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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上蓝晋禅师 北宋 · 郭祥正
押阳韵
泐潭月公晦,其禅妙诸方。
传之晋伯明,独步入豫章。
一登上蓝座,日月迥辉光。
问法瞻丈室,方广不可量。
人人得甘露,灌顶心清凉。
又通世俗书,落笔皆文章。
众鸟难悉名,卓然唯凤凰。
羽仪下云霄,五色在山冈。
先帝昔临御,京城开宝坊。
明诏求法才,众老争低昂。
惟师不妄念,安之如太行。
乃知北远师,驾幸不下床。
所传信匪讹,千载两相望。
篁竹架清风,乔松裛寒霜。
回心剃须发,永愿陪翱翔。
益都仰天山题名 宋 · 赵明诚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七
余以大观戊子之重阳,与李擢德升同登兹山。己丑端午,又与家兄导甫及德升、于肇元阙、谢克明如晦同来。今岁中秋复来游,预会三人:王蔚文□、李絿神举、傅察公晦。政和辛卯中秋赵明诚德父题。
按:《文物》一九八四年第六期。
宋故朝散郎尚书吏部员外郎特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忠肃傅公墓志铭(绍兴五年) 宋 · 李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四
宣和七年十月,诏以吏部员外郎傅公察充接伴金国贺正旦使。是时金人将渝盟,而我未之知也。十一月,公至燕山府,闻虏入寇,或劝其无遽行。公曰:「衔命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遂行。二十一日至蓟州韩城镇,使人失期。居数日,虏骑暴至,夜围镇。诘旦,有酋长数十骑驰入馆,公饮以酒,问其故,知有变。强公上马,与副使蒋噩偕行。至界首,公曰:「迓使人,故例止此」。不肯进。虏辄易公驭者,拥之东北去。百里许,遇金国二太子斡离不者领兵至。虏人曰:「见太子当拜」。公曰:「吾若使至金国,见国主乃拜耳。今迓使人境上,若胁我来,又止见太子;太子虽贵,人臣也,当以宾礼见,何拜之有」?斡离不怒曰:「吾兴师南向,海上之盟不可恃,何使之称耶?凡汝国失德,与向来我朝善意,为我并道之,否则死」。公曰:「主上仁圣,海内乂安,与金国讲好,信使往来,项背相望也,何为失德?太子干盟而动,意何所欲?还朝当具奏知」。斡离不曰:「汝尚欲还朝耶」?虏左右促公拜,白刃如林。公曰:「死则死耳,岂有俱人臣而辄拜者哉」!或抑捽公使伏地,公愈植立,衣冠颠顿,终不屈,反覆论辩者踰时。斡离不怒曰:「尔今不拜我,后日虽欲拜,得耶」?麾令去。公知不免,谓随行书表官侯彦等曰:「虏胁我以拜,我以国故,义不辱,我死必矣。我父母老,素钟念我,闻之必大戚。若等得脱,幸记我言,以告吾亲,庶吾亲知我死国,少解其无穷之悲也」。左右尽泣。是夕官吏隔绝,不复相见。十二月七日,虏次燕山,郭药师迎战,杀伤甚众。再战,遽麾军以降。侯彦等不知公存亡累日,乃密以访虏,虏曰:「大使不拜太子,昨知药师战胜有喜色。太子虑其劫取,且衔积怒,杀之矣」。彦等即为公发丧。燕山将官武汉英者,识公尸,焚以薪,命虎翼军士等三人裹以归。间行至涿州,亡其二人者,独沙立在。遇虏人,系之土室凡两月。伺守者怠,即毁垣出。会宋伯友奉使还,因随以来,以靖康元年五月至京师。蒋噩、武汉英及官属归者,人人能道公不屈状,侯彦又具列本末闻于朝。大名府路安抚使徐处仁、河北转运副使孙昭远、谏官李光相继论奏。渊圣皇帝临朝叹美,下诏曰:「死有重于泰山,生有轻于鸿毛,顾所处如何耳。苟激于义,虽死犹生也。察以一介之使,驰不测之虏。临以白刃,毅然不屈,卒以身殉于义,得矣」!延阁次对,告于里第,以旌高节,特赠徽猷阁待制。公丧至,公父裕之适为屯田郎中,遣公弟寘归济源县,权厝先茔之佛庐,曰资忠崇庆院。呜呼,公之节著矣!或曰:「自军兴来,死节之士凡三人:李若水当渊圣出郊之际,尝预闻其论议,非死不足以塞天下之责。刘韐,虏人知其才,欲用以为帅,非自引决,将反为夷狄用。二者义皆决不可为,故伏死而不顾。若公者,单车之使耳。事变初不预闻,虏人又未尝欲以为己用,公之死,若有异二人之为者,何也」?钜野李邴曰:「士之所贵,勇于义而已。当其凶威外逼,忠愤内激,履刀锯如坦涂,安鼎镬如几席,烈丈夫之操也。何暇反覆计虑得失轻重、可不可而后为之哉」?曰:「然则公不必死而死,与夫彼不得不死而死,公之为,其贤于彼者欤」?邴曰:「义者士之所甚重,死者人之所甚难。三人者特所遭事异耳,要之皆轻所甚重,易所甚难,扬之朝足以知国家有仗节死难之臣,书之史足以为万世臣子之劝,皆古所谓见危授命、可杀不可辱者,又奚择焉」?谨按,傅氏世为孟州济源人,公字公晦,故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知磁州昭德县、赠太子太师立之曾孙,故通直郎、知京兆府奉天县事、赠正奉大夫君俞之孙,右朝议大夫、主管南京鸿庆宫裕之之子。曾祖母王氏赠昌国太夫人,祖母张氏赠硕人,母钱氏封恭人。公幼,秀颖异凡儿,伯祖父献简公尤爱之。年十七,崇宁五年同进士出身。蔡京柄朝,势薰灼天下,闻公名,遣子鯈往见,将妻以女,公力拒之,士论翕然归重。添差青州司法参军,帅守率前宰执贵重,不以少年待公,多委以事。移文林郎、洺州永年县丞,改通直郎、淄川县丞。时朝议公提点南康军逍遥观,公创逍遥堂以便亲养。淄川多名士,朝议公与之酬唱往来,公日奉温凊,雍容其间。公娶赵氏,清献公抃之孙女。清献三子,皆博雅有远识,公久在淄、青间,益得周旋切磋,其器业遂大进。通判莱州,改顺安军,皆不赴,除太常博士。久之召对,除兵部员外郎,改吏部。死时年三十七。妻封安人。男女五人:自强,右直功郎;自得,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自修,右承务郎。女,长适右宣义郎赵悰,次尚幼。赵氏贤,有法度,嫠居训诸子,皆修谨勤学问,有成立。公端厚粹夷,自幼时书不去手,同舍或邀嬉,公介不屑。举进士,有声。长益专于文,温丽有典裁。平居恂恂然,言若不出诸口,家人辈未尝见其愠怒。遇事若无可否,而胸中辩天下贤不肖如白黑。与人游,惟恐伤之,至其意不可,崒然不可犯。尤恬于势利,在京师时,平生故人列侍从,公稀至其门;间见,谈笑道旧而已,未尝及其私,士益重其贤。凡所为,必一度于义,有丝发不慊于心,必大愧赧,若将有诛责至;退省无悔,然后色和而气平。盖其天资如此,故仓卒之际,能有所立,岂苟然哉!绍兴五年,邴寓泉州,自强等亦自广东来,始得哭公而吊其孤。自强曰:「先子与公最游旧,公知之深。惟是撰德之事,所以信后而行远者,敢预以为请。他日国家恢复疆土,尚获遂其志焉,岂惟不肖之孤是幸,抑先子实宠临之」。邴曰:「然,宜为铭」。铭曰:
学综贯于群言,文秀发也。行矩矱于前修,称其家阀也。器韬养而浑涵,不为襮白也。义有所必伸,万钧不吾压也。临难不顾,侔古烈也。生不极其施,死不磨灭也。铭以订诸幽,万世以为质也(《清源文献》卷一八。又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二。)。
「命」字原无,据《三朝北盟会编》补。
天宁节马前口号 北宋 · 傅察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七
一人有庆,适当载夙之辰;万邦咸休,共献无疆之寿。既集薰修之祉,方陈燕衎之仪。愿抒欢谣,少停画毂。
千秋从昔庆嘉名,四海而今贺太平。
十里旌旗明晓色,万家弦管被新声。
五云已逐阳乌现,百兽方随仪凤鸣。
更喜簪绅趋燕衎,南山祝圣愿同倾。
按:《忠肃集》卷下。
送杜守口号 北宋 · 傅察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七
九重丹诏锡恩荣,袅袅秋风卷旆旌。
藉甚搢绅争颂德,烂然衣锦得徐行(此句原仅依然二字,据四库本改补)。
一钱选受群翁送,三径归来万事轻。
宣室异时思贾傅,蒲轮应复召枚生。
按:《忠肃集》卷下。
海棠二首(清明后一日) 其二 北宋 · 傅察
七言绝句 押东韵
欲识东君用意工,故将残叶衬轻红。
可怜雨洗胭脂湿,只怕风吹翠幄空(以上《傅忠肃公文集》卷上)。
拟请东封表 北宋 · 傅察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一
伏以承天之序,孰先报本之方;治世之隆,必举升中之礼。盖不特发祥隤祉,流福祚于亡穷;亦所以勒崇垂鸿,示休烈于不朽。皇皇哉,天下之壮观!洋洋乎,帝者之上仪!遐观古初,历选后辟,固有无功而用事,未闻至治而遗章。粤我宋之龙兴,宪先灵而远驾。太宗顺命以创制,尚挈三神之欢;真皇修德以锡符,独接千岁之统。重熙累洽,用迄于今;承明继成,宜若有待。恭惟秉执圣德,处于法宫之中;图任贤才,游于岩廊之上。崇宽大而长和睦,务教化而省禁防。四鄙晏安,靡有兵革之事;万民和乐,长无繇役之劳。修礼乐以文太平,广学校以扬俊异。外致殊俗,内畅淳风。囹圄空虚,国无一人之狱;衣食滋殖,家有九年之储。泽浸昆虫,恩及行苇。颂声并作,协气横流。三光全而寒暑平,上顺泰阶之政;五谷熟而草木茂,下均庶物之休。垂拱无为,众祥自致;精神所乡,嘉贶荐臻。百川理而络脉通,万化成而瑞应至。素雉朱鸟之事,比盛周家;《白麟》《赤雁》之歌,参华汉室。是以东土耆老,鲁国诸生,冀瞻穆穆之光,咸罄颙颙之望。况承天意以从事,固无进越之嫌;傥垂圣虑于勒成,允答神灵之眷。伏望皇帝陛下总集元命,顺考前规,采游童之欢谣,悉五繇之硕虑,鸣鸾按铎,奏乐介丘,检玉泥金,储休岱岳。追八九之遥迹,章祖宗之盛功,为万世无疆之休,寔千载一时之会。臣等不胜大愿(《忠肃集》卷上。)!
繇:四库本作「县」。
贺光禄卿启 北宋 · 傅察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二
伏审肃承中诏,宠陟正卿。睿眷方隆,姑详试于众事;贵名增重,实大慰于群情。恭惟某官雅性内融,清猷浚发。议论忠直,有爱民忧国之风;道术通明,有博古练今之学。居皆可纪,去必见思。昨进总于漕台,旋入毗于京邑。坐襄浩穰之治,载观盘错之能。逮兹三迁,曾不累月。盖功多赏厚,宜蒙优渥之恩;而官显职閒,伫膺侍从之选。引领以冀,斯言不谀(《忠肃集》卷中。)。
襄:原缺,据四库本补。
谢苏宪举升陟启 北宋 · 傅察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五
驽力奚堪,方窃卿云之庇;鸿私所逮,遽叨华衮之荣。揣薄分以非宜,诵温言而增愧。惟邦家之致治,莫大于荐延;眷士夫之求伸,必资乎汲引。管仲得志,实由鲍叔之知;龚胜显名,终藉何侯之力。拔茅连茹者多矣,弹冠结绶者有焉。然人实难知,纷贤愚之并进;况士既自售,久廉耻之莫兴。倘默然在稠众之中,而介如乏拔联之势。执手以上,远冀前哲之风;倾盖而交,无复下僚之叹。静言斯道,每谓难能。敢自意于妄庸,每辱知于特达。伏念某驽骀下质,樗栎庸材。猥倖进乎官联,敢营情于右秩。岂期清举,谬以名闻。此盖伏遇某官雅望镇浮,深诚与下。明如冰鉴,自莫遁于妍媸;平若权衡,本无私于轻重。致此吹嘘之赐,生于顾盼之间。某敢不恪守官箴,持循士检!雕朽磨钝,期益厉于初心;错节盘根,庶终收于来效(《忠肃集》卷中。)。
「驽骀」至「右秩」,原缺,据四库本补。
举傅自得自代状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五、《南涧甲乙稿》卷九
右,臣伏睹具官傅自得,元祐曾任中书傅尧俞之后,靖康首立死节傅察之子,敏于文词,通于政事,久历郡守监司,备著风力。曾为吏部郎官,熟知铨选。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句 宋 · 祝廉夫
押灰韵
会当归去来(宋傅察《忠肃集》卷上《廉夫有会当归去来之句复次前韵》引)。
傅忠肃公察文集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七、《平园续稿》卷一二、《忠肃集》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二帝三王时人才多出于国子,盖其见闻积习,作成有素,非如秀民必俟族党州乡宾兴之然后用也。观舜命夔典乐,教胄子曰:「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及命契为司徒教民,则敬敷五教,在宽而已。《周官》大司乐以六德教国子,曰中和祗庸孝友,及司徒以三物教万民,则置礼乐于六德六行之后,其视成材详略次第固有别矣。夫子不云乎:「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学至于乐则义精仁熟,和顺于道德而性成也。故以之事亲必孝,事君必忠,临大节必不可夺,文其馀力也。晋唐以来,名学与监,置祭酒若司业,皆冠以国子,是亦古之遗意欤!本朝世臣巨室前后相望,在仁宗时有若献简傅公讳尧俞,未冠以进士起家。平居号称长者,及事四朝,屡历言路,忘身徇国,有不可夺之节。遭时遇主,致位二府,生都美誉,没保令名,遂为大家。其从孙忠肃公讳察,年十有八,复践世科。宣和末,以吏部郎假宗正迋劳金国贺正使,行及境上,会幽燕交兵,或劝其归,公不可。猝遇斡离不,强公使拜,公又不可,竟握节死之。诏赠徽猷阁待制,乾道中追赐今谥。其诸子皆以学问才猷翱翔仕涂,至孙伯寿文采益高,方以直焕章阁按刑畿部,兴念前烈,既编定献简公《草堂集》,又裒公遗稿成三卷,将传之四方,属某序其首。惟公文务体要,辞约而理尽,甚类献简;诗尤温纯该贯,间次险韵,愈多而愈工。惜乎享年才三十有七,名宦未达,高文大册,无自而发,其渊源则可考矣。窃尝论之,献简幸生太平无事时,止于正言不讳,是以为宋良臣。公则不幸,将命艰难之际,仗节死难,遂有忠臣之目。要之忠孝大节易地则皆然,特所遇不同耳。故为推本帝王之教以及本朝之盛,使学士大夫知公世济其美,不陨其名者如此。庆元元年正月。
吏部员外郎傅公(察) 南宋初 · 《靖康小雅》作者
四言诗 押词韵第五部
强敌寒盟,兵忽踰塞。
公持汉节,迓客于界。
控弦欻来,率土震骇。
外臣桀傲,自矜强大。
公誓不慑,有死无拜。
杀身成仁,播美千载(《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二)。
奏乞褒录傅察宗泽娄寅亮子孙劄子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止斋先生文集》卷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窃睹近者赠岳霖焕章阁待制,与张某一子官。仰见公朝旌念旧臣,苟有劳烈,即录其子孙,承袭重爵,以此劝士。天下知尊君亲上之报不薄,而徇国者众矣。幸甚。臣尝论本朝圣圣相承,每遇大事,则有先见特立之臣奋不顾身,为国建事。臣不暇远论,姑述宣和以来三朝所睹。在徽宗时,则有傅察以死事为节义之功之首;高宗中兴时,则有宗泽以留行为翊载之功之首;寿皇入继大统时,则有娄寅亮以建储为定策之功之首。然而傅察赠典虽甚优渥,宗泽致仕亦颇通贵,而两家子孙未蒙旌异。弃善录瑕,令人于邑。至于寅亮初以上虞县丞敢建大议,高宗嘉纳,擢为御史。其后时议不同,竟死小官,泽不及后,遂以乏祀。若以至和、嘉祐故事言之,宜在褒崇之典。一切勿问,臣恐伤忠厚之风,塞敢言之路,上无以发明高宗至公之心,下无以对扬寿皇善继之美。欲望圣慈以所以褒赏岳飞子孙之意推及三家,以广恩惠,以劝忠力。
恩补荫袭劄子 宋 · 葛邲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八、《陈文正公家乘》卷一
特进、吏部尚书、右丞相兼同知枢密院事、详定一司敕令、监修国史臣葛邲劄子:伏读皇上圣谕「朕躬有过失,朝政有阙遗,许中外大小臣工陈言无隐」者。臣仰见圣明旌念旧臣,苟有效劳于国,即录其子孙,承袭官爵,以此劝士,天下知尊君亲上之报不薄,而徇国者众矣,幸甚!照得傅察在宣和时以死事节义之忠,李纲在靖康时以建议经国之猷,吕颐浩在绍兴初以进阵迎敌之勇,陈康伯在绍兴时以焚诏翊载之功。此四臣者,伟然一代之功臣,而皆没于王事,始终一节,夷险不变,若不荫叙子孙,无以激劝忠良,昭示将来。合应照前例行移,付吏部袭补荫子孙官爵,庶可慰死者于地下,厉生者于方来,其于风教不为小补。缘系旌念旧臣,出自恩典,非臣下所敢擅议,拟具劄奏闻,伏望圣慈特降睿旨。
陈少阳文集序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四、《陈修撰文集》卷首
余尝与李忠定之孙大有为友,得其家所刊陈公《少阳文集》,粹类既详,今又得三山孙君遇正凤所辑,又加详焉。呜呼,自吾有狄难,如刘仲偃、傅公晦、张德祥、霍安国、李清卿、唐元任诸贤,皆死节之著者;其次则如蒋兴祖、张确、朱昭、郭许、朱友恭之等,义不苟生;又其次则有忍死于虏而卒能自明。三者虽不同,归于全其身尔矣。至于平居不与荣禄,缓急不当事任,而数陈大计,连拄巨奸,之死弗移如陈、欧二贤,则又人所难能者焉。《大过》之辞曰:「过涉灭顶凶,旡咎」。盖于事为凶而于义为旡咎。然则宁为陈、欧而不幸,与其为童、蔡、汪、黄而幸也。君遇夙号多闻,加以游淮楚,客京口,尝访陈公家里,得其言行甚悉。既为之谱系,并以思陵前后诏旨、臣寮奏陈、前辈题识与范传、李记列诸篇帙,非惟著国家育材之功,抑以章祖宗悔过之美意。集凡若干卷。
跋唐恭悯公遗墨(十一月五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
自吾有狄难而从容就义如刘仲偃、傅公晦、张德祥、霍安国、李清卿及今唐恭悯公,为死节之著者。其次则蒋兴祖死于阳武,张确死于隆德,朱昭死于震威,郭浒、朱友恭死于泾原。其次则有忍死于虏而卒能自明者,盖又不可胜数。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自昔虽大坏孔乱,此理盖不可与之俱殄也。或曰:「如恭悯及傅公晦亲在,可以死乎」?曰:事君不忠,涖官不敬,战陈无勇,亏体辱身,以羞其亲,而猥曰吾将为亲屈也,是择义不精,跋前疐后,鲜有不失其正者也,乌足与论二公之心!
跋端明程公(振)谥刚悯议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二
自吾有狄难,如刘仲偃、傅公晦、张德祥、霍安国、李清卿、唐圣任及梅、陈、程、安四从臣,皆死节之著者,其次蒋兴祖死于阳武,张子固死于隆德,朱彦明数人死于震威,郭浒、朱友恭死于泾原,又其次则忍死于虏而卒能自明者,不可胜数。呜呼!王、吕始祸,章、蔡诸人成之,皆以七秩八秩之年生都将相,没保首领,若死者则不必皆所用者也。《诗》曰「如彼泉流,沦胥以败」,亦足以发千古之一叹。
皇宋洋州察推吴君志铭 南宋 · 文祁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六
艺祖皇帝垂统立极,惩五闰士气衰愞,以正谊为第一事。陶谷袖禅稿,薄之,终身弗大用;卫融为其主,盛怒以霁,目为忠臣。人知趋向,国脉以寿。庆历时任福、桑怿、耿传,皇祐时曹觐、孙节,靖康时李若水,死于战敌,死于骂贼,忠赤相望,未易枚举。高宗皇帝中兴绳武,益重服节死义者。为郎官出使,谊不辱命,如济源傅察;处民伍抗虏,视死如归,如下邽苏鄂。事辄听闻,列圣嘉叹,或超加恤典,或宣付史馆。诸公身元虽丧,生气凛凛,国家畴其事而崇报,奋乎百世,闻者兴起。开禧丙寅,权臣用事,谋动干戈,西门贰宣招者妄自尊大,用兵非所长,怵于敌诱。明年正月敢窃位号,延置亲党。吴君忠嗣时宰武连,大变起,族属侍母淑人,太宗皇帝七世诸孙,伪命狎至,以夔漕处之。君怒骂曰:「祖先□业著在盟府,忍一旦坠地耶?我宁一死,终不为尔屈」。径却其檄。凶徒怒甚,下令后军屯将,遣甲士十数,露刃庭中,迫之使行,有「如其不来,函首前来」语。君屹立不动,伪督运徐景望声势澒洞,家奴氐县无状,君曰:「此赵官家世界,汝何敢尔」!杖之,仍械诸狱,逆党为沮,朝廷宪章遵奉一如常日,今公牍存县可考。邑当孔道,弓剑旁午,父老恃以无恐。凡四十有五日,乾清坤夷,天日复见。茶马使者范仲壬行部百里,士民具君守正实事,遮马首驩言之。又群走府,太守知其详,亟为上利路运判赵纲、制帅杨辅、宣威今使相安公丙连核颠末闻上,安公又以亲戚畔之为奏牍语以證,得旨免连坐,免移徙,官使仍旧。君耻累同姓,乞更之,特许易今名元,字明叔,赠太中大夫、集英殿修撰、夔州路提点刑狱抑中子。繇祖而上见太中墓志。以集英遇郊恩任通仕郎,初主凤州梁泉簿耳,转丞文州曲水、武连,秩满令普安。丁淑人忧,外除调剑门。先是,武连政盖下至卒吏邮传得其欢心,总计陈晔尝报书,谓自有此邑无此令,既去它邑,幸其肯示。君知戒令已孚,三为令俱隆庆。嘉定十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之洋州观察推官任,客兴元府城固姨魏氏,早起无疾而逝,年四十有七,官止儒林郎,逾月得佥书合州判官厅公事。明年清明日葬太中淑人墓次。君庄重温粹,不事华好,眉宇清润,趋进中礼,雅向好学士。当未仕时,左右经史,喜学为诗,榜书室以「吟窟」。历五任所,谈者几不容口。宽厚爱人,乐施予,遇亲旧贫死无归则葬之,其幼孤则字之。昆季间奴隶平时靡人不称,闻其亡云,悲咽有如丧所亲者。明习世务,音吐开爽,白事台府,纚纚可听,类首肯之,荐改秩者四人。安公丞郡普安日,喜其试邑能事,及转运军前,君尝为言「必斩副宣嬖人赵富已,可议进取」,公悚异其语。旋以忠节逾重爱,辕门尊崇,君得见不以时,见或留弥日,公事公言,亟从无疑,许为成就通朝籍。始以内艰去官,后以大制阃趣召差跌,今书币岁犹往来。初,集英五为郡,持节典藩,所至称廉,物产不夥,以君故免归,有司宣城万捐金分酬之,乃买田庐大安军,食其租入,因家焉。初娶王氏,承直郎斑女,再娶实淑人妹。三子:柬之、震之、损之,从进士举。嘉定九年诏下取士,利漕使者曹彦约酌法意许贯三泉,并闻制阃,以杜讼云。一女未行。孙男二人。予尝究观班史,新莽盗神器,愚无知者,明丽有之。乃若读书名为儒,作国师,作《美新》,传笑无穷。方逆焰燎原,士自科第中出者犹不自引去,甘心蹠徒。君胄贵室,为小官,明于避就,弗坠党与,不贻父母羞,虽教忠有自,亦性忠君父使然。皇明旌异,用劝方来忠孝者,于铭何辞。铭曰:
大浸稽天,砥柱弗徙。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性孝与忠,维古烈士。君崇高节,无生有死。全璧而归,持见先子。彼荡荡者,颜之厚矣。金华松岗,实墓其址。清风百世,闻者兴起。
按:《考古与文物》一九八七年第六期。
宋故敷文阁学士中奉大夫致仕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忠肃金公安节家传 南宋 · 金文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三、《新安文献志》卷七三、弘治《休宁志》卷二六、道光《休宁县志》卷二○
先公讳安节,字彦亨。其先京兆人,唐末徙歙之休宁,遂为县人。曾祖讳仁用,妣苏氏。祖讳应辰,妣洪氏。父讳裕,赠通议大夫;妣朱氏,赠太淑人。先公生而颖悟,日记千言,识趣不凡,容止庄肃。家贫,刻意务学,太淑人躬纺绩以给资用。少长,游校舍,声誉益振,操行益厉,贯通经史,尤精于《易》,学者多宗之。尝著《易解》以遗后人。葛司成胜仲自礼部郎宰乡邑,一见,期以远到。以沈公晦榜登第,时宣和六年也。初任洪州新建簿,秩满,范丞相宗尹引为删定官。当绍兴初,法令散佚,方命修次,同僚以先公通练博洽,凡一切文法,悉以委之。书成,会广中得旧本,与所修若合符节。改宣义郎。旧例,改秩多即迁,而先公独滞故官。谢祖信迁寺丞,见宰相曰:「金删定改官在众人之前,以不事请谒,无为言者,祖信不敢先之」。五年,召见,奏对称旨,太上皇曰:「金安节好秀才,若加涵养,有用之才也」。除司农丞。或问公知召命否,今侍郎张致远为中司时所荐,合往谢之,公曰:「彼为朝廷荐人,岂私我哉」!竟不往,渡江之初,首论:「军兴以来国用岁广,言利者日益繁,然皆琐碎掊克,无益于国。古者取民不过租赋,自汉而下,其法益密,其取益细,至于今,不可以有加矣。傥欲增之,是直为国歛怨。为今之计,独有推行营田之制以省边地转输,命郡邑守令禁游惰、招流亡,兴潴泽陂池之利以备水旱,使民务本力农以广播植。庶几田野辟而谷粟多,缓急有以供公上之求而无咨怨,是为长久之策」。又论:「人臣事君,所当先者国事,不可以自营;所当勉者职业,不可以自安。况今国步未平,四郊多垒,正臣子忘身尽瘁、共济艰难之日,苟惟利禄是图而不耻节义之不立,宴安是怀而不忧政事之不修,将何所赖哉?臣愿陛下诏股肱耳目之司,察其趋向,考其勤惰。有能忧国忘家、服勤无怠者,不惜显擢;其或怀私偷安、无益于治者,亟加汰黜。庶几群臣竭诚尽力,仰副陛下忧勤图治之意」。言皆剀切。六年夏,迁仓部郎官。明年五月,驾幸金陵,而先公留不预行。朝廷别除郎符,遂乞解职,时以国子监丞处之。以亲老辞归。是月,复召赴行在所,既对称旨,除监察御史。建言:「四方知朝廷之有人,而无敢不服者,以虑无遗算,动无过举故也,倘或谋谟不臧,举措失当,使众庶至于窃议,强悍得以轻视,非以示四方也。陛下临御以来,推诚用人,视古无愧,而栋干或挠,莫克胜任,皆由自用。夫区区之智而无以揆天下之事,是以察理不明,定计不审,屡举而屡不当也。夫国家建辅弼之臣,置诸左右,非苟取充位而已。今天下多事,正驰骛不定之时,臣愚欲望陛下断自宸衷,众建大臣而使均任其责,庶几分职率属而不至于专权,同寅协恭而不至于备位。可否相济,谋无不获,动皆适当,克成厥勋,以彰朝廷之有人,而折冲于万里之外矣」。又论:「胜敌莫先于自治。欲自治,则选将以训兵,择吏以安民,恤费以丰财,诚当世之急务。夫兵所以骄,以将非其人,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也。欲选将,则当戒姑息而取其能抚御者。民所以困,以吏非其人,依势作威,倚法以削也。欲择吏,则当黜贪暴而取其有惠爱者。至于恤费则禁浮靡,除冗蠹,公私之费,无所不当恤也,然后蓄力养威,待时而动,战必胜,攻必克矣,何敌之足虑哉」!又奏:「法行于世,不能无弊,惟知其弊而救之,则弊者可使复治;苟坐视而弗恤,则其害愈甚,治不可冀也。今天下皆知官冗之为患,而岁遇大礼,复推恩数百人。近因臣僚请奏,遂诏侍从讨论,盖知其弊而求所以救之之术也。迄今累月,未闻有所施行,得非大臣不肯任怨如议者之所言,故虽知之而终不可行乎?夫咈百姓以从己之欲,于天下实无所利,则其人足以歛怨,而其怨不可以不恤。若据天下之公议,而去其所同患,恐非所以致怨,虽有无知而不悦者,亦不足恤矣。臣愿陛下申命从臣,亟加讨论。自宰执侍从以及庶官,皆为之限,通前后奏补以至致仕遗表恩泽,各不得过几员数。如此,庶几少合人情。虽未能尽去官冗之弊,亦可以少损矣」。一时公卿大夫,虽有不乐,而识者韪之。越两月,迁殿中侍御史。时此职久虚,既拜命,帝谓曰:「此朕亲擢,以卿忠亮备见奏文,可宜安职」。时秦丞相再用,方得君,权势薰灼,无敢忤拂。进其兄梓知台州。先公连章论其侥冒,谓「始以校尉而换文学,继以文学而直赴殿试,自改官以至后来差除,皆非其所当得。依恃权门,惟意所欲,岂复知朝廷有公道,绅有公议乎」?上虽曲意勉从,自是大忤权相。继丁太淑人忧,居丧尽哀,三年不入私室,乡闾称其孝。服阕,主管台州崇道观。秦氏势益盛,中外侧目。先公既与不合,不复通问。或谓少宜下气,彼能为人患。先公曰:「得失穷通有命,又安可失其素守」?凡三奉祠,皆援赦以请。俸入不继,处之自若,故摈弃者十有八年。权相死,天子厉精庶事,凡前时直言被抑者,相继召用。阅月,起知严州。两降旨趣行。至,则以五事奏上。如平民间租税折价、蠲私逋利息过取、均船户差拨之令、限军兵借请之制,与夫裁削钱监官吏冗费,奏上,悉蒙采纳。凡诸县科买之例,羡馀之献,一切罢去。在郡一年,俸馀之积,并不纳宅,寄藏于库,登附版籍,至今父老皆能言之。除浙西提点刑狱。被命出决淹狱,每行,得讼牒数百,闭阁秉烛,平心阅之,多得其情,民以不冤,一路肃然。先公久处閒废,起为守宪,例册上供甚厚,并却之,虽厨传什器、帷帐篮舆之属,一无留者,曰:「此有司之物,于私家何用」。有旨召见,除大理少卿。首论:「狱情之不能无失者,以奸猾之吏附势徇利,有以蔽之也。附势则观望而权豪胜,徇利则贪墨而贿赂行。伯州犁之上下其手,以势也;羊舌鲋之黩货无厌,以利也;而况于胥徒乎?故治狱莫先于治吏,吏奸治而聪明可悉,忠爱可致。欲望圣断,申饬守臣,虔奉诏条,狱必亲虑,率僚属以正,驳胥吏以严,察其奸猾,首斥去之。俾观望意绝,贿赂不行,断狱得情,人无冤滥,以仰副陛下哀矜之意」。时获伪造盐引者,中书必欲置之死,公力争之,以为造成已十馀年,盐官之合追逮者多显贵,亡殁几半,且案问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两浙转运使遣其属王悦道鞫仁和令王绩狱,不以实,遂付大理。先公以勘者不实,当究问。悦道,即医师王继先之子也,有宠于权贵,屡因人丐免。先公必欲正其罪。又论:「刑者所以弼教,非言治者所当先也。舜命稷播百谷,契敷五教,而后命皋陶明刑以弼之,可谓得本末先后之序矣。夫郡守、县令,民之师帅,今乃独以簿书钱谷为急,至于风俗之淳漓,民情之美恶,皆无与于己事;部刺观风者亦徒以其供输及期、文书如式,不为其下所讼则已,化民成俗之方,未尝过而问焉,民未臻于耻格宜也。乞明饬监司、守令,不必专用法令。苟有可赞教化者,无大小必行,庶几先民未犯而格之」。寻以圄空,有诏奖谕。二十九年四月,徙宗正卿。是年冬,命接伴金国贺正旦使。时经国恤,犹系黑带,至淮中流,北使施宜生迟疑不肯进。先公令告之,曰:「以日易月,乃太后遗诏,皇帝孝慕,以未卒哭,尚素服,在臣等亦当然」。宜生曰:「前者使至北,我朝以其告哀谢,不欲用乐。今宜生以贺使来,奈何不以吉礼见待」?先公又答之曰:「前次哀谢使虽在服制中,为趋上国,不敢系黑带;今安节等在本朝界内,义得有所伸,不当援此为比」。往反数四,其语始塞。明年春,再充送伴。至楚州,北副使耶律翼傔徒登岸,欲解骑巡检王松马,松不敢与,遂曳以见翼,翼怒,辄笞松。先公遣人语翼,设或松等有过,只合牒送本所断遣,岂得肆行鞭挞?词色颇厉。乃舍之。时先公官朝散大夫,朝廷恐因是生事,致起衅端,坐降两官,而移其事对境。及枢密叶义问使北,金主说当时耶律翼夺马事,曰:「若翼以公文索马不得,犹为可诿,辄自取致竞,又行妄箠王松,其曲在我,已鞭翼二百令自效。金某非其罪,还日,可详奏知」。至七月,先公复原官。至是,回翔卿寺者凡四年。有言其独立无援者,帝曰:「朕亦知之,已有所处」。八月,迁礼部侍郎。谢日,帝面谕曰:「卿久合作从官」。明年,迁侍讲。九月,迁给事中。上谕大臣曰:「朕熟知其人老成,且极正当,必不沽激以求虚名」。岁当宗祀,其夏已闻渊圣之丧,乃奏言:「宗庙皆当以大臣摄事」。时议者不然之。殿院杜莘老言事不合,乞出,除遂宁府,先公封还之。上使宰臣宣谕以莘老所言不实,先公奏曰:「台谏所言因内侍,恐亏政体」。久之,圣意亦解。边报颇急,军务繁兴,先公首以进取、招纳、备守三策进,谓:「去岁海陵兴师,侵犯淮甸,兵威方炽,遽尔北还,虽可为庆,而未可恃也。盖天道善应,其所倾覆,常因乎人。今中原之地皆吾土也,有机会可取,如之何不取?中原之民皆吾民也,有机会可招,如之何不招?然观自昔英雄之君,削平祸乱,未尝不先固根本而后征讨,以致宁一者。如汉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是也。由是言之,备守者,进取招纳之本也。备守既固,以之进取,则兵势益壮,而易以成功;以之招纳,则人知所恃而乐于从命,不可不蚤图也。自古备边之道,代有不同,莫如我太祖皇帝渊谋睿略,最为尽善。盖其要惟在于择人而久任,故操术甚简而收功甚博。军市之租,并赐诸将,不问出入,故无拘制而不乏于用。以之养士,则足以得死力;以之用间,则足以得敌情。其任之久者,或至三十四年,少者犹不减十馀年,故皆得以尽其才。当是时,削平僭伪,命将出师,殆无虚岁,迄于天下大定,不知有疆埸之忧。今淮甸之地,控制边隅,今犹昔也,如欲为备禦之计,愿诏大臣遴选智谋勇果、有志功名之士,毋间文武,毋拘品秩,付以一州,责其自守。凡土地之所出,财赋之所入,悉以与之,俾得自用,虽上供之数,一无问焉。如治陴隍,缮器械,犒士卒,募间谍之类,皆得便宜从事。其事关国体者,然后以闻,朝廷为裁其可否而施行之,仍谕以久任之意,使咸知未遽更代,则必悉其心力,不为苟且之计矣」。闻刘豫为金所执,先公上言:「邻国之情,难以遥度,当申严守禦,以固吾疆陲;多遣间谍,以招彼携贰;通好之使未可遽遣,顺动之计更宜缓图。使民心不摇,军听无惑,养威持重,徐观其变,然后起而图之,则定计审而临机速,举无遗策矣」。杨存中往淮南西路采访事宜,欲废庐州并管下四县以附舒州,徙和州于东关,改和州为历阳县,而合肥、历阳二县并升军额,各差兵将屯戍。先公上言:「朝廷欲并省移易州县之意,大要不过有三:一曰专据形势要害以禦侮,二曰参酌远近道里以便民,三曰减罢官吏浮费以足用。今据存中等所申,欲以庐州一郡四县之地附益舒州,则是舍形势而就僻陋,如备禦何?欲举庐州一郡四县之人供输帅府,则是舍近便而趋艰远,如绥抚何?今两淮经兵火之后,城郭室庐焚毁,户口牛畜散亡,见虽招集,犹未复业。帅司欲行措置,茫如捕风。今遽移郡置堡,创建官府,岂无骚动?谓之省费得乎?即此三者,无一可行。然参酌事宜,权衡轻重,缓急先后,当有次第。为今之策,莫若以戍兵为首,屯田次之,修筑城堡以控要害又次之。盖州郡无兵不可为守,百姓无兵不能安业。如庐之合肥,和之濡须,皆昔人控扼孔道。魏明帝尝云:『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而孙权筑濡须坞,累攻不克,守将如甘宁等,亦能以寡制众,盖形势之险,攻守百倍。岂有昔人得之可以成功,我今有之而反自弃之?非良策也。欲望朝廷特于沿江量遣将卒一二万人分屯二州,使壁垒相望,足为沿淮一带声势,然后广开屯田,使兵民杂耕,仍修筑东西关之险以备固守。况濡须、巢湖之水上接店埠,下抵江口,可通漕运,则二州之戍兵与其就食沿江,初无少异,而卷舒之间,成效相远矣」。隆兴初,金布色忠义遗三省枢密院书论和议,画定四事:其一,叔侄通书之式;二,割唐、邓、海、泗之地;三,岁币金银绢之数;四,叛亡俘获之人。有旨,令侍从台谏于后省集议。先公条奏:「今日之势,非惟中国在于速和,而北朝亦未尝不欲和也。近北使之来,书词虽嫚,而卒章情状略可见矣。然又惧我测其来意,而有轻之之心也,故倡为大言,邀索旧礼。傥若直情径行,而不示以开纳之意,则边备未固,国力方匮,亟与之战,能无殆乎?若因其咫尺之书,遽为之屈,安知不乘我之怯,继以难从之请?不与则废前功,与之其何以为国?为今之计,北朝欲和,理难拒绝,当权时之宜,与之通好,以休兵息民。但讲好之后,益当选将练兵,蓄威养锐,大修军政,以为后图」。且谓:「既许通好,则使命不得不通。但我所欲者,削去旧礼;彼虽肯从,犹有未尽。如世称侄国,国号不加『大』字,及用『再拜』二字,考之祖宗与大辽书问仪式,亦有不同,皆合议定,令得允当。海、泗、唐、邓为两淮襄汉屏蔽,恐绝中原士民归向。必不得已,宁于岁币少增其数,以厌其贪求。但修奉陵寝,迎护梓宫,当在所先,宜于国书中首及二事。然陵寝地居河南,今欲其以地归我,未必肯从。谓宜议定还境地,每因遣使入国,恭往陵寝朝谒」。是时,廷臣各有建议,而主说不一。至十二月,汤相思退奏请遣王之望、龙大渊等通问,发行在所。明年正月,金复书,大略言:「四州系本朝内地,不当言议外,其馀事非帅府所当可否」。上不欲报,而汤相固请答之。进呈,上以书词示弱,却不用。继而布色忠义以未如所欲为词,遂与志宁分兵南下,自清河渡淮,守将魏胜战死。上闻有金师,乃命汤相都督江淮兵马,仍诏荆襄、川陕严为边备。汤不行,而台臣奏乞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劾其罪,庶和议决成。于是太学生张观、宋鼎、葛用中等七十二人伏阙上书,乞斩三奸臣,而用胡铨、金安节、虞允文、龚茂良等协谋同心,以定大计。时有白劄子,欲车驾幸金陵。有旨合议同奏,先公奏曰:「窃惟建康江山险固,从昔以为帝王之都,盖以南控楚越,西连巴蜀,北接中原,最为形胜。今将图维经略,指挥号令,固宜驻跸于此。然两淮师旅之后,藩篱未立,自昔所以壮根本而固形势者,一切未备;宗庙宫室、官舍城壁、仓廪营垒,皆非仓卒所能办集。民思拯救,如在焚溺。宜颁诏令,以建康、临安犹唐之东西都。今虽暂还临安,自此当往来巡幸。仍诏有司按求吴、晋以来城垒旧迹,以次营造,以俟驻跸,庶可慰远迩之望,成宏济之功」。时淫雨为沴,有伤蚕麦,诏从臣陈弭灾之术。先公奏曰:「阴阳之气,行乎天地之间,惨舒为寒燠,湿燥为雨旸,气均则和,气偏则冷。虽云天运有数,实与人事相符。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以保其和,遇灾则恐惧修省,以求其应,用能导迎善气,变灾为祥。至于卿士之列,郡邑之间,刑罚失中,赋役不平;贪夫侵蟊,以伤民财;暴吏肆虐,以戕民命。有一于此,皆致灾之由也。在内令风宪之臣弹劾,在外令廉察之官按发,俾官曹清肃,民无冤滥,则和气可召而灾害不生矣」。是时,边境宁谧,上下恬熙,上图治甚切,乃赐臣下笔札,令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遂奏:「圣王之治天下,若天地覆载,日月照临,一视同仁,初无偏系。而小智苟得,惟务殖私,不顾公议,妄有干请。傥遂其欲,实蠹大猷。仁宗皇帝辟公正之路,杜邪枉之门,特诏禁绝内降,仰中书、枢密院并所承受官司毋得施行,敢以货赂结托贵近者,令谏官、御史劾奏。陛下躬揽权纲,靡容侵挠,而贵近循习,未尽革心,尚事侥求,乞从中出。若不严行抑绝,虑启倖门。欲望特降指挥,溥加戒敕。敢有违戾,并置严科,庶知警惧」。又言:「聚人曰财,理财曰义。义者,天下之制也。以义为主而斟酌损益,使得其宜,则人情允惬,事皆可行。比者献计之臣以边境未宁,师旅费广,多以财赋为言,或欲收天下田,或欲收诸郡公使,或欲罢宫庙差遣,或欲贷豪户缗钱,以至括道宫佛祠赡给之馀,减见任待阙寄禄之俸。苟细者或伤国体,太甚者或咈人情,徒为纷纷而终于不可行矣,果何补于邦计哉!臣闻仁祖宝元二年贾昌朝上书,乞取景德以来,迄于景祐凡百用度,靡有钜细,校其出入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有不急皆罢省之。诏以枢密直学士张若谷、右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谏韩琦与三司详所奏,定夺裁省以闻。琦言:『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请令三司取从前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今多事之时,减省之计,实为先务。欲望圣明稽宝元诏旨,命官详校。凡百浮费,无问钜细,一切罢去。庶几蠹弊悉除,邦计寖阜,仰副陛下崇俭国本之意」。时朝廷集议奏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先公奏曰:「臣之事君,子之事父,所以崇报推美之心,岂有穷已。然自尧舜三代以来,能尽事君、事亲之道为天下万世臣子之法者,一本于礼而已。礼之所有,不敢以不尽;礼之所无,虽毫发不敢有加焉。谨按:三皇称皇,五帝称帝。既已兼三皇五帝为之名,而天下之父则曰太上皇帝,尊之至也。唐明皇不考于义,乃以皇帝为循常之称,遂加以开元圣文神武之号。违礼悖义,先儒固已非之。逮神宗皇帝始毅然不受,遂为万世法。自是累朝遵奉,以为故事,子孙所宜世守而勿失也。臣愿陛下事亲之孝,无一不合于礼,而太上皇之盛德全美,益昭著于天下。惟圣慈裁鉴之」。隆兴初,臣寮奏乞将改秩关升荐章权行寝罢,朝廷集议施行。先公言:「法弊则废法,法不弊而人自弊之,则其责在人。本朝自太祖以来,患州县幕职、丞、簿、尉之官缪滥者多,故内自翰林学士,外至监司长史,皆许荐举升改。中间惟岁月久近,员数多寡,时有损益,而荐举之制则未尝废。今若患其奔竞而寝罢之,何异因噎而废食?甚不可也。欲救斯弊,莫若必行连坐之法。然犯人事觉,举主临时陈首,欲以徼幸免罪。是立法虽严而行法太恕,此致弊之大者。宜遵用旧制,不许自首,量其轻重,削秩停任。仍按大中祥符诏:如年终无举官状,即具奏闻,当行责罚。庶几并革不举之弊,而无变古之讥矣」。时有诏起杨存中为江淮荆襄宣抚使,遂奏云:「比者陛下视师江浒,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观,倾耳以听,凡所擢用,悉宜得人。况欲尽护群雄,兼领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国家安危,在兹一举。夫欲成天下之大功,当有以服豪杰之心,慰远迩之望。存中已施之效,不待臣等具陈。顷以权势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军政,实仁圣始终之遇,人臣莫大之幸也。今复授以此任,事权益重,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恐非所以全之也」。上曰:「若不肯书诏,当具谁可为者」?会刘宝、王权叙用,先公复奏云:「此二人得罪之由,并以久持兵柄,积有大戾。宝则贪惏刻剥,黩乱军政;权则庸懦丧师,几至误国。顷以臣僚论列,罪状显著,太上皇帝夺宝节旄,投之散地;权则贷命除名,永不收叙。中外闻之,莫不欣快。今陛下初登大宝,正当大明赏罚,激励将士,乃首以贪黩刻剥、丧师误国之人寘之军伍,示以复用,臣不知两淮将士闻之,何以激励,且谓朝廷初政威令如此,岂不相视解体,甚失陛下修政治兵、图复境土之意也」。孝宗皇帝临御之初,首诏讲读官宿学士院,燕见咨访甚悉。时先公启陈,皆切治体,如严用例之弊,革内降之恩,去浮冗之费,曾任三衙管军大将、总领钤辖者,使各举将才,限一月奏闻;堂除差遣,宜省归吏部,许长吏辟除;益清中书之务,非统兵战守官,不得援请真俸;其荫补文武官,宜各依本色,毋令求奏文资,妨右武之义;臣僚得致仕遗表恩降,不宜许奏异姓,使得与高赀为市。平生素疾倖冒,职或遇之,未尝少置。又尝进言广荐举,严赏罚。文臣转行,奉直、朝议,不许用赏磨勘;武臣自观察、承宣、节度使、太尉、开府,不许越次超迁,及作一官转行。至于久任将帅以谨边防,推行营田以省转输,务本力农以广播植,凡见之施行者,皆所建明也。李唐卿始因禁中作过,降充祗应内品,虽大赦,永不收叙,仍不得充入内省。准指挥,并与叙复元官,除落过名,不理遗阙。先公执奏:「李唐卿昔之被罪如此其严,今之蒙恩如此其渥,未详其故。成王之告君陈,有曰:『商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夫中者,无过不及之名,非但施诸行法、宥过而已。欲望睿断,将李唐卿元犯指挥更赐详酌施行」。又论王继先罪恶积稔,不应用赦恩从便;成彦忠以遥郡刺史,不应以日前恩赏并转两官;李珂系潜邸旧人,曩以上书补官,资格甚卑,不应骤除编修,恐亏大体。凡权势显贵有申请不合条令者,必论奏无所避。上尝对大臣称其诚实。一日,因奏事罢,上面劳曰:「近日都不见卿缴驳。有所见,但缴进,朕无不听」。上初在建邸,龙大渊、曾觌为内知客,遭遇恩宠。后即位,授大渊枢密副都承旨,曾觌带御器械。刘公度时为谏议大夫,累疏论大渊等凭恃恩遇,变乱是非,且云:「毋使亵御干预枢筦」。诏大渊除知閤门事,觌权知閤门。台谏相继论列,奏入不出,圣意未回,宰相逆知先公必以为言,乃因乡人之在朝列者私以语之曰:「傥书行此,或暂在告,即有政府之除」。先公首却不纳,亟论奏,谓:「舜称尧,有曰稽于众,舍己从人。夫尧以如神之智,其臣莫及,犹不恃乎己而乐从乎人,况进退臣工,岂系细事,何必咈谏诤之忠言,戢天下之公议乎?臣于大渊、觌功过初不详知,但见绅士民莫不指目,又闻台谏相继有言。今大渊罢都承旨,觌罢带御器械,并以閤门处之。论职事则舍剧而就閒,论班次则皆超迁矣,反因纷纷擢寘此地,议者谓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如叶义问,大将如成闵,以至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独于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尧稽于众,舍己从人之义也。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负中外之责;陛下若不俯从,则恐中外纷纷未止也」。上怒,谓金某扇动群议,命宰臣宣示御札,谕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乃抗章自劾,益以职守所在,思效其愚,伏望圣度兼容,或未忍遽加诛戮,即乞重行窜责,以明邦宪,以警官常。两得旨,无罪可待。越日,乃降出给舍缴章。有旨:「给舍未知功过,台谏只是防微,罢剧就閒,已允公议,尚兹缴回,可特依」。张魏公趋朝,语于众曰:「金给事真金石底人,不可干以私」。力荐先公可为执政。时以论列曾、龙事正忤上意,不果迁。未几,拜兵部侍郎。先公久欲去位,至是或以为非迁,劝其决去,曰:「若尔乃躁也,事君之义,不当如是」。越数月,乃丐祠。凡四上,皆降诏不允。执政者亦为之言,乃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时胡澹庵铨居后省,亟行缴奏:「臣闻《书》曰:『图任旧人共政』。《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金某太上之旧人,而陛下之老成也。臣尝两奉圣训,决不令其去位。臣窃喜抃,谓陛下纳谏之诚,远追尧舜;贪贤之美,不减汤武。臣退而书之,以为万世美谈。玉音在耳,忽除金某职名宫观,臣实未喻。陛下直以金某年当致仕,遂听其请。以汉张苍七十馀不当为柱下史,唐张柬之八十不当为宰相。况国朝富弼、文彦博皆八十馀,尚不听其去。金某齿发未凋,筋力尚健,究心职事,愈于丁年,忧国之心,不在众后,岂可遽令引去。陛下留之经筵,亦何不可?如臣等辈,不及金某远甚,金某引去,臣辈胡颜?伏望圣慈追寝成命」。上从所奏。继而先公又伸前请,上曰:「前日以卿请不已,姑勉从耳。后有缴留,雅合朕意,台谏亦来留卿,卿其安职」!隆兴二年正月,除吏部侍郎、兼权尚书。识鉴精明,流品一清。首论铨曹用例之弊,谓:「圣制以道立法,颁之有司,考验稽决,悉有定制。但推行之际,或有未合条令,难以拘文,则当为之申明。事体相类,可援为比,则宜许之用例。所谓例者,非有所增损而为是赘文也,推原法意而使归于全备耳。阅时寖久,类例猥多,居官者不能尽察,为吏者得以为市,宜其滋弊,不可胜言。比年以来,吏员众多,而阙不足以处之,虽朝廷除授,不能不使之待次,而士夫亦资之,无敢𡙇望,以员多阙少,其势固然也。或遇迁改事故,则后来皆得次第之任,虽躁进者不容越次以争先,恬静者亦不忧及期而见夺。故既得一阙,则安心以待之。近或不然,每遇迁改事故,别差人冲替,使未尝待次者遽得见阙,而先授者却令改替,仕进者始不安其分矣。圣明深知其故,特降指挥,应在外堂除者,若待阙人内事故阙,并不许著人承填。盖以玉音示下,使不得容私于其间也。臣愚欲乞应在外堂除去处,如见任及待次入别省差遣者,亦依事故阙,令已授人次第之任。庶几授受之际,悉归至公,人无觊觎,各安其分」。四月,除吏部尚书。时议者欲铸铁钱,与铜钱并使。乃奏云:「铁钱之议,本为铜宝之乏而设。今廉按之司,监掌之吏,不得其人,竭胆水之利而求羡以规赏,剥铜户之直而侵渔以规利,所得铜宝,颇亏旧额。是铜之乏,乃官吏之弊,非钱法之弊也。官吏有弊而未革,钱法无弊而欲更,乃谋铸铁以为钱,是岂理财之良策。说者乃谓祖宗朝常用铜铁中半矣,殊不知因唐末五代之乱,无所取铜,或铸以铁,故国初因之,莫遑遽革。厥后知民间不便,乃令专用铜钱。则铜铁中半,非得已而不已也。今欲铸铁钱,施之沿边沿海,将以救铜钱出塞越海之弊,诚恐铜钱蓄于有力之家,秘于窖藏之室,未易尽收。此虽益重其法,以禁其往,彼必倍增其直以募其来。是驱铜钱以富塞外之人,而使吾民忍穷宿怨以用铁钱也。岂有拂民之情,夺民之利,以资奸豪而不失其心者乎」?凡所论奏,忠诚激切,不惜尽言。自是,请谢事益力,章屡上,不允,且颁诏俾安厥职。抗章七上,辞情恳至,不可遂留。诏以敷文阁学士转一官致仕,赐对衣、金带、鞍马。时去郊祀不远,特许奏荐不降等恩泽,与其侄承受。及陛辞之日,上曰:「卿且暂归,旦夕复召卿」。目送久之。见其官服止系带,复命之回,从容问劳曰:「卿尚未佩鱼,特以金带赐卿」。去都之日,自从官而下,送者数百人,皆相与叹羡,以为中兴以来,全名高节,鲜有其比。道傍观者如堵,皆言:「可惜此老子去」。其为时所重如此。上复谓宰相曰:「金某丐去,可讽谕之,旦晚当再召用」。先公既归,未几,太学生许衍等百馀人伏阙上书,乞召用,及从官台谏以为请者相继不绝。在法:致仕尚请俸给之半。公独一无所取,生理萧然,所入不继,仅有伯祖通奉义拨之田以给家食。退居凡七载,恬静自处,无异于韦布时。暇日,则杖屦自随,涉近郊,徜徉于葆真山下,超然自适。每对客曰:「臣之事君,当致其身。今既谢事,则此身方为我有」。家居不事杯酌。或亲故厚善者过访,清谈尽日,以贫自乐,出处不渝。至乾道七年正月二十有一日,以疾终于正寝,了然不昧,如悟道者。此皆平时学力所到。享年七十有七,官至中奉大夫。遗表闻,赠通奉大夫。爵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曰忠肃。淑人张氏,后先公八月奄弃,累赠和国夫人。子二人:长辅,文林郎,四川总所干办公事;次侃,朝请大夫,通判扬州。女二人:长适宣教郎汪择善,次适迪功郎汪潢。孙四人:簴,朝请大夫,通判瑞州;篪,承直郎,泉司检踏官;䉨,通直郎,吉州太和县丞;简,文林郎,广东市舶监官。乾道八年春,奉遗命,与夫人张氏合葬于县南葆真山祖茔之左。葬之日,家无赢资,遂鬻所赐金带以奉襄事。先公天性乐易,襟度坦夷,凡所论事,根本教化,尤为得体。与兄相友爱,略无间言。比郊恩,奏兄之子㒜。所居屋庐,仅蔽风雨。独喜诵书,多至夜分。年虽高,而益精明。或问其故,先公曰:「平生不喜言禅,又不善导引,但少思独宿耳」。与人交,开心见诚,喜愠不形于色,被容接者,深以为荣。人或负己,亦不与较。所居杂委巷中,尝有显者戒谒,久无应门,徐自屏间受刺而出,就其仆使传茗器。其人退而悦服。西蜀人士有过者云:「吾乡至以比司马公」。里有或为过举者,必曰:「金夫子无乃闻之」?辄缩朒不敢为。后进尊其德行,为立生祠于县庠。其正色立朝,不事诡随,职守所在,必有建明。至于君德之阙遗,时事之得失,人所不敢言者,必尽言无隐。尝曰:「自昔士大夫始进,多务迎合,稍如意则患得患失,不复能副前言,以此为人主厌弃,未有委富贵、洁去就而见轻于时者也」。盖其持论素定,故自小官则号恬退,曾不以富贵易其所守。每于榻前论事,则忠直鲠亮,毅然有不可夺者。其在琐闼,封驳尤多。尝面荐晁公武、龚茂良可为台谏,率皆称职;又荐汪龙溪藻、程显学迈可备论思之列,后皆为时名臣;又荐汪龙学勃可备亲民,程龙图大昌可备文学。凡荐引人才,主公议,阴为奖拔,未尝示恩于人,以故人多不知。始摄郎曹,为当轴者所抑;及居副端,有疏其短者,却之不受。晦庵朱文公有书答汪伯虞云:「尚书金公,先友也。熹顷岁尝获晋拜于临安,俯仰十有七载。三复来诲,若复得望见其衣冠而闻其謦欬者,起敬起慕」。甚矣!其为当世所推重如此。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奏议十卷,表疏一帙,《周易解》仅存。惜乎馀文散落诸父家,未能裒集归一。又恐历时浸远,后之子孙不知先公遗事,遂泯没而无闻,谨叙录其始末,以为《家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