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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太常寺奉礼郎司马旦前将作监主簿司马光前秘书省校书郎黄元规丁忧服阕复旧官制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欧阳文忠公集》卷八○
敕司马旦等:先王制礼之中,不使贤者过而愚者不及。故三年之丧,谓之通制者,人皆所共行焉。惟立身事君,用显亲扬名之节,则必贤者勉焉而可至。此孝之大者也,尔其思之。可。
二十六日作真率会伯康与君从七十八岁安之七十七岁正叔七十四岁不疑七十三岁叔达七十岁光六十五岁合五百一十五岁口号成诗用安之前韵 其一 北宋 · 司马光
七言绝句 押微韵
七(原作十,据陈本改)人五百有馀岁,同醉花前今古稀。
走马斗鸡非我事,纻衣丝发且相晖(自注:乐天《九老诗》云:七人五百七十岁。)。
二十六日作真率会伯康与君从七十八岁安之七十七岁正叔七十四岁不疑七十三岁叔达七十岁光六十五岁合五百一十五岁口号成诗用安之前韵 其二 北宋 · 司马光
七言绝句 押麻韵
经春无事连翩醉,彼此往来能几家。
切莫辞斟十分酒,尽从他笑满头花。
葬论(元丰七年正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九、《司马公文集》卷七一、《皇朝文鉴》卷九六、《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五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卷六六、《山堂肆考》卷一五六、《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九、康熙《永州府志》卷四、《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七、《渊鉴类函》卷一八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七
葬者,藏也。孝子不忍其亲之暴露,故歛而藏之。赍送不必厚,厚者有损无益。古人论之详矣。今人葬不厚于古,而拘于阴阳禁忌,则甚焉。古者虽卜宅、卜日,盖先谋人事之便,然后质诸蓍龟,庶无后艰耳,无常地与常日也。今之葬书,乃相山川冈畎之形势,考岁月日时之支干,以为子孙贵贱、贫富、寿夭、贤愚皆系焉,非此地、非此时,不可葬也。举世惑而信之,于是丧亲者往往久而不葬。问之,曰:岁月未利也。又曰:未有吉地也。又曰:游宦远方未得归也。又曰:贫未能办葬具也。至有终身累世而不葬,遂弃失尸柩,不知其处者。呜呼,可不令人深叹悯哉!人所贵于身后有子孙者,为能藏其形骸也。其所为乃如是,曷若无子孙死于道路,犹有仁者见而殣之耶?先王制礼,葬期远不过七月。今世著令,自王公以下皆三月而葬。又礼,未葬不变服,食粥,居倚庐,哀亲之未有所归也。既葬,然后渐有变除。今之人背礼违法,未葬而除丧,从宦四方,食稻衣锦,饮酒作乐,其心安乎?人之贵贱、贫富、寿夭系于天,贤愚系于人,固无关预于葬。就使皆如葬师之言,为人子者方当哀穷之际,何忍不顾其亲之暴露,乃欲自营福利耶?昔者,吾诸祖之葬也,家甚贫,不能具棺椁。自太尉公而下,始有棺椁,然金银珠玉之物,未尝以锱铢入于圹中。将葬太尉公,族人皆曰:「葬者,家之大事,奈何不询阴阳,此必不可」。吾兄伯康无如之何,乃曰:「询于阴阳,则可矣。安得良葬师而询之」?族人曰:「近村有张生者,良师也。数县皆用之」。兄乃召张生,许以钱二万。张生野夫也,世为葬师,为野人葬,所得不过千钱,闻之大喜。兄曰:「汝能用吾言,吾俾尔葬。不用吾言,将求它师」。张师曰:「惟命是听」。于是兄自以己意处岁月日时,及圹之浅深广狭,道路所从出,皆取便于事者,使张生以《葬书》缘饰之,曰大吉,以示族人。族人皆悦,无违异者。今吾兄年七十九,以列卿致仕。吾年六十六,忝备侍从。宗族之从仕者,二十有三人。视它人之谨用《葬书》,未必胜吾家也。前年吾妻死,棺成而歛,装办而行,圹成而葬,未尝以一言询阴阳家,迄今亦无它故。吾常疾阴阳家立邪说以惑众,为世患,于丧家尤甚。顷为谏官,尝奏乞禁天下葬书。当时执政莫以为意。今著兹论,庶俾后之子孙葬必以时,欲知葬具之不必厚,视吾祖;欲知葬书之不足信,视吾家。元丰七年正月日,具官司马光述。
安州重修学记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九、《郧溪集》卷一五、民国《湖北通志》卷五六、光绪《德安府志》卷七、道光《安陆县志》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初,仁宗皇帝欲以人文陶一世,乃下书俾郡邑立学。藩守之臣震慄奔走,以经以度,罔敢不虔。督工伐材,斲之削之,其声肱肱,繇京师而薄四海,于是天下盖多学矣。而安陆濒大湖之北,去京师才千里而远,当时守臣独恬安而不立学,长老先生抱经而叹息,里巷之童不闻弦诵之声,邦人耻焉。于后六年,得秘阁校理孙君甫且将作之,下随汉之材,匠者执绳以待奋。未及程功而孙君去,环梁桀栋,散而为粟廪、马厩、吏胥之舍,不复有遗材矣。嘉祐初,司农少卿魏君琰慨然图之,乃于州城之南门外东偏作夫子殿及东西二堂、八斋室。安陆之民始欣然相与环聚而观之,而喜我邦之有学也,而犹未睹教育之盛。及职方郎中张君先始集诸生鼓箧而升堂,讲明六经之奥。今虞部郎中司马君旦又绝壕为梁,通朔望厅入于学,彻其旧讲堂而新之,挟以两廊,门之右为藏书之室,其左为泉谷之府,庖厨、沐浴皆具焉,凡增七十五楹。昕鼓作,先生登坐,抗首而谈经学者,侁侁恂恂,相与揖让乎丈席之间,发疑解难,虚来而实归,安陆之学,于此而大备。夫庠序之不修,长民者之过也。既修而不能教,乡先生之过也。教而不能入,学者之过也。上焉者有以道之,下焉者有以从之,日劘月鍊,至于有所成就,则高才轶足,于是轹群豪而出焉。遂而进之天子,小用之则小利,大用之则大利,以其所学措之于事业而施泽乎当世,则吾刺史之功,岂不博哉?某里人也,尝得告南归,谒诸生于学,顾不能倡率诸生,朝夕从事于其间,而犹得为文托名于巨石之末,窃有喜焉。盖学之成在仁宗下书之后二十六年,历四刺史乃克大备,其难也如此。来者幸无以废之为易,则吾乡之学,虽与郧溪、梦泽并存可也。熙宁元年七月十五日记。
寄伯康君实 北宋 · 范纯仁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平生亲友分,偏向二难深。
但念相从乐,应知别后心。
西窗棋罢弈,南圃径慵寻。
不奈怀贤意,香醪独满斟。
寄伯康君实 北宋 · 范纯仁
五言律诗 押先韵
明月照分袂,离魂增黯然。
禅公归故里,词伯约新年。
松竹荒三径,金兰忆二贤。
向风无限意,书札岂能宣。
和安之谢伯康君实见访 北宋 · 范纯仁
五言律诗 押删韵
眉寿当安逸,炎蒸倦往还。
二难俱命驾,三径始开关。
清论应更仆,新诗特解颜。
冥冥双雁序,为叟下云间。
上文潞公同甲会(潞公、程珦中散、席汝言司封、司马旦太中,各年七十八) 北宋 · 范纯仁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四公眉寿复均年,此会前脩未省传。
筋力轻安同少壮,风标萧洒似神仙。
分司东洛荣难并(自注:白乐天诗云今年四皓尽分司。),聚德西豪事莫肩。
今夕天官应有奏,老人星彩近台躔。
送司马伯康君实归夏县 北宋 · 范纯仁
七言律诗 押文韵
金昆玉季老相亲,孝弟传家四海闻。
白首还乡疑广受,清朝得志异机云。
埙篪迭奏声相应,鸿雁连飞翼不分。
一夜西风响黄叶,萧骚助我叹离群。
致司马伯康君实手简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三、《珊瑚网》上卷三、《六艺之一录》卷三九三、《宋人法书》第一册
纯仁再拜。近人回,曾状上,必计通呈,伏惟尊候多福。伯康必更痊乎?纯仁勉强苟禄,自取疲耗,无足念者。日企轩驭之来,以释烦渴。天气计寒,必倦出,应且盘桓过冬。况伯康初痊,谅难离去咫尺。无由往见,岂胜思仰之情!更祈以时倍加保重,其他书不能尽。纯仁顿首上伯康、君实二兄坐前,九月十一日。
先公太中家传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乾隆《河南府志》卷八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先公太中讳珦,字伯温。旧名温,字君玉,既登朝,改后名。景德三年丙午正月二十三日,生于京师泰宁坊赐第。性仁孝温厚,恪勤畏慎。开府事父兄谨敬过人,责子弟甚严,公才十馀岁,则使治家事。事有小不称意旨,公恐惧若无所容。自少为族兄文简公所器。开府终于黄陂,公年始冠,诸父继亡,聚属甚众,无田园可依,遂寓居黄陂,劳身苦志,奉养诸母,教抚弟妹。时长弟璠七岁,从弟瑜六岁,馀皆孩幼。后数岁,朝廷录旧臣之后,授公郊社斋郎,以口众不能偕行,遂不赴调。文简公义之,为请于朝,就注黄陂县尉。任满,又不能调,闲居安贫,以待诸弟之长。至长弟与从弟皆得官娶妇,二妹既嫁,乃复赴调,授吉州庐陵县尉。时刘丞相沆已贵显,其子弟有恃势暴横于乡里者,郡守以下皆为之屈,公独不与接。刘丞相闻而愧之,待公甚厚。再调润州观察支使。有侍禁曹元哲者,挟权要势,与人争田。守畏逼,属公右之,公弗为挠。润当途,事烦剧,多赖公以济,声闻甚著。部使者至,无有不论荐者。改大理寺丞,知虔州兴国县事。虔人素号难治,而邑之衣锦乡尤为称首,自昔治之与他乡异。前令欲以惨酷威之,盛冬使争者对立于庭,以雪埋及膝,而人益不服。公善告谕之,与他乡一视,人遂信服。在邑几二年,而狱空者岁馀。江西狡民善为古券契,田讼最为难辨,而虔尤甚。旁邑有争,积十馀岁不能决,部使者以委公。根连證佐,嚣然盈庭,公独呼争者前讯之,不十数语,尽得其情,遂皆服。事决于顷刻之閒,人以为神。就移知龚州事。时宜州反獠欧希范既诛,乡人忽传其降,言当为我南海立祠,于是迎其神以往,自宜至龚,历数州矣,莫之禁也。公使诘之,对曰:「过浔州,守以为妖,投奉神之具于江中,逆流而上,守惧,乃更致礼」。公曰:「试再投之」。越人畏鬼,甚于畏官,皆莫敢前。公杖不奉命者,及投之,乃流去,人方信其为妄。在州二岁,部使者未尝入境。时潘师旦为提点刑狱,最称严察,一道𢥠畏。尝过境上,以书谢公曰:「既闻清治,不须至也」。迁太子中舍。明堂覃恩,改殿中丞。代还在涂,而侬智高作乱,破州城,后守贷死羁置,人皆以公获免为积善之报。授知徐州沛县事。会久雨,平原出水,谷既不登,晚种不入,民无卒岁具。公谓俟可耕而种,则时已过矣,乃募富家,得豆数千石以贷民,使布之水中,水未尽涸而甲已露矣。是年,遂不艰食。有丐于市者,自称僧伽之弟,愚者相倡,争遗金钱,公杖之而出诸境。迁国子博士,赐绯鱼袋。归监在京西染院,迁尚书虞部员外郎,知凤州事。凤当川、蜀之冲,轺传旁午,毁誉易得。为守者相承,务丰厨传,主吏多至破产。公裁减几半,曰:「是足以为礼,未为薄也」。会汉中不稔,饥民自褒斜山谷而出。公教于路口为糜粥以待之,所济甚众。迁司门员外郎。丁崇国太夫人忧,服除,权判鸿胪寺。英宗嗣位,覃恩,迁库部员外郎,知磁州事。磁城,赵简子所筑,东南隅水泉恶,灌濯亦不可用。居民安于久习,妇女晨出远汲,不惟劳,且乏用,风俗以之弊。历千馀岁,无为虑者。公度城曲之地,曰:「此去濠水数步之近,渐渍既久,地脉当变矣」。穿二井,果美泉也,人甚赖之。时久雨,自河以北,城垒皆圮。公言于帅府,请发众治之。帅不敢主,使听命于朝。公请于朝者三,不报。盖自北虏通好,未尝发众治城。时韩魏公秉政,使人谕公曰:「城坏,州当自治,何以请为」?公曰:「役大,法不许擅兴。且完旧,非创筑,何害」?乃得请。后数月,始概命诸州治城。每岁春首,兴役治河,民閒自秋成则为之备,贫室尚患不及。是年,二役并兴,人甚苦之。独磁先已毕工,民得复营河役之用,又筑于未冻之前,城得坚固。迁水部郎中。神宗即位,覃恩,迁司门郎中。是岁,城中瓦屋及濠水上,冰澌盘屈,成花卉之状,奇怪骇目,郡官皆以为嘉瑞,请以上闻。公曰:「石晋之末尝有此,朝廷岂不恶之」?众皆服。代还,知汉州事,迁库部郎中。蜀俗轻浮,而公临之以安静。视事之翌日,上谢表,命园中取竹为筒。众吏持筒走白,杀青而文见于中,曰「君王万岁」。公知其伪,不应,吏惧而退。中元节宴开元寺,盖盛游也。酒方行,众呼曰:「佛光见」。观者相腾践,不可禁。公安坐不动,顷之乃定。大兴州学,亲视敦勉,士人从化者甚众。汉守有园圃公田之入,素称优厚,至者无不厚藏而归。公始被命,亲旧以其素贫,皆为之喜。公择而取之,终任所获,布数百匹而已。熙宁中,议行新法,州县嚣然,皆以为不可,公未尝深论也。及法出,为守令者奉行惟恐后,成都一道,抗议指其有未便者,独公一人。时李元瑜为使者,挟朝廷势,凌蔑州郡,沮公以为妄议。公奏请不俟满罢去,不报。乃移疾,乞授代,不复视事。归朝,愿就闲局,得管勾西京嵩山崇福宫。岁满再任,迁司农少卿。南郊恩,赐金紫。以年及七十,乞致仕。家贫口众,仰禄以生,据礼引年,略不以生事为虑,人皆服公勇决。两经南郊恩,以子叙,迁中散大夫、中大夫。今上即位,覃恩,迁太中大夫,累封永年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勋上柱国。元祐五年正月十三日,以疾终于西京国子监公舍。先居暖室,病革,命迁正寝,享年八十有五。太师文彦博、西京留守韩公缜、今左丞苏公颂等九人,相继以公清节言于朝。诏赐帛二百匹,仍命有司供其葬事。以四月十五日,葬于伊川先茔之次。始少师厌五代河北之多乱,徙葬少监于京兆之兴平,将谋居醴泉;及贵,赐第于泰宁坊,遂再世居京师。嘉祐初,公卜葬祖考于伊川,始居河南。公娶侯氏,赠尚书比部员外郎道济之女,封寿安县君,先公三十八年终,追封上谷郡君。男六人:长曰应昌,次曰天锡,皆幼亡;次曰颢,任承议郎、宗正寺丞,先公五年卒;次颐也;次韩奴,次蛮奴,皆幼亡。女四人:长幼亡,次适奉礼郎席延年,次幼亡,次适都官郎中李正臣。公孝于奉亲,顺于事长,慈于抚幼,宽于治民。一岁丧母,祖母崔夫人抚爱异于他孙,尝以漆钵贮钱与之。公终身保藏其钵,命子孙宝之。开府再娶崇国太夫人。时方八岁,已能亲顺颜色,崇国爱之如己出。奉养五十年,崇国未尝形愠色。开府喜饮酒,公平生遇美酒,未尝不思亲。颐自垂髫至白首,不记其曾偶忘也。遇人与开府同年而生者,士人也无贤愚高下必拜之,贱者亦待之加礼。开府尝从赵炎者贷钱五千,未偿。公记其姓名,而不知其子孙乡里,终身访求,以不获为恨。始公抚育诸孤弟,其长二人仕登朝省,二十馀年閒皆亡。长弟之子九岁,从弟之子十一岁,公复抚养,至于成长,毕其婚宦。育二孤皆再世,亦异事也。前后五得任子,以均诸父子孙。嫁遣孤女,必尽其力;所得俸钱,分赡亲戚之贫者。伯母刘氏寡居,公奉养甚至。其女之夫死,公迎从女兄以归,教养其子,均于子侄。既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惧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归,嫁之。时小官禄薄,克己为义,人以为难。后遇刘氏之族子于襄邑,偶询其宗系,知姻家也。未几刘生卒,其子立之才七岁,公取归教养,今登进士第,为宣德郎矣。公慈恕而刚断。平居与幼贱语,惟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左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煖。与人接,淡而有常。不妄交游,于所信爱,久而益笃。在虔时,常假倅南安军,一狱掾周惇实,年甚少,不为守所知。公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果为学知道者,因与为友。及为郎官,故事当举代,每迁授,辄一荐之。闻人有庆乐事,喜之如在己。不为皎皎之行,平生不亲附权势,而请谒常礼,亦不废也。至于亲旧之贵显者,既不与之加亲,亦不示之疏远,故贤者莫不敬爱,不贤者亦无敢慢。寓居黄陂时,主簿贪凶人也,常曰:「谚云明镜为丑妇之冤,君居此照我,何其不幸也」!遂颇自敛。有欧阳乾曜者,以才华自负,多肆轻傲,易公年少,常以语侵公,公如不闻。后公官岭下,乾曜适倦道路,公以人船济之。乾曜曰:「可谓汪汪如千顷之陂也」。南昌黄灏有高才,名动江表,然颇不羁,稠人广坐,无所不狎侮,公时最少,独见礼重,常目公曰:「长者无笑我」。自少时德度服人已如此。居官临事,孜孜不倦。历守四郡,温恭待下,身率以清慎,所至,寮属无有敢贪纵者。自朝廷行考课法,无岁不居上。平生居官,不以私事笞扑人。公之亲爱者常有所怒,坚请杖之,曰:「吏卒小人,不加以威,是使之慢也」。公曰:「当官用刑,盖假手耳,岂可用于私也」?终不从。谦退不伐善,常欿然自不以为足;所能者,虽曲艺小事,人莫知也。平生所为诗甚多,自谓非工,即弃去;退休后所作,方稍编录,亦未尝以示人也。自少师以来,家传清白,而公处己尤约,官至四品,奉养如寒士,缣素之衣,有二三十年不易者。终身非宴会不重肉。既谢事,遂屏朝衣。宾客来者,无贵贱见之,虽公相亦不往谢。方仕宦时,每叹曰:「我贫,未能舍禄仕。茍得早退,休闲十年,志愿足矣」。自领崇福,外无职事,内不问家有无者,盖二十馀年。居常默坐,人问:「静坐既久,宁无闷乎」?公笑曰:「吾无闷也」。家人欲其怡悦,每劝之出游,时往亲戚之家,或园亭佛舍,然公之乐不在此也。尝从二子游寿安山,为诗曰:「藏拙归来已十年,身心世事不相关。洛阳山水寻须遍,更有何人似我闲」?顾谓二子曰:「游山之乐,犹不如静坐」。盖亦非好也。晚与文潞公、席君从、司马伯康为同甲会,洛中图画,传为盛事。年八十,丧长子,亲旧以其慈爱素厚,忧不能堪,公以理自处,无过哀也。颐时未仕,阖门皇皇,不知所以为生,公不以为忧也。及颐被召,叨备劝讲,人皆庆之,公无甚喜也。尝有疾,召医视脉,曰:「无害」。公笑曰:「吾年至此矣,有害无害皆可也」。虽疾病,服药必加巾。年七十,则自为墓志,纪履历始终而已。书其后以戒子孙曰:「吾历官十二任,享禄六十年,但知廉慎宽和,孜孜夙夜,无勋劳可以报国,无异政可以及民,始终得免瑕谪,为幸多矣。葬日,切不用干求时贤,制撰铭志,既无事实可纪,不免虚辞溢美,徒累不德,只用此文刻于石,向壁安置。若或少违遗命,是不以为有知也」。不肖孤奉命不敢违,于葬既无铭,述家传所记,不敢一辞溢美,取诬亲之罪,承公志也。
和乐庵记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七、《范太史集》卷三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三
河南张子京结茅为庵于其所居会隐之园。元丰中,司马温文正公为隶书以名之,取《常棣》之诗「兄弟和乐」云。后十年,子京书与余曰:「庵得名于温公,近以雨坏,复新之。温公殁矣,是不可忘也,子其为我记之」。始,余以熙宁中入洛,温公方买田于张氏之西北,以为独乐园。公宾客满门,其常往来从公游者,张氏兄弟四人,出处必偕。余每见公幅巾深衣坐林间,四张多在焉,或弈棋投壶,饮酒赋诗。公又凿园之东南墉为门,开径以待子京之昆弟杖屦相过。于流水修竹之间,入乎幽深,出乎荫翳,乃得是庵焉。美木嘉卉,四时之变,无一不可喜者。宾至,则兄弟倒屣,怡怡然,信所谓和且乐也。温公与其兄伯康友爱尤笃,伯康年将八十,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每食少顷,则问曰:「得无饥乎」?天少冷,则拊其背曰:「衣得无薄乎」?康伯入洛,则二家兄弟日相从游。其名子京之庵,不惟以善张氏,亦公之志也。《诗》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外物之娱悦,其有可以易此者欤!张氏伯曰明叔,仲曰才叔,次则子京,季曰和叔。自其先君弃官隐居,园池之美,为洛之冠。子孙不坠其素风,而大贤以为邻,有德义之益之可尚也已。是庵也,其与独乐之园,久而人益爱之,宜子京欲为之记,而余不得辞也。敝又新之,其勿替哉!
童氏子去疾字序 南宋 · 游九言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一、《默斋遗稿》卷下
故人童氏子曰去疾,请于余曰:始名祁之,后入庠序,偶更是名,愿有以字之。余曰:凡人四肢,有风寒燥湿之攻者皆疾也;而心志之间,偏私邪妄之起亦疾也。然风寒燥湿感于外,去之为易;偏私邪妄作于内,去之为难。外之疾去则身康宁,内之疾去则心康宁,请字曰「伯康」。伯康勉之。此八物者,世人皆有是疾也,愿先去其内者焉,斯为学者矣。
中兴遗传序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七、《陈亮集》卷二二、《敬乡录》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八六、《南宋文录录》卷一五、《金华文徵》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初,龙可伯康游京师,辈饮市肆,方叫呼大噱,赵九龄次张旁行过之,雅与伯康不相识,俄追止次张,牵其臂,迫与共饮。次张之父时守官河东,方以疾闻。次张以实告,伯康曰:「毋苦!乃翁疾行瘳矣。子可人意者,为我姑少留」。次张不得已从之。箕踞笑歌,恢谐纵谑,旁若无人,次张固已心异。一日行城外,过麻村,观大阅之所,伯康勃然曰:「子亦喜射乎」?次张曰:「颇亦好之,而不能精也」。伯康曰:「姑试之」。次张从旁取弓挟矢以兴,十发而贴中者六七。次张心颇自喜。伯康拾矢而射,一发中的,矢矢相属,十发亡一差者。次张惊曰:「子射至此乎」!伯康曰:「此亦何足道。千军万马,头目转动不常,意之所指,犹望必中,况此定的,又何怪乎」!次张吐其舌不能收。俄指其地而谓次张曰:「后三年,此间皆胡人,子姑识之。火龙骑日,飞雪满天,此京城破日之兆」。因嘻吁长叹,不能自禁。后三年,京城失守,其言皆验。中原流离,伯康自是不复见矣。岂丧乱之际,或死于兵,抑有所奋而不能成也!次张每念其人,言则叹惜。绍兴初,韩世忠拒虏于淮西,力颇不敌。次张献言:「乞决淮西之水以灌虏营」。朝廷易其言而不之信。已而虏师俄退,世忠力请留战。虏酋使谓曰:「闻南朝欲决水以灌我营,我岂能落人计中」!次张言虽不用,犹足以攻敌人之心者类如此。次张尝为李丞相所辟,得承务郎。督府罢,次张亦径归。大驾南渡,次张侨居阳羡。故将岳飞尝隶丞相军中,次张识其人于行伍,言之丞相,给帖补军校。后为统制,遇大驾巡永嘉,与诸将彷徨江上,莫知攸适;又乏粮,将谋抄掠,次张闻而竟往,说飞移军阳羡,州给之食,飞得无他,而州境赖焉。人有言次张生平于赵丞相者,丞相喜,欲用之,复有谮者曰:「此人心志不可保,使其得志,必为曹操」。丞相疑沮而止。次张度时不用,屏居不出,竟死。昔参政周公葵屡为余言其人,且曰:「我尝荐之朝廷,诸公皆诘我:『子端人正士,胡为喜言此等狂生』?我因告之曰:『吾侪平居谭王道,说《诗》《书》。一日得用,从容庙朝,执持纪纲可也;至于排难解纷,仓卒万变,此等殆不可少。吾侪既不能办,而恶他人之能办,是诬天下以无士,而期国事之必不成也。是乌可哉』」!余尝大周公之言,异二生之为人而惜其屈,尝欲传其事而不能详,因叹曰:「世之豪伟倜傥之士,沈没于困穷,不能自奋以为世用,欲用而卒沮于疑忌,如二生者宁有限哉!然自古乱离战争之际,往往奇才辈出,崭然自赴功名之会,如建炎、绍兴之间,诚亦不少,虽或屈而不用,用不大,大或不终,未四十年,已有不能道其姓字者。记事之文,可少乎哉」!自是始欲纂集异闻,为《中兴遗传》。然犹恨闻见单寡,欲从先生故老详求其事。故先为之纂例,而以渐足之。其一曰大臣,若李纲、宗泽、吕颐浩、赵鼎。其二曰大将,若种师道、岳飞、韩世忠、吴玠。其三曰死节,若李若水、刘韐、孙傅。其四曰死事,若种师中、王禀、徐徽言。其五曰能臣,若陈则、程昌禹、郑刚中。其六曰能将,若曲端、姚端、王胜、刘锐。其七曰直士,若陈东、欧阳澈、吴若。其八曰侠士,若王友、张所、刘位。其九曰辩士,若邵公序、祝子权、汪若海。其十曰义勇,若孙韩、葛进、石竧。其十一曰群盗,若李胜、杨进、丁进。其十二曰贼臣,若徐秉哲、王时雍、范琼。合十二门而分传之,总目曰《中兴遗传》。聊以发其行事,而致吾之意。然其端则起于惜二生之失其传,故序首及之。昔司马子长周游四方,纂集旧闻,为《史记》一百三十篇。其文驰骋万变,使观者壮心骇目。顾余何人,岂能使人喜观吾文如子长哉!方将旁求广集,以备史氏之阙遗云耳。
史弥远相麻昆命元龟辨析状 南宋 · 陈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齐东野语》卷一六
兹方艰于论相,顾无异于象贤。「昆命元龟,使宅百揆」,此盖演述陛下卜相之意甚明,而思乃以为人臣不当用之语。臣观《尚书》所称「师锡帝曰虞舜」与「乃言底可绩」者,其上下文显是揖逊授受之语;而孙近行《赵鼎制》云「亶由师锡之公」,蒋芾行《洪适制》云「用符师锡之公」。陈诚之行《沈该制》云「言皆可绩,佥曰汝谐」,从《大禹谟》之文:「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今以本朝宰相制词考之,《吕夷简制》曰:「或营求方获,或枚卜乃从」。《富弼制》曰;「遂膺枚卜,实契具瞻」。《王钦若制》曰:「庙堂虚位,龟筮协谋」。《曾公亮制》曰:「拂龟而见祥,端扆而定制,稽用师言之锡,进居台路之元」。《陈执中制》曰:「考嘉绩而惟茂,质枚卜以佥同」。《赵鼎制》曰:「龟弗克违,既验询谋之协」。《陈伯康制》曰:「询于佥言,蔽自朕志」。无非用《大禹谟》此一段中语,此类甚多,不敢尽举。唐人作《韦见素相制》曰:「尔惟不矜,朕志先定」。此两全句,皆用禹事。本朝苏轼草《赐范纯仁诏》,亦曰:「蔽自朕志」。《赐文彦博诏》,亦曰:「朕命不再」。至于历试诸艰,盖尧、舜事。轼于吕大防、胡宗愈诏,屡用「历试」二字,然臣不敢援此为例,恐未是命龟的證。国初,赵普拜相,制曰:「询于元龟,历选群后」。又有甚的切者,唐元和中,裴度拜相,制曰:「人具尔瞻,天方赉予,昆命元龟,爰立作相」。云云。古人举事无大小,未尝不命龟,如《洪范》、《周礼》、《左传》,皆可考也。今思乃以董贤册文「允执其中」为比,以圣上同之汉哀云云。凡臣所陈,事理甚明,所有已降相麻,即不合贴改。
题丙申同庚契会图轴 明 · 金安老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希乐堂文稿卷之四(忍性录皆谪中作也)
酒徒荒饮太沈冥(汉史。郦食其谒军门。衣儒衣服。沛公使人谢曰。未暇见儒人。食其按剑叱使者曰。吾高阳酒徒。非儒也。○山简等游习氏池。号高阳酒徒。),少长修禊徒谩会(羲之兰亭之会。少长咸集。修禊事也。)。
香山尚齿传盛事(白居易九老图诗序。会昌五年三月。胡,吉,刘,郑,卢,张等六贤。皆多年寿。予亦次焉。于东都弊居履道坊。合尚齿之会。其年夏。又有二贤。年貌绝伦。亦来斯会。写其形貌。附于图右。),睢洛诸公继之大(杜祁公衍与王涣,毕世长,朱贯,冯平。为睢阳五老图。文潞公居洛。年七十八。程珦,司马旦,席汝言。皆七十八。尝为同甲之会。温公耆英会序。元丰中。潞国文公。留守西都。韩国富公。致政在里第。皆自逸于洛者。潞国谓韩国公曰。凡所为慕于乐天者。以其志趣高逸也。奚必文与地之袭焉。一日。悉集士大夫老而贤者于韩公之第。买酒相乐。宾主凡十有二人。图形妙觉僧舍。)。
大老风流金石鸣,高勋天地身名泰。
谢组归来总黄发,晚日纵乐馀几奈(皆言睢洛诸公。)。
今观同袂十二士,宫帽整修袍綷蔡(相如传。翕呷綷蔡。翕呷。衣张起。萃蔡。衣声。○萃音翠。蔡。韵会作缭。)。
俱生柔兆(岁在丙曰柔兆)太平年,不老不少年方艾(礼记。五十曰艾。)。
契集不待桑榆晚,暇日何妨束朝带。
碱中幽处终南曲,净室炳煌藏蔚荟。
时维春暮高宴张,百花妆林香馣馤。
十千美酒斝飞玉,二八佳人齿编贝(东方朔传。齿如编贝。)。
欢多谐譃舞傞傞,醉吐清诗云霭霭(韩诗。君诗多应度。霭霭春空云。)。
良宵街鼓更秉烛,后閤穷宾宁饶丐(陈遵字孟公。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辖投井中。倘有急。不得去。尝有部刺史奏事过遵。候遵沾醉。入见遵母。叩头自白。当对有期会。母乃令从后閤出去。○苏东坡诗。那知后閤走穷宾。)。
肩齐礼绝序后先,形忘放甚逃钳釱(釱械足者)。
此会百年春复秋,兹肇可永悬车外(礼。七十悬车。○齿齐形忘。自无少长之序。禊集之成。攸久不替。则自此而可至于耆耄。可继踵于睢洛诸贤。)。
参寻芳躅嗣耆德(芳躅耆德。指睢洛言。),盍示心好垂图绘。
徒夸不饬或鲜终,意广文字谁三昧。
君不见口含谈笑胸镆邪,多是从前示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