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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宫成曲赦宜君县 隋末唐初 · 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八
周武应天。
尅瑶台而靡处。
汉高作极。
获萯阳而不居。
散服桃林
革命先于卜雒。
既迁枌社。
创制肇于疏龙。
朕御九成。
有乖斯义。
以兹抚事。
尤须改作。
何者。
文营仁寿。
概日临云。
炀起乾阳
衔珠带璧。
比阿房而竞爽。
犹且有加。
拟倾宫而骋丽。
全为具体。
隋德云谢。
徵在兹。
朕悼于怀。
为日既久。
故违其侈义。
显兹令辰。
加以心怀济育。
事切于肌肤。
亟犯风霜。
疾缠于腠理。
每至隆曦届序。
大火摛芒。
虽对寒泉。
如升头痛之坂。
式居珍簟。
若涉炎火之林。
繇是岳牧忧惶。
公卿骇惧。
累陈丹恳。
请建山宫。
历载既深。
窃爱百金之费。
详其至理。
宜顺万姓之心。
朕往冒兵凶。
为黔首而忘己。
今兹清暑。
岂劳人而取安。
但以上奉宗祧。
下宁兆庶。
身非己有。
不可自轻。
敬思休摄之方。
兼履古先之道。
发明二指。
创此一宫。
即涧疏隍。
凭岩搆宇。
土无文缋。
木不雕锼。
矫金铺以荆扉。
变绮窗于瓮牖。
负扆协幽贞之赏。
垂纩嘉遁世之情。
振此冲规。
方垂帝范。
今既成之不日。
赖洽普天。
宜顺发生。
宏兹霈泽。
可曲赦宜君县及百姓并督作官人丁匠等大辟罪巳下。
常赦所不免者。
不在赦例。
其营造监当官人量加品秩。
卫士以上并节级赐物。
先在宫苑内住移出外者给复三年。
崔嘏肩吾元和十五年同第,旧失一目,以珠代之,施嘲之云云。) 唐 · 施肩吾
 押麻韵
二十九人及第,五十七眼看花。
处分贤良方正等科举人 中唐 · 穆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十四
朕自郊上元。御端门。
发大号。与天下更始。
思得贤隽。标明四科。
令群公卿士。暨守土之臣。
详延下位。周于草泽。
成列待问。副予虚求。
昧爽临轩。俾究其论。
正辞良术。精义宏谋。
绎之旬时。深见忠益。
言刈其楚。列而第之。
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第三等人庞严第三次等人吕术第四等人韦曙中立李躔第四次等人崔嘏崔龟从任畹第五上等人韦正贯崔知白陈元锡。博通坟典达于教化第四第人李思元
详明政术可以理人第四次等人崔。军谋宏远堪任将帅第三等人吴思第五等人李商卿。
咸以懿学茂识。扬于明廷。
况当短晷之辰。颇著论思之美。
粲然高论。深沃朕心。
永言藏器之规。岂忘絷驹之义。
宠之命秩。允答嘉猷。
其第三等人第三次等人。委中书门下优与处分。
其第四等人第四次等人第五上等人。中书门下即与处分。
崔嘏妻诗崔嘏曹州刺史李续女,李令兵马使国邵南勾当障车。后邵南梦在一厅中,女立床西,在床西,女执笺题诗一首授朗吟之。梦后才一岁,崔妻卒。) 唐 · 国邵南
五言绝句 押先韵
莫以真留妾,从他理管弦。
容华难久驻,知得几多年。
谏修洛阳乾阳殿书 唐 · 张元素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八
微臣窃思秦始皇之为君也。
藉周室之馀。
因六国之盛。
将贻之万叶
及其子而亡。
谅由逞嗜奔欲。
逆天害人者也。
是知天下不可以力胜。
神祇不可以亲恃。
惟当宏俭约。
薄赋敛。
慎终如始。
可以永固。
方今承百王之末。
属凋弊之馀。
必欲节之以礼制。
陛下宜以身为先。
东都未有幸期。
即令补葺。
诸王令并出藩。
又须营构。
兴发数多。
岂疲人之所望。
其不可一也。
陛下初平东都之始。
层楼广殿。
皆令撤毁。
天下翕然。
同心欣仰。
岂有初则恶其侈靡。
今乃袭其雕丽。
其不可二也。
每承音旨。
未即巡幸。
此乃事不急之务。
成虚费之劳。
国无兼年之积。
何用两都之好。
劳役过度。
怨讟将起。
其不可三也。
百姓承乱离之后。
财力凋尽。
天恩含育。
粗见存立。
饥寒犹切。
生计未安。
三五年间。
恐未能复。
奈何营未幸之都。
而夺疲人之力。
其不可四也。
汉高祖将都洛阳
娄敬一言。
即日西驾
岂不知地惟土中。
贡赋所均。
但以形胜不如关内也。
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人。
革浇漓之俗。
为日尚浅。
未甚淳和。
斟酌事宜。
讵可东幸。
其不可五也。
臣又尝见隋室初造此殿。
楹栋宏壮。
大木非随近所有。
多自豫章采来。
二千人曳一柱。
其下施毂。
皆以生铁为之。
中间若用木轮。
动即火出。
铁毂既生。
行一二里即有破坏。
仍数百人别赍铁毂以随之。
终日不过进三二十里。
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功。
则馀费又过倍于此。
臣闻阿房成。
秦人散。
章华就。
楚众离。
乾阳毕工。
隋人解体。
且陛下今时功力。
何如隋日。
承凋残之后。
役疮痍之人。
费亿万之功。
袭百王之弊。
以此言之。
甚于炀帝远矣。
深愿陛下思之。
无为由余所笑。
则天下幸甚。
权万纪言利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唐史论断》卷上
论曰:观太宗万纪言利,真得天子之体。
天子为天下所尊,非止威势之重,由仁德之高也。
仁德之本,莫大乎爱民;
爱民之要,莫先乎节用。
用之有节,天下贡赋之入,岁有馀矣,何至殚山泽之利,以困人力乎?
然自三代之衰,秦汉而下,人君好利者,多由所为侈大而用无节也。
天下贡赋之人,不足以充其费,奸人得以言利矣。
人君顾所用不足,必说其言而从之。
好利日甚,人力必穷;
人力穷,则危乱自至。
纵未至危乱,天子言为令,动为法,以好利闻于天下,岂其体哉!
太宗斥言利之臣无他,能自节用,外谨制度,绝权倖,无过费耳。
贞观一朝,其事可见。
初,出宫人三千,天下固已颂其仁爱。
及宫中欲脩一殿,则想秦始皇之过,不起其役。
体不耐热,公卿请营二阁以避繁暑,亦念汉文罢露台之意,不从其请。
将幸东都,敕预脩乾阳殿,给事中张元素极言隋室修乾阳劳民之事,嘉其言,立止。
出降长乐公主,敕有司资送倍于长公主魏郑公引故事,言长公主尊于公主,岂得以亲爱,厚资过于长公主
上纳其言,遂不越礼。
其设官之制,命宰相定其员位,文武官止六百四十员,多得才能,而无冗食。
其养兵之法,畿内及诸路府兵止六十万,惟元从禁军三万,及府兵番上或出征者有所给外,皆散之农亩而养焉。
其行赏之事,功者厚,贤者礼,内无嬖人私其恩,外无倖臣窃其泽。
天下岁入之物,有馀用矣,故薄赋敛,厚风俗,其道德与前代圣主并,所为得天子之体矣。
呜呼!
为天子者皆可以至是;
可至是而不至者,由所为侈大,制度不立,权倖不抑所致耳。
所为侈大,物力固难以给;
若制度不立,则庶事无节而冗费益甚;
权倖不抑,则奸人竞附而私恩益广。
天子虽独尚俭德,亦何能省用?
太宗自节其用,复能谨制度、绝权倖,所以不取山泽之利,不困生民之力,而财自丰,为天子而得其体,著仁德于无穷也。
御书阁碑景祐五年十月七日 北宋 · 叶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吴都文粹》卷八、绍定《吴郡志》卷三二、正德《姑苏志》卷二九、道光《苏州府志》卷四二、《虎丘山志》卷二二
真宗文明武定章圣孝皇帝光宅天下二十有五年,武威夷裔,文经覆载,礼修乐侈,刑平政一,天地并况,震于珍物。
乃东登泰山,降禅社首,西奠汾脽,南游苦县
典章人物,辉灼方夏,飞升腾实,卓越古今。
天纵将圣,兴学时敏,百斤中程,七行俱下。
详延英俊,寝寻经艺,披编日仄,点翰宵分。
帝庸赓歌,道谐筌崒,圣有谟训,义光简册。
体千万簏,留神小学,三元秉焕,八象流景。
丞相臣谓、臣拯相与文雅侍从之臣,发瑶笈,披琼蕴,编第为集,凡三百卷,请从刊摹,以传永久,制曰可。
景祐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皇帝缵庆基,接神统,孝善继志,功能昭前。
思先皇帝馨德茂烈,巍巍郁郁,圣言睿藻,云章日丽,非书之黄素,䌌以文锦,检于玉匣,藏在石室,则何以比隆六籍,昭厥万祀?
于是司空上舆地之志,职方辨九山之物,分道遣使,咸锡其副,则吴郡之虎丘存焉。
兹山据姑苏之右地,负乾阳之胜势,丛生万石,崛起平皋。
讲席坦乎千人,剑泉呀其百尺。
松篁总翠,烟岚异色,宜有神物,舍于宝坊。
前此守土臣实、臣度,初基尊奉,即山而宇,寒暑再离,风雨无赖。
景祐四年冬十月知军事臣堂始大前构,彻故以新。
奏取郡民绝籍而财入县官者钱一百七十万以售工材,移通判军州事臣宋卿经始虑素,程工董役。
日短昴,讫于驷见,更五甲子,阁成,无虑费竹木章个八百,役夫兵手指二十二万,不出帑一金,不调里一民,民不知役,而渠屋弥望。
凡为巾槴韫覆之物,皆称阁而具。
密础,材理坚致。
藻楣文棁,光彩眩转。
重檐四回,景阳不曜
飞陛横出,乔林在下。
熏厨凝香而赑屃,髹奁含辉而庨豁。
伟哉丽乎!
兹可以壮龟龙之负载,倬云汉之昭明者已。
先是永熙宸翰九轴,帝书一品,垂贲岫幌,弥历年所。
先朝宝跗入石,册六十二,分辉奎曲,并集为赐。
今皇帝飞云洒妙,墨本三十,重光祖武,嗣有恩颁。
至是落成,并置其上。
维三圣继统,昭明游艺,若三辰二曜,珠连璧合。
虽尧文禹律,昌作武述,何以过此!
惟堂以直清通敏,行己从政,忠而爱君,不以远迩。
惟宋卿方严肃给,裕民急吏,勤以办事顺成休绩。
斯书斯阁,斯人之赖。
清臣尝为史官,记天子言动;
使者符节,得按察郡县。
观圣人临下之赫,与守臣严上之恭,敢书始事,铭于乐石。
词曰:
天有文华日星,地有文秀昆溟,圣有文垂典经。
粤宋二宗,功迈德隆,天律有融。
我皇定保,绳武祖考,笔墨精妙。
大人继明,三后重英,仪邻宣精。
香签宝帙,金匮石室,四方驰驲。
长洲,上当斗牛,其镇武丘。
茂林修竹,龙蟠虎伏,其地惟福。
直有真文,乃圣乃神,抚临其人。
守臣推忠,结宇再重,与山比崇。
猗金简有字,韬于委羽;
惟道家主藏,订诸蓬渚。
群玉之山,上符册府
天为大,宋是则。
文化成,世无极。
山斯朽,石斯泐。
飞阁秘书,时万时亿。
景祐五年十月七日两浙诸州水陆计度转运副使提点市舶司、本路劝农使管勾茶盐矾税、朝奉郎、守太常丞直史馆骑都尉赐紫金鱼袋叶清臣撰。
皇帝回契丹皇帝贺乾元节书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欧阳文忠公集》卷八七
四月日,伯大宋皇帝致书于侄大契丹圣文神武睿孝皇帝阙下:乾阳正月,纪兹载诞之辰;
邻聘修欢,贶以千龄之祝。
书言既缛,礼币兼丰。
感著之私,敷陈罔罄。
今彰圣军节度使萧供等回,专奉书陈谢。
不宣。
白。
进乾元节绢表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二八、《苏魏公文集》卷四五
臣某言:伏以乾阳膺月,震诞纪辰。
帝龄愿祝于天长,职贡敢修于篚实。
前件绢茧丝攸赋,机杼非精,盖充任土之常,用表倾葵之志。
获陪旅玉,有渎宸阶。
臣无任。
太原经略相公贺冬启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三、《苏魏公文集》卷四九
右某启:伏以灰飞气应,历推天统之元;
刚长朋来,《易》著乾阳之始。
伏惟某官任隆三事,望重四朝。
端揆之弥纶,布藩宣之条教。
简简降福,庆已协于迎长;
岩岩具瞻,民共歌于画一。
敢期谦德,远贶华笺。
仰承眷与之私,深积悚铭之素。
莫遑面叙,愈剧心摇。
谢中书舍人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彭城集》卷三○
选抡所及,无间孤生;
纶綍惟行,抑为重任。
冒宠已甚,抚躬若惊。
窃以发号施令之谓王猷,考礼正刑之谓典训,鼓舞四方之悟动,裁成百度之经纶。
如春霆之有震惊,喻大辰之为喉舌。
上德司契,中心无为,必付代言之人,以著扬廷之事。
子产之智,则润色无疑;
相如之材,而视草惟允。
其体甚大,非贤莫居。
伏念某禀生冥顽,为器甈窳,寡闻无约以自守,曲学多辩而逾迷。
经为汎通,不如子云之浃洽;
文实骫骳,同在方朔之抵娸。
耆指何言,心术弥落。
烛武内省,少不如人;
愧袁脩之自强,老而好学。
方其多士之鳞集,敢谓寸长之汇征?
擢跻内史之联,骤陟右垣之奥。
渐阶吁俊,效智赞书,历数英游,中有近属。
家学见付,愧弗嗣于前兄;
宅相犹存,敢自矜于似舅?
揆量幸会,实系扳援。
恭以某官伟度兼容,英心乐育,善不啻于己出,士由是而朋来。
巍乎熙载之功,赫矣备官之节。
眷兹断技,振以馀光。
夫屈首受书,信于朋友者自喜;
以文饰吏,用于州党者已希。
而此逢亨,奚以图报?
临深履薄,誓坚夙夜之心;
絜大度长,颇论绳墨之外。
仰谢乾阳之造,次酬宰匠之私。
宋相公冬启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彭城集》卷三一
伏以清台测景,候南发于建星;
神瞽考声,协黄宫于元律。
乾阳伊始,君子其亨。
恭惟某官懿德秉夷,潜神格物。
慎徽训民之典,寅亮代天之工。
泽惠无疆,功侔不宰。
盖靖恭守位,犹足以格神;
岂弟不回,亦称乎求福
况师尹之寄,勋业共兹。
方顺履长之休,深集降康之庆。
某久依钧铸,适縻小邦,趋门棨而莫谐,仰符阶而增祷。
治说四 其二 说谏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三、《都官集》卷七
说曰:昔者天子之臣,谏者七人,虽有傲僻无政而不乱。
诸侯之臣,谏者五人,虽有谩谰不法而不亡。
卿大夫之臣,谏者三人,虽有孱肆失职而不辱。
士庶人有谏友,虽有嵬琐弃业而不刑。
君不知君之难,而昧于求谏,谓之独。
开招纳之名,而乖虚受之实,谓之愎。
有顺听之美,而亡力行之义,谓之弱。
知斯三者,闻善而乐,闻义而徙,闻过而悔,闻恶而止而已耳。
臣不知任责之重,而昧于为谏,谓之墨。
好直言而闇大理,谓之愚。
屈祸而回势利,谓之贼。
知斯三者,能彊国,能爱君,能兴治补救,能进贤退不肖,能不疚富贵,能不畏刑戮而已。
其君如是,国则为治国,家则为治家。
其臣如是,大臣不泄,迩臣不私,远臣不茍。
吁,其可谓盛矣!
前此者,其君未尝不受谏,而天下未尝治;
其臣未尝不谏,而名誉未尝著。
故君子不以纳谏为难,而以知言为难;
不以进善为难,而以蹈道为难。
何谓知言?
有逢君之谏,有要君之谏,有一曲之谏,有丑善之谏。
逢君之言,辨而似智;
要君之言,讦而似
一曲之言,迂而似法;
丑善之言,蔽而似信。
是以君子不可不察也。
故《诗》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惟躬是瘁。
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何谓蹈道?
好古之谏昧于适时之变,好仁之谏味于临事之断,好动之谏昧于静谧之理,好法之谏昧于忠恕之厚。
是以君子不可不察也。
故《诗》曰:「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
唯迩言是听,唯迩言是争」。
五帝之世,其臣不及其君,都吁谋谟,有戒而无谏,而天下治
三王臣主俱贤,诲之以治乱,通之以讽谕,而王道成。
后世之君不及其臣,不谏不治,不诤不从,而君臣之道无常矣。
故龙逢、比干畏责以死谏,伯夷叔齐畏道以遁谏,周公君陈畏治以《诗》《书》谏,宫之奇百里奚畏乱以辱谏,鬻拳泄冶昧其无可为而以刑祸谏。
呜呼,君子爱其君之心亦至矣,奈何幸不幸之异也?
君子知言与道之难,而知其美恶,犹有二蔽焉;
事小善而亡大患,勤于谋始而怠于乐成
此天下之大患也。
晋武帝可谓有容德矣,大臣刘毅比之桓灵而不愠其讦。
山涛陈经武之备而不用,和峤储贰之忧而不从,孔恂语元海之奸而不除,此事小善而忘大患也。
唐太宗可谓能好善矣,数人者犯颜则悦,逆耳则顺。
张元素乾阳之役,以同乱于,且能听而止;
一有翠微、玉华之侈,贞观之风殆矣。
此勤于谋始,怠于乐成也。
善用谏者无他,知其难与蔽之说而存之,治道其庶乎。
臣愚不佞,故为《谏说》。
元符三年应诏封事(下)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九、《嵩山文集》卷一、《古文渊鉴》卷五六、《曹南文献录》卷六一
何为复民之职?
臣窃以谓有君臣则有官府,有官府则有府吏胥役,有府吏胥徒则差役于民,百王不易之典,未有知其始者。
譬如耕问奴,织问婢,职当然也。
国家差役之法行之久而弊,乃初变免役法,以救其弊,实大惠也。
然其弊则去矣,利亦未兴,而又有弊焉者,正今日之急务也。
盖作免役法将三十年矣,曾无一定之论,而耳目变改,朝夕纷纷,何劳而难功耶!
如其易则易知,简则易从,不如是也,譬之人有疡手足者,或曰我能药之砭之而愈,是谓良医。
或曰我能截其手足而无患,恶在其为智耶?
夫去差役之弊则诚善矣,立差役之法而改为之,则未知其说也。
是二者事体虽大,节虽多,要可以一言而定。
差役之法为民,免役之法为利;
差役之法若劳民而实逸之,免役之法若利民而实病之,不可不察也。
何则?
国家之有仓场库务,非以自利,所以利斯民,而民以之相生养者也。
官为择民之物力最高者,为衙前以处之,民之斗讼侵枉不能自直者,来赴愬于官。
官为择民之次有物力者为吏,以听上之指踪而左右之。
其就田野之民,黍稷禾麦之利病,钱镈镃基之好恶,官不能尽治,为择民之物力最高者为户长以主张之。
不幸盗贼为民之害,官为择民之次有物力者为弓手以警捕之。
其他各以是为率,顾不曰为民乎?
免役之法则不然,以民岁所输之钱十用其八,而雇募游手之有心力者以为衙前,委以不赀之府库,姑因衙前而得利也。
雇募游手之有闲书算者以为吏人,责以不容奸伪之簿书,姑因吏人而得利也。
并团省管以为保,雇募保正以代耆长,而地里之远,所责之不一,则有所不恤,姑因保正而得利也。
今盗贼既多于昔时,雇募游手之强悍者以为弓手,而使之必得盗贼,姑因弓手而得利也。
其他各以是为利,顾不曰为利乎?
差役之法使民躬役于官,若劳矣。
而为衙前者自以应门户,保产业,少常学以待役,一日役之,不敢渔猎于府库。
为吏人者,少时之学尤力,甚且知自爱惜,而不敢巧记于簿书
耆长者少知其俗,长任其责,不杂以他乡而任之专,不杂以教阅而事之又专,不敢抢攘于乡管。
为弓手者,视乡党邻里之害而疾之,不惜身于盗贼,而勤察非常,固不敢借贼而资盗。
凡其役满而归息于田里,优游无所复输,顾不曰若劳民而逸之乎?
免役之法则不然,既皆任游手不土著之辈,而衙前以府库为市,吏人以簿书狱讼为市。
保正之于其保,初以能新法射而得之,其于巡稼穑之大利,平争讼之细事,非所习。
弓手之视盗贼,可则前,不可则身自亡去。
凡其役无时,幸其奸赃不败露,则终身尸其禄,若城狐社鼠然,顾不曰若利民而实病之乎?
若差役之法行,使民既有职而又有大利者五焉,则非俗吏之所知也。
何者?
大以赀豪于乡里者,方且趑趄颉颃,仆役其乡人之父兄,而使之躬为仆役之事,阴消其奸逼之心,其利一也。
今之以赀自强者,田宅拟公卿,仆隶如官府,纵舍自若,未之有比也。
彼既役于官,而因之识礼度之所设,睹刑戮之所加,善者劝而恶者畏,其利二也。
今之民远于上,不闲教化,未之有比也。
昔人欲谓济世务犹同舟涉海,一事不劳则俱受其败。
彼其役于官者,有父母妻子之怀,桑梓坟墓之累,仓卒之间,其视利病,贱与贵同忧,下与上同力,必以死守,其利三也。
今之州县,稍有一事,横决待期,左右环视,无一人可以腹心委者。
民之视其长吏,若胡越然,未之有比也。
常平之法行,而兼并之家置田无限,小民日以困匮。
若其视田产而出力役,则虽不限田而细民免兼并之厄,其利四也。
今之兼并方且得意,未之有比也。
所谓游手之民者,古也禁而远之,今也禄而亲之,使民去本,荡然无及。
若差役而尚土著,则虽不设土著之法,而游手自将复业,其利五也。
今之游手,方且得意,未之有比也。
贾谊谓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
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箱箧,而不知大体。
魏郑公谓俗吏既无远虑,不达大体,唯奉三尺律以绳四海之人。
臣愿陛下不恤俗吏之言,自圣衷诏有司,度当今之宜,依熙宁元年之前行差役法,而严衙前散从官陪备之禁,实天下幸甚。
夫天下之民既有常职,而三路保甲教阅亦可罢去。
盖三路之民,力役视他路固已重矣,何可仍之此役哉?
其使斯民舍南亩之耒耜而尚西戎之弓矢,鄙袯襫之衣而服兵戎不逞之服,厌菽豆之饱而甘市井之腴,又非所以厚斯民也。
或曰三时务农,一时讲武,古之制也,其可已乎?
臣不知今之讲武,其古之讲武乎?
今可废郡县而封建,弃杖笞而劓刖,悉仿古乎?
教阅之书,祖宗之所著令,则今可举而行之也,臣敢以为献。
或曰,是可以去兵,而合兵民为一,古之制也。
臣又知此亦疏矣。
臣窃闻太祖既得天下,使赵普二三大臣陈当今之大事,可以为百代利者。
等屡为言,太祖俾更思其上者,等毕思虑无以言,乃请于太祖
太祖为言,可以利百代者唯养兵也。
方凶年饥岁,有叛民而无叛兵;
不幸乐岁而变,则有叛兵而无叛民。
等顿首曰:「此圣略,非臣下所能及」。
行之至今百四十有一年矣,天下有泰山之安,而无一日飞尘之警,何劳措意于其间邪?
乃者王安石晚年自知其法之弊,为逃责饰非之辞曰:「免役、保甲、市易,三者有大利害焉。
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
呜呼,利害之相轧如此,何其危哉!
真畏途险辙也邪?
孰为利不百不变业邪?
孰谓帝王之道出于万全邪?
孰谓王道易易,天下可运于掌邪?
成汤之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不悚,则法之所施,得其人利固博,非其人而利亦存;
缓之则缓得其利,急之则亦急得其利,是谓大中至正无弊之道者,乃可举而措之天下也。
且作法于厚,其弊犹凉;
作法于凉,弊将奈何!
臣恐其初,利害之杂,则卒莫能纯于利也。
盖利不胜害亦久矣,奚独此为不然邪?
祖宗之法百年乂安,天下本无事,何苦试此危道也哉?
譬如有人言我药能起疾,一剂而愈,不然一剂而毙,谁敢试之哉?
樊哙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岂不壮哉!
季布面谩可斩。
魏延诸葛亮假精兵五千,负粮五千,从褒斜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
斜谷来,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又岂不审且壮哉!
谓此悬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抑不用。
孰谓经营天下百世之大法,反危于季布诸葛亮之用兵哉?
唐太宗言,李绩用兵每大胜,江夏王道恭不能大胜,亦未常大败,薛万彻之兵也。
唯陛下幸察。
何谓不用兵?
臣闻平乱祸、创业之君,不可不勤于用兵;
继世守成之君,方且敬德以奉宗庙,急贤以崇礼乐,勤政以厚风俗,孜孜唯日不足,何暇兵之议也?
于斯之时,万邦咸乂,四夷屈服,罔有内外小大,无不臣妾,又不必兵之议也。
不幸而夷狄无知来内侮,古今异势,或文德之不来,而以我之顺攻彼之逆,兵不接刃,而彼自授首矣。
又不幸而盗贼窃发,则缚豚搏犬,一夫是力,皆无劳于兵也。
夫继世守成之君,尚德不尚兵,亦已明矣。
臣请以唐为之言。
明皇沈蛊衽席,自销其前志,禄山乘昏一举而覆两京,当是之时,天下之兵争先甲胄,不谓不众;
其将则郭子仪李光弼高仙芝哥舒翰,不谓不武;
其守成则张巡许远颜杲卿,不谓不忠。
成皋不为之固,潼关不为之险,河北不为之守者,非用兵之罪也。
河北自是世为唐患,而馀风被于齐鲁梁蔡,皆效尤而为邦盗,乍臣乍叛,朝廷姑息之不暇殆将百年。
武宗兴而用李德裕,因高祖太宗之灵威,不假天宝之兵,不用天宝之将,不劳天宝之守臣,不出一矢,而申之以文命,谕之以顺逆,即位之四年,崔嘏来归我,邢州王钊来我归,洺州安王来归,磁州郭谊杀刘积而泽潞平。
天下方镇一日耸然易虑,奔走朝贡,回鹘于是乎破胆请和者,非用兵之功也。
明皇之亡非用兵之罪,而武宗之兴非用兵之功,则兵也者以之继世守成,果何有哉?
虽然,武宗固武矣,又得李德裕以为之相,宜其功烈巍巍如此,而求其所以致此势顺而力易者,实本于高祖太宗德泽之旧,而朝廷之素尊也。
德裕每谕河北三镇使者曰:「河朔兵力虽强,不能自立,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
概可见也,臣故曰武宗兴而用李德裕,因高祖太宗之威灵云,不然恐亦未易致此也。
是继世守成之君,易于为德而屏兵,不必兵之用也又如此。
然其所以为用兵之说者何自而发哉?
臣知其人也。
盖大臣持禄固位之术,莫如劝人主用兵,功若成则谋臣赏第一,他人莫敢先其宠;
功若不成,则上方以边事责之,他人不敢继其后。
身死于庙堂可也。
姚崇明皇不幸边功,而相明皇四年罢;
宋璟明皇兵甲不渎,军不轻进,而相明皇五年罢,再相亦五年罢;
至于李林甫明皇封藩将,而在相位十有九年以卒矣。
又彼行险徼幸之小人,欲身富贵而无以为资,乃为国生事,献开边之谋,其人本囚虏之材也。
事若成,则富贵,得其所欲;
事若不成,而诛窜擒馘,亦其所分。
是在彼得丧实无所系,而生民之膏血,朝廷之威福,彼漠然不知恤也。
由是边埸之臣阿庙堂之好,庙堂之臣侈人君之欲,誇大张皇,隐亡讳败,至于日贺其得而不知其亡,日赏其胜而不知其败,可不惜哉!
如前日将官魏钊死焉,初无一人声之者,至之妻泣诉存亡于待漏院,大臣乃言:「既是多日不知消息,必是阵亡」。
不知此为何等语也!
将官之亡尚不以闻,则卒伍之没者可胜叹哉!
今夫人孰肯斗狗彘?
金玉孰肯易瓦砾?
奈何以中国之尊而较夷狄之胜负,弃金帛粟米之巨万而争不毛之尺寸哉?
其胜犹不足道,而况于败乎?
其得犹不足道,而况于亡乎?
诚胜且得矣,边境愈远而屯戍愈多,馈运愈劳,中国愈困,恐非朝廷之福也。
或曰祖宗之土宇未复,奈何?
臣以谓灵武者,太宗之所弃也。
代州之地,延袤千里者,神宗之所弃也。
当时岂卒然无说哉?
姑待其归顺,抚柔之可也。
且边埸之地,适彼适此,亦其常事,何必深雠而血战以争之邪?
设如一日尽得幽蓟、灵武之故地,不过添数十亭鄣,列七八郡县,增职方之一二图籍耳,其于九鼎之轻重,百姓之利病,了无所预也。
且夷狄自有盛衰,未必与中国盛衰相当,果于中国何所重轻哉?
匈奴常围汉高祖平城,其后数为汉患,而至哀帝时乃上书愿朝。
吐蕃以二十万众寇松州唐太宗患之,卒妻以宗女,其后尽盗河湟,薄王畿而室,宣宗时自以三州七关归有司。
议者其以哀帝宣宗盛于高祖太宗时邪?
彼幽蓟之役在晋开运时,殆今且二百年矣。
数十年之前,犹闻彼左衽之民嚬蹙思汉,边人多能道,其语可伤也。
殆今寂无所闻焉者,其久而忘异乡之悲。
其闻中国赋歛之重,征战之苦,而不知慕邪?
虏主今年八十馀矣,每对使者语及仁宗,必重叹息,为仁宗作忌,则祖宗之德怀于夷狄者,不能忘也。
陛下崇德以绥之,何事于兵乎?
关中兵不解甲,今又七八年矣,饥馑相仍,米斗千钱不可得。
古人所叹父战于前,子斗于后,女子乘亭鄣,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万里之外者,不意今日复见之也。
唯陛下仁慈天授,念苍生介胄之苦,早下罢兵之诏,实天下幸甚。
何谓士得自致于学?
臣窃以谓欲善教者,宜莫如法孔子
孔子之使群弟子「盍各言尔志」,不必其志之一也。
闵子之訚訚,子路之行行,冉有、子贡之侃侃,夫子皆乐之,岂好侃侃而恶行行哉?
譬如大匠之诲人,欲圆授之规,欲方授之矩,其所以为方圆之大小,则不必授。
大匠之朴断,又岂一斧斤之力哉?
汉兴,立五经博士,《易》有施、孟、梁、京氏四家,《书》有欧阳、大小夏侯氏三家,《诗》有申公辕固生、韩生三家,《礼》有戴德戴圣庆普三家,《春秋》有公羊、谷梁、左氏三家,未为不得人也。
董仲舒受《公羊春秋》,刘向受《谷梁春秋》,皆足以为汉之儒宗,显忠于汉庭也。
今则不然,义理必为一说,辞章必为一体,曰是为一道德。
不知道德之一,如其是多忌乎?
臣常谓今之学者《三经义》外无义理,扇对外无文章,老成者信之。
古人谓草野生专自许,不能博究,择从其善。
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宁道孔圣误,讳言郑、服非,郑、服之外皆雠者矣。
正今日之患也。
其患臣得言其所自。
国家之初尚诗赋,而士各精于诗赋,如宋祁杨寘范镇,各擅体制,至于夷狄犹诵之。
自嘉祐以来尚论策,而士各力于论策,乃得苏轼曾巩辈,至今识者各仰之。
自更经义以来,授以成书,谓之《新经义》,唯善其说者乃中程上第,苟为参差出入于其间,即不中程式,虽善必黜之。
士方为禄学,无少长贤愚,靡然从之,唯恐不相胜。
虽有长才者不得聘,虽有知其牴牾非正者讳之不敢言,涂人耳目,窒人聪明,溺于傅会穿凿之论,固使人材阘茸,器识卑下,闻见单陋,不复可得前日瑰奇卓绝之士矣。
仍之援释、老诞谩之说以为高,挟申、韩刻覈之说以为理,又使斯士浮伪惨薄,不诚不忠厚,其患岂不大哉?
议者皆谓科场者,风俗之所系,公卿将相之涂。
今科场之坏如此,何所赖?
而公卿将相何所选乎?
古人谓王衍清言之害甚于,臣恐致今日之害者,其罪又甚于王衍也。
此陛下之所不可不省者也。
臣愚少常业于所谓《新经义》者,元丰中以出身入仕,非不知而妄作也。
所以中道而改路者,诚以其学求之古人之书、稽之老成之论而不合故也。
臣愚敢为陛下申其本。
夫《诗》、《书》皆本于竹简科斗古文,不幸出于秦灰烬之馀,汉儒固有残经之叹,而鱼鲁豕亥,至于今日,滋为残舛。
今之说者因陋就寡,曾不省察,不亦末乎?
其为义说,因益回舛,不可一二指也,而《书》之失为甚。
盖今《尚书》又出于唐明皇时学士卫包之所定者矣,《新经义》之说,如敢于殄戮,而刑足以服人心,股肱不喜而有刑以俟之,威不可讫,老不可敬,祸不足畏,凶德不足忌之类,诬经害教,固足以病学者矣。
讲筵之官,将以是说进于斧扆之前,无乃为圣聪之惑,而阴贻天下之祸乎?
臣前所谓唱此说者,其罪甚于王衍,又以此之故也。
伏惟陛下之聪明,略赐省览,则其书之邪正,无从而逃也。
虞翻疏奏郑康成五经违义尤甚者百六十七事,谓吴武烈「不可不正,行乎学校,传乎将来,臣翻切耻之」。
夫以巍巍大宋,而无一虞翻乎?
臣顷为蔡州学官王安礼为臣言,神宗皇帝天度高远,常患《三经义》未副其意,宣谕异日当别刊修。
则今之承学之士,于《三经义》兢兢唯谨,不敢低昂一语者,未必当神宗之意也。
况《三经义》行之数年后,王安石乃自列其说之非是者,奏请刊去,不知古人设诸日月不刊之书,其如是乎?
如其岁岁改易不已,则学者无乃徒费年月乎?
若夫神宗患当时文章不足用,至于再三而思得人,则又中外之所著闻也。
如其所著《字说》者神宗留中不以列学官,近乃列在学官,使学者纷纷然异端。
其书古文大小篆之不伦,正俗之无别,从篆从隶,临时迁就,其私意破律乱常,果何等书也!
盖前日《三经》行而出之于经,皆弃大旨而事句语,有昔人年头月尾之弊,今又舍句语而争以字,不愈弊乎?
《字说》之列学官,甚非神宗意也。
其此不当置而置者,乃有不可罢而罢者。
春秋》,孔子笔削,以惧万世乱臣贼子者也。
有国者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
为人臣者,不知其人伦之大教也。
元祐之初,常列于学官矣,恐非所以尊经术也。
孟子欲言《周礼》,而患无其籍。
今之《周礼》,最出汉末,杂之以六国之制,多汉儒之所伦次者。
或谓六国阴谋之书则过也,大要歛财多货,黩祀烦民,冗猝可施于文而不可措于事者也。
犹以王制之所存,得列于学官,而《春秋》法王之制,反可黜乎?
臣愿陛下博延耆儒宿学,左右劝讲,复《春秋》之科,诏学士大夫不为专家之学,人得自竭其聪明,必有异人为圣时而出,以副明诏。
何谓广言路?
臣观商高宗帝赉良弼,而相说于傅岩版筑之间,可谓非常之举也。
意说之于高宗,有绝世非常之谋宜如何,说乃首为之言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真老夫常谈哉!
盖说之意,以为人君之德莫大于从谏;
从谏之言,当先天下之言而发也。
人君既从谏,则无所善之不从,无弊之不知,而他无所复患也。
说再为之言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
夫王人者,恭默无为之为尚,而何所事于多闻哉?
盖说所谓王人之多闻,异乎儒生博士之多闻也。
要在一堂之上,闻前古君臣治乱成败之言,闻忠臣直士犯颜逆耳不逊志之言,闻闾里细民愁苦叹息之言。
有言职者,固得以言,而小臣贱吏、工商庶人、奴隶女子之辈,皆得言而闻之也。
如是而事之不建,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高宗卒为商之盛王者,其本在是也。
虽然,何独高宗为然哉!
古之治隆之君亦然也。
唐太宗三日不闻谏,则切责侍臣矣,况乎好谏纳言者,自是宋家家法哉!
祖宗好谏纳言之实,载于图牒,布诸闻见者,不胜举也。
勉而崇之,又在陛下。
陛下甲子诏书方言开谠正之路,消壅蔽之风,天下之士于是欣然知陛下有意于祖宗之盛德也。
夫祖宗故事固不胜举,而其大德则至诚不厌者是也。
夫唯至诚不厌,是以不独好其言,而又好其人。
上尽其公,下恤其私,迹若与之有间,而心实爱之不异,终身信其人而不疑,卒至于大用其人而后已也。
仁宗唐介岭南,将行,遣中使赐介黄金,既又画像置之便殿。
潭州买珠子狱闻,而谓唐介必不买,介卒显于仁宗之朝是也。
由是士气大振,人人恨不能见上为之言,而朝廷之上日闻蹇谔之进矣。
比年以来乃幸而有一人言事,其一蹶则终身不复用,古人所谓荣华于顺旨,枯槁于逆违者是也。
是时大臣自谓当时有顺从而无谏争,小臣方且救过远罪而不暇,其敢言!
大臣或以同异相济者,谓之异议而黜之;
小臣或以下情上闻者,谓之犯上而诛戮放逐之。
其好同恶异,好誉恶谏,必人之顺从,至于立法以禁之,使必不得言。
或兴大役,或起大狱,或讲大事,或天文变见,人无愚智远近,必闻见而必言说者,乃下令曰言说某事者,出赏若干,其能来嘉谟嘉猷,而起幽隐之言乎?
且夫太平之人仁,仁则失之弱,弱则禁之易。
令行于一狂夫,而失天下忠良之心;
事滋于一日,而使后生者不复知有忠义之事。
士气沮丧,人人以言为讳,其视朝廷利病,如秦人之视越人之肥瘠然,真可惧哉!
呜呼,壅蔽之风如此,宜陛下下明诏,欲消去之也。
臣愿陛下验诸事体,大而宜必有言者,犹不闻言,则闾阎之愁苦,朝廷将何自而闻之乎?
如前日黜后,大事也,中外臣寮未有一人叩阍而献言者,何邪?
近如范仲淹,远如褚遂良长孙无忌,既不可得,如欲陈元达辈,又亦不可得邪?
孰谓国家声教如此久大,而乏人乃至此邪?
刘聪蕞尔伪国,而有臣如此者,岂偶然哉?
盖当是之时,有王彰之骨鲠切直,任顗之叩头流血,陈休之奋不顾身,刘士通之言不行而恚终,使元达之鸣有朋也。
刘士通既死,陈元达归而祝死曰:「吾不能言矣,安用此默默而生乎」?
已而元达果亦忿终,概可知也。
呜呼,言路之通塞,岂一夫独鸣之力哉?
臣愿陛下询诸廷之臣,其由谏诤而进者几人,其以面折庭诤称者几人,其博古今、达治体、善议论者几人,其骨鲠谅直,不反覆变改者又几人。
大臣之中其无纳交于妃嫔者乎?
其无缔构于阉宦者乎?
其无奸险挟私雠以害忠良者乎?
其无怀二以沮天下之大谋者乎?
今日之忠言闻与不闻,宜无足怪也。
陛下即位,首诏还邹浩,复置谏列,又增谏员,犹不自足,而下明诏于天下,开谠正路,臣将见天下之愿献言于朝者,如祖宗之盛也。
臣愚更愿陛下至诚不厌,赏谏争之臣,振忠义之气,除谤言之禁,复贤良方正之科,不独使谏官御史得进其忠,而布衣韦带之亦得竭丹诚以佐圣治也。
其复贤良方正之科奈何?
臣切以谓科目之设,能极天下之材,诱天下之忠,表著人君愿治之意者,惟贤良方正之科也。
盖朝廷待之尊,而大臣荐之重,天下之人责之深。
之自好,欲不负其名者,忍不以忠直之言,献之于吾君乎?
由是人君数得闻其过,大臣不惧其不称职,则耻其不能言,更相厉翼,匹夫匹妇得因之以申其情,实一举而众利随之也。
故朝廷得人,此涂最盛。
仁宗时富弼张方平相继而出,唯陛下幸察。
何谓贵多士?
臣切以西汉之时,之属相先后为相,而西汉之享国最隆盛。
盖汉相既如此其得人,则汉之百执事,其才可知也。
蜀汉之时,诸葛亮死而蒋琬相,蒋琬死而姜维相,姜维乃以蜀汉为墟矣。
蜀汉之相既如此其不肖,则蜀汉之乏人可知也。
使蜀汉世世得人,姑如辈,则垂亡之魏何有于全盛之蜀哉?
况其如者乎?
唐太宗明断,而宣宗亦明断;
太宗从谏如流,而宣宗亦从谏如流;
太宗节俭惠爱民物,而宣宗亦节俭惠爱民物。
当时切谓之小太宗,而治乱隆替如此其甚不同者,太宗朝多士,而房、杜、王、魏之属上下相与之诚心无贰;
宣宗之时无多之称,而白敏中、令狐陶之辈畏威防嫌之不暇,是其分也。
然则国之多士可不贵乎?
仰惟祖宗之时,相二人或三人,又有参知政事四三人,枢密宣徽使四五人,使相节度使五六人,学士舍人七八人,内外两制数十人,馆职又数十人,如西京河阳、郑、许、陈、蔡、襄、邓之类,节度使使相旌旆相望,其盛哉!
如是尊朝廷,镇万邦,威四夷,长君子之道,真得多士之宁也。
大臣出镇多开御筵,或赐之御诗。
使相过,关有司供帐,中使问劳相继,下至刺史县令,有以优异之,于是乎卿大夫雍雍相贤,耻言人过,唯患不得以报国。
而大臣敢有其尊,小臣不惮其力,而忌疾之嫌、朋党之论、告讦之风、刑宪之设,未之闻也。
仁宗已患近岁大臣体轻,议者以当时两制不满五十人为陋,不知今日视仁宗时大臣又孰轻重,而两制又孰多少邪?
乃者要官剧职阙而不补者,动踰一二年,两府柄臣之阙犹四五年,无大臣判州府者几三十年,如青、郓之类,或以馆职领之,何为自弱乃如此邪?
意者大臣持禄固位,欲死于富贵,不肯与人同升于人主之前,谓己不敢分权攘柄,是忌嫉之嫌以致此也。
虽有贤才,众所许者,当路之人亦不敢没公议,而称之曰贤且才。
不幸身名一落朋党中,则言之曰:进某人,则某人之党进矣。
是天子之所忌者也,是又得罪于先帝者也,其可乎?
是朋党之论以致此也。
夫人之生各有气类,孰非朋党?
幸而一人身名不落朋党中,曰可用矣,而或指其阴过,摘其往行,上之人不为爱惜而赏其言者,是告讦之风以致此也。
国家之法日以益密,使人难避而易犯。
如一犯吏议,则数十年不得调,至有废终身者,是刑宪之设以致此也。
由是上之人欲用人而无可选,下之人欲进而道无由,一切以格律从事
应其格者上下无异论,不应格,虽旷官败事,曰其如格律何!
閤门祗候举有边功之人,州学教授使之就程试,尚书侍郎于行守试三等之外,又有权入一等,及第高科者为文章,能断狱歛财者为政事,朝廷安得而不乏材乎?
李林甫《野无遗贤颂》矣,当是之时,岂真无遗贤也哉?
于是数目之外,又有一大弊,是所以为众弊之源者,曰专用一相,臣敢为陛下言之。
盖国家既有宰相执政官之异数,则门下、中书侍郎左右丞虽皆为陛下之股肱,而势之相远甚不同也。
如二相,则其谋参,其势分,其善不居,其恶不可容,人主之聪明日开,而人材因之而,非一门也。
如一相,则其谋决而不参,其势专而不分,善则居之,而至于上亢下忽,恶则无自而暴,人主之聪明日壅,而人材必由一门出也。
其弊岂不大而为众弊之源乎?
夫自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而来,二相之制尚矣。
其后曰左右相左右仆射之类,名号虽不同,大要皆二相也。
或者妄以荀卿人君论一相为之言,不知荀卿所谓论一相、陈一法、明一指者,正以其数之一乎?
如其不世之业资于一相者,古亦有之,则必有不世之人而后可也。
此又陛下之所宜加察者也。
或曰方今正官冗弊之矣,何必亡之多乎?
臣切以谓官冗之弊者,流外所入之不澄,边功所赏之不慎,法官资格之不次,内降所命之不已,阉官任子之不禁,使臣换文之不实,纷然蠹我器名,非谓要官名流之多也。
陛下即位之初,灼见侍从之阙员,诏举可入选者二十人,天下闻之,莫不为陛下喜也。
唐赵憬号称精治道,常以国本在选贤,宜补阙员以育人材。
沈既济良史也,亦曰广聪明以收淹滞。
以补其阙,陛下诚得之也,然久未闻用之,何邪?
慎不轻授欤?
人之不足授欤?
则臣愿陛下博于求贤而优用之,无累于四者之弊。
复贤良之科,盛儒馆之选,询祖宗用人者几涂,按神考官制所立之员几人,则天下之材不可胜用,而朝廷多士矣。
何谓无欲速,无好名高?
臣常观自古帝王用心既美,为政既善,治具毕张,其名足以配盛王而实有所不足,泽足以周宇内而义有所屈焉者,无他故也,欲达、好名二者累之也,又是古今之大弊,可为痛惜者也。
汉明帝时,讲礼明度,断狱得情,号居前代十二,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而乃察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内外悚慄,争为严切,孰敢谏者?
钟离意虽能言升平之世,难以急化,宜少宽假,幸不诛辱,而亦何补毫末哉?
欲速之累如此也。
后魏文帝屈然擅中国之统,礼乐风声蔚乎可观,而史臣称其刻意尚名,饬情干誉,自讲丧服何如孝理于民,亲问百年何如銮舆不动,设食于道何如水旱不愆,赐杖于家何如子孙侍侧,其又好名之累如此也。
唐文宗之急近功,隋炀帝之自许如,则乃无足惜者也。
彼愿治之君无欲速,则能逸天下,不独一身之优逸也;
无好名高,则能安天下,不独一身之无忧虞也。
何则?
无欲速之累,则诏令宽大,政事简易,崇尚平康,老成进而顽童远,忠厚行而浮躁息。
不得已而兵,则无速战;
不可寝而役,则无贪功。
田野无事,民人各得其业,不其逸天下乎?
无好名高之累,则奉先王之常宪,游天下之夷路。
狂生迂儒变常乱古之谋不得施,愚夫妖人庆云甘露之玩不为瑞,冒义忍诟之辈圣德颂不敢以前。
朝廷之上若无所施,而闾里之间实有所惠,不其安天下乎?
苟如不然,其累于欲速,规规自困,虽有日月为之缩肭,虽有衣裳为之颠倒,而智者不暇为谋,勇者不及陈力。
苟且诞谩之弊纷然以起,威之不足而刑之,刑之不足而殄戮之,使民将无所措手足矣。
其累于名高,惟恐其言之不大,而行之难则弗顾也;
惟恐其行之不勤,而涂之远则弗恤也。
事既可而又恐其能踰也,功既成又恐其能胜也。
宁受欺于阉官小人,而不欲见规于忠良辅弼。
过举失德非不知,而惮改为以遂非,恐下之议己,而机阱网罗无不设也。
呜呼,二者之累有至于此者,可不惜哉!
恭惟陛下富有春秋,建德于不可倾之地,玩言于无所弊之场,则不疾而速,欲避名而名且归之也。
真宗澶渊之役,诸将请因契丹既北之势,扼其归路,一掩手而使片马只轮之不及,真宗独不欲之也。
言者谓仁宗宜自行威断,仁宗曰:「朕在位久,于天下事诚谙之,若事事出自朕躬,或小过失,使言者不敢力争,或惮于改过,未之可也」。
呜呼,其累于斯二者乎?
此祖宗之盛德无可议,全功无所亏者也。
唯陛下严恭畏天,当灾变,下明诏,求直言,以辅成初政,实天下幸甚。
臣愚且贱,何足以奉明诏之万一,徒知可言之朝不易达,而忘其身之不能言,狂瞽不识忌讳,唯陛下赦其万死。
然天下大事,或有因一人之为变改者,自古已然。
三代肉刑,实缇萦去之也。
臣之所陈或有取于万一,而皆舆人已诵之言,斧扆已决之议,如鸡第二鸣,虽不足以起众,亦未为不知时也。
万一无取,不足以为涓埃之助,陛下幸赦而容之,然后之能言者为陛下言之,亦未为晚也。
汉文帝初即位,或言事者辄停舆与之语,是非皆称善,后乃卒得贾谊,岂曰无补之乎?
臣愚干冒天威,不识忌讳,不胜惶恐战慄待死之至。
臣说之昧死再拜。
〔面贴黄〕奏为应诏,实封言事
〔别贴黄〕臣愚所陈,皆当今之急务,天下之大利害,仰惟陛下明圣愿治,辄敢干冒上进,以奉明诏之万一。
〔别贴黄〕臣狂瞽献言,不识忌讳,徒知圣君临不讳之朝,尽言而忘私,伏望陛下特赐睿览,留中不付外。
进故事 其二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五、《华阳集》卷二一
《唐书·褚遂良传》:「太宗曰:『朕行有三:一,监前代成败,以为元龟;
二,进善人,共成政道;
三,斥远群小,不受谗言』」。
臣闻天下之道二,治与乱而已矣。
、文、武之事则治,行、幽、厉之事则乱;
进贤退不肖则治,好近小人而不闻正论则乱。
、文、武与夫、幽、厉,虽去今数千百载,而其经世成败之迹存诸方册,可考而知。
其成者昭然为可仰也,其败者惕然为可畏也。
由其所致,以验吾之所为,合于善者从而勉之,近而恶者从而改之,则师古之道,于是乎在。
乃若舍夷途而弗遵,蹈覆辙而不知戒,未有不入于乱亡之域,宜乎太宗监之以为元龟欤。
至于进善人共成政道,斥远群小不受谗言,臣谓人主唯能监前代成败以为元龟,则于此二者勉而行之,宜无难焉。
盖人者国之宝也,群小者国之贼也,犹冰炭之不可相入,枭鸾之不可并翼而栖也。
故一善人进,则群贤类至,不肖无所容,必能使其君受直言而行正道,如是而欲天下之不治,不可得也。
一小人进,则群小类至,君子无所容,必能使其君听谗说而由邪径,如是而欲天下之不乱,亦不可得也。
太宗既能监前代矣,则知夫治生乎君子,所以进善人共成正道;
知夫乱生于小人,所以远群小而不受谗言。
呜呼!
太宗以英武之姿,取孤隋,攘群盗,拨乱反正,慨然行此三者,用能致贞观之治,亦可谓盛王矣。
然史氏有言,人之立事无不锐于治而工于初,至其半则稍怠,卒而漫澶不振。
太宗之三事,始非不勤,而终之实难。
何以言之?
乾阳毕工,隋人解体,可以监矣,乃诏发卒治洛阳宫,而乾阳之役复兴。
张玄素以谓袭亡国之弊,同归于乱。
所谓元龟者,果安在哉?
魏徵尝谓太宗贞观初亲君子,斥小人;
比来轻亵小人,礼重君子。
重君子也恭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
又曰:贞观之初求士如渴,比来由心好恶。
以众贤举而用,以一人毁而弃;
虽积年任而信,或一朝疑而斥。
使谗佞得行,守道疏间。
然则进善人,远群小,其不克终,亦可知矣。
且前代不可不监也,善人不可不进也,群小不可不远也,为治之道无出此三者,信能行之久而不变,帝王之德,曷以尚之?
奈何太宗有区区之志,而持之不坚,所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
《后汉·马援传》:「建武四年隗嚣使援奉书洛阳
世祖使来歙持节送援西归陇右。
隗嚣与援同卧起,问以东方流言及京师得失。
援说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及也。
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
经学博览,政事文辩,前世无比』。
曰:『卿谓何如高帝』?
援曰:『不如也。
高帝无可无不可
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
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邪』?
然雅信援,故遂遣长子恂入质」。
臣尝谓中兴之主,自少康周宣王以来,功业之盛莫如光武
世之议者,见其起于兵间,破寻邑百万之师,而王郎、铜马、赤眉、青犊之属相继扫荡,遂以为专用威武平定天下。
及观马援之言,然后知光武所以成功,固有出于威武之外者。
隗嚣据阨守险,名震西州,自以天水富盛,士马最彊,将欲北收西河、上郡,东取三辅之地,按秦旧迹,表里山河,其志岂肯为光武屈哉?
光武亦自谓不能屈也。
故遣使往来,卑辞厚礼,言必称字,用敌国之仪以慰藉之。
当是时,举天下奸雄割据之徒,比权量力,桀骜难制,莫若也。
马援告以光武大略,而意辄不怿,遽以为胜高帝,于是遣子入质,惕然畏服之不暇。
初未尝亲见光武之为人也,且光武才明勇略固非人敌,则英睿之姿已足以盖众矣。
开心见诚,无所隐伏,则大信不疑,已足以结人心矣。
既阔达多大节,而又博学文辩
既好吏事,而又动如节度
不喜饮酒,则其于经世变通之略,修身励行之事,盖恢恢然有馀裕矣。
然则汉室陵夷之后,有能兼是众美,杰然独出于天下之上,以图中兴之业,则神器大宝不归是,将安归乎?
之所以闻其风声不期服而自服也。
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
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故臣尝论帝王之就功业,当以德为主,而威武为之辅。
明王慎德,四夷犹将咸宾,况区区一隗嚣,何足道哉!
虽然,光武才明勇略、阔达多大节,与夫经学博览,固人之所难能也;
至于好吏事,动如节度,不饮酒,此细行耳,常人亦能之,乃以是称光武,何哉?
盖以帝王之资,处富贵崇高之势,侈心胜之则易以纵,怠心乘之则易以忽。
纵而不知戒,忽而不知勉。
其视细行,虽躬行若无难者,殆有所甚难焉。
光武为能克己奋励,不敢自暇自逸,此所以特异于众,非中才庸主所可同日语也。
故由光武以观中兴事业,则修德来远,其效昭然,可不勉哉!
刘向《新序》:「颜渊鲁定公于台,东野毕御马于台下,定公曰:『善哉,东野毕之御』!
颜渊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失』。
定公不悦,以告左右,曰:『吾闻之,君子不谗人乎』!
颜渊不悦,历阶而去。
须臾,马败闻矣。
定公命躐席而起,曰:『趋驾,请颜渊』。
颜渊至,定公曰:『寡人曰:善哉,东野毕之御也。
吾子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失。
不识君子何以知之也』?
颜渊曰:『臣以政知之。
昔者舜工于使人,造父工于使马,舜不穷其民,造父不尽其马,是以舜无失民,造父无失马。
东野毕之御也,上车执辔,御体正矣;
周旋步骤,朝礼毕矣;
历险致远,而马力殚矣,然求不已,是以知其失也』。
定公曰:『善,可少进与』?
颜渊曰:『兽穷则触,鸟穷则啄,人穷则诈。
自古及今,有穷其下能无危者,未之有也』」。
臣读书至于《五子之歌》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然后知人君虽以崇高之资,享天下之奉,忧思危惧,殆未尝一日敢自安也。
盖民恃君以生,而君则恃民以固邦本;
民不得其生,必将召乱起祸,本实先拨,何以保邦?
其犹朽索驭马,而驰骋不已,决至于奔逸颠仆,岂可不畏哉?
是以民有馀于生,则资民以致治者,恭己南面,其乐亦有馀也。
马有馀于力,则乘马以致远者,安意肆志,其适亦有馀也。
颜渊知是道矣,所以因毕野之御,而以舜不穷其民,造父不尽其马告于定公,使定公察御马之道,以明夫治民之术,则鲁国其庶几乎。
臣观古之治民者,薄其赋歛,取之以什一,则以富其财也;
宽其征役,使之以时,而丰年不过三日,则以优其力也。
民之所以为生者,财与力而已矣。
舜不穷其民,盖知其所本在者。
观其临下以简,御众以宽,则凡民穷之政,必无有也。
自舜以至、文、武,率由是道。
奈何后世一切反之,殚天下之财,不足以充无厌之欲;
竭天下之力,不足以供不急之务。
使夫安俗乐业之众,悉为穷民,卒抵于乱亡而后已。
故曰人欲静,徭役毒之;
世方敝,裒刻穷之。
此非独、秦、隋为然,汉、唐亦然也。
汉民之穷,自武帝始;
唐民之穷,自明皇始。
武帝以征伐,明皇以奢淫,是皆纵一己之乐,而贻祸于天下者也。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米粟之征,力役之征。
君子用其一,缓其二;
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夫为王民而至于父子离,则其穷极矣,不亡何待?
故御马者上车执辔,体既正矣;
周旋步骤,礼既毕矣;
历险至远,而马力已殚矣,然犹求焉,马未有不失者也。
是以善治天下者,不穷其民,惟舜能之;
善为御者,不尽其马,惟造父能之。
虽然,造父不常有也,而舜岂世出哉?
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
有为者亦若是。
故臣尝谓帝王惟能恭俭节用,而不穷其民,是亦舜而已矣。
《唐鉴》:「唐太宗曰:『人主唯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
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
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
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
臣窃谓人主以眇然之身,宅万方之上,一事有失,不足以成大功;
一行或亏,不足以备盛德。
以至文、武,皆以功德盛大传于后世者,岂有他哉,定其心术而已矣。
《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心之在人,危且微如此,而事物万变,日交乎前,则所以定之者,可不知其道乎?
方其虚一而静,独观昭旷,无有系累,则好恶公,是非白,尚谁得而惑之?
惟夫私情内萌,偏见妄作,方寸汩乱而不知其守,此奸邪之所趣,而谗贼之所入也。
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奸邪,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其不至于颠倒败坏者几希矣,何独一事之失,一行之亏乎!
且以汉、唐观之。
庸昏之主固不必言,如孝武明皇,亦坐此而致败。
武当文、景之后,雄才大略,可与有为者也。
奈何秉心不正,左右前后之人观其向者,投合所好,如张汤杜周以惨刻而受知,东方朔郭舍人以猾稽而得幸,李延年之谀媚,江充之阴狡,与夫台池苑囿之观,弋猎犬马之戏,相与攻之,卒至于海内骚动,而汉室因以中衰。
明皇励精政事,开元之际,几至太平,亦云盛矣。
然侈心一动,穷天下不足以为乐,则有宇文融以言利进,韦坚杨慎矜以裒刻显,李林甫之奸邪,杨国忠之淫蛊,相与攻之,而明皇溺其所甚爱,忘其所可戒,卒至于天宝之祸,不可救药。
观二君之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后世所以惜之。
范祖禹以为人主之心不可以有偏好,盖好有所偏,必将迷而不返。
以万乘之国而迷其所好,则一时憸佞便嬖皆将承意顺旨,以侥倖恩宠,唯恐其不至。
于是优赏滥赐,上下相蒙,虽有彊谏力争之士,能遽回其势乎!
故臣尝论人主之于天下,唯当清静寡欲,求所以安宗、定社稷、活百姓之道而力行之,舍是皆不足留意。
唐太宗知夫人主一心,而攻之者甚众,自谓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
呜呼,若太宗可谓知治道矣。
祖禹作《唐鉴》而撮取其语,岂无意哉!
贺改元表隆兴改乾道)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九、《鄮峰真隐漫录》卷一三
卜郊成礼,已膺帝眷之博临;
霈赦纪元,更合乾阳之行健。
命行万国,风动四夷。
凡曰有生,孰不同庆(中贺。)
恭惟皇帝陛下惟天合德,与物为春。
符景命以长年,肆隆恩而改号。
一新观听,永底升平。
臣荷宠至深,奉祠在远。
称觞介寿,莫陪同德之三千;
拜手祝君,愿过卜年之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