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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陈绎飞白书碑记 北宋 · 吴充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七、《金石萃编》卷一三五、乾隆《偃师县志》卷二八、《偃师金石遗文记》卷下、《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九
臣充友人陈绎丧其母,居于缑氏之野,间使人来告曰:「绎不幸少孤,今年春,老母以天年终京师,归葬于此。未几而先皇帝弃群臣,遗制之来,斩焉在衰绖之中,无籍以通,不得与于朝晡之临。招福寺昭陵复土,不得列于同轨之末。拊心自悼,閒则抱赐书以泣。赐书者,嘉祐八年正月先皇帝遣中使所赐御飞白字也,其下宝画存焉。泣已,则又私自念:君赐如是,虽巾箱之秘,神明所护,非镂金石,不足以久。贫无以家,唯先墓之庐有置锥焉。将刊诸琬琰,为不朽之观,俾千万年子孙实宠嘉之,较之夸乡人以组、负遗弓而号者,不犹愈哉!子状吾意」。臣辞让不得命,因应曰善。恭惟先皇帝之德,在臣民,在草木,在鸟兽。其遗风馀烈,在史官,在宗庙器,在曼世之传。其在笔墨文字者,特其土苴绪馀。虽然,听政之隙,不用之于田猎声色而留意藻翰,如是之精,非天纵之圣,孰能与此哉!陈绎,河南人,少取进士第,有名声于朝而善为文。其拜赐也,方为秘书丞、集贤校理,观其意可知其人。时嘉祐八年冬十一月十日,京西诸州水陆计度转运使、兼制置本路营田劝农使、朝奉郎、尚书兵部员外郎、充集贤校理、轻车都尉、赐绯鱼袋、借紫臣吴充谨记并书丹。朝奉郎、守殿中丞、知河南府缑氏县事、骑都尉臣陈知和题额。
宋朝奉郎守光禄卿直□图□□□□□留司□□□公事上□□□尉南阳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赐紫金鱼袋赠正议大夫清河张公神道碑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五、《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七、道光《河内县志》卷二一
皇朝之□□□□□□□□□□□□□□□□□恩□□□□□其□□行□□可以风劝四方,矜式后世,乃因而旌异之,上则朝廷忠厚之治,周及□□□□□□下则子孙□□之心,得以□□□□□□□□□□□□烈□□国家,著见于时者,安可不书?此清河张公之碑,所以传信而不泯也。□□□□□□□□□□□□□□□□讳□□□□乱隐□□□□□宗□□□□考讳延嘉,通经术,履趣纯絜,不愿仕,州部以闻,赐嵩山清逸处士号,累赠刑部□□□□□□□□□□□□□□□□□□□□□州今□□□□□□□年□□八而孤,慨然有大志,欲图功名,即南渡江,游衡庐诸山,从有道讲磨,其学险艰□□□□□□□□一切□□念九□□□□□□而□举之,□□□□□□第调保定军□□慊无以施其能,□建白公府,愿治剧。转运使壮其请,上之,得深州安□尉。县有巨□□□□□□□□□□□□□□二百□□□□□□□□□流矢贯臂,不少□,卒能胜逆,斩十馀人。迁知广信军遂城。用荐格,改著作佐郎,当任福建官。是时东南□□□流□□□□□□□□□不可禦□□□□□事当□□□捍寇之策□□□身任事,朝廷信其言,许治淮南多盗县,得寿州之安丰。至□□□□□□□□□□□□□□□□□□□□□□□□□□□□□□三十里□注无□□□□□□及一境,复沃壤数万顷,逋冗归集,岁乃大稔。民歌之曰□□□□□□□□□□□□□□□□□□□□□□□□□□□□□□□□□□□氏县,会忻州地震出火,郛郭屋庐焚荡几尽,郡人昼夜哭不已,朝廷□□□□□□□□□□□□□□□□□□□□□□□□□□□□□□诏嘉之。明年西戎叛,又选公为屯田员外郎、通判府州。州因山峻峙,三面皆寇境,初无外郛,公□□□□□□□□□□□□□□□□□斯城之徒耗民力,众以为然。独公谓不可,遂城之。踰年功将就,惟西隅数堵未完,贼□□众号三十万,围□□□□其□□□□□□□□□□□□□□□□且言贼兵蹑其后,愿求以生。公具短兵当其冲,启扉而纳,又植巨木窒西隅,亲率强□□□贼果并力急攻,□□□□□□不□□□□□□□□□□饮,旦夕出南门汲于河,贼知之,以精锐断其路。公擐执率劲兵五百,夜半开关突击,贼稍却。□□□□禦两旁,候州人□之而入,复扃□□□□□□□□□□□□掠水道,公遣□□伏岩窦间,伺而击杀,故兵民无暍死者。贼围城既久,众益至,攻□□□□□斗志,有惧色。公知之,即□□□买马䌽数千,□诏□赐守城将卒,城上皆东向呼万岁,以□□□□又遣人抉沟中泥淖涂草积,若将备火□□□见□谓城中水有馀,□外援将至,□解去。公以功加都官员外郎、赐五品服,擢知莱州。诏许岁满,□□□□□□对便殿,极陈治边禦敌之大略,□宗改□□□三遣内侍谕以□□□录用□□改知邢州,□□□□□□□□□□□□□外郎,时范文正公、欧阳文忠公皆使河东,议边防,荐公可将帅,□归将□□□□□□□□□□□□□□□□□□□□□□□□□□□□□□□□□□□□□赐三品服而遣。既而迁工、刑、兵三曹郎中,历太常少卿、光禄□,进直史□□□□□□□□□□□□□□□□□□□□□□□□□□□□部□□□□□□□年七十八,嘉祐六年闰八月己丑,终于官。嘉祐八年七月辛□,葬于怀州河内县□乡□□□□□□□□□□□□□□□□□□□□□□□□□□□□郡太君,皆先卒。子八人:席,早世;次平一,庆州军事判官;次君卿,宣德郎、知京兆府;□□□□□□□□□□□□□□□□□□□□□□□□□□□□□□官;次平易,宣德郎、监同州酒税务;次平叔,试将作监主簿。女六人:长适晋州同□□□□□,次适中□县□□□□□□山县□□绅,次适坊州军事推官掌文纪,□□□□孙实等二十人,十人皆□□□□,馀幼。孙女十五人,九人并适士人,馀幼。公□□忠义□□□□□□□□□□事必为,临难不茍免,真豪杰士也。宝元、庆□间,天下承平,□边□废去□□□敢□之□□□□而用力挫贼锋,遂完孤城。河外生齿,因之脱万死,二边形势复强,成功岂不难哉!为德岂不博哉!及夫逆羌款塞,阃外解严,则公已老□徘徊□□迁史职,践内阁,为天子守土四方,终日恂恂然,举条教,导惠泽,至则称最,去则见思,不失为良二千石。□□之际,可谓贤矣。呜呼,士大夫立己致用于斯世,安得尽如其志耶?逢有□□享有丰约,虽毫釐不可加损,疑有尸之者焉。方公壮时,以求□自奋,常收奇功矣。隆爵贵位,宜为我有。已而老,从九卿后,士论为朝廷惜之。古之人或□一奇、挟半策而躐取公相者,盖亦幸矣!铭曰:
志以发身,才以济时。沧海莫测,我□欲驰。太山将覆,子力能支。北野之寇,南方之饥,定襄之□,府谷之危,公皆有为,十不一□。显显厥功,奠安方□。何以书□,可常而旂。何以刻之,宜鼎与彝。祀典不诏,云台未期。仰怀前烈,勒此高碑。
绍圣三年岁在丙子,八月丁酉朔,二十七日甲申,男平秩立,韩绪、魏宪镌字。
送太和令黄鲁直序 北宋 · 葛敏修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二、乾隆《吉安府志》卷七○
江南多学者,其人亦多有聪明辨智之质与夫才华章句之学,然用之能取声名、登科第则已矣,鲜有力学以穷圣人之道,而以其法传之家者也,独临川之王、南丰之曾、豫章之黄三家最为有法。然三家者,如荆公之父子、子固之兄弟,其问学满天下而又皆为天子之大臣。独豫章之黄,未有赫然大显者,其间亦尝以文章魁天下,未及覆试以死,士大夫至今怜之。造物者之于人,亦有厚薄欤?夫人患不为善耳,苟为善,虽迟速之不同,未有无效者。如太丘之陈,躬仁蹈义,而生不过一县长,其子孙实为公卿,至于声猷事业,则甚惭于先人矣。然则豫章之黄,又当忧其不大显乎!敏修生最晚,又以亲老,义不得离左右以去交当世之豪杰,得与三家之子弟游,以尽知其父祖所以教学之法,居尝歉然。前岁闻鲁直来为吾州属邑,予谓鲁直者其来为县于此,必有说。既而闻之,果有说。予又谓人大用则矫饰虚名,小用则苟简以止,非知德也,鲁直为县,必有可观。未几,见其邑人称颂不离口,又窃谓自得偿所慕望乎三家者。如荆公、子固者既已贵,又相去辽邈,疏贱者莫幸见焉;鲁直为县令,其位差不甚高,而又近在吾州,是宜朝夕操敝帚以侍门庭也。然其来馀一年,始得拜之于江寺;又几一年,始得以词章交于下风。继将遂如所愿也,而鲁直解官去矣。若此者,岂亦有物司之耶?皆不可知也。然予于鲁直有说焉。今者于此为善去耶,所谓监征者非美官也;为不善去耶,鲁直不宜得罪于此。反覆而思之,莫得其所以然。则仕路之崎岖,良可知也。然古之所谓知道之士者,虽死生万变,莫能得其津涯,而况富贵贫贱傥来之得丧乎!予观鲁直之为邑,信己而不徇人,则于此其审处矣。若予之不肖,方将鞭其后而从之。穷达不可必,异日使鲁直居富贵,不忘其为县令,予苟有尺寸可施,亦不忘其穷约时,则当有趯然如螽之草虫,不期应而应者矣。今日之言,姑以张其本云。
按:康熙《西江志》卷一七七,康熙五十九年刻本。
两朝宝训序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三八、《盘洲文集》卷二八
臣尝读书,见三代之时,庙堂之间,君臣相与,戒敕训告,罔不以遵祖训、监先宪为言。考诸行事,盖实未尝弗率前王之典则。禹、启、少康之法,夏之子孙实守之。成汤三宗、文、武、成、康之法,商、周子孙实守之。故其享国或四百年,或六百年,或八百年。唐有天下,传世二十,文宗、宣宗皆尝读《太宗政要》而慕之。故大和之政号为清明,而大中有贞观之风。是无他故焉,能遵其祖之法而已。恭惟仁宗皇帝天纵圣德,励精为政,登用真儒,屏殛奸邪,纳鲠直,劭农桑,赏信罚明,宫室池台无所兴作,所御帷帟衾禂,多以缯絁为之。左衽辫发鐻鍝之君,梯山栈谷,屈膝陛庭,鲐背齯齿,不觌介胄,菽粟丰穰,行旅彻粮,叶气嘉瑞,兆为太平四十二年之治。季仲三代,视汉之文、景,唐之贞观、开元,皆不足称。继以英宗皇帝遵业,治道浸以光大,俗易风移,黎民醇厚,圣谟洋洋,焕焉可述。名山所载,太史所掌,山林汗青之所编缉,灏灏噩噩,抗衡典谟。迨神宗皇帝践阼之十五年,诏儒臣林希采《实录》、《日历》、《时政纪》、《起居注》诸书,自乾兴尽治平,法天圣故事,裒稡事迹,以类撰次。越明年四月,书成来上,凡七十有六门,成二十卷,名之曰《两朝宝训》。所载岩廊之上,切摩治道,商榷坟素之精语,则谨威福之善制,畏天事神之道,勤政爱民之方,恭俭仁孝之德,规摹制度之略,办察正邪,笃叙姻族,与夫劝农兴财,治兵禦戎之术,炳若日星,事简而明,有条不紊。施之朝廷,则可以正纪纲、厚风俗;施之闺门,则可以明人伦、兴孝弟,施之夷狄,则可使怀仁慕义,稽首称藩。信不易之宏规,万世之通典也!臣窃惟五闰之际,干戈日寻,炉视四海,煽以虐焰,兆民灼烂,呼号吁辜。我皇宋拱揖指麾,为壶浆百姓请命于天,丕降霖雨,澡荡涤清,人用休息。皇乾眷命,圣子神孙,规重矩叠,开辟以来,书传所纪未之有也。其制度纪纲之法,后世有以凭藉扶持。《宝训》之作,足以垂之不朽,与天地并。臣才学浅昧,不足以仰叙圣德之万一,谨战汗再拜而书之卷端。臣谨序。
二堂先生文集序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双溪集》卷三
炎昔从先大夫读书于不窥斋,是时北山翁即世方十有四年,其遗文编次整整,无遗佚者。然炎才年十四五,学作举子文字,未能详观,纵使详观,亦未能识其指趣。其后挟琴书鬻文以糊口,既得一官,又随牒奔走于四方。曩时家集虽欲一见,无由矣。中间解临湘县印,归里中,其孙畤属炎为序。炎即如江西寓居,久之,为序一通附归,而翁之文寔未尝得熟复披阅也。去年自楚东罢归,首求家集,已散失不存,再三搜访,乃于其曾孙从之处得书启杂文二帙,又于族孙实处得古律诗一帙。合所得编次之,分若干卷,盖所有者十之六七,亦非全书。编次毕,喟然叹曰:此天下之杰作也。其初也秘而不传,其后也佚而不传,失今不搜访,且将湮没无传。今幸传矣,虽然,所传者翁之文也,文之外有不传者。炎咨嗟痛惜,不止于喟然而叹也。翁守上饶日,青溪之盗因时升平,俶扰东南,陷睦,陷杭,陷歙,陷处,陷婺,陷衢,处之守臣彭汝方死之,其馀不走则降。贼乘锐来犯上饶,翁以孤城捍其锋,屹然如巨防之制水。奏用其属吏铅山宰王舜举为倅使守城,监铸钱院高至临使提军出战,而翁调兵食,筹守战之策以授二人使行之。贼攻城不能得志,其气稍衰。退屯柳家都,至临夜率锐士衔枚火其营,鏖战,贼狼狈败走,乘胜遂复衢州。奏功,徽宗皇帝嘉叹,降诏褒奖,进官职二等。王甫方当国,与翁旧有嫌,媢其功,用御笔改知严州。上意悟,复还信州。翁于是作二堂,摘诏中语榜以示后人,盖以侈圣上之赐。而甫衔之不置,嗾御史搏吠所憎以快意。会宪臣张苑者希甫意,以事中翁,翁论争之,辞色甚厉。甫等愈怒,益媒孽之,是以诏旨逮翁,欲泄积忿。锻鍊无所得,狱吏曰:「如是,不免烦朝散一行」。翁慨然曰:「天乎,有是哉!吾为人子,岂可牵连垂白亲入牢户」。乃自诬服,坐是流离窜逐,久乃还家。高宗中兴,吕元直丞相当国,知公之冤,乃为上言其无罪,尽还旧秩,驿召诣行在所。连降诏促其行,未至,以淮上多盗,遂知无为军。继而戚方扰江东,漕使朱公异奏知信州。张琪践蹂,宣徽制置使权公邦彦奏知徽州,而公已老矣,遂解印绶以归。归六年,终于牖下。近年郏升卿师古为守,属罗愿端良修《新安志》。有族子馆于郡壁,端良问翁出处本末,族子无远识,不能为翁辨诬,又不能明翁之功,翁之子孙亦不以告端良,遂略而不书。然信州之功有天子之诏,有内翰汪公藻二堂之碑,有信州寓公寄客数十人破贼保城诗颂,粲然如五纬七宿,光芒在天,志虽不书,未足多恨。炎尝执笔隶太史氏,石室金匮所藏皆得见其副墨,意公姓名必载诸汗青;然非特不得立传,《徽宗皇帝纪》中于公破贼一事不书,又求之《方腊传》中,首败于信州一节亦不书。盖王甫用事于内,既媢公之功,而童贯握兵于外,又欲自专其功,故汝方死贼之节见录,而吾翁破贼之功见遗,史臣将不得而书也。昔者汉之韩安国、唐之郭元振,皆凛凛为时名臣,而晚节偃蹇,困踬而不振。然名在册书,千载之下尚得见其行事,而知其为贤。翁之智略才气足以杰立于万夫之上,见于小试,不见于大用,而声烈奇伟如此。傥翁得志,谋谟中朝,则其所成就者从可知矣。不幸以无罪为小人所诬,以有功为小人所掩,重不幸,其姓名不著于册书,日远日忘,且将无传于来世,炎之咨嗟痛惜者在此。故因而次其遗文,恳切言之不能已也。翁之诗,大篇舂容而力常有馀,短章清美而意无不足,他文亦有典有则,皆非苟作。识者当能辨之,无待炎之称赞。翁讳悰,改讳愈,字原道,官至朝请大夫,职至秘阁修撰,晚自号北山老人。今题其遗文曰《二堂先生文集》者,著信州保城庇民之功也。
东莱吕太史祠堂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七、《攻愧集》卷五五
乾道、淳熙间,儒风日盛。晦庵朱公在闽,南轩张公在楚,而东莱吕公讲道婺女。是时以学问著述为人师表者相望,惟三先生天下共尊仰之。而婺人被东莱之教尤深,至今名士班班,其传盖未艾也。先生为文靖公之七世孙,自正献公而下,名德继起。又为文清曾公之外孙,渊源固已甚远。而天资绝人,读书五行俱下。少从三山林公之奇游,学徒百数,卓然出其上。博极群书,究通千古兴亡治乱之变,而耽嗜经学,至忘寝食。年二十有七,礼闱既擢前列,又中博学宏词科,声名震于都城。钥既忝同登,复愧齐年,意其为豪俊之士。一日相遇,则颓然似不能言者,殊不称其名。与之坐而叩焉,不惟使人意消,钦叹击服。虽定交于是日,终不敢以友友也。公入馆学,钥在敕局,又邻居于百官宅,听教为多。亦尝造婺之寓居,留连夜话,几至达旦。又六年而再造焉,则公已病矣。尝为之叹息曰:「少为国器,长为人师,使居大位,则必称物平施,庶几直道之行也」。而公已矣。世间万物自书之外,无一可动其心者。推明道德性命之说,而不流于迂;尽排佛老异端之论,而不至于甚;爱惜士友,如待子姓,而持论不阿;别白是否,如持水镜,而不事于察。著书立言粹然一出于正,而克勤小物,虽使之仕于州县,亦甘心焉。盖其造诣精深,本末具举,用志不分,必欲至于圣贤阃域,沛乎不见其止也。其教人则以孝弟忠信为先,以穷经躬行为务,故登其门者随其性质,咸有得焉。自建炎南渡,父祖始寓于婺,假官屋以居,其地在光孝观之侧。入仕虽久,而在官之日仅四年,故在婺之日最多。四方学者几于云集,横经受业,皆在于此。晚始买屋于城之北隅,以旧居归之官。公之亡既二十有七载,是为开禧之三年,邦之士夫及其门人请于郡,欲以旧居之半为堂,以祀先生。郡侯谏议李公大异慨然从之,又出钱五十万,属掌书记宣君缯经理其事。前增城主簿潘君颐孙实董斯役,郡寮及其门人合力以佐费。庀工之初,相率持牛酒以犒焉。嘉定改元之秋,为屋才十馀楹,外门五间,祠室及前轩各三间,又欲前为一堂,扁以「丽泽书院」,以存公之旧,且为后来讲习之地。后为遗书阁,以庋平日所著如《大事记》、《读诗记》、《阃范》、《近思录》《、春秋》、《尚书》讲议、《家法》、《祭礼》及他书之未成者,皆可以传远垂后,而工费犹未备。国子司业王公介与其同门友生谒记于钥,感念畴昔,自以宦游不得日陪函丈,亦不谓公之蚤殁也。老矣,公之墓木拱矣,虽欲一拜祠下而不可得,遂不复辞,而书其始末。将使吾党之士自今瞻先生之像,如在左右,毋忘先生之淑诸人者以自勉,且思有以称贤使君所以风厉振起之意,则先生之传,宁有既乎?先生讳祖谦,字伯恭。其季曰祖俭,字子约,确守素业,能世其家,顷以忠愤上书,贬死江右。主上更化,念其困于权倖之手,赠直秘阁,泽一子,学术操行亚于先生。恐久而泯没,敢牵联书之。
与西外知宗诉同庆坟地劄子并事目 事目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九、《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二九
干世居福州东门外,所居之旁百馀步有同庆僧寺,寺之屋宇多先世舍造,其题梁犹可验也。由是三世祖坟皆葬同庆,而僧堂之侧,春秋合族飨祀不绝,以世数考之,今三百年矣。先君察院尝即寺之廊屋为书院,察院之亲从妹有婿曰赵帐管名公珩者,无屋可居,先姑为之请,遂辍书院借之。其后久假不归,生息日蕃,有子十二人,一寺皆为所占,然犹有僧堂乃家间往来飨祀之所。淳熙间,赵帐管诸子不顾甥舅之谊,辄令僮仆于墓下牧马作践。先兄经闽县陈词,织塞小门,以绝牧马之路,复开僧堂后门往来祭祀,闽县给榜约束,犹可覆也。至庆元间,先妣宜人弃诸孤,兄弟相与庐于墓,去城数十里。帐管之第八子彦翿者遽占僧堂以居,塞本家往来祭祀之路,复开小门以通往来,又于僧堂之后筑为高墙,以为花台之观,与夫庖湢之类。跨越沟界,侵入祖坟禁地七八尺。举族痛苦摧割,然犹未敢告之有司,遍托乡里长上卑辞厚意,致其恳祷。诸赵漠然不顾,不得已遂经宗司投牒。诸赵哗然而起,或以多赀请求,或以威力恐胁,不顾义理,强辞枝蔓。宗司遂委官地头打量验定,见得侵占丈尺,分明告示日下除拆墙围,给还禁地。赵县尉又妄以其妻生产为词,乞展月日,故为迁延。干以祸患贫困之馀,急欲到部,遂于宗司出给断由,以为图记。而先兄即世,干又以贫故奔走急禄,十有八年,虽足迹不得一至松楸之下,然痛心疾首,一寝一食未尝不在丘垄之间也。诸赵之宦途相逢者,则竭诚以恳之,其在乡曲者,则贻书以祷之。或顽然而不顾,或面许而皆违。至其兄弟急难之际,不顾利害,极力以救之者不一而足,始则深以为感,终则反以见侮。及干奉祠来归,不惟前日所占之禁地未还,而后来之侵侮益甚,合族相告,以为自干一出之后,帐管第七子彦备者又复于墓前掘去石条,斫伐大木。从弟因礼问之,彦备赶逐奋击,族弟有救劝者,遂为所欧,以至伤重。从弟经宗司论诉,案牍具在。今岁之春,族人相率葺理坟墙,增培坟土,初与诸赵不相干涉。毕工之次日,又有抛积不洁于坟上,及锄削所增之坟土者。已而坟右数尺之内巨竹成丛,悉为斫伐,审问其人,则赵帐管之孙实为之。以亲戚为之劝解,遂不欲竟其事。彼之强横有素,则陵犯乡曲(〔一〕),乃其常态,茍可容忍,亦姑置不问。至于禁地一事,则孝子顺孙之所必争,而不容以自已也。伏念国家深仁厚泽,虽马医、夏畦之鬼亦得十八步之坟禁以庇其枯骨,法令明备,犯者有刑。赵帐管之子孙乃独敢不有国家之法令,况宗司已断之讼亦复玩视而不顾,则纵横四出,亦谁得而制之?福州宗子大率谨守礼法,而城东一族乃独重为平民之害。赵帐管之子,黄氏之所自出,则今之坟墓亦其母之先祖也,纵以舅为不足道,独不念其母乎?不念其母,亦何所不至哉?不遵朝廷之法令,不听宗司之约束,不顾其母之亲属,犹为有人道乎?干也三世祖坟已经三百年,及干之身,衰弱不振,乃不能保其坟墓之禁地。官府既为之辨明,亦复因循,以至今日,春秋拜扫墓下,布席之外,殆无容身之地,俛仰悲叹,心焉如割,尚何面目复见祖先于地下乎!今齿发衰颓,行就沟壑,若不铺陈事因,告之仁人君子,则将抱终天无穷之恨,伏惟仁慈少加怜焉。
桂山君墓表(绍定元年春)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七、《漫塘集》卷三二
绍定改元春,漫塘叟刘宰与乡之士会社仓,有衣墨衰重趼而来者,视其谒,黄岩王浚。叟以其地之远、来之勤也,貌之臞、色之惨也,惊焉问故,曰:「浚不胜道路之劳,息未定,愿少间」。翌日,奉其父桂山君事状一通来,拜且泣曰:「吾故江左王氏,永和中有葬吾邑之楼崎者,子孙家焉,事具《赤城志》。桂山盖摘《招隐》句自名,非地也而名甚著,盖于其人。吾父德粹无瑕,韵雅无俗,于书无所不读,文无长语,诗有远趣。字用隶法尤工。蚤岁从师友于外,惟恐忧其亲,书归必过为好语。始娶,若有所不乐,吾母问之,曰:『兄弟同气也,而异姓间之,能无愧乎』?吾母曰:『君毋过戚,吾当识之』。居丧尽礼,既除丧,每叹奉亲日短,自奉日长,有异馔必停餐,上丘垄,泣涕久之,卮酒豆肉兄弟不偕辄不下咽。祭祀必合族饮馂,使人人得尽其情。孰弱弗支,孰匮弗给,皆先事料理,不使至乏困。筑读书堂于家之偏,以来四方之士,推食解衣无虚日。盖吾父之所以行之家者如此。乡邻以缓急告,唯诺惟谨,而尤重丧事,其往必先,其归必后,凡其所须,不谒而获。荒政以拯民饥,义役以宽民力,良法具在,而吏奉行不虔,为奸之府,皆疏其宜,使有位者罢行之,民拜实惠。滨海水易去来,田多旱潦,置闸以谨储泄,立庄以资缮修,其事始于淳熙间,时吾父甫冠,即与一二儒先主之,民于今受其利。盖吾父之施于乡者如此。夫惠利足以及人,宜其必周于谋己,而吾父异是,家务委之干力,未尝计盈缩。当强仕之年,弃科举,视轩冕如桎梏。环所居皆佳山水,每花开鸟啼,有会于心,即命宾友从童冠杖屦出游。升高望远,气与天地同舒;浩歌长啸,声与崖谷相答。觞至而饮,饮而醉,醉而濯清泉,倚茂树,情与万化俱释。其旷达有如此者。丁亥三月上浣得疾,犹坐小阁中检校花石,焚香默坐。望日忽戒守茔人汛扫,示将别冢下,家始疑其有异。已而命笔,作国子博士周君子静书,属以铭先墓,既又书《中庸》、《论语》、马少游语各一章,及赋六诗授子若婿,各因其才而勉之。明日延见亲党,言笑为别。更欲为书别故人之在远者,诸子不可,则授之辞而亲题其后。其它所书戒尚多,结字益遒劲。至暮,浚问气体何如,曰『如故』,语已而逝。其之死不乱有如此者。至若闻吾父之疾,而人为奔走,家致祷禳,闻吾父之没,而吊者相望,巷哭声相闻,审吾父之不复生,而士相与祠于家之塾,民相与祠于里之社,则皆前所未有。今将以九月某日葬吾父于乡之灵泉山,铭以藏诸幽,博士周君既哀而赐之矣,表以揭诸外,使过者曰『此桂山墓也,式之』,则岂惟不死吾父,樵者远,牧者去,吾子孙实嘉赖之。是用茹苦衔哀,冒重江、涉畏涂以请,子其赐之」。叟尝病士大夫以经济自诡而不适于用,释老之徒以超诣自许而无得于心,固有坐庙朝而昧于举措之宜,终老山林而瞀乱于死生之际者。闻桂山君之风,可以愧矣。君讳木,字伯奇。曾祖佾,故进武校尉。祖刚,故迪功郎。父士宁,故不仕。配郑氏,力勤好礼,以济厥家。四子:汶、澄、浚、汲。浚累从海内知名士游,诗文尽去陈言,足为后进式。二女,适陈崇、周端信。孙男景山、景彝。女三人,尚幼。乾道丁亥二月二十有八日实君始生,其卒也,甲子一周赢二十有一日。叟既为绪次其说,复为诗遗浚,使并表于墓,庶乡之祠君者得之,歌以为送迎之章。其辞曰:灵之山兮幽幽,迟夫君兮来游。春兰芬兮菊秋,灵之泉兮泚泚。君之来兮乐只,酌匏尊兮荐芳芷。明月上兮君归,树掩冉兮风披披,归来归来兮君毋远而!
唐兵制节目如何论 南宋 · 王文贯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四、《论学绳尺》卷六
以体民之心而为寓兵之法,君子有取其立法之详且尽也。夫昔者先王寓兵于民,未尝厉民以为兵也。自兵民既分,为兵者亦无以自复于民,而御兵者亦每每不复以抚绥斯民之意待之矣。于此有君焉,不强民以为兵,而常以民而视兵,仁爱体恤之意,默行于法制条目之中。其立法愈详,则其仁心愈著。夫如是,则先王不厉民为兵之意,亦仅见于此。而论者乃曰:「大体之不正,而节目之徒详,是非得为制法之善者也」。呜呼,曷不自其体民之意而观之乎?君子是以有取于唐之兵制也。夫自三代既降,兵民之判久矣。高祖、太宗承魏周之旧而制府兵之法,自其大体而观之,固可谓得古人之遗意,而其居处教养之有方、动作休息之有时,节目所在,纤悉备具。彼岂求详于是哉?惟其以民视兵,而不以兵视兵,此节目之详,所以为仁之至也。唐兵制节目如何,请因唐史臣之论而申之。昔者,尝观先王之制兵,盖未尝以兵视之也。其令贡赋则立邱甸县鄙之名,而以四起其数;其会什伍,则立伍两军师之名,而以五起其数;其调车徒,则立通同终成之名,而以十起其数;始尝疑之,夫先王之制兵,何其有委曲繁重之心,而不为简易可行之法哉?呜乎,是必有其故矣。夫兵者,民之所畏,而民者国之所重也。以素重之民而使之趋可畏之事,苟无体惜爱恤之心焉,则其戾于人情也多矣。故民力之劳,则有以息其力,民用之缺,则有以备其用,周旋审虑,不啻如家人父子之相为区处者,岂固欲以是徼誉乎民哉?先王亦求尽乎人情而已,自秦人驱民为兵,而民皆有疾视其上之心,闾左之戍、大泽之屯,盖草菅民命,略无一毫顾惜体恤之心。他日一夫大呼,揭竿斩木,相与共起以亡秦者,亦其困苦无聊,不能自安于行伍者为之也。吁,以兵视兵而无以恤之,其害固如是哉!汉鉴秦弊,而京师有南北之屯,其区处兵制大略可喜。然而募及奔命,发及刑徒,选及三百石吏,而宰相之子不免戍边,则无乃悉民以为兵。徭役长安者而道中衣装悉皆自备,从军山东者至贷子钱以自饷,则无乃以兵而病民。节目未备,则法制疏略,君子于汉,夫亦何取?呜呼,孰谓唐承八代之衰,而其制兵之法见于节目之详尽者,乃能上合先王仁民之意邪?观其踵魏周之旧制,立府兵之良法,置府八百,而在关中者五百,可谓得居重驭轻之势矣。无事则散于田亩,而不知有征役之劳,有事则统于宿卫,而不至有调发之扰,可谓得寓兵于农之法矣。立法之善,盖自三代而下莫加于此。然高祖、太宗仁民之心,尤未辄此而见之也。盖至于番上之有时、调发之有节,给渭北之腴田以养元从之禁军。虑其统御之无法也,于是有折冲、果毅别将校尉以领之;虑其纪律之不分也,于是有团队、火正以纠之;虑其器械之难备于仓卒也,则有库以藏其介胄戎器焉;虑其老稚之不得以免也,则有二十为兵、六十而免之法焉。其教之有方,则越骑、武骑为有等;其役之有期,则五百里、二千为有差。给直以市马,蓄才以待用,凡所以节民之力而安民之生者,无所不用其至焉。高祖太宗之意果安在哉?彼固以为民情之病于兵也久矣,君上之不恤乎兵也久矣,体察之精详、计虑之周悉,则夫品节之具、仁心之原也;条目之备,惠爱之孚也。唐之兵制,由其节目而观之,其有得于古人不厉民为兵之意。而论者乃以为六军宿卫悉皆市人,而卫士亡匿,宿卫不给,是皆节目不善之所致,而不知唐制之所以善者,正以其节目之备也,唐制之所以坏者,正以其节目之隳也。宿卫更代多不以时,则民得无有劳逸不均之患乎?悉以假人,或为童仆,得无有失身行伍之耻乎?京师共耻,号为侍官,则上下不致其爱重之意可见矣。节目既隳,大体不立,唐之子孙实执其咎,尚可以是而议高祖、太宗立法之徒详于节目也哉?唐史臣谓虽不能尽合古法,尤得其大意焉。彼所谓大意者,其诸有见于先王恤民之意欤。虽然,节目之备具,固其体民之心所寓也,而节目之未究,亦其考论之未精也。古者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惟田与追胥竭作。今兵悉隶役而他繇不复,无乃殚民力乎?古者大司马教兵,三表之间,二百五十步,以步法立人,殆不足以容六军之数,则六军之旅固递阅也。今府兵之法,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其属而教之,岂不大烦扰耶?不特此也,高丽之役,既帅江淮岭陕之兵矣,又募长安洛阳之士,既而远近应募不可胜数。而房玄龄垂没之际,至忍死上表,且愿焚凌波之舟,罢应募之众。毋乃平时养兵固不足恃,而仓卒制度,犹有待于外求邪?节目至详,尤有遗憾,亦可以见立法之难矣。由其立法之难,而有如唐制之善,君子又安可以轻议?谨论。
皇族庶支改名议 宋 · 吴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四、《宋会要辑稿》帝系七之二三(第一册第一五八页)
照得搢系是皇从弟,均系是皇从侄,皇亲弟单名者事体不同,兼才手偏傍尤不能无嫌,臣僚所请改正,诚为允当。但是检出绍兴三十年立孝庙为皇子诏书,明言系艺祖皇帝七世孙,若从艺祖皇帝之后,合联希字、与字。然在礼,入继大宗者祇从所继服属。父既从所继服属,则生子若孙虽不为父后,亦无缘归认本家服属。若以此论,则系太宗皇帝之后合联崇字、必字。联立双名,自是无疑,而所联之派莫知所从。此外又更讨论,先朝旌姓有昭穆同而字号同者,有昭穆同而字号不同者,又所以铢辨亲疏、别嫌明微也。如英庙之继仁庙,亦犹孝庙之继高庙也。英庙生神庙及吴益王,吴益王之子实联孝字,孙实联安字。濮邸而下,联士字者与孝字正同行,联不字者与安字正同行。虽然,同行而所联之字又自不同。今若仿此,别立一字,庶无形迹,兼有故实可援。然格等人微识浅,亦未敢指以为定,谨以三说开陈于前,更在斟酌施行。
乐庵老人刘氏墓志铭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一、《文山全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赣州市
余读《汉陆贾传》,甚羡余邻翁乐庵刘氏。贾择田地,家好畤,出橐中千金,析其五男,安车过之。数击鲜,十日而更,以寿终。余尝谓人生晚福优游,宜莫如贾。当是时,韩、彭俎醢,酂侯周勃犹不免械系,求为贾一日,得乎?翁生四子,皆有才智。四十年即弃家政,就养诸子,以次第循环,五日一更,其设馔务为相高,惟恐不得其欢心。翁饥来得食,渴来得饮,早眠晏起,一切不顾人间事。惟时时接方外士,讲铅汞之术。间取松柏,惟意咀啖。翁年过七十,而颜色如童,摄生有助焉。或谓陆生作《新语》,为汉达官,非翁匹。余曰不然,贾艰难嬴、项间,从马上公为客,一再使越,崎岖万里。翁生于世,长于世,老于世,不出乡,终其天年,有乐于其身,无忧于其心。设贾复生,校翁失得,未必以彼易此。翁又有数事异甚,里传鬼车鸣者,未夜相戒,灭明,屏息户内。翁开楼大呼,愿见鬼车,卒无有。有神以祸福惊人,翁过其祠,持牛炙如常,人莫不危恐,翁休休如也。尝有所营造,忌某星直某方,翁曰:「犯者殆乎,请身当之」。某星迄不验。为子简妇,或云妇不利于长,翁不为夺,自是诸昏嫁历家说格不用。中年卧疾,家人私召女巫,谋为厌胜。翁廉知之,强起逐之出门。未属纩,翁默自念作其像赞,若辞而远游者,顾左右曰:「吾死,勿事缁黄,吾志也」。医以药进,麾使去。问日入乎,曰然,反面而逝。江南之俗尚鬼,其人畏死而信巫。翁能自不惑,非由耳传口授,殆一至之性然也。翁名邦美,字才卿,乐庵其自号也。始祖邽,长沙人,为吉州刺史,家西昌九洲,后徙庐陵富川。三世曰德远、文焕、子玉,妣曾氏。娶陈氏,先三十七年卒。继祁氏。其子孙实蕃,济生机,洪生桂、槐、植、模,深生朴、柚,乡贡进士浩生枢、楫。槐复生癸孙。女二,适于梦牛、曹雷应。孙女五,适邹、曹,许曹、罗,一幼。翁八岁丧母,十六岁丧父,移其事父母事兄长终身。岁时上丘冢拜祖祢,率诸后生,尚有典刑。翁富寿安逸,推其一念孝友,殆命物所知。诸孙方将以诗书大其门,翁必为人宗乎。翁生庆元戊午二月庚午,殁咸淳癸酉正月丙辰。后二年正月,葬于淳化乡凫塘之原。余家距翁一垣,翁年吾祖之下,吾父之上,谂翁有年数矣。深与余游且厚,来请铭。铭曰:
其生也有涯,其死也有时。尔世其昌,匪我铭其谁。
济庵记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须溪集》卷三
自《易简方》行,而《四大方》废,下至《三因》、《百一》、《诸藏》方废,至《局方》亦废。亦犹《中庸》、《大学》显而诸传义废,至《诗》、《书》、《易》、《春秋》俱废。故《易简方》者,近世名医之薮也;四书者,吾儒之《易简方》也。安成谢清叔疗病,能出入诸方而加以巧思,尝试之奇验。他日以《济庵记》为请,余亦喜言之,因谓谢曰:「子知济之为义乎?医不止于如济也。山穷路断,江空日暮,虽人情所甚急,亦必有不尽急者,固未离乎岸也。瞰焉而不得济则已尔,少须待之,终亦必济,未祸也。若夫中流失船,浮沉托命,而邂逅渔者,乱渡援手,则天意也,其更生之日也。阴阳之薄人也害于溺,而人情之忍死也甚于浮,皇皇而拯之,犹惧不及,而贪夫嗜利,暮夜不忘,或珍而后市,或乱而后救,怀针厉石,存变留行,此曹氏所以抚床而呼,韩医所以望商而败也。故善舟者无不济,而济有迟有速,则必有不济者焉,谓人命之不足以有待也,悲夫!盖尝疑孙思邈之救髯病也,彼龙也,而求吾急,靳而返诸其室焉,曰:此有秘方,吾欲得之。返而获,获而见救,其亦甚矣。龙之为病也不死,人则有不堪者焉,赖其利也,利其方也,其方之足以利人也,则其持也乃所以为济也。龙者有方不自救而蕲于孙,则孙之治是病也,必有出于是方之外者矣。彼亦自以为秘矣,而孙实知之,则龙之智不智于孙。吾惟惧夫后之急者无龙之藏,有龙之病,而求龙之所不能求,则济者寡矣」。于是清叔笑曰:「几见夫舟之济也倦于人,又几见夫舟之济于人也德于色」。余谢曰:「君进于技矣。他日得夫龙者而救之,是龙也能济于天下,是亦子之济也」。清叔曰:「吾能吾济而已,安知其济天下也?使吾望是人也而济之,是有泽」。余曰:「然。博施济众,岂能博且众哉?无心而已。无心,博矣,济其一,济者众矣。子乃能济众,我不能病诸,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