泠泠。
藉青草之萋萋。
悲林风之夕振。
厌山鸟之晨啼。
始支离而馁息。
终挛卷而寒栖。
信行藏之足验。
唯名实之可稽。
愿一闻其至言。
俾向方而不迷也。
先生宇合寥天。
心凝帝先。
泯祸福之境。
杜枢机之权。
将有言而中止。
不得已而应焉。
曰夫洪荒之际。
物靡艰阻。
上如崇邱。
下若平楚。
高卑定位。
各畅其所。
贤愚同条。
智诈罔举。
孰为出。
孰为处。
孰为默。
孰为语。
迨乎时迁朴散。
质变淳讹。
升沈异躅。
明暗殊科。
刚柔相轧。
曲直相摩。
或贪饵以吞钩。
或横飞以触罗
惟皇王之悯俗。
爰拯溺于洪波。
乃自揖。
让。
迄今于干戈。
虽政教之异宜。
之滋多。
欲遏乱以求理。
譬招风而静柯。
遂饰礼以邀敬。
修乐以导和。
虽圣哲之区区。
卒倾颓而奈何。
于是上有淫君。
下彰忠臣。
龙逢之列。
苌宏之伦。
苟徇义以成名。
竟违天而杀身。
祗足以增恶声于暗主。
竭惠泽于生民。
故全德之士。
韬精保真。
悟历数之在运。
知存亡之匪人。
将扶危而翼颠。
犹一发之擢千钧。
块壤之壅长津。
所以守嘉遁之元吉。
从少微之隐沦。
于是洪崖广成肇其端。
子州善卷绪其后。
汾水见傲帝之宾。
颍阳闻洗耳之叟。
以鸿名为糟粕。
以大宝为尘垢。
情蠲于取舍。
意适于林薮。
不刳心而无欲。
非吐纳以永寿。
眄江河为畎浍。
谓嵩岱为培塿。
故天子不可得而臣。
诸侯安可得而友。
岂作者之维艰。
诚历世之可久。
莫不道贯通于古今。
迹无系于奇偶。
镇末代之伪薄。
使向风而归厚
若乃子高之规夏禹
臧叟之诲周文。
仲连却秦师。
干木之藩魏君。
弦高俛仰以成绩。
四皓从容以立勋。
初混世以表用。
竟超然而绝偫。
既抗志于青霞。
聿栖身于白云。
兹乃无封滞于万物。
时抚俗以解纷者矣。
若乃顾推让有泰山之重。
视富贵若鸿毛之轻。
则孤竹之子。
王季之兄。
食薇首阳之下。
悦采药于勾吴之坰。
柱史归周而道阐。
关尹去职而真成。
晨门藏名于抱关。
沮溺避世而耦耕
汉阴抱瓮忘机
渔父乘流而濯缨
于陵灌园逃相
莱氏负戴以辞卿。
南华漆园以寓迹。
列子郑圃以消声。
楚狂隐晦。
蜀严湛冥。
丞相推堂于盖公。
廷尉结袜王生
故文景尊之术。
国既富而刑清。
季主卜筮以训俗。
文通讼田以污名。
颜阖凿坏以避聘。
伯休潜遁以脱荣。
庞公课妻以耘锄。
严光拂衣于帝庭。
启期三乐以达意。
梁鸿五噫以抒情。
尚子平之持操。
毕婚娶以长往。
许叔元之守节
遗伉俪以遐征。
听苏门之咏啸。
若鸾凤之和鸣。
夏统之长歌。
欻云飞而雪零。
至于焦先瞿硎
郭文董京
天机符于太素。
渊默会于真精。
寂尔无闷。
则子真仲蔚
确乎不拔。
台佟管宁
或琴书以自娱。
或澹漠以无营。
此则同人者体貌。
异人者神明。
抱不易之纯粹。
含自然之孤贞。
道取怡于閒放。
业故无于屯平。
晓物理之尚简。
知天道之恶盈。
彼鸿飞寥廓。
奚弋者之能萦。
故宠章焉得而见累。
悔吝何由而相倾哉。
尔其阴德密庸。
元功潜著。
不戚其所毁。
不欣其所誉。
为无为以成性。
事无事以澹虑。
洞希夷之可察。
涉恍惚而斯据。
涓以结友。
忽驾景而飞去。
兹乃隐道。
其谁能测无何乡之处乎。
是以朝廷之士。
一入而不出。
山林之客。
宜往而勿还。
若沽名于白贲。
衒迹于青山。
觊蒲轮于谷口。
希束帛于云关
岩泉之养正。
实丘壑之藏奸。
繄末世之鄙薄。
曷清流之可攀。
或因兹以幸达。
讵不蕴终身之厚颜矣。
夫徼福之萌祸胎。
祈昌之结衰根。
不韦之识奇货。
献孕妻以密言。
吕公之辨龙颜。
谋纳女以永尊。
计克从而事捷。
排天路以腾翻。
遽变生而殃搆。
招衅罚以钟门。
霍氏之翼三后。
之复存。
何赫奕于当时。
亟殄歼其子孙。
鉴兴亡之体势。
实异代而同源。
已覆败于前车
又倾摧于后辕。
秦肆坑儒之毒。
汉流党锢之冤。
众君子欲修名显著。
乃贻戚于茔魂。
仰在居之悠迥。
谁克叩于帝阍。
固知祥风依于蓬荜。
沴气袭于华轩。
吾方将反汗漫。
师元元。
黜生死。
同乾坤。
当愈幽忧之疾。
所以秉斯道而弥敦也。
先生之言既毕。
公子拜首而谢曰。
小子久耽浅近之常议。
幸沐精微之奥论。
可谓涤除遗滓。
披拂重昏。
愿澡雪其形神。
以游夫子之末藩而已矣。
对庐树判商子行饮食失节生疾抑云庐氏井树不修) 唐 · 柳润之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九
四人有业。天下同归。
理在营生。方光润屋。
货贿山积。是往来于五都。
珍奇海输。乃森罗于九市
眷言商子。实职贸迁。
弦高之风。为绛侯之事。
经途所亘。多跋涉之劳。
饮宿乖宜。爽阴阳之候。
野庐所掌。井树是修。
何得旷于主司。致有损于行李。
遂使银床罢汲。无郝子之投钱。
碧树摧荣。闻生之危坐。
盍归司败。以正刑书
惩其已犯之愆。永息将来之弊。
送浚上人归淮南觐省序805年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七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金仙氏之道。盖本于孝敬。
而后积以众德。归于空无。
其敷演教戒于中国者。离为异门。
曰禅曰法曰律。以诱掖迷浊
世用宗奉。其有修整观行。
尊严法容。以仪范于后学者。
以为持律之宗焉。上人穷讨秘义
发明上乘。奉威仪三千。
虽造次必备。尝以此道宣于江湖之人。
江湖之人悦其风而受其赐。攀慈航望彼岸者。
盖千百计。天子闻之。
徵至阙下。御大明秘殿以问焉。
导扬本教。颇甚称旨。
京师士众。方且翘然仰大云之泽以植德本。
而上人不胜顾复之恩。退怀省侍之礼。
恳迫上乞。遂无以夺。
由是杖锡东顾。振衣晨征。
右司员外郎刘公。深明世典。
通达释教。与上人为方外游。
始荣其至。今惜其去。
于是合郎署之友。诗以贶之。
退使孺子执简而序之。因系其辞曰。
上人专于律行。恒久弥固。
其仪刑后学者欤。诲于生灵。
触类蒙福。其积众德者欤。
觐于高堂。视远如迩。
其本孝敬者欤。若然者。
是将心归空无。舍筏登地。
固何从而识之乎。古之赠礼。
必以轻先重。故郑商之犒先乘韦。
鲁侯之赠后吴鼎。今饯诗之重。
皆众吴鼎也。故乘韦之比得序而先之。
且曰由礼。而不敢让焉。
与浙东郑商大夫雪门生薛扶状 唐 · 萧仿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七
某昨者出官之由。伏计尽得于邸吏
久不奉荣问。惶惧实深。
某自守孤直。蒙大夫眷奖最深。
辄欲披陈其事。略言首尾
冀当克副虚襟。鉴雪幽抱
伏以近年贡务。皆自阁下权知。
某叨历清崇。不掌纶诰。
去冬遽因铨衡。叨主文柄。
珥貂载笔。忝幸实多。
遂将匪石之心。冀伸藻镜之用。
壅遏末俗。荡涤讹风
刈楚于庭。得人之举。
而腾口易唱。长舌莫钳。
吹毛岂惜其一言。指颊何啻于十手。
既速官谤。皆由拙直。
窃以常年主司亲属。尽得就试。
某敕下后。榜示南院
外内亲族。具有约勒
并请不下文书。敛怨之语。
日已盈庭。复礼部旧吏云。
常年例得明经一人。某面责其事。
即严釐革。然皆阴蓄狡恨。
求肆蠹言。致杂文之差互。
悉群吏之搆成。失于考议。
敢不引过。又常年榜帖。
并他人主张。凡是旧知。
先当垂翅。灵蛇在握。
弃而不收。璞鼠韬怀。
疑而或取。致使主司胁制于一时。
遗恨遂流于他日。今春此辈。
亦有数人。皆朝夕相门。
月旦自任。共相犄角。
直索文书。某坚守不听。
唯运独见。见在子弟无三举。
门生旧知才数人。推公擢引。
且既在门馆日夕。即与子弟不生。
为轻小之徒望风传说曰。笔削重事
闺门得专。某但不欺知白之诚。
岂畏如簧之巧。顷年赴广州日。
外生薛廷望荐一李仲将外生薛扶秀才。云负文业。
穷寄岭峤。到镇日相见之后。
果有辞藻。久与宴处。
端厚日新。成名后。
人传是蕃夷外亲。岭南巨富。
发身财赂。委质科名。
扶即薛谓近从兄弟。班行内外。
亲族绝多。岭表之时。
寒苦可悯。曾与月给。
虚说蕃商。据此谤言。
岂粗相近。况孔振是宣父冑绪。
韩绾即文公令孙。苏●(艹𦄋)奉常之后。
雁序双高。而风埃久处。
告是柳州之子。凤毛殊有。
名字陆沈。其馀四面搜罗。
皆有久居艺行之士。繁于简牍。
不敢具载。某裁断自已。
实无愧怀。敦朝廷厚风。
去士林时态。此志惶挠
岂惮悔尤。今则公忠道消。
奸邪计胜。众情犹有惋叹。
深分却无悯嗟。何直道而遽不相容。
岂正德而亦同浮议。久猜疑闷。
莫喻尊崇。幸无大故之嫌。
勿信小人之论。粗陈本末。
希存旧知。临纸写诚。
含毫增叹。特垂鉴宥。
无轻弃遗。幸甚。
秀才与池妓别因成绝句846年 唐 · 杜牧
七言绝句 押豪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池州市贵池区
红烛短时羌笛怨,清歌咽处蜀弦高
万里分飞两行泪,满江寒雨正萧骚。
田舍赋879年12月 唐 · 陆龟蒙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江上有田。田中有庐。
屋以菰蒋。扉以籧篨。
笆篱楗微。方窦棂疏。
檐卑欹而立伛偻。户偪侧而行趑趄。
蜗旋顶隆。龟拆旁涂。
夕吹入面。朝阳曝肤。
左有牛楼。右有鸡居。
将行膯遮。未起啼驱。
宜从野逸。反若囚拘。
天随子愀然而吁。复自谏曰。
禄以代耕。如无禄欤。
无禄无耕。为工商欤。
有沮溺之贤。以仕易农乎。
轮扁之道。以仕易工乎。
弦高之义。以仕易商乎。
今则不然。能无说焉。
盖仕不愧禄而揣政。咸率人以奉己。
使农工之洎民。弃其守而趋仕。
农之仕堕于力而希岁。工之仕巧于文而幸贵。
商之仕射其肥而啖利。所以国靡凶荒之储。
家乏完坚之器。人阙有无之备。
莫不由是。加以上多而下寡。
不胜剥丧之苦。转从盗聚而充炽
呜呼。吾丁此时。
何以逭之。将提新书。
抱野史。上干天子之有司。
怒蛙之跳梁于风。而自谓登乎龙籍。
不其远而。有牛角角。
有田棋棋。不值恶岁。
未尝孔饥。今则阳亢而骄。
苗渴而萎。千穗百粒。
穫夫涕洟。饘于是。
粥于是。信夫鼎铭之我欺。
彼为圣人。俭者茅茨。
劳者胼胝。顾予懦夫。
勤陋何疑。有鳏在下者。
举舜之德。毋惟汝谐者。
授禹之辞。不举不授。
虽圣胡为。乃继而为诗。
道不可不若。天不可不乐。
谨尔沟塍。利我钱镈。
聊以卒岁。更俟东作。
授摄泽潞副使詹承𢋸检校尚书充职岭南东道军判官李谷检校郎中岭南东道节度判官郑商郎中赐绯 晚唐 · 李溪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
敕。
詹承𢋸等。
上党南越。
俱名镇也。
倅戎馈运。
皆重职也。
以承𢋸等并以才业。
达于帅臣
正位加官。
各从所请。
可依前件。
出处论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徐公文集》卷二四
人之为贵,与天地参者也。
是则有四人焉:食为民天,故农为政本;
工致天下之器用;
商通天下之有无。
此三人者,交相养者也。
而士人者,无所资于三人,而坐受其养,何也?
盖为之君师而司牧之,教其不知,恤其不足,安其情性,遂其生成,为之立上下之节,正长幼之序,阙一则乱。
鲁哀公曰:「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吾岂得而食诸」?
是则资三人之最切者也,故享天下之禄而无愧。
及世之衰也,上之道不被于下,下之情不达于上,亿兆困穷,无所告诉。
在位者惠不及物,徒以富贵为身资。
君子耻之,故逃之而隐。
于陵为农,轮扁为工,弦高为商,如此者不可胜数。
是皆失路之人也,不肯无功而徼利,故任力而自食,以免贪冒之罪。
非其所欲也,不得已也。
而后之人不本其意,以为高尚之士,桎梏轩冕,秕糠禄稍;
若尔,则曷足贵哉?
或曰:「伯夷叔齐,当文、武之世,曷为弃之而穷处也」?
答曰:圣人一致而百虑,殊涂而同归。
天下至大,非一人所能兼也,力之所及,择处一焉。
当是时,十乱协心,以著剪商之业,沛有馀力矣,故不复措意于其间。
至于正君臣之大节,垂百世之大统,则十乱不能兼也,故以是为己任焉。
方其扣马而谏,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士也」。
扶而去之。
夫以为义,则明己之不义矣,故归恶于己,以成立义之志,是太公之心也。
夫积德累仁之圣,因八百诸侯之心,以灭独夫之,盛业如此,而义士犹耻之,不食其,乃知以臣伐君之恶也大矣。
则后之帝王罪未及,诸侯之德未及文、武,敢有窥窃者乎?
故春秋之时,周室微弱,不绝如线,以桓、文之强大,不敢自用,乃纠合诸侯,以尊王室,则之功所及也。
逮至汉兴替之际,士君子濡足授手之时,而南山四皓隐居自若。
四皓者,知汉高之宽仁神武,有三杰辅之,足以安天下,无待于己故也。
太子之危,留侯不能正,于是褎然而起,以救其失。
若夫出处之分,高尚之名,皆不以屑意,功成不有,超然而去。
于以有应耀者,与四皓俱徵,应独不至。
时人为之语曰:「南山四皓,不如淮阳一老」。
彼应生者,盖知四皓足以安太子,无待于己,故不出也;
不然,岂独洁其身乎?
斯皆大人君子至公之举,而浅局者轻为褒贬,不亦伤乎!
途次宿友人别墅 五代至宋初 · 谭用之
七言律诗 押豪韵
千里崤函一梦劳,岂知云馆共萧骚。
半帘绿透偎寒竹,一榻红侵坠晚
蛮酒客稀知味长,蜀琴风定觉弦高
感君岩下闲招隐,细缕金盘鲙错刀。
牛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事类赋》卷二二
夫物之大者,其状若垂天之云。
《礼》称三月在涤,《诗》云九十其犉。
歧蹄者天,穿鼻者人。
或衣绣而入太庙,或鞟鼓而正三军。
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鼷鼠既忌于见伤,风马亦知其不及。
扣角宁戚之困,烧尾救田单之急。
或为军事之占,或示农耕之候。
畏彼髦头,宁为鸡口
晋武以青麻彰德,何曾以铜钩被奏。
至于伤口改卜,用犊贵诚。
或握角而不售,或割肉而复生。
刘宽之量远,羡鲁恭之政行,多郭舒之宽恕,慕朱冲之不争。
中尉则驾之者赤,桃根则献之者青。
王恺既闻于八百,苟晞亦称其千里。
虽有双筋,且无上齿。
别有得于文山,放之桃林
木则馈粮,石则便金。
设以楅衡,养之牢筴。
愚公畜牸于齐山,百里载盐于秦国
礿祭乃东邻之杀,无妄见行人之得。
袁宏见讽于羸牸,华元应嘲于有皮。
遗布既因于王烈,置刍亦见于罗威
复有职人掌刍,封人供藁,彦回靡视于坠井,卢恺不烹而哀老。
或偾于豚上,或置之树杪。
詹何既识于白蹄,葛卢亦辨其三牺。
肃慎占之而入贡,弦高用之而犒师。
别有盆子主之以建业光武骑之以起兵。
或为梦于蒋琬,或见解于庖丁
观其豫章系绢,蒲鞯挂书。
白则识李冰之绶,青则驾老子之车。
季知一搏而思过,江湛但饮而无刍。
又有蹋石成花,涂泥求雨。
或行诈而书帛,或争长而杀御。
既担矛而卫犊,亦结阵而却虎。
至若置于盆簝,老在阑牢,角不失于三色,香独称于四膏。
遇夔致问,喘月辞劳。
称精鉴者薛公,习遗书有晋祖。
既曰不能执鼠,又云难以逐兔。
牛弘之宽厚,显卢昌之仁恕。
至于千足而富,夜鸣则庮,顾宪、仲文咸决狱而人服,时苗、羊氏并居官而犊留。
又有程郑江竭,娄提谷量,望气知北夷之验,卜兆为司马之祥。
若乃嘉彼柔谨,哀其觳觫
或蹊田而见夺,或洗耳而为辱。
丙吉已劳于问喘,龚遂更惩于佩犊。
《周官》分职,牛人乃主于牵傍;
晋室诸贤,和峤亦勤于刺促。
资政晏侍郎1030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天圣八年月日,具衔范某,谨斋沐再拜,上书于资政侍郎阁下:近者伏蒙召问:「曾上封章,言朝廷礼仪事,果有之乎」?
尝辱不次之举,矧公家之事,何敢欺默,因避席而对曰:「有之」。
遽奉严教云:「尔岂忧国之人哉!
众或议尔以非忠非直,但好奇邀名而已
茍率易不已,无乃为举者之累乎」!
方一二奉对,公曰:「勿为强辞不敢犯大臣之威」。
再拜而退。
退而思之,则自疑而惊曰:当公之知,惟惧忠不如金石之坚,直不如药石之良,才不为天下之奇,名不及泰山之高,未足副大贤人之清举。
今乃一变为尤,能不自疑而惊乎!
且当公之知,为公之悔,傥默默不辨,则恐缙绅先生诮公之失举也。
如此,何面目于门墙哉!
请露肝膂之万一,皆质于前志,非敢左右其说,惟公之采择,庶几进不为贤人之疑,退不为贤人之累,死生幸甚!
死生幸甚!
天不赋智,昧于几微,而但信圣人之书,师古人之行,上诚于君,下诚于民。
韩愈自谓有忧天下之心,繇是时政得失,或尝言之,岂所谓不知量也?
盖闻昔者圣人求天下之言,以共理天下,于是命百官箴阙,百工献艺,则大臣小臣无非谏也。
建善旌,立谏鼓,咨刍荛,,斯则何远何近咸可言也。
此诚历代令王,惧上有所未闻,下有所未达,特崇此道,以致天下之言,俾九重之深,无所蔽也。
亦必忧国大臣,惧义有所未从,谏有所未上,复广此道,以致天下之情,冀万乘之心,有以动也。
又闻,事君有犯无隐,有谏无讪,杀其身,有益于君则为之。
卫觊曰:「非破家为国、杀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哉」!
亦忠臣之分也。
而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者,谓各司其局,不相侵官。
如当二千石之位,则不责尚书之政;
尚书之位,则不责三公之政,非言路之谓矣。
又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盖言有道之朝,教化纯被,则庶人无所议焉。
进士第,由幕府宰字,为九卿之属,似非庶人,敢不议乎?
如云远不当谏,则伯夷叩马武王,岂近臣哉!
太公谓之义士,夫子称其贤人,曾不以远而为过乎。
至于颍考叔曹刿、杜篑、弦高鲁仲连梅福之徒,皆远而谋国者也,前史嘉之。
况国家以公之清举,置于近阁同文馆之列。
唐文皇于此延天下之才,使多识前言往行,以咨政教之得失,备廊庙之选用。
如朝廷延才之意不减于前,则事君于此非远也。
又闻,「言未及而言谓之躁」。
今国家诏百官转对,使明言圣躬之过失,宰司之阙遗,其不预转对者,俾实封章奏以闻,则非言未及而言也。
若以好奇为过,则伊尹负鼎太公直钓,仲尼诛侏儒以尊鲁,夷吾就缧绁而霸齐,蔺相如夺璧于强邻,诸葛亮邀主于弊卢,陈汤矫制而大破单于祖逖誓江而克清中原,房乔杖策于军门,姚崇臂鹰于渭上,此前代圣贤非不奇也,患好之未至尔。
若以邀名为过,则圣人名教而天下始劝。
庄叟云「为善无近名」,乃道家自全之说,岂治天下者之意乎!
名教不,则为人君者谓不足慕,不足畏,为人臣者谓八元不足,四凶不足耻,天下岂复有善人乎!
人不爱名,则圣人之权去矣。
经曰「立身扬名」,又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又曰「耻没世而名不称」,又曰「荣名以为宝」。
是则教化之道无先于名,三古圣贤何尝不著于名乎!
患邀之未至尔。
又闻,天生蒸民,各食其力,惟士以有德,可以安君,可以庇民,于是圣人率民以养士。
《易》曰:「不家食,吉」。
如其无德,何食之有?
官小禄微,然岁受俸禄仅三十万。
窃以中田一亩,取不过一斛。
中稔之,一斛所售不过三百金,则千亩之获,可给三十万。
以丰歉相半,则岁食二千亩之入矣。
其二千亩中,播之耨之,穫之歛之,其用天之时、地之利、民之力多矣。
无功而食,则为天之螟,为民之螣。
使鬼神有知,则为身之殃,为子孙之患。
今职在校雠,务甚清素,前编后简,海聚云积。
其间荒唐诡妄之书,十有七八。
朱紫未辨,膏肓柰何?
栖迟于斯,绝无补益。
上莫救斯文之弊,下无庇斯人之德,诚无功而食矣。
所可荐于君者,惟忠言耳。
况我国家以六合之广,四叶之盛,抚既济之会,防未然之几,兢兢持盈,旰昃不暇。
谓今天下民庶而未富,士薄而未教,礼有所未格,乐有所未谐,多士之源有所未澄,百司之纲有所未振,兵轻而有所未练,边虚而有所未计,赏罚或有所未一,恩信或有所未充,乃诏百官转对,其未预者,并许封章。
此吾君尽心以虚受天下之言也,亦天下君子尽心以助成王道之日也。
然献言之初,或有所赏,于是浮浅侥觊之辈,争为烦言,或采其细而伤其大,或誇其利而隐其害,下冒上之宠而矫其辞,上疑下之躁而轻其说。
此政教之大害也。
远观五帝三王,爵以尚德,禄以报功,未有赏其空言者。
至于舜俞禹拜,惟重其言而行之。
逮夫春秋之时,则有举贤之赏。
唐文皇孙伏伽之谏,以天下始定而权以进之,未始久行焉。
今朝廷必欲求有道之言,在其择而必行,不在其诱于必赏。
言而无赏,则真有忧天下之心者,不废其进焉。
然后下不冒上之宠而直其辞,上不疑下之躁而重其说。
此政教大利也。
亦尝闻长者之馀论,郁于胸中而莫敢罄发者,耻与浮浅侥觊之徒受上之疑于国门矣。
昨辄言国家冬至上寿之礼者,斯言有罪,必不疑其侥觊矣。
是故轻一死以重万代之法,请皇帝率亲王、皇族于内中,上皇太后圣寿;
请诏宰臣率百僚于前殿,上两宫圣寿。
实无减皇太后尊崇之威,又足存皇帝贵高之体。
盖一人与亲王、皇族上寿于内,则母子之义亲,君臣之礼异。
与百僚上寿于外,则是行君臣之仪,非敦母子之义。
在今两宫慈圣仁孝之德,而行此典,则未见其损。
柰何后代必有舅族强炽,窃此为法,以仰制人主者矣。
圣朝既不能正之,使后代忠臣何所执议?
先王制礼之心,非万世利,则不行焉。
或曰: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此何泥于古乎?
谓礼乐等数,沿革可移,帝王名器,乾坤定矣,岂沿革之可言哉!
若谓不知圣人之权,则孔子何以谓晋文公谲而不正,以臣召君,不可以训?
《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是讳其权而正其礼也,岂昧于权哉!
小臣昧死力言,大臣未能力救。
茍诚为今日之事,未量后代之患,岂小臣之狂言,大臣之未思也!
天拙之效,不以富贵屈其身,不以贫贱移其心。
傥进用于时,必有甚于今者,庶几报公之清举。
如求少言少过自全之士,则滔滔天下皆是,何必之举也?
夫天下之士有二党焉:其一曰,我发必危言,立必危行王道正直,何用曲为?
其一曰,我逊言易入,逊行易合,人生安乐,何用忧为?
斯二党者,常交战于天下。
天下理乱,在二党胜负之间尔。
危言危行,获罪于时,其徒皆结舌而去,则人主蔽其聪,大臣丧其助。
而逊言逊行之党,不战而胜,将浸盛于中外,岂国家之福,大臣之心乎!
人皆谓危言危行,非远害全身之谋,此未思之甚矣。
使缙绅之人皆危其言行,则致君于无过,致民于无怨,政教不坠,祸患不起,太平之下,浩然无忧,此远害全身之大也。
使缙绅之人皆逊其言行,则致君于过,致民于怨,政教日坠,祸患日起,大乱之下,恟然何逃!
当此之时,纵能逊言逊行,岂远害全身之得乎?
凡今之人,生于太平,非极深研几,岂斯言之信哉!
魏晋之乱,哲人罹忧,至有管宁之徒涉海而遁。
今进危言于君亲,蹈危机于朝廷,不犹愈于涉海之险,而遁于异域者乎?
傥以远而尽心,不谓之忠,言而无隐,不谓之直,则今而后未知所守矣。
惟公察之辞,求之志,谓尚可教,则愿不悔前日之举,而加平生之知,使罄诚于当时,垂光于将来,报德之心,宜无穷已
傥察之志,如不可教,则愿昌言于朝,以绝其进。
前奏既已免咎,此书尚可议责。
使黜之辱之,不为贤人之累,则退藏其身,省求其过。
不敢以一朝之责,而忘平生之知,报德之心,亦无穷已
恭惟资政侍郎,羽翼旧贤,股肱近辅,赫赫之猷,天下所望。
愿论道之馀,一赐鉴虑。
与其进,则天下如之徒皆不召而进矣;
与其退,则天下如之徒皆不斥而自退矣。
决天下进退者,其在公一言乎!
干犯台严,不任战惧之至。
不宣。
再拜(《范文正公集》卷八。又见《儒林公议》上,《圣宋文选》卷六。)
义:宋本作「议」。
更漏子 其四 北宋 · 晏殊
菊花残,梨叶堕。
可惜良辰虚过。
新酒熟,绮筵开。
不辞红玉杯。

弦高,羌管脆。
慢飐舞娥香袂。
君莫笑,醉乡人。
熙熙长似春。
王翃朱泚之乱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德宗建中四年,诏泾原节度姚令言率兵五万讨希烈京兆尹王翃犒军,唯以粝食菜馔,军士皆怒,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为国家死于患难,不能得一顿饱食。
国家琼林、大盈府库,宝货堆积,不取之,如何为活」?
遂倒戈入京师
德宗惶恐,幸兴元
世之议者,但以朱泚之叛,而不知召也。
且朝廷大臣及后妃权势之家,将相台阁之臣,其皂隶臧获,非有毛发之功,彼皆厌膏粱而曳纨绮。
彼三军之士,暑不得就清凉之荫,寒不得附暖燠之所,戈被甲,出入行阵,当无事之际,亦须以恩信而责以功效,况当扰攘之际?
故宜先以重赏,以死其心;
又以重罚,以尽其力。
惜一饭之费,流四海之祸,卒使狂荡窃发,污辱庙社,渎乱神器,腥秽天地,祸害生灵,非召之,而孰召之耶?
弦高犒师,而郑国除患;
鲁人酒薄,而邯郸致围。
以茧栗之质,不知国家致远之道,而惜毫毛之利,岂能知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