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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乾道元年制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九、《中兴礼书》卷三八、《宋会要辑稿》礼五四之一五(第二册第一五七九页)
朕仰受燕谋,获承洪业,刺六经之王制,监百代之礼文。治坛燎以祭天,惊边氛而迁日。盖昌陵始避于近晦,在太宗尝改而用辛。诚意动而二仪通,孝道专而九庙格。致邻国讲休兵之好,实上穹开悔祸之期。前事俱捐,弗念乎薄物细故;烝民咸乂,靡分乎尔界此疆。五辰循宣夜之躔,三白示丰年之兆。进玉卮而介亲寿,爰创缛仪;偕椒屋以庆母慈,有光徽躅。祗荷博临之况,敢忘昭报之虔!启蛰而郊,饬周人藁秸之具;奉牲以告,协汉世行宫之时。式履孟陬之端,遂逢先甲之吉。灵心可卜,帝武是绳。乃裒四极之驩,用洁一纯之荐。款閟宫而朝献,假太室以祼将。酌沿袭不同之宜,取斋戒自新之旨。瑄璧填栗,权火配黎。高斿滇滇胪所求,美光旁烛;百官济济敬厥事,熙典备成。载惟我宋之肇禋,乃当乾德之盛际。法皇祖纪元之义,采羲文行健之辞。诞易嘉名,以宁大器。宜推作解之宥,益广好生之仁。可大赦天下,其隆兴三年可改为乾道元年。于戏!逆三神之釐,既横流于春泽;接千岁之统,期丕□于文谟。尚赖臣邻协恭,小大服采,同济更张之治,用承涓选之休。赦书日行五百里,敢以赦前事言者,以其罪罪之。
徐子寅措置淮南官田利害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三一、《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三之一四四(第七册第六○五八页)
差知无为军徐子寅前去淮南措置官田利害,仍以「措置官田所」为名。徐子寅每月添支特给钱七十贯,于所在批支。
上王参政劄子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五、《江湖长翁集》卷二七
某疏谬老衰,无寸长可言,受相公特达之知,日夕惟念。古者为知己报,或以德,或以事,其次犹以言,言则下矣。然万一或有取焉,在长者不徒尔也,就令无取,亦少寓图报之意。某于某官所可效区区者惟言。况某官与政之始,仰受两宫之托,俯荅天下之望,规模之在我,事势之在天下,必已定于胸次,而聪明之间,或偶未及。涓埃之善,可以少裨采掇者,又可不加意哉!加之意,所以求处事势而定吾规模,亦一助也。故某率意言之,不暇究理端绪,惟某官择焉。今日在某官所先务,莫若养重臣之望。夫国无重臣,如舟无利楫。翱翔乎安流,而无风涛之险,则可以苟安。既曰乘舟,则凌湍波,抵怒风,可不有备?古者为国,当仓卒迫急之际,安危之机,反掌之间,而重臣者独能呼而来,麾而去,奸雄有所惮,而人才有所倚赖附丽,以自致其力。至此,然后知国不可以无重臣。而重臣之望,当蓄之于素,而不可求之于暂;当求之德义忠节之间,而不专在于才。平居无事,天下之心系焉,一旦之所赖,乃平日所系之机也。某官以高明之资,辅以正大之学,危言鲠论,天下传诵。凡其与同列竞曲直,对天子争是非者,中外毕知,而又天资挺直,廉隅介洁,载在士民之口久矣。天下望以辅政,果辅政,则又曰是且为宰辅。某近闻淮浙之人言朝廷不乏直臣,吾何忧。某谓此可以积累自修而得,不可强而致。所谓重臣之望,端在某官矣。窃愿某官益推其徇国爱民之心,益谨其正心律下之本,动为才贤计,毋为亲旧门生故吏计;以功名不朽自期,毋以富贵安佚自狭。非才不荐,可荐也不进不已也;事悠悠者不以寘怀,有关利害不罢行不止也。使其素节上愈益信于两宫,下愈益服天下之心。夫如是,无事可以持守治体,有事可以制成败之机。天下无意外久矣,若曰必无可虞之事,则非远图长计。任此者舍某官将何望?其次则欲振整风俗。风俗不美久矣,不当治其流而必求其源。源所发不能无偏,从其偏而治之,庶乎有救。天下之势,上之欲有立,则下或必为矫亢苟免;上之欲崇宽,则下或流为欺谩侥倖。有立则必振纪纲,崇宽则必施恩惠,夫何所议?而其俗或流而不美,故不可不为之所。国家临民务宽厚,捐苛细,施惠发德,湛浸涵泳,有加无已。小人狃于见闻,莫不欺罔以自利,侥觊以妄为。今之临民,其迹多近姑息而没其崇宽之实。宽非不美之名,而宽之弊则与过于严者同,姑息之弊与束湿太察则一。弊已久而渐见,上下知厌之矣。以其宽政之为美名,不容间也,言之有锲薄之嫌,士夫不敢及此,积之不已,其害将难乎为救。今未见也,一旦不幸有水旱盗贼意外之警,则图之后时矣。某愿今日政事发施,使天下之人杀人者必死,负罪者必刑,贷贳者必偿。持而守之数年,则侥倖之心渐息,然后有以予之,感恩必深,无以予之,必皆安分自尽,无枉抑不辜之怨。如是,风俗可以渐正,而治术易施;不然,未见其可也。又新天子即位,首来天下言,甚盛举也。意悠悠无稽之言必且不少,悠悠之言信不可用,然于时政未害也,容而寘之,适以彰吾君与庙堂恢洪之德。然谓其间皆无切时可用之言,则恐厚诬天下。诚愿启迪圣主,采其切时可用三数人,加以醲赏,或补以初品之官,以作敢言之气。国家海涵春育,霈泽天下,騃雏痴儿揖官而去者不知其几,而于抱材识而沉隐约者官数人,则曰恐其滥,何略彼而严此也?然言事于今日,其大槩所主在除弊,不在兴利,在酌中通之制,不在过为刻害。言利者主节省,而非生财之谓;言兵者主自治,而非奇功之谓。庙堂去取,兹当立为一定之计,即合否为用不用可也。又僧道之蠹太盛,不可不抑其势;禨祥之妖有萌,不可不绝其源。庵寺之无名可并则并,寺观之户绝可继而不继,所以救之目前。住度牒不鬻,自某官与政始,能守之二三十年,暗销其徒,所以救之于持久。都城内外,创庵寺以养淫僧不知其几。曩李寿翁之尹京也,奏乞籍之,以居百官,策之良无出于此。可以宽临安僦赁之费,可以绝僧俗杂蹂之弊。权贵不便,策既不施,有识追惜。此在今日,正可举行,亦愿某官识之,或侍清光言议之隙,可言则言之。而祈求禬禳之事,经载之,以寓为民之意尔,不如今日动杂二氏为言,而徼求福寿,又为它日天堂地府计也。某官无谓其事悠悠若无害,其费若不甚多,不足病政俗也。盖斗旗而验,不得不文成、五利;黄龙之见偶中,则玉杯之诈、逆乱之谋继之。近方士服丹药,其始亦必有小小收其效者,以浸入其心也。使今日僧道技术妖幻之徒用之而不验,其患犹细,其事万一偶如所祈,兹不幸之大者,某官不可不著之心。謦欬言议,纠之以正,以明言其无益,则善矣。呜呼!安得天下士夫绝口不道老佛,绝意不事祈穰祸福之说?中外浸假而习,孰不萌奇邪之见耶?小儒犹知深忧,大君子不当泰然也。又两淮之地,国之北门,其民皆向来蹂践之馀,而风俗纯质,土物有中原气。近者南北杂处,寖不如旧,而士夫不谙土风,又不识南北情伪,立说以固宠取荣,兴为相继,淮民愈弊。昨徐子寅者于淮东创为屯田,其名赡归正之人,而急于多其数。南北之人渊萃其中,乌合不根之徒一旦得聚,气势自合,而子寅曲意庇之,平民畏如豺虎,官吏莫敢谁何。稔岁之时无几,而振贷不赀者无虚岁,为患至今尚炽。继而议者又请以兵屯淮西,不知兵尤不可耕,而蠹民尤甚。今者淮民之幸,天听甚卑,淮西之屯已罢,吏民如疾而汗,刺在肌而捐去也。而淮东之害未有言之者,亦愿某官著之心,乘间可言为上言之,断然罢去,慰淮东之民。或曰:「屯淮西者兵也,罢则归其营,淮东之人罢屯则何归」?此亦不难。据其人所种之田,捐以予之,使为己业,与编户齿隶于诸县。一二年之税,又损其输之半,或三之二。凡官之为屯田设者一切罢之,然浮浪不根之徒,本藉屯田之势以主张民间,一旦失势,其大无良者必且遁去。然此徒去留不足为损益,其人居不能耕,出不能战,但能侵陵编户,蔑视县吏。取无用之人以骄子奉之,又欲联缀而止之,惴惴而恐其去,此何为者?此在三代时正在诛锄之数,又可挽而留,恃而使之乎?亦愿某官寘诸心,有间则言之,请而罢之,以为淮东幸。又淮南战守计,经画者多非其策,是以费财而劳人,取轻敌国,生疑淮人。虏犯淮南凡几矣,惟淮人谙其情,而其有识者可与语至当之数。夫不可不虑者,彼众我寡之势;不可不达者,攻城野战之计。虏骑之来,或聚为一,或分为二,而我则无所不备。夫一或二而已,是以常众;无所不备也,不得不常寡。所备者不少,故修筑者多。彼未来,吾已自弊;彼来败吾一,其它已破胆矣。而吾前日城筑之费不知纪极,随修随坏,及其临事,夫何可恃?扬州之城亦既二十里,使其受敌,非数万人不支,而又创为小堡,万一虏恃众以攻我,能分兵为两乎?我能两守,虏独不能两围乎?此其儿戏欺君,已甚可笑。而瓜洲去扬州五十里,瓜洲有城,扬州之兵肯为必死计乎?是盖惩辛巳刘锜之败而藉口洗足登舟之说。夫人之处事,每惩而每改图,则迄无定算。执古之一言,辄据以为法,则不胜其泛矣。夫彼岂知建炎虏骑度淮,未尝以攻围为事,而我未尝城守而较胜也。彼以气盛冲突而前,我以慑怯望风而走。自张、韩诸将乃始知避其方进,待其衰也而乘之,虏始大有所忌,而和好以成。今而修某城,创某堡,役既罢之民,捐无馀之财,以填无艺之壑,平居无事,君相之前聚米借箸,真若可听,一旦虏至,彼合我分,彼众我寡,彼勇我怯,弃城走尔。绍兴而来,诸将每每出此,淮人揶揄不顾也,而偃然指以为媚上固位之具,何哉?某独谓虏之欲动,其来之众寡将之如何,我必先知之。彼或大军侵我,在我之策必清野,必聚屯。屯为二若三,坚壁不战,以老其师。灼然知其可乘,然后乘之,不然不动也。彼未得志而退,已罢矣。不然,分屯而守,如前日议者之计,瞢虚实而漫战,以侥倖一胜也,难矣。降是小小侵轶,则缘淮亦聚屯三数处,吾俟之以静,不争小利,徐而制之,亦不难矣。如某之见,扬州大城,和州、合淝之外,可且罢其营筑,以息人省财。一旦有警,随敌大小坚脆,务为聚屯坚守不可犯之计,清野以待,不轻逐利。如此,而虏人不忌,犹复其进莫禦如前日,某不信也。传曰:「耕问奴,织问婢」。某淮人也,考古验今,似亦熟悉。然言于士夫,未始动其听,久亦自疑其疏。然屯田初置,亦能策其后必然,既而尽如所料,则又自疑所见之不皆迂缪不适用也。使万一焉料其未然,或如其已然,而寘不言焉,则亦自惜,且耻终无益于世,故是以不忍自默,献其所见门下。愿某官试绎其说,或有合焉;不然,亦欲镌警其不逮也。或有可取,继此犹有为门下献者。
徐少卿(子寅)挽词 其一 南宋 · 楼钥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圣主一言寤,长淮千耦耕。
山川皆在目,草木尚知名。
盍被腰金宠,徒为揽辔行。
诸郎袭馀庆,定自不惭卿。
徐少卿(子寅)挽词 其二 南宋 · 楼钥
五言律诗 押庚韵
所至多遗爱,丹丘最有声。
奉常千载久,攀恋一城倾。
已恨数离别,宁知隔死生。
湖边旧门巷,一到一心惊。
知台州徐子寅广东提刑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一、《攻愧集》卷三九
敕具官某:朕念广东宪台之重,畴咨其人,思得资高而练事,法明而尚宽者居之。大臣谓尔为可,且曰是尝为卿,为部使者,帅维扬矣。中更退閒,起为汉东,而治办丹丘之政,民安而歌之。使持节以按岭海,其必有以称钦恤之意。朕曰俞哉,式遄其驱,毋替朕命。
卫泾乞解罢机政不允不得再有陈请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八、《攻愧集》卷四四
居九五之正位,方以遇灾而忧;何二三之大臣,皆欲引身而去?岂朕所望?于卿奚安?尚赖同寅而协恭,庶几转祸而为福。要须持久,或可图功。虽屡请以难从,毋再辞而为赘。
吏部侍郎梁季珌乞待次州郡不允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八、《攻愧集》卷四四
朕惟论思之臣,欲全进退之义。若其未可以去,则亦难以遽从。卿为国宣劳,既云累岁,任予典选,实号剧曹。胡为抗章,必欲求外?冕旒密侍,正有赖于协恭;符节屡更,顾奚烦于详试。尚安旧著,以副眷怀。
京镗再辞免参知政事不允仍断来章批答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二○、《攻愧集》卷四六
省表具之。本兵之任,方倚于壮犹;共政之求,更资于夹辅。朕图回治道,选用柄臣,眷一相之处中,有嘉同德;惟万几之甚众,允藉协恭。卿之长才,朕所深识。奏陈剀切,剖决精明。进参鬷嘏之严,益冀吁谟之告。既颁再命,毋事三辞。
口宣:有敕:卿召归全蜀,旋贰洪枢。兹膺共政之图,实倚告犹之益,何劳谦避?其遂钦承。
泰州重筑捍海堰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攻愧集》卷五九
东南堤防,莫盛于淮东捍海之堰。堰在泰州海陵县北一百五十里,起唐大历中黜陟使李承。自楚之盐城,南入扬州,绵亘通泰之境。不惟蔽遮民田,亭灶附依,尤利盐事。至天圣初,范文正公又宏大之,徙堰少西,以避海涛之冲。发运使张纶、转运使令狐仪实主张是,亘一百四十三里有奇,甓其外以为固,置兵五百人,分列五寨,专典缮修。崇、观之后,始充他役,乃无一人守者。宣和堤决,坏田三百馀顷,绍兴七年,又坏堤几半。越二年始修成,已不如天圣之坚密。厥后,提举朱冠卿知州事,徐子寅、张子正、魏钦绪皆因坏增修。子寅又请盐场官分视捍堰,各守其境。淳熙十三年,提举赵巩相海所冲曰六泽浦,甓而新之,壮于旧三倍。且栅其外十三里,更创夹堤六里于桑子河。其馀增卑培薄,悉还旧观。庆元二年,二邑之民又以病告,谓晏溪河东有土月堰,下临海洋,了无涂泥为之固护,地形就下。绍兴以来,四经移筑,民田之垫于海者十五里,冲损海陵堰身六里馀,如皋亦坏十馀处,近益损甚。提举王公宁览之恻然,亟命知海陵县陈之纲相视利害,请移入二里,重增九尺,基厚二丈九尺,面减五尺。又遣捍堰巡检刘正志量度会计,创立基址,计三十四里一百九十四步,用工二十八万。公按图察之,谓西接范公大堰,若不及今移筑,则堰内之田当为斥卤,且将浸淫旁及,横流四出,为害益大,亟以奏闻。且言:「水政,臣职也。敢惮改作?所费虽重,撙节财用,铢积寸累,愿就兹役,不敢以烦朝廷」。仍及仲春农事未兴之时亟图之。正月甲子剡上,凡再旬而得请,遂以某月某日庀役,至某月某日崇成。既讫事,再招海清兵士百人分置五寨,兴窑烧砖,以为后日缮修之备。仍檄之纲偕干办公事赵不熄董其役,公亦躬为一行。凡用若干工,费钱米若干。民大感悦,而王公不自以为功也。告成于朝,迁一秩以宠之。太守沈公坦走书于钥曰:「捍海大堰虽跨数州,而泰之利害犹重。今日所修则全在下二邑,赖贤使者一力为之。民既不知役,凡我同僚亦皆蒙成而无预,请记之」。钥因为之考图经旧记而得其实,则作而言之曰:美哉,斯役也!范文正兴千载之大利,苟非后之贤者相与扶持之,亦安保其不坏?自兹朝廷之上,皆如今天子之垂意,为部使者,为郡将皆如王公之用心,虽至于无穷可也。钥与王公尝同朝,稔知其文章政事之绝人,试郡永嘉,实继沈公詹事之后。泰州其子也,治办有馀,尤为王公所知。乐其有成,欲以传于永久。钥长子淳方以一尉出二公之门,故不复辞而属笔焉。
北行日录(上时待次温州教授,随侍兖公守括苍,受仲舅汪尚书大猷之辟。)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二、《攻愧集》卷一一一
乾道五年己丑十月九日辛卯邸报,仲舅侍郎充贺正使,曾总管觌副之。
十日壬辰,蔡兴以仲舅书来,辟充书状官,二亲许一行。是日游南园,微雨。
十一日癸巳,雨,俶装。
十二日甲午,阴。
十三日乙未,雨。
十四日丙申,雨。李器之以凤栖梧饯行。
十五日丁酉,雨。周仁甫约同登途。
十六日戊戌,晚晴。仁甫酌别于少微阁,醉中唱和。
十七日己亥,晴。
十八日庚子,晴。饭后别二亲,径出城。张子质一见于驿亭。仲兄、器之、元声、弟淳相送至寿宁寺。仁甫继至。饮罢,东行,宿岩泉夏家店,去城十五里。
十九日辛丑,晴。行二十里,饭午顿驿。行二十五里,宿荆山上方。
二十日壬寅,晴。早登小楼眺望。行十里,饭蒋家店。过缙云县,少候仁甫,即行。道经放生潭,山水秀发,策杖纵观。闻有赵侯庙,乡人敬之。石有如杖如履如瓮如舟者,皆以侯名。双头岩、白岩、乌岩皆奇伟。白岩峭立临溪,松竹秀润。乌岩下有石室,端植如门。渡溪,入仙都玉虚宫路。回顾南岸,石笋森列,有亭翼然。仆夫曰:「此初旸谷也」。中有石鼓,扣之有声。以既济,不复往。路转山回,已见独峰。大松夹立,清溪映带。眇视林间,有巨石屹据如雪。且行且观,遇道童,问石之名,云有洞名「忘归」。既惩初旸之失,遂回登焉。洞中可容数十人,四旁嵌空,如出镌斲。旁有小洞,又一石横陈如台。松风清微,俯和湍濑,是真使人忘归也。下行里许,益近独峰。峰之上相传有鼎湖,尝有巨莲叶因风而下。石壁隐隐有车辙,世言黄帝由此飞升。塘曰「黄履」,言遗履之地。地曰「静乐」,言钧天至此而不闻。峰后大山如屏,奇石崷崒,始望之,高列峰外,自谓倘登其上,必可俯瞰鼎湖。下有锐石,仅如一笋,及即之,后山靡迤而退听,石笋亦不可跂及。而此峰独上摩穹汉,巍然削立,无阶而升。人有扪萝登后山之巅者,犹觉未及强半,是知此峰真众山之宗,非凡目所可窥测也。后山有石空洞,跻攀而上,一窦通明。昔刘先生于窦之外横木为床以居,至今遗箦犹在,号隐真洞。高不可登,怅望久之。循峰而北,又有仙水洞,一名镜岩。悬崖数十尺,级石以上。石罅有水,仅如屋漏,终古不竭,下凿小泓贮之。名公遗墨镵满四壁,迂叟、介夫、赵清献公皆在焉。携酒对酌,清坐移时,亦记岁月而还。再至峰下,大书姓字。小憩宫前两亭,顾瞻伟观,兀不得去。洞心骇目,生所未见。入据上方,相与痛饮赋诗,醉墨淋漓,挥扫满壁。秉烛朗诵,旁若无人。诗榜栉比,盖自香山居士而下,不知其几。阅十之三四,不能尽读也。宫前有门,书「祈仙总真洞天」。是日行四十五里。
二十一日癸卯,晴。早复笔诗于版,各置醉墨高处。谒黄帝祠宇,李阳冰篆额,今留县庠。闻有上宫名「妙庭」,相去三里而近。他无胜槩。有洞名金龙,一窦通独峰下,仅容小儿出入,而其中甚宽。宣和间尝以金龙镇之,为睦寇盗去。脚力既倦,不得穷历。出门相羊峰下,绝溪而西。数里间,山川犹竞秀未已。有徐氏小亭,横跨练溪,小憩而行三十里,饭黄碧。村醪醇酽,不殊家酿。二十八里,宿和尚店。去李溪犹二里。会倅厅一兵杨靖自绍兴回,因发家书第一封,录所题仙都二诗寄仲兄。
二十二日甲辰,夜微霰,早阴晴。行二十七里,饭诸应。行三十馀里,至龙窟。行五里,宿尚书塘。
二十三日乙巳,晴。行二十里,饭杨溪。仁甫由新塘路往四明,分袂于此。田间行久之,犹能相望。将入山,举手一揖而别。四十里,宿横塘暮岭间张家店。途中惟售溪坊酒颇佳,然比之黄碧味不及而价又三倍。深夜,微雨即霁。
二十四日丙午,晴。行十馀里,入东阳县。先见同年姚尉(瀛,)次见王宰(楫。)为诸卒批旁,小憩一店,尉已先至,再三留一饭,力辞之。行十里,饭爱头孙家渡。溪行五十里,宿余店,盖过苏溪八里矣。夜微雨。
二十五日丁未,微雨,作而复止。行二十二里,饭罗岭下篆坑何店。行三十五里,宿义井夏店。过牌头十里。
二十六日戊申,晴,风。过平历,遇客将李浚等回,发家书第二封。行三十里,饭高拥杨家。行三十五里,宿灰灶头于店。
二十七日己酉,晴。行三十里,饭溪口傅店。行三十里,宿渔浦镇上朱店。东阳士人周忠厚同邸,清话久之。夜分,小雨作。
二十八日庚戌,微雨,辰巳间晴。早作饭了,同周君行数里。三憩,方到渡头。装载既毕,潮落舟胶。监渡厉君以小舟般剥,已又加一舟,荡兀波间久之。大舟既前,复挈行李装载,劳扰良甚,又舣棹食顷,挽繂徐行。近庙山,始用橹。潮上方急,篙橹努力欲进,为山石所激,进寸退尺,舟人失色。少纵复上,久方得过。又挽行十馀里。雨霁风静,一波不兴。至六和塔下登岸,已薄暮矣。驱驰至嘉会门,闭关已久。宿俞家店。是日又有松阳一士人,姓叶,同渡。
二十九日辛亥,晴。早起入城,馆于仲舅家。饭罢,侍叔舅同去伪谒副使曾总管。因登三茅山,上步司教场,观仲舅习射。夜发家书第三封。
三十日壬子,晴。同去伪见刘察院,待范郎中(成大)久之,竟不见客。次遇蔡架阁(霖,)去岁书状官也。又遇留丞(正臣。)饭季舅家。发承局缪钦归,以第三书行。
十一月一日癸丑,晴。讲礼。何季膺、叶先生(宪平、)闾丘监丞、尤监簿(袤)访及。仲舅赴副使会。
二日甲寅,晴。同去伪习仪都亭驿,部中见梁监门(叔玠、)范丈、吕郎中(正己,)赴景孟舅晚饭。
三日乙卯,晴。习仪驿中已,不及习于参政府,梁郎中访及。
四日丙辰,天明,微雨即霁。使副以下习仪驿中,阅礼物,授衣衫。翟楫及承局翁叶行。两发家书。仲舅招副使饭。
五日丁巳,晴。习仪政府,候黄御药甚久。周邵州(伯骏、王智叟、)沈尉(德润、)叶主管(翥)访及。
六日戊午,晴。驿中大习仪,使副以下备衣冠。贾国信(竑、)六知閤(张说、张抡、宋钧、宋直温、康谞、王抃。)偕来,归写奏藁。
七日己未,雨。侍叔舅偕去伪赴何季膺、陈叔强早饭于丰乐楼。
八日庚申,阴。发行李上船。
九日辛酉,雨。下递担笼。
十日壬戌,晴。饭了登舟。高伯定、刘君任送出门。张伯纯、刘邦逵送过赤岸。景孟舅、姜子用、沈泽远、王智叟约送长河。
十一日癸亥,晴。饭时过长河九十里,遣第六书,发周德归。午过崇德。苏彭年来迓,水缩舟胶,牵挽寸进。更初,遇士颖弟于官窑。
十二日甲子,晴。饭时过永乐,行二十七里,至秀州。仲舅入城回谒,闸头登舟风作。李同年(唐卿)相见。
十三日乙丑,晴。四更行六十里,过平望。姚漕相访,仲舅破睡见之。行四十五里,过吴江。又行四十五里,至平江,仲舅入城回谒,船由城外至阊门。叔舅别去。一夕行九十里。
十四日丙寅,晴。早到无锡。携刺谒孙饶州父子。中途闻其入城,遂谒喻郎中(樗,)以谢去春先辱。魏子师子智访及。行九十里,深夜去毗陵数里泊。
十五日丁卯,晴。生朝作汤饼,遣人访李表兄长卿,已同王直甫候于门。苏彭年亦来,皆延入船相见。王江阴正己惠茶并公酝。苏、李别于荆溪馆,直甫同行十里,待书而别。徐协恭过船棋战。三十六里过奔牛,又十八里过吕城。月明水深,挽舟甚驶。夜行五十四里,过丹阳县,约五更矣。
十六日戊辰,晴。行二十七里,小泊新丰。又二十七里,过丹徒镇。行三十六里,午后到镇江。以水涩,良久方抵丹阳馆。沈抑强(中立)既迓于门,又携具馆下,协恭同集,使人通问于王侍御。
十七日己巳,晴。上馆盥栉。仲舅欲同谒王侍御,而侍御已在门侍。季舅同沈抑强、去伪别侍御。闻泊舟金山,因约同游。穷览胜处,主僧(宝印)首座(心鉴)皆嘉州人。侍御方赴夔州,不谓得见于此,以小诗道别,又辱和篇。入船别其家,遂归。仲舅招副使早饭,抑强复携具来,严墨卿同集,二鼓方散。
十八日庚午,晴。四更起,天微明,即从使副到江干。先登舟以待,沈、严二君相送,晴和无风。俄顷至瓜洲登岸,未几风作,胡抚干(仲文、)俞尉(茂先、)陆泰兴(况)相迓。俟行李上,坐船即行,薄暮至扬州。城中水涩,更馀方出城。发第七书,递达亲庭。
十九日辛未,晴。三鼓,报送伴钟尚书(世明)等回。仲舅起相见。前处州汤路分(逢时)为钟引接,送狼头帽、五指子各一副,拂手香四贴。为发亲庭第八书。又以小舟来过,仲舅方与胡漕(昉)对语,因与汤略见于舟外。少选,钟尚书、徐知閤(本中)船到,仲舅见之。约四更方得行。辰时到召伯埭,去扬州才四十五里,以夜来留滞故尔。张帆而行,三十里过露筋,三十里到高邮。仲舅入城回谒。两岸然草如画。三十里,夜过塘头。
二十日壬申,晴。三十里过界首,二十五里过范水,三十五里至宝应。夜风雨。行三十里,过黄蒲,二十里过平柯桥。
二十一日癸酉,晴。辰时到楚州。仲舅入城回谒。登熙台,应山阳(藏密、)晏判官(哲)一揖于舟次。三十里过磨盘,三十里夜过淮阴,三十里过闻家峰。
二十二日甲戌,晴。三十里到洪泽,前去欧家渡极浅,欲为般剥计。使副借潮于渎头神,东北风作。欲候酉潮,而申初已应。开闸张帆,三十里过渎头。使副上庙挂幡,又过数里,舟胶而止。
二十三日乙亥,晴。未明,东北风大作,潮亦先期而应。谈笑过欧家渡,去渎头十五里,一行人欢呼而行,且感神贶之如响也。行十五里至龟山,以风大不可出淮,摆泊山下,见监镇王(九思、)曾同舍。
二十四日丙子,晴。早出淮三十里,至盱眙,泊燕馆下。龚守携具宴使副,约季舅、去伪分冬。发家书第九封附递。
二十五日丁丑,晴,冬至。早起,乘马陪使副天庆观朝拜。归馆,望拜两宫,各展贺。偕季舅、去伪游第一山玻瓈泉,冰不可酌。遍观磨崖石刻。见周司法深、谯提辖(熙载、)王干办(茂。)龚守就馆请使副早食,军衙晚食。
二十六日戊寅,阴晴。使副以下具衣冠习仪馆中,依例就皇华馆犒三节人。
二十七日己卯,晴。盱眙客将李宝渡淮探问,接伴使副已到泗州。使副赴龚守晚会。偕季舅、去伪赴王干办之招。
二十八日庚辰,晴。掌仪引接等渡淮传衔。少顷,同北引接礼信司高琚等传到接伴使副名衔:正使昭武大将军、行尚书吏部郎中、上轻车都尉、彭城郡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唐括安德,副使朝奉大夫、侍御史、骑都尉、广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高德裕。使副坐燕馆须其至,犒以三杯而去。移舟淮亭,使副燕亭上。偕季舅、去伪赴谯提辖会。发第九书。遣吕葵、张吉归。
二十九日辛巳,天明雪作。使副以下巳时渡淮,至泗州草馆,望拜如仪,各就幕次。三节人互参使副,使副互展起居状。茶酒三行,上马入城,天色开霁,和气翕然。至馆分位。是日与季舅别。
十二月一日壬午,晴。车行六十里,临淮县早顿。县境有徐城,本徐国,嬴姓,有徐君墓,季札挂剑之所。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临淮尉夺客牛以驾车,为客所诉,鞭条子八十。金法,士夫无免捶挞者,太守至挞同知。又闻宰相亦不免,惟以紫褥藉地,少异庶僚耳。
二日癸未,晴,风。车行八十里,虹县早顿。城门不容车,乘马入驿。市井多在城外。驿之西有古寺,大屋二层,瓦以琉璃,柱以石。闻其上多米元章诸公遗刻,三年前于寺中待使客。饭后乘马行八十里,宿灵壁。行数里,汴水断流。人家独处者,皆烧拆去。闻北人新法,路旁居民尽令移就邻保,恐藏奸盗,违者焚其居。有一鹿起草间,截马前西去。两岸皆奇石,近灵壁,东岸尤多,皆宣、政花石纲所遗也。虞姬墓在西岸荒草中,横安二石板,相去尺馀。隆兴间,我得泗、虹,以此墓为界。县外山上有丛祠,汉高帝庙也。淮北荒凉特甚,灵壁两岸人家皆瓦屋,亦有小城,始成县。道有粉壁云:「准南京都转运帖,理会买扑坊场」。递铺皆筑小坞,四角插皂旗,遇贺正人使,先排两马南去。金法,金牌走八骑,银牌三,木牌二,皆铺马也。木牌最急,日行七百里,军期则用之。
三日甲申,晴。车行六十里,静安镇早顿。又六十里,宿宿州。自离泗州,循汴而行至此,河益堙塞,几与岸平。车马皆由其中,亦有作屋其上。州城新筑雉堞甚整,闻是五月下旬上畔指挥重修,限四旬毕工,费一出于民。城中人物颇繁庶,面每斤二百一十,粟谷每斗百二十,粟米倍之,陌以六十。大寺数所,皆承平时物。酒楼二所甚伟,其一跨街,榜曰「清平」,护以苇席。市肆列观无禁,老者或以手加额而拜。有倒卧脚引书铺,般贩官局汤药,蔡五经家饼子风药。去州二里许,二郎庙前有下马亭,即李显忠斩李福、李保之地。驿舍邻郡治,显忠驻军于此。破城之初,每兵止犒以三镮,士卒愤惋。及逃归,创残之士不能自力,悉碎于敌手,为数坑埋之。中庭有井,自投者尤多。负郭县曰符离,项羽破汉军于灵壁东,睢水为之不流,即此县界。
四日乙酉,阴晴,风作。车行四十五里,蕲泽镇早顿。又四十五里,宿柳子镇。晚小雪,即止。
五日丙戌,霜寒颇力,行人须发皆冰。六十里永城县早顿。驿中犹有灯,县本芒敬丘二县地,有芒山与砀山相接,汉高帝隐于此。汉更敬丘为太丘,陈寔尝为长,故城在今县西北。又七十里宿会亭镇。
六日丁亥,霜晴。车行四十五里,沙山冈换驴。三十五里谷熟县早顿。县即商之南亳,汤所都也。县外有虹桥跨汴,甚雄,政和中造。今两旁筑小土墙,且敝损不可行。绝河以入,又二十二里至金果园,果木甚多。马行十八里,入南京城,市井益繁,观者多闭户以窥。夹道甲骑百馀,城外及驿前皆步兵。大楼曰「睢阳」,制作雄古,倾圮已甚。驿曰「睢阳、谷熟甲卒自言西人月请五百短钱,闻本朝养兵之丰,叹感不已。南京城楼侧有亭名「解愠」,承应人有自言姓赵者,不欲穷问之。云城中犹有徐太宰、路枢密、郑宣徽等大宅,多为官中所占,亦有子孙居者。按此地即高辛氏子阏伯所居商丘也。武王封微子启,是为宋国。后唐以为归德军节度。本朝以王业所基,景德四年升应天府,祥符七年升南京。金改曰归德府。汉梁孝王所都,兔园、平台、雁鹜池、蓼堤皆在此。春秋陨石五犹存。
七日戊子,晴。车行六十里,宁陵县早顿。古葛伯国,汤所征也。魏信陵君无忌封于此。又六十里宿拱州,本襄邑县,属开封。崇宁四年建,名辅州,以为东辅。又改拱州治襄邑,本宋承匡襄陵乡也。襄公所葬,故曰襄陵。金曰濉州。
八日己丑,晴。车行六十里,雍丘县早顿。县故杞国,武王封禹后东楼公,故至今土人犹曰杞县。祖逖镇此,以禦石勒。圉城镇在东南,本汉圉县,属睢阳国。王莽击翟义,为京观于此。汉外黄县,故城在东,又有葵丘,齐桓公所会也。承应人杜从自言邑手分,邑有令、簿、尉、酒税都监、同监共五员,二税输粟及米,亦纳绢,但薄而小。此间只是旧时风范,但改变衣装耳。又行二十里,过空桑,伊尹所生之地也。又里馀,过伊尹墓,惟一大枯木在侧,断碑卧其下,曰「汤相伊尹之墓」。又数里,过三冢,驾车人自言姓赵云:「向来不许人看南使,近年方得纵观。我乡里人善,见南家有人被掳过来,都为藏了。有被军子搜得,必致破家,然所甘心也」。宿陈留县,去雍丘六十里,驿中有苍柏可爱。县本郑邑,为陈所并,故名。
九日庚寅,晴。车行四十五里,道旁多陂塘,路颇迂回。古冢相望,发掘无遗。至东御园小亭少憩,使副以下具衣冠上马,入东京城,改曰南京。新宋门旧曰「朝阳」,今曰「弘仁」。城楼雄伟,楼橹壕堑壮且整,夹壕植柳,如引绳然。先入瓮城,上设敌楼,次一瓮城,有楼三间,次方入大城。下列三门,冠以大楼。由南门以入,内城相去尚远。城外人物极稀疏,有粉壁曰「信陵坊」,盖无忌之遗迹。城里亦凋残。街南有圣仓屋甚多,望见婆台寺塔,云城破之所。街北望见景德开宝寺二塔并七宝阁。寺上清储祥宫颓毁已甚,金榜犹在。皮场庙甚饰,虽在深处,有望柱在路侧,各挂一牌,左曰「皮场仪门」,右曰「灵应之观」。又有栾将军庙,颓垣满目,皆大家遗址。入旧宋门,旧曰「丽景」,今曰「宾曜」,亦列三门,由北门入,尤壮丽华好。门外有庙曰「灵护」,两门里之,左右皆有阙亭。门之南即汴河也,故街南无巷,街北即甜水巷。过郑太宰宅,西南角有小楼,都人列观。间有耆婆,服饰甚异。戴白之老多叹息掩泣,或指副使曰:「此必宣和中官员也」。相国寺如故,每月亦以三八日开寺。两塔相对,相轮上铜珠尖左暗右明,横过大内前。逆亮时,大内以遗火殆尽。新造一如旧制,而基址并州桥稍移向东。大约宣德楼下有五门,两旁朵楼尤奇。御廊不知几间,二楼特起,其中浮屋买卖者甚众。过西御廊数十步,过交钞所,入都亭驿,五代上元驿基。本朝以待辽使,犹是故屋,但西偏已废为瓦子矣。
十日辛卯,阴晴,歇泊。承应人有及见承平者,多能言旧事,后生者亦云见父母备说,有言其父嘱之曰:「我已矣,汝辈当见快活时」。岂知担阁三四十年,犹未得见。多是市中提瓶人,言倡优尚有五百馀,亦有旦望接送礼数。又言旧日衣冠之家陷于此者,皆毁抹旧告,为戎酋驱役,号閒粮官,不复有俸,仰其子弟就末作以自给。有旧亲事官,自言月得粟二斗,钱二贯短陌,日供重役,不堪其劳。语及旧事,泣然不能已。留守来谒接伴使副,使副连一榻南向坐厅上,留守设胡床侍其左,过盏劝酒,翼而退。接伴所得私觌物尽货于此,物有定价,责付行人,尽取见钱,分附众车以北,岁岁如此。又金人浚民膏血以实巢穴,府库多在上京诸处。故河南之民贫甚,钱亦益少。涂中曾遇蒲篓数杠,导之以旗,殿以二骑,或云其中皆交子也。都管愠其主人贪墨,以秽语诋之。又有「万福包待制」之语。承应人各与少香茶红果子,或跪或喏。跪者胡礼,喏者犹是中原礼数,语音亦有微带燕音者,尤使人伤叹。
十一日壬辰,晴,赐宴。既传衔,使副率三节人具衣冠出接伴位前,对揖而出,就褥位,与接伴天使对立,三节人立使副后。先引使副东北向,开敕,两拜,天使乌古伦璋传口宣云:「卿等远持使节,来会岁元,适冒寒威,宜加宴劳。今遣具位璋赐卿等宴,仍差南京留守耶律成押宴,并赐教坊乐」。使副舞蹈五拜。又开敕,两拜,再传口宣云:「卿等来朝岁旦,远抗使旌,爰增原隰之华,宜有甘芳之锡。今差璋赐卿等酒果」。使副搢笏,跪左膝,叉手受赐,五拜舞蹈如仪。还,立褥位,对展。次揖接伴,退就幕次,与璋茶酒三行,再立褥位。引接石旦侧跪捧表,正使拜跪受表,却以授璋,仍送土物与之。璋退,即引押宴出,与接伴拜舞谢恩。押宴先升厅,侧立。使副拜舞讫,与接伴对行,升厅,与押宴对展讫,就座,点汤,端笏离位少立。三节人东北向,再拜呼噪,升厅。占位东向南上,小立。俟使副初盏罢,三节方坐。初盏燥子粉,次肉油饼,次腰子羹,次茶食。以大柈贮四十楪,比平日又加工巧。别下松子、糖粥、糕糜、裹蒸、蜡黄、批羊、饼子之类,不能悉计。次大茶饭。先下大枣豉二、大饼肉山,又下𤓎鱼、咸豉等五楪,继即数十品,源源而来,仍以供顿之物杂之。两下饭与肚羹,三下饼子,五下鱼,不晓其意,盖其俗盛礼也。次饼餤三,次小杂碗,次羊头,次煿肉,次刬子,次羊头假鳖,次双下灌浆馒头,次粟米水饭,大簇饤,凡十三行。乐次:筝、笙、方响三次升厅,馀皆作乐以送。亦有杂剧,逐次皆有束帛银碗为犒。使副以下皆离立,以待谢恩。或云所赐初不及,皆文具耳。第十二行依例劝上中节酒,罢,三节先就班,使副进。第十三行茶罢,与押宴接伴谢宴,拜表庭下如仪。再送璋土物,与璋成互展辞状,即与接伴对揖归位,送押宴私觌。往回自此,每赐宴,礼数准此,食味乐次大同小异。
资政殿大学士致仕赠特进娄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七
国家中兴八十馀年,四朝以圣继圣,相守一道,夫岂不欲复大雠,归侵疆而申缔邻好,遵养时晦以俟天命?盖其庙谟深矣。比岁权臣窃弄威柄,富贵已极,犹以为未足,假恢复之名,以逭危溢之祸,其党又相与嗾之,平章军国,益无忌惮,一旦妄发,以债帅为方召,以骄兵当犬羊。人人知其必危,竞进者方纵臾以苟爵位,不在其位者固不容强聒,仕于朝者虽面从而腹非,无敢有诵言争之者。时惟娄公机以直谅之资,抗议无所回挠,一为御史,即上疏明辩之。是时权臣虽倡此议,犹未敢自任。邓友龙初不知兵,将漕淮右,腾书投合,妄荐大将。既叨召还,专主此议,为侍御史,为给事中,公皆与为寮,每语及此,未始不奋然力诋,以为必败国事。友龙至不能堪,曰:「不逐此人,则异议者不已」。公亦自以不合丐归,除职与郡,竟求奉祠。会泗州获捷,友龙上表称贺,自以为势当如破竹,群欢竞和,谏大夫遂以诋公,褫职罢祠。此开禧二年之五月也。已而延敌致寇,涂炭数郡,奸党失措,始愧公之言。八月,再畀祠禄。明年二月,复职。十一月,元恶既诛,大明黜陟,天子思公之忠,十二月,除吏部侍郎兼太子左庶子。嘉定改元正月到阙,兼太子詹事。五月,除给事中,兼权工部尚书。七月,除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八月,擢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十月,参知政事。盖公天资忠鲠,不畏强禦,逆折兵锋,言虽不用,而后日皆验。先见敢言,人所畏服。既坐庙堂,不以词色假人,相与维持和议,密赞更化。惜乎年高疾侵,奉身而退。居无何,考终于家,经济未究,孰不兴殄瘁之悲!诸孤以钥同宗同朝,交情之厚,既葬而求铭,义不得以老退为解。先书立朝之大节,系以言行履历之详而铭之。惟楼氏自武王封夏禹之后东楼公于杞而始得姓,后有食采于娄者,别为娄氏,其实则一宗也。建信侯在汉为刘,蝉联数十世至䢿,事吴越,避武肃王嫌名,始复为娄。仕左千牛卫上将军,占数嘉兴,五传而至公之曾祖,讳亿。亿生乾曜,俱为将仕郎。父寿,朝奉郎。以公贵,三世累赠少保、少傅、少师。曾祖妣杜氏,祖妣邓氏,顾氏,妣郭氏,为谯国、崇国、荣国、成国夫人。少师庄重有家法,教子甚严,公其第三子也,字彦发。幼而颖悟,日诵数百言,能自刻苦。长益奋励,该贯经史百家之书,作文直欲以左氏、班、马、韩、柳为标的。或谓其持论太高,公曰:「他日以此致君泽民,要当自立,讵可苟徇时好」?盖其立志已不凡矣。两上乡书,乾道二年赐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临安府盐官县尉。丁成国忧,服除,主和之含山簿。铜城有八十四圩,遭夏潦大坏,仅存其一。郡以委公,役工三千有奇,设庐以处之,优给庸直,时犒酒炙,器用材植一出于官,民乐劝趋。两旬告毕,邑人欢服,砻石以记。七摄淮邑,率以治办闻。荐章交上,寻丞于潜,漕使檄公摄宰之阙。潜川以蚕桑为命,织纺贸易至于再税。公首罢其一,民甚德之。酒坊县计所仰,久废弗葺。公大修酒政,岁羡息钱近二十万,日以宽裕。先代输贫民之奇税,寖以及四等户,所被广矣。版籍既亡,有产去税存之害,公一新之,狱讼几绝。庭空圄虚,治行称最。邑素无学,大比无应选之士。公首建夫子庙,启庠序,择师儒,士有以养。李廷光首预宾送,擢贤科,亲书「桂枝坊」以表其庐,士益知劝。政声上闻,有旨都堂审察,以少师得疾而归。既遭外艰,士民莫不借留,匍匐奔慰,缟素盈门。公性至孝,居丧尽礼,手书《华严》、《法华》等经以伸冥报。免丧,为江东提举司干办公事。尝易淮东,已而复旧。淳熙十二年,以举主改宣教郎、知衢州西安县。十六年,光宗覃恩,赐银绯。县当舟车之冲,号难治。公以学道爱人自任,不可干以私,有腾谤者不为动。巨室买地为茔域,发地遇石,复索元价。公曰:「设得金,将谁归」?守督赋峻厉,公不忍施一箠,课亦不乏。亲阅案籍,豫定役次,民服其公。绍兴二年,通判饶州。五年,皇上践阼,转朝请郎。庆元二年到官,事多关决而无侵官之嫌,滞讼随以清省。一重囚狱具欲上,察其诬,白郡覆鞫之,得不冤死。又二人已经详覆,以其可疑者,同太守以闻,俱得减等。参政袁公说友帅蜀,辟议幕,不就。摄州及南康诸台,益称其能,相率列荐。内相洪公迈称道尤不容口,谓公学有源委,工词章,身端行治。既以叙公所辑《汉隶字源》,又以监司科荐之。丞相京公一见,即除干办诸军审计司,五年之七月也。轮对,奏:「祖宗盛时,吏禄兵廪岁不过缗钱十数万。熙宁月支四万,南渡无岁不用兵,月犹不及百万。乾道已支百六十万。欲请裁损经费」。又论刑名疑虑之弊。六年十一月,迁宗正寺主簿。嘉泰元年,为太常博士、秘书郎,请续编《中兴馆阁书目》。又请宽恤淮浙被旱州县。时皇太子以惠国公始就外傅,遴选学官,以公兼资善堂小学教授。国公锐情学问,公日陈正言正道,又以累朝事亲修身治国爱民四事手书以献,寘之坐右,朝夕观省。尝谓公曰:「今日甚热,禁廷深邃尚尔,闾阎细民岂能堪之」!公以奏之,上问:「昨日与先生说何事」?国公具言之,上喜曰:「唐文宗但云『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更无一句及百姓,此意过之远矣」。又尝语孝宗戒食蛤蜊事,国公曰:「此无他,只是广好生之意」。公随事开明,多所稗益。三年,除太常丞,仍兼资善,旋兼右漕郎官。五月,为秘书省著作郎。寻以民曹事烦,改兼驾部,以专训导。都城大火,命百官条具阙政。公力言三弊,谓:「朝臣务为奉承,不能出己见以裨国论。外臣不称其职,至苛刻以困民财。将帅偏裨务为交结,而不知训阅以强军律」。时公年七十,丐閒,上以资善倚重,不允。周旋四载,不懈益虔,同寮予告,公每当之,首尾如一日。国公眷顾最亲,字画少差,必求是正。公深于小学,辨析如响。又著《广干禄字》一编,国公得之尤喜,命讲官戴公溪为之跋。四年六月,擢监察御史,讲未退,而除命已颁。国公恋恋,几不忍舍,公亦为之感涕。入台省,论近时士风薄恶,闻者耸然。又论京官必两任有举主,年三十以上方许作县。又论郡守轻滥太甚,贻害千里。时小史苏师旦怙势妄作,蒙蔽自肆,语及者必罪去,而独惮公。尝与閤门纳谒,公于寒暄外,他无所及,师旦俛首,不敢吐一词而去。兵端方开,惟公极口沮之,谓:「恢复之名非不美,亦孰不愿?今士卒骄逸,遽驱于锋镝之下,人才难得,财力未裕,万一兵连祸结,久而不解,奈何」?权臣闻之不悦,所议愈密,外廷罔测。公又上疏极论:「虽密谋,人莫得知,而羽书一驰,中外惶惑」。友龙方为台端,主议甚力。公日以苦语劝之,且曰:「今日大将为谁?计臣孰任正使?以殿岩当之,能保其可用乎」?开禧改元六月,除右正言兼侍讲。首论广蓄人才,乞诏侍从、台谏、学士、待制三衙管军各举将帅边郡一二人,召问甄拔,优养以备缓急。八月,除太常少卿、兼权中书舍人。闰月,真除。今丞相史公、枢密宇文公同省,每会坐,亲见公力诋友龙用兵之说。会有旨令宰执、侍从、台谏集议,公义形于色,略不少变。闻欲以公宣谕荆襄,公昌言曰:「使往慰安人情则可,必欲开边启衅,有死而已,不能从也」。春初,卒以此去。四月,闻诸道进兵,谓:「吾老矣,无所施力,惟晨香致褥,愿天佑国家,以安边境」。及闻泗捷,愈增忧危,且曰:「若自此成功,以摅高文之宿愤,老臣虽死亦幸,谪官尚何言!但恐进锐退速,祸愈深耳」。未几还朝,德望益隆。鸾鹤精神,照映朝列,人莫不想闻风采。见上首论三事,谓:「至公始可以服天下。权臣以私意横生,败国殄民,今惟当行以至公。若曰私恩未报,首为汲引,私雠未复,且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将无所观感矣」。次论:「两淮招集敢勇,不难于招,而难于处。若非绳以纪律,课其勤惰,必为后害。仍请检柅权臣内侍等所籍家赀,专为养兵之助」。天颜悦穆,玉音嘉奖曰:「太子尚小,烦卿教导,待卿久矣」。公谢以「衰暮耄昏,恐无以补储德」,上曰:「昨已除詹事,犹未知耶」?皇太子念公最笃,尝亲书问安否,以多事未果发。闻公来归,问信络绎,仍致前书,以示不忘之眷。自是简注尤深,而东宫愈加爱重矣。公在选部,守法革弊,吏铨为清。有里人故任天官,丧未举而子赴调。公谓彼既冒法禁而部胥不之问,即挞数吏,使之治葬而后来,闻者韪之。上望治甚切,公奉:「古人为国之心顷刻不忘,而望治之诚未尝以日月冀。夫子无欲速之戒,诚以维持成就,非可亟图而骤致也」。又言;「贡举贵公,乞下礼部,具朝官亲族有赴廷对者,并与免差御试诸位官,以绝异议」。尝缴奏海巡八厢亲从都军头指挥使,年劳转资,恩旨太滥,乞收寝未应年格之人,年已及者予之。上顾宰臣曰:「所缴极当,庶不为小人欺隐」。又称至再三。上以皇太子春秋鼎盛,欲使预闻庙论,谙知民瘼,命日侍昕朝。宰执并兼宫官,仍时赴宫会议。公为宫端,益思所以裨助,遂取旧所著《历代帝王总要》一书,加以润色,上下三千年间,君道之污隆,治效之优劣,纲举领挈,灿然毕陈。俾钥为之序,以备参决之馀,可用考订储扃,尤以为要览。时以飞蝗求言,公奏:「和议甫成,先务安静。葺罅漏以成纪纲,节财用以固邦本,练士卒以壮国威」。又谓:「台谏论奏以为月课,若政有阙失,人有非贤,或除授之不当,患在不知,知之则恐去之不亟,当随事辄言,无嫌于数」。所论皆切于时。既登两地,当干戈甫定,信使往来之始,疮痍方深,弊蠹纷然。公弥缝协恭,裨赞为多。重惜名器,持循法度,进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有举员及格当改秩作邑,而必欲内除。公曰:「如此则有劳者何以劝?孤寒者何以伸?若至上前,自应执奏」。堂吏寄资未仕而例以升朝官赏陈乞封赠,公曰:「士夫辛勤一第,非通籍不能及亲。汝辈乃以白身得之,断不可行」。嘉定二年八月,临轩行皇太子册命,公摄中书令,读册于廷,百辟倾听。九月,明堂为礼仪使,前导趋拜,如少壮然。储君与公俱生于癸丑,虽相去一甲子,而生日同在仲秋,先后才五日,赐生饩诏曰:「九秋风露之清,裒时英气;三吴山水之秀,生我耆儒」。固已宠甚。是年七十有七,盛典缛仪,适聚旬浃间。都省后堂久不讲祝颂之礼,公首当之。贡闱方按鼓吹,严更警场,五使同坐堂上,正用公之生朝。钥退而庆以诗,公与诸公皆属和,尤为晚景一段美谈。冬再纳禄,不允。三年五月,以祷雨感疾,复四上告老之章。诏曰:「太公既老,犹起海滨;留侯虽病,强辅太子」。公弗敢复言。孟冬分诣原庙,疾又大作,求归尤切。上犹未许,方形诏旨云:「年虽耄矣,初未闻知虑之昏;志方浩然,亦未见精神之惫」。公复叙四说以进,恳请不已,皇太子又遣宫寮勉留,而去意坚决。除资政殿学士,知福州。力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归。延见亲故,上冢燔黄,寖复康强。寻上休致之请,忽感微疾,犹取表奏展阅检视,命笔书偈,顾诸子曰:「大期迫矣,勿以药来」。是夕遂薨,寔四年十一月辛酉也,享年七十有九。累官正议大夫,除资政殿大学士致仕,爵至嘉兴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户,食实封六百户。国史、实录、敕令、会要皆尝提举纂修。遗奏闻,上为之震悼,辍视朝,赠金紫光禄大夫。旋以东宫彻章,加赠特进,赏延恤典如制。皇太子赙奠加厚,可谓哀荣矣。娶徐氏,大晟府黄乐申之曾孙,封吴郡夫人,先公四年卒。子三人:绍曾,迪功郎;绍彭,从事郎;绍聃,承务郎。以公参预,俱监西京中岳庙。女一人,适故朝请大夫、直焕章阁、知庆元府程准。孙二人:续祖,承务郎,知于潜县丞;同祖,尚幼。女三人;长适进士史沾,次适承务郎,监两浙转运司庆元府造船场程端节,次适进士鲁之绩。曾孙一:楚。孙女一。五年三月甲寅,葬公于嘉兴县履仁乡东洲之原。公天分素高,加以笃学,而家训尤严。亲闻公言,初第拜亲,少师戒之曰:「得官诚为可喜,然为官正自未易,尔其谨之」。义方类如此。又禾兴辅郡,绍兴间寓公寄客多时英贤,朱少卿自号岩壑,最为名胜。次如董公弥大将、方公景南云翼、祝舜俞师龙、鲍任道仔、闻人务德滋皆源流前辈,词章政事、学问论议各有所长。公从之游,闻见益广,所著诸书,悉有功于后学。既以此发身,又自初筮,历官所至可纪。逢辰虽晚,誉望已高,擢用甚峻,而士论迟之。主眷日隆,注意大用。皇太子垂情宫寮,虽在远外,念之不忘。惟公侍资善最久,辅导最勤,顾遇尤渥。然方居急流,而抗议以沮权奸,翩然求閒,不复顾忌,一归若将终身焉。忧国一心,耿耿不少变,再为圣主一出,干霄直上,建立愈伟,老而益壮。然用之太晚,耄未及而疾困之。性笃孝友,少师嘱公以二弟,模年貌相若,爱之固深;栋未冠而孤,抚育训饬,卒为善士。近岁先卒,貤恩赠官,诏特从之。尝命诸子以遗泽任二弟之子。居乡以诚接物,不事缘饰,是非枉直判于语下,不为后言,人虽惮而服之。周贫济急,尤笃姻党。生理素薄,输送自同编民。门无杂宾,亦无敢干以私者。故庐仅庇风雨,既归,辟丈室于左,以东宫所书一轩,榜以银题,朝夕游处,庭前殆不容旋马。清裁若不可犯,而乐善好贤,称奖人才,不遗寸长。又访问贤能,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其所荐进,亦不欲人之知也。近时小学日微,公素耽嗜《字源》、《干禄》,用意最深,好之者始知其为工。作字遒美,行草俱胜,隶古小篆动皆有法。尺牍人多藏弆,扁榜亦所在宝之。钥初未识公,而同年李吏部圣俞嘉言同在宗寺,出《班马字类》,致公之意,俾为序引,则知公之相与有年矣。既老复来,公亦赐环而归。会当集议,倾盖于政事堂,一见如平生欢。同入两地,协心无间。议政馀閒,商搉古今,论文说诗,亦时出法书名画,清谈从容,温然如春。事有不可,刚毅不回,久而益敬,真畏友也。执别而归,书问时往来,墨犹未乾而讣闻。云亡之痛,固非稠人比。既受铭文之托,偶以多病,心志凋耗,笔砚尽废,日过故府,惕然于中,乞身欲归,仅能属稿。既不能发明潜德,终有愧于公云。铭曰:
娄之得姓,实本东楼。在汉为刘,自建信侯。后复厥初,乃因避镠。累叶嘉禾,义丰德修。惟公国器,河图天球。文以发身,仕学俱优。立朝正色,告后嘉猷。寖登要津,贵名日休。权奸专国,欲挑毡裘。债帅总师,妄人运筹。众莫敢言,徒怀私忧。公独抗论,力遏狂谋。六月出师,石烁金流。人厌绤絺,士困橐兜。仅取边垒,捷书置邮。自谓破竹,期功于秋。老师致寇,气索语偷。几如邓骘,欲弃凉州。谓公立异,屏居林丘。一偓不容,众楚竞咻。初谓沮军,末乃思娄。元恶既诛,旧德是求。四皓来汉,二老归周。间于两社,克壮其犹。同寅协恭,厚德镇浮。饥馑寇攘,疮痍未瘳。弥缝调燮,相与咨诹。势方向平,公去不留。哀荣虽备,急景已遒。典刑已矣,后孰与俦?殄瘁悲深,为铭诸幽。尚尔后人,先烈是侔。
祭徐少卿子寅文(代仲舅,同乡人。)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攻愧集》卷八四
惟公骨相奇庞,德量汪汪。和而知介,圆而能方。早继家声,明习宪章。旋自幕府,径登朝行。乃分左符,乃奏明光。留屯之策,结知寿皇。委寄日隆,宠赉相望。富贵逼人,进用未央。赋归十年,林壑徜徉。汉东天台,尤称循良。持节踰峤,澄按南邦。云胡不淑,委子夭伤。情钟弗堪,公亦云亡。归途千里,两旐飞扬。行道霣涕,而况州乡。某等从游,日望归艎。兹登公门,繐帷在堂。遗像如生,奠此一觞。相向失声,尚其来享!
华文阁待制知庐州钱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水心文集》卷一八、《黄氏日钞》卷六八
公姓钱氏,讳之望,字表臣,常州晋陵人。曾祖孟回,殿中丞。祖知雄。父友,赠中散大夫。少放达,喜奇策。虏亮至瓜洲,参赞虞允文方课水战,公请「呼海船在澄江者,杂舟师上下,八面乘风,截流若神,贼骇不测,可沮径渡之计」。虞公行其说,且问:「今当何向」?时虏号百万,江东危恐,公曰:「兵无众寡,勇者先奋,躁者先败。贼虽蚁聚,而弃信残酷,驱胁远来,下莫顺听,此内溃之势也。愿无怯,而静以待其变」。未几,虏杀亮而遁。符离之役,道谒张忠献公曰:「相公何不三边并出,使彼东西奔命,大功可立也。今独趋海、泗,一不如志,疑谤交起,无能为矣」。竟如公言。登乾道五年进士第,授襄阳府大军仓。虞丞相录前验,差江西帅属。赖文政反,前帅龚参政茂良白上,以贼委公。公荐黄倬可用,为方略授之,立擒文政。改官增秩,公奏:「赏倬宜厚,臣滥恩也,可损」。上多公让,从之。以宣教郎添差通判镇江府,母丧免。再通判镇江府,知光州;未行,知楚州;上犹迟之,改知和州。初,上令建康都统郭纲及淮西帅漕实官田,括隐占,使兵为耕,公极谏括田扰,事不速集,但择故荒圩美田五百七顷,沟垾牛犁,踰月皆具,兵亟就屯,民不知役。和故任武守,连数人益坏,公检御有方,郡复完。代还,上论事甚久,因叹「机会无有」。公对:「今有之,恐陛下未能行」。上愕曰:「何谓也」?公曰:「曹操伐乌丸,刘备谋袭许。今虏酋往上京,兵将从者十七八,傥鼓行即前,彼子悸于室,父困于涂,往返万里,士马疲极,将何以战!一二日之机,古人必争,况岁月悬隔乎」!上拊床曰:「好机会!无人道此」。除金部郎官,俄知楚州,用屯田劳直秘阁。议者以「濠、楚使效多代名,自今逃死,须言上乃得收」,既有旨。公言:「乾道初,招魏胜、郭升、张荣义,从人给田,勿课役,勒五部月一至州,习射犒激,名曰使效,盖陕西弓箭手法也,才三百馀人耳。州县恶其犷锐难制,死亡不复补,甚者抑不令赴州,失本意矣。然则非官所廪,安用代名!虽曰免税,而所谓归正人,皆未起课役,非以使效故特优幸,议者殆未详也」。公遂募五百人,部伍精熟,盗不敢发。于是上令教两淮民兵万弩手,而公选胜兵七千八十九人,参之军制,束以队伍,别以事艺,严以训练。他日,上遣官拍试,独楚应格。始,公患大军更戍,无留郡兵,山水寨不就律,无以应敌。自徐子寅于山阳宝应置三十六庄寨,禁无得私有军实,犯者众。而羊家寨濒大海,奸猾所聚,公籍其尤剽悍二千三十五人,约为急难备,且弛禁,许挟弓弩自便,皆感悦从命。有李植者,自言宿迁人,韩世忠罢攻淮阳,植父将与宗族乡里自拔从之,今已零落,尚四五百家。公叹曰:「诸葛孔明西县之民也」。令植转相语,得四百十六人,定其要束,与庄寨同。上为特补植官。在州四年,所行多此类。进直徽猷阁,公又条三边战守事曰:「扬州有三城三塘,楚有大、小清河,淮东恃此,谓扼虏来处足矣。虏设乘虚自招信、盱眙抵淮阴,不一日薄扬州,不二日滁、真、通、泰亦径至江上。彼两路何独不然!陛下可无令韩琦、范仲淹者通一路险易熟议之乎?且卒饥财匮兵少,今日之大患也,然而卒欲饱则财愈乏矣。财欲无之,则减兵且不暇,其何以增!若兵自耕,民自战,沿江诸军,各择地分内闲田种之,而民兵万弩手用一法,给器械,较精惰,略计可十五万,与屯田大兵相参,此三路之郛郭也。昔韩世忠在镇江,张浚在建康,淮东、西便为地分。大仪、天长、昭关、柘皋,虏来则战,岂有定所!三衙助之,所向克捷。近诸郡修城筑堡,遣兵更戍,犬牙占认,尺寸之外,胡、越自分。如是,则谁肯出力会战于要害之地耶?臣观诸军气习,今昔顿殊。昔欲战不欲守,今言守不言战,驯致疲愞。十年之外,虽守不能矣。陛下幸诏诸将复绍兴地名,使如世忠、浚辈苦战立勋,梦寐庶几,无令消磨,坐相视尽」!孝宗省奏,太息曰:「方天下无事,人乐安静,莫肯更张,此论可谓忧深矣」!时光宗参决,上顾曰:「太子熟看,人材须用方见。和亲久,材无所施,更无事,当遂委靡。朕思之懔然,太子宜常在念。钱某可使帅扬州」。是岁淳熙十五年也,雨自五月至六月,清河溢,隳城千丈。公拊循赈贷,恩纪勤备,楚人德之。进直宝文阁,知襄阳府。言者诮公昨在楚既修城,水卒突坏,削职罢。公始至楚,以旧楼橹不壮,易之千间。城败非楼橹咎,盖言者误也。知静江府。私钱滥恶,流入两浙,朝廷议禁绝。提点铁冶刘炜,请以私钱二当官钱一,抽贯数百,约其多少,府库皆封鐍。市邑关闭,两淮骚然。公四疏言:「止弊息奸,要在安静。淮东地不产铁,人不私铸,货币转易,民何罪焉!且天下安危在边,北使过淮,耳目所接,系国体尤重」。上悟,以官会桩管米度牒僧费数百万缗,尽收淮东、西私钱纳炉鞴中,而后少定。然时宰讳公言切,竟以失察私钱,坐镌一官。安抚司兵,自刘纲、向子固有东西寨使效,晁公武有效用,郭棣有效士,有强勇,名号杂,军律不齐,豪盗隐伏,为一方患。公请并为强勇,募材武足千人,隶御前,置统领守将之,宿蠹始革。公之在扬,会复治两淮民兵,而公在楚日既施设有绪,至是遂具为一路,条目取丁、结队、执色、总首、分部、开收、任责七事,上悉行之。仍下其法于淮西。及将进丁入老,公手书属郡,喻上指恳切。选丁壮四万八千二百馀人,增旧籍三之一。于是淮西赵巩奏罢万弩手,上付公相度。公奏:「绍兴末,孝宗命张浚置御前万弩营于建康,癸未戍泗州,甲申与虏斗,皆有功。乙酉讲解,散归其家。乾道中,令徐子寅复置于真州。其后就田自便,不复唤集,二十三年矣。弩艺劣弱,壮健销堕,巩所见近事也。至于土著无逃亡之患,自耕无坐食之费,民兵万弩手,最为近古,孝宗所命,浚所行,不可废也。不原其立法之初而议其受弊之末,则羊亡而礼从之矣」。万弩手得不废。盖公在楚四年,在扬三年,及前后反覆为上言,大抵以屯田、民兵、万弩手、山水寨,为进战退守之要,始末皆守一说,思虑皆执一意,非若他视时上下,随世改易,揣摩而投合之也。王卿月使虏,道病,公代之。既,除直龙图阁再任,而言官以公营运贩易,降显谟阁罢。初,公之并强勇军,总领必欲使扬州自当券食之半,公争不获;别为营运,以其息给之,又力争曰:「御前军而仰食州郡,可乎」?五具奏,始已,以本钱归备边库。自是公屡被诋,辄黜。有造游士之狱者,索其褚中,得公弹文,检御史所上,不差一字。复以公提点铸钱事,留为军器监,实录院检讨官。将用矣,而大奚山盗起,改除秘阁修撰,知广州。大奚孤峙海中,去州一潮汐。民煮盐,自业渔采,亡命群聚,吏兵容之非一日。提盐绳之急,怨而为变,诸司招捕前却,异同纷纭。贼愈横,遂空巢窟,夺客舟,径指城下。州人大恐,将逃。公麾诸军奋击,一战殄灭,列栅山上,分兵戍之。微公决策,广东几乱。并阙官,罢摄士,捐丁田米分钞历日钱岁万七千缗,场务积欠四万馀缗,珠香翠毛不买一钱。除华文阁待制,寻知隆兴府,蕃、汉攀路涕泣。改知庐州。至数月,疾病参半,犹自力判诸司累讼不定数百事,光、黄民争持曲直诣公。会最郡用,除其冗复,岁省万五千馀缗。衙兵两寨,以客将书表为将佐,公一澄革。又以安丰忠勇军不治,奏斥统制边公彦。欲考详沿边利害,别为纲目,而公病不起,以庆元五年七月十八日卒,年六十九。庐人及淮西人待公疾瘳投词者千馀人,嗟叹曰:「包待制死耶」!作十五咏诗以伤之。六年三月十八日,葬江阴县昭闻乡由里山。令人何氏,后公四十二日卒,祔焉。子廷硕,早夭;廷玉,某官;廷瑞,某官;廷玠,某官。一女,先嫁戎知刚,再嫁某官。孙男二,孙女六。阶中大夫,爵晋陵男。初,孝宗虽脩绍兴故事,复与虏通使,而以其间讨军政,讲边备,阴择奇材,为有事之用,亲擢下僚至贵显数十百人。公能最高,诚款内发,事有不便,陈义指切,未尝顾望。所建置,后皆遵行不敢变。然世未能知,故具记其言与事,所以见天子鉴识尽下,人臣忧惧思职,而公之遇合可考矣。铭曰:
孝宗上圣,忘己好能;匪徒好之,超侯躐卿。时惟钱公,百选一逢;材如源泉,汲用无穷。扬东豫西,越南雍北;四郊不警,虽警迄息。冠带群胡,韶勺世雠;畏战靡靡,明主所忧。孝宗宾天,公困多毁;侍从晚矣,岁月弗止。既谋既明,既勤既成;当时不知,况彼后生!孰远而存?孰坚而朽?我垂于文,以俟夫久。
台州奏蠲酒禁记 南宋 · 谢采伯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五、《赤城集》卷七、《三台文献录》卷三
臣闻诸父老,台郡通闽、广,岚瘴为厉,非酒无以禦其毒,故其民食酒习惯为常,嗜利冒禁,曾不少戢。绍熙间守臣徐子寅蠲其禁,宝庆间守臣叶棠有志举行,会除常平使者,继奉诏摄州,巨浸之馀,民不堪命,亦蠲其禁。然皆仅仅两载而不能以久者,未尝闻于上也。端平三年,守臣陈振孙因士民之有请,稽本息之盈缩,条公私之两利以闻于上,镵诸乐石,俾民歌咏圣德,以诏来者,其虑远矣。臣以为榷酤非常赋也,汉武帝用兵乏饷而创也,武帝席文、景富庶之馀业,用兵才三十馀载,而海内已虚耗,遂作俑榷酤。继世亦悔其失,固尝罢行。而言利之臣接踵于后世,岂能悉意捐去,是用兵之祸历一千三百八十馀载而未已也。臣尝两佐州,四典州,私酿亦固有之,然令下之日秋毫无犯。独臣里中更守臣十馀人,绳以一切,其弊自若,走卒坐铺,讥逻旁午,而匿奸藏慝,反滋弊薮。若官吏夫匠之属,日赂月馈,皆有定数,岁终则倍之。有挟者寄造率十馀家,强有力者抑又甚焉。不幸而获,则不过升斗穷窭人也,弯卒例擒以逃谴。其始获也,必让曰以供囚也;其编置也,复让曰以奉护送也。故酒曲秫米之四邻,与在城内外之饮客,箠楚日报,而私酿日盛,官额顿亏,本息折阅,承流宣化者亦付之于无可奈何而后止,其弊极矣。小大之臣但知增取之为工,苛惨以求胜,而莫以蠲禁为上言者。圣德如天,视民如子,岂忍与争锥刀之利而戕民以徒流之酷哉!特民瘼不即以上闻尔。今贤守臣洞见官额,初无毫釐杪忽之亏,而在民获安静和平之福,乃为奏请,而贤相国为之敷陈。圣主亟俞之,颁降省劄,以示遵守,与国无极。除汉武以来一千三百八十馀年之患,邦民幸甚,得保生业,奉宾祀,无刑辟之虞,熙熙然若生于唐虞三代之世。圣德巍巍,轶唐虞三代之盛矣,顾不伟欤?
白身进士徐子寅特授成忠郎制 南宋 · 郑起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一、《永乐大典》卷七三二六
武功有爵,自汉为然。上功幕府,以尔提兵禦寇之劳,以武立功,以武命爵,宜也。其疏异渥,改畀新命,勉图事功,毋卑鹖冠而不知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