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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季海丞相劄子(一○ 淳熙十六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书稿》卷五
某窃以秋气浸清,恭惟至孝大丞相鲁公孺慕弥深,天人交相,钧体动止支裕。更乞勉御饘粥,协《礼经》之中。国是迄赖大贤而定,勿过于哀戚,幸甚。
某比具记,深愧草草。蒙贤似学士传道钧意,岂胜感激。兹又千里走介,坠况尺牍。虽曲念曩契,弗遗罪戾之人,足厚风俗,顾某何足以当之?惟知感戴而已。
某赋性猜阻,行己颇僻,初不自克,用过其量,踪迹败露,载之白简。既伸善类不平之气,垂之信史,又为小人无忌惮之戒,惭负何言?自此惟知杜门省愆,以毕馀生。仰恃眷怜,辄布底蕴,尚乞钧察。
某昨去国时正触初暑,舟中局趣,幼稚得惊痫之疾,又儿妇当免身,不容不小憩阳羡。虽姻馆在焉,其寔旅寓,种种非便。今已启行,由溧阳过芜湖,遂溯大江,度九月方可定居。伏恐轸念,故敢及之。
某惶恐僭易拜问阖府钧聚,钦想长少咸安。纱帛、松实、鳆鱼、名酝,沓来珍赐,祗受铭刻。赣布十端,聊效献纻。然非丞相端忧中,亦不敢轻浼也。糖冰、鱼鳔各十斤,并以持浼,临行愧无佳物也。庐陵委令,愿闻其目。
与范至能参政劄子(二 淳熙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书稿》卷六
某窃以杓回寅次,历纪新元,恭惟知府殿撰舍人玉帐行春,神人欣赖,台候动止万福。某近屡拜状,想无浮沉。罗主管人至,领十一月半手书,累番三复,殆不能去手。具闻威爱交孚,一道廓廓无事,诗书谋帅,其效可谓速矣。谦之想已去少嘉,同事正自不恶,石湖风月未应入梦也。近事想皆得报。沈得之内批守荆南,姚令则兼枢,杨子靖复奉内祠,韩无咎除郡,二守史为吏、工少常伯,又闻李秀叔落权字,王季海夕拜有命而未下,过客云尔,亦未知虚实也。景卢因经从一再见,次对复悠悠,然用实历减年,旦夕当转通议大夫,亦何必待制耶?赣守陈季陵恐自池、饶而来,叔晋可以请祠矣。半月前,赣得广东关报,谓有牛客合茶寇殆二千,破贺州一县,犯连山清远界,督傍郡戒严。然计来教日子,恐不应尔,既而果无。远方多妄传事,然官司不移檄。今消息想展转自此而北,恐通江浙亲旧书,谩有以释其疑为佳。刘、卢、宋皆荷记念。花练真野服所宜,拜赐珍感。芸婢死已半年,想是不能承当东壁之句耳,因问辄布之。逼岁百冗,适此端便,拨置作此,更数日罗氏仆行,别附记。馀乞珍护粹冲,倚须宣押。
某顿首再拜上问尊嫂淑人懿候万福,令嗣机宜侍履清安,台眷同庆,孥累起居。后院何日徵兰?犀钱玉果,引领以望。恐有好蜜煎,因来求数种,不罪干慁?岩洞已成图否?
与施圣与枢密劄子(三 绍熙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书稿》卷一○
某窃以王春有俶,寒色尚峭,恭惟宫使大资枢密,怡神大涤,德望逾尊,天人交卫,钧候动止万福。某屏迹故庐,得遂麋鹿之性,馀波所及,蒙润多矣。邈焉候谒,徒剧驰情。所冀仰承眷注,保辅饔寝。调元之拜,斯拱以俟。
某去夏罢免,本自三衢陆归,夤缘一望履舄,践升堂之约。无何,幼稚触热番病,急拿舟过阳羡。已而灾挠频并,不觉留连三月,中元后方为溯江计,盖不敢复道馀杭耳。差池晤语,迄今惘然。陆走川浮,艰勤殊甚,近冬方获定居。向闻术者谓丙午人最畏己酉,如王季海之厚德,钱师魏之强壮,皆不能免。有如庸懦不才,叨踰特甚,若非颠顿狼狈,则其死必矣,讵敢不知幸也!仰恃契爱,因笔及之。
某自违钧范,日夕思仰。每士大夫来自上饶,必敬询近况,具审神观益清,饮食快美。虽不复引满如平时,而午桥燕适不减唐贤,暇时则翻阅经传,目力无异少年,每切钦叹。自惟名在罪籍,方不为公论所与,不敢辄以姓名污几格,理所当然。高明赐之澄察已幸矣,乃蒙坠况缄翰,未替曩眷。盛德如此,足厚风俗,岂直私情感激而已!欲叙谢悃,言莫能尽。
与马容州持国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四、《书稿》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自违台范,虽拳拳企咏,而道远无便,尺书莫致。方兹愧悚,忽枉华翰,欣审台候起居万福。使治乃五筦之一,寄委甚重。下车已周岁,振举纪纲,抚摩凋瘵,千里当被实惠,多贺多贺!长笺远暨,倍荷眷与。录示利便劄子既行,不应复辍。林佥判能达民隐,亦自可敬。白皮场竟如何?某年垂八十,挂冠七载,岂料狂生辄及其姓名,致烦公论,圣恩秖从降秩,真天地之施也。王季海同僚时初无他,左右所目击,徒知自讼而已。方此省愆,占复草率,惟几顺令颐养,亟须召节。
御批辞免兵部侍郎不允奏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辞免兵部侍郎奏,其云「灼见肺肝」,盖圣语也。御批降诏不允,翰林学士王淮撰文。正文藏箧中,别令待诏郑汉卿录于后。写奏者待诏睢荣祖。淳熙二年闰九月,某谨记。
御批辞免兼太子詹事降诏不允奏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二年秋,太子詹事沈枢罢,王淮寻入西府。众谓吏部侍郎赵粹中旧为宫僚,兼权中书舍人程大昌乃恭邸讲读官,宜在此选。而臣猥以小司马蒙恩承乏,亟具奏控免,其云「英望旧僚」实指二人。上亲批「降诏不允」四字。时翰苑无他官,例下西掖视草,于是大昌用绮里事对李绩,盖相酬答也。原诏宝藏箧中,别令待诏郑汉卿录本附辞免之后,其奏亦院吏阎端朝所书。敬加褾饰,传示子孙。十一月旦,臣某谨记。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兼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特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寺中梅零落,桃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与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午间有旨王希吕还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闻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山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乃知晋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送陈述古赴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斋罢,复登舟。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道遇安丰守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东坡元祐间帅杭,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予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元振、教授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倅赵无咎并相候。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午时至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闻王仲贤自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从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季海大舟至,徙焉。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风顺,俄顷至尹山。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结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尉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风横而逆,薄暮方至。初,吴王筑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与西施宴游之地也。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岂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早至灵岩山下廨院。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新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方快心目,俄而大风。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风动地,几不能立。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又有中峰,不暇往。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池心有桥,可以徙倚。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二张,汉卿弟侄也。人杰字唐卿。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又其上有韶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振白云庵。稍霁,遂归。中道复雨,衣屦尽湿。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梅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而成。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主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梅舍,访乡人张氏。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㳽耳。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会石湖,复挂帆而东。及园,至能未来。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僧房有日观,稍佳。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素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薄晚,至能来。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闻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有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望太湖㳽漫,石湖仅如断港。有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小酌,禦风而下。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希父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饭罢,命车登尧峰。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蒋堂所居,既死葬焉。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寺有清辉轩、碧玉沼。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井(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松(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同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复至宝华饭。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珏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珏不见也。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入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自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前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丞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新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新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亿年之孙。)右儒林郎新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陵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新温州瑞安丞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新湖州长兴尉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汤士美自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自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徐尉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纲(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观试剑石、憨泉、点头石。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新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及崔仲由教授并相候。皇甫暨陆皆同年也。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招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次常州。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州学学正胡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解一名,皆来谢。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归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榛、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归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主僧宗净等二人。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又六七里至双港口。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商贾辐凑,市井繁盛。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及韦察院祠,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早间先移舟于此。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弹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县官送别于五里外。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又二十里,饭木瓜塘徐家店。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尉钱敦之并相候。叶节推楠自铁券来,饮之。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至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兆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张知微、司理右修职郎张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淩光祖、总干左儒林郎白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说、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初食䱋鱼。二鼓后归,雨作。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葛仙坛,相传葛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自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又有蜕龙岩。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行二十五里饭,晡时抵石门市。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市为鄱阳西尉治所。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士人林瑑相候。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又二十里饭车陂。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梁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稌、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汪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尉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晚登舟,诸公来别。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辰时至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水益涨。自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长老晓林,眉山人。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陈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倅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董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丞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但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新江州瑞安京宰镗继至。留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守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至丰城县。令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新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至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罗子行自白沙来。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知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前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新淦尉右从事郎董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尉邹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人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至陈宅哭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罗子行归白沙。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新武陵丞萧许、将仕郎罗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萧惠十四诗,甚佳。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新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李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梅来。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久无雨,禾有损者。晚雨方作,风散之。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寻舣舟候春亭下。太守周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客至纷然,不暇记。
思陵录下之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六、《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己丑,文德殿听宣德音。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故事:偶阙参政,右相代押制,左相及枢密院皆不至。昨晚予问行首司,乃误谓宰执皆往。虽诘之无辞,正谓当时偶是右相往,遂听之。
庚寅,延和奏事。东宫先升殿致词再拜,闻以祔庙后辞免参决也。予奏:「礼部阙官,莫差人权否」?上曰:「祔庙后尤袤当迁」。因问有何阙。予奏适正说礼部。上曰:「既有学问,便当除用。张体仁亦当迁」。王相云:「黄黼是太常丞,亦当迁」。上曰:「卿等可拟来」。殿中侍御使冷世光对,一论配享功臣不必再议。批依奏。
辛卯,内门开,批出尤袤权礼侍。既至延和,呈昨日蒙御批付下德寿宫推赏文字。予奏:「前此虽蒙圣谕欲分等第,如高宗殿为第一等,太后殿第二等之类。臣再思之,太后万寿无疆,推恩未艾。若与高宗殿并言之,则似有碍。莫若只推本殿应奉人恩数,内免泛滥避忌」。上大以为然。予问高宗殿名。上曰:「只是德寿殿,太后是康寿殿」。上初欲指挥中说「高宗升祔」。予谓:「止是应奉人,难当此名」。上曰:「只云德寿殿,自分明矣」。呈太常寺申许士庶婚嫁。上曰:「不作乐否」?予奏:「元降指挥已许祔庙后嫁娶。近缘未开乐,恐都城以百官未纯吉服为疑,故谕太常申明之。其间云『不用花䌽』,禁乐可知」。上因言:「昨日谕冷世光,洪迈虽是轻率,杨万里未免浮躁」。二枢因极口称昨日令罢再议配享甚当,此四人中外皆称之,其词殊云云。上因此不然万里「指鹿为马」及「侍从数人附其议」之语。予曰:「两去之足矣」。予又奏:「宪节皇后祔高宗室,有亲姑庆国夫人年八十,欲得加两字如贤寿之类」。上曰:「与封两国,如皇太后姊妹皆曾封」。又历举数人。予曰:「秦桧妻亦尝封,况宪节之姑乎?又亲侄三人尚是白丁,皆曾进状,未敢进呈。姑令勘当,今欲与补官」。上曰:「当如此」。因称戚里如孟忠厚、邢孝扬皆可重。王相犹欲经由部中,上曰:「不须」。
癸巳,伯圭朝辞。前日已赐伯圭史浩旧第,又闻皇太后亦赐金玉锦绮。
甲午,翰林司申,今日面奉圣旨,本司官吏供御人昨轮差赴德寿宫宿直,日下并免宿直。又密白睿思殿祗候吴思忠、苏大椿、张谊并转归吏部,依例免参部在京宫观,免奉朝请,其请给等并依李世良例支破,免借减,就用旧例批勘。皆高宗御前人也。
五月丙申朔。
丁酉,歇泊,不坐,入局。晚批出:令临安府及转运司办木植材料,准备盖太后宫,其钱令户部支上供者,仍令会计脩内司指引。
戊戌,国忌行香。午后,御前封薛叔似文字付王左相,遂入奏乞罢政,迁出江下。
己亥,延和坐。是日御批王相奏札,云「可除观文殿大学士、判衢州」,止于一押而已。谏议大夫谢谔上殿三劄,一乞用刚方之士。上曰:「只一袁枢已着不得」。二乞诏诸路赈济。三乞放两浙赃罚等钱。
庚子,端午节。感风卧家。久无梅雨,两日方得稍沾濡。夜锁院。
辛丑,后殿谢时服,延和奏事。文德殿宣麻:王淮除大观文、判衢州。
壬寅,早不坐,午时倚桂奏事。初,都大主管所申审甘昪、刘庆祖内侍合干人转官第二等,列堂吏于其间。予诘之,吐其实云:「恐缴驳耳」。予语之云:「汝堂吏,而自附于内诸司之后,不亦辱乎」?至是将上,奏云:「堂吏当俟诸司诸使推恩一就取旨,今乞贴去」。上曰:「止是礼工房乎」?予曰:「提点亦在焉,况与总护司所差人吏又不相涉」。上乃令贴去。予因奏:「伯圭用总护使吴益、孟忠厚例合转一官」。上曰:「少待」。予又奏:「萧燧充按行使,用万俟卨例亦合转两官」。缘旧例祔庙后一月方将上,所以少待。予奏:「今年会庆节不止金国庆礼否」?上曰:「不须,只依正旦可也」。
丁未,延和奏事,呈永思陵攒宫共费八十二万馀缗。上曰:「内库支银绢尚在外,去冬印会子七十万,仅可充此费」。又曰:「德寿宫诸色人俸给今已省十万缗」。
己酉,延和奏事。赵汝愚奏牒报秦州人为太上皇帝裹白纸巾,乞付史馆。上曰:「宁不感动」!德寿殿应奉人各转一官资,内王实、张宗尹并与转左武大夫,裴良琮特转遥郡防禦使,符涤、王公昌、霍汝翼、吴思忠并转遥郡团练使,卢安仁特与带遥郡刺史,吴因特转武显大夫,邝安仁特转武略大夫,合寄资人依旧寄资。张延年、孟居实、张师孟、曹颖、严浩、梁祐、张锜、潘鄅、杨处厚、刘彦并依条回授,内有名目人更与添差占射一次,白身人吏候有名目许作一官资收使。指挥使李显等七百四人令吏部折支银绢,其支破本官请给等六十四人,内吴安民、李符各减二年磨勘,馀人并犒设一次。
庚戌,驾不出。皇后过德寿宫治具。
壬子,延和奏事,呈太史择御后殿日分。上令用二十七日。
敷文阁学士李文简公焘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三、《平园续稿》卷二六、《永乐大典》卷一○四二一、《全蜀艺文志》卷四七、嘉庆《四川通志》卷四七、光绪《丹棱县志》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韩愈以天刑人祸归咎史笔,柳宗元随辟其说,后人终致疑焉,今以李文简公验之何疑?且《左氏》纪诸国之事,《史记》上下数千载,是是非非,利害不专及当世。若公续司马光《资治通鉴》为本朝长编,上关国体。下涉诸臣之家乘,非异代比,使天刑人祸可信,孰能结知明主,见推多士,生历清要,没定美谥,诸子继践世科,历二千石,光显未艾如李氏者乎?况公出入中外,见谓忠直,尽言交游,藐视强禦,虽微作史,自当龃龉难合,然谗间不行于朝,士大夫鲜含怒者何也?守道正,莅位公,事上不欺,应物无心,天人交助,其在兹乎!既没十八年,蜀多文士,其子不近求铭诗而远属耋老,非以同朝久相知深也欤?是以序而铭之。公讳焘,字仁甫,一字子真。系出唐曹恭王季子右武卫大将军偲,武后斥为民,徙眉州之丹棱县,遂家焉。六世孙瑜始复属籍,仕至长江令。公,长江十一世孙。曾祖夔。祖风,赠奉直大夫。考中,朝奉大夫、知仙井监,累赠宣奉大夫。妣,硕人史氏。公生政和乙未,天资颖异,博览经传,独不乐王安石学。甫冠,已著《两汉鉴》;明年,追念靖康变故,著《反正议》十四篇,人皆奇之。绍兴八年第进士,调成都府华阳县主簿。未上,读书本县龙鹤山,命曰巽岩,自记云:「子真子三卜居乃得此山。坐东南,面西北,其位为巽为乾。盖处己非乾健无以立,应物非巽顺无以行。《易》六十四卦,仲尼掇其九而三陈之,起乎《履》止乎《巽》,此讲学之序也。《语》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夫人各有所履,善恶分焉。惟能谦可与共学,惟能复可与适道。知所适而无以自立则莫能久,故取诸恒,当使久于其道,或损之,或益之,至于困而不改,若井未始随邑而迁,则所以自立者成矣。虽然,吉凶祸福横发逆起有不可知,将合于道,其惟权乎。然非巽,则权亦不可行。学而至于巽,乃可与权,此圣贤事业也」。年方二十四,其志趋学问如此。久之赴华阳,时宰秦桧知公名,公不与通。会诏郡国举贤良,公携五十策谒成都帅张焘,不果荐。秩满,外铨复置教授阙,公亦不就,注嘉州军事推官。丁父忧。二十年服除,再注雅州军事推官,作《当直司箴》,讽郡守用私情背公法者。总领财赋符行中属公增简州盐筴,公移书力拒之,旧相张浚谓有台谏风。二十四年,改宣教郎、知成都府双流县。日坐听事,讼至立决。前执政李文会自泸徙益,府下行县供张加倍,公用常仪,李由它道去。有张氏子竞家资,公曰:「汝方在丧,忍坠先训,盍归思」?三日复来悔过自新。大姓李雱市丘成之产业,公以成之不白所生母,追正之。雱谰词诉府,公列经义律文寘雱法,豪右敛迹,邑庭如水。日翻史册,汇次国朝事实,谓司马光修史先为《百官公卿表》十五卷,后颇散逸,乃遍求正史、实录,傍采家集、野史,增广门类,起建隆迄靖康,合新旧官制,成一百四十二卷,其重编光者仅七之一,《长编》之书盖始于此。二十九年,四川制置使王刚中辟公干办公事。三十二年如荣州。州因山为城,川为隍,夏秋常患水溢,公筑防禦之。隆兴二年,除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入境劾守令四人。州县多横敛,公选官置局,括一道财赋,列其名色,使有无相辅,酌三年中数而为帐,遍示官吏,许擿不当更定,名为「科约」,至今不废。母忧去官。乾道三年召赴行在,八月入对,上《太祖故事》,乞以为法,请许六察言事。又言:「军兴三十年,蜀赋一钱,折变百之,愿自此勿增取。况蜀兵已多,宜罢招刺,严简汰,禁大将毋张虚籍,掊部曲」。孝宗嘉纳。除尚书兵部郎中,以父讳下行员外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又兼礼部。会庆节上寿在郊礼散斋,内议权作乐,公言:「汉唐祀天地,散斋四日,致斋三日,我艺祖初郊亦然。自崇宁、大观法《周礼》分祭天地,故前十日受誓戒。今既合祭,宜复汉唐及本朝旧制,庶几两得」。诏垂拱上寿止乐,正殿为北使权用。十二月,正除礼部员外郎。公言:「中兴祭典未备,岳、镇、海、渎、先农、先蚕、风、雨、雷师九祠以酒脯代牲牢。近者雨旸失节,郡国水灾,殆或以此」。诏复旧。占城国入贡,依崇宁五年敕书用白背金花绫纸,贮以金镀银匣,公请如近例。学士院谓礼部不当预,公曰:「典礼先有司部兼掌客,岂侵官耶」?《长编》卷帙渐成,蜀帅汪应辰乞下临安府给笔札缮写藏秘阁,公遂进国初至治平一百八卷,特迁两官。公患时文衰弱,乞命考官取学术醇正、切于世用之文,茍涉虚浮,必行黜落。明春省试,敕榜戒谕。上方励精为治,事或中出。公轮对言:「唐虞三代专倚辅弼,汉唐或谋卿士。今舍二涂,近习必进。此治乱之机,惟圣虑过防」。盖有所指也。又奏:「省闱取士本不立额,乞参皇祐四百之限稍加裁定。旧特奏名虽赐出身,罕授职任。近两榜至八百五十馀人放选注官,而贤良方正一科则寂无应诏,当责举者」。读毕,遂言:「天下有变,经营北方未见可付之人」。上曰:「朕当自将」。公曰:「圣论及此,与真宗济澶渊合矣」。上曰:「此朕家法。太祖平泽潞、取维扬,太宗平太原,皆是也」。公请先自治以待时。上耸听不见倦,近侍皆跛倚。明日,谕三省议省额、特恩二事,有沮之者,乃已。五年四月,迁秘书少监。太史言:「八月日当食」。公上疏曰:「天降灾异所以儆戒人主。今经筵不访问,台路罕论奏,大臣无赵普补缀奏目、杜衍封还内降之风,臣恐忧不在疆埸。惟陛下进众正,消群阴,以应天变」。是冬兼起居舍人。六年雷震上元后一日,公录仁宗景祐三年正月甲辰《求言》、《宽赋敛》二诏以进。直前乞刊定《徽宗实录》之疏舛者,因言:「臣方修进治平后《长编》,若就加讨论,他时可助正史」。诏复开实录院,四月首命公为检讨官。汪应辰进公子垕贤良词业,上曰:「卿有子矣」。范成大除右史,升摄起居郎。议者误引元丰八年十月诏,欲废二浙保正,止存耆长,又宰相以蜀人帅蜀,工部并除二侍郎,武臣提点刑狱,皆违旧制,公援證再三。上曰:「卿论事根据,极当朕心」。左相陈俊卿出知福州,右相虞允文既任恢复,未免更张。公言:「二《典》若稽古,夏有典则,商云成宪,周云旧章,汉云故事,子孙莫之敢废。王安石变更法度,厉阶可鉴」。上欲除公兵部侍郎,公自摄记注,数论事,宰相颇不乐,公遂请去。六月,除直显谟阁、湖北转运副使。陛辞以欲速变古为戒,又表:「《禹贡》九州,荆田地第八,赋乃在三,人功既修,遂超五等。今田多荒芜,赋亏十八」。上委公条画,至则言:「创耕惮科敛,且畏争夺。宜宽冒占,广激劝,如太祖乾德四年许见佃者止输旧税,更不通检」。诏如所请,其妄执契争夺毋受理,守令能劝课者赏之。总赋吕游问奏计,公摄其职。岁饥,发户部大军仓赈民,僚佐争执。公曰:「吾自任责,不以累诸君」。寻如数偿之。游问归,劾公专辄,上令具析而已。七年垕中制科,八年以旧官趋召。会虞允文由左相宣抚西川,自诡北伐,疑公异议,预白上改直宝文阁,帅潼川,兼知泸州。首葺石门堡,置戍以扼夷人。叙州旧市羁縻,马价颇平,比岁增其尺寸,偿直不以时。公言:「国计边防胥失之。乞戒茶马司互市毋溢额,仍勿于夷汉禁山内伐木造舟」。寻皆报可。守边逾岁,淳熙元年被召,适城中火,公上章自劾。既放罪矣,提刑何熙志奏公不亲至火所,并指《长编》记魏王食肥彘,语涉诬谤。上曰:「此载皇宋事实,何害」?止命成都提刑李蘩体量火事。公行及国门,乞祠待辨,除江西转运副使,且许归遣。公进治平四年至元符三年《长编》四百十七卷。或劝公方被谗勿及时事,公曰:「圣主睿度如此,竭忠所以报也」。遂奏:「近者日食地震,夷狄小人不可不虑」。又上《快箴》,引太祖退朝悔乘快决事以谏。上曰:「朕当揭之坐隅」。进秘阁修撰,旋坐火后不尽书焚室贬秩一等,而熙志以辄议史事削两官。公至江西,置一路财赋都簿,如潼川科约。未几召还,乞令本路毋以臣去废此书。上曰:「卿不为高论,务在便民,甚善」。擢秘书监、权同修国史、权实录院同修撰,盖专付公以史事,故用侍从之礼。三年正月也。公前数言南郊、明堂均大礼,自宜迭行,适转对申前说。上令集议,嬖近谓于德寿宫有嫌,沮不行。及予为礼部尚书,与诸儒议,周成王宗祀文王,汉武帝陟配高祖,所谓严父指周公也。晋、唐及本朝名臣皆有是说,非出于焘,焘发之耳。其议遂定。三月,除权礼部尚书,赐服金紫。七月,雷震太庙,柱坏鸱尾,有司随加缮治。公奏:「此非所以祗天变,当应以实」。上谕大臣:「焘爱朕,屡有谠言」。公尝请正太祖东乡,条上熙宁、元符、绍兴议论,其后卒行之。进《四系录》,记女真、契丹起灭,自绍圣迨宣和、靖康,凡二十卷。上曰:「朕可一日忘此虏哉」?九月兼侍讲,以经筵少开,录赵师民《劝讲箴》以讽,并及仇士良不欲人主读书近儒生之说。会改潜邸为佑圣观,创璿玑殿于太一宫,公密疏二千馀言,上褒答之。四年春驾幸太学,命公执经,特转一官,坚辞,不听。公自郎春官已极论科举及特奏名;去冬乞依绍兴二十七年二月诏书,用经义、诗赋、论、策四场如元祐时,仍采苏轼议量收恩科;至是力请变文体、取实学以致人才。上袖公奏付三省下学官议。国子监司业郑伯熊等请如公言,而老生晚学哗言不便,议遂格。八月,真拜侍郎,仍兼工部。《徽录》置院久,公荐吕祖谦为秘书郎兼检讨官,审订增削数百条,书遂成,特迁一官。或请升降两学从祀,众议不同,第去王雱像,用公说也。元符接靖康《长编》成,上称公无愧司马光,后有表云「预席恩言,比迹先正」,指此。夜宣引,奏:「近者蒙气蔽日,厥占不肖者禄,股肱耳目,宜谨厥与」。赐坐,欲起,上再留,赐茶赐饮,恩意甚宠。寻诏监视太史,测验天文。公为郎时已言《乾道新历》不可用,因举差失数十条诘太史局官,皆无以对,然卒无知历者。公又欲参酌《开宝通礼》、《政和五礼新仪》为一书,虽下礼官,亦不能成。九月丁酉日当夜食,公为社坛祭告官,伐鼓礼废,公举行之。先是垕入秘书为正字,旋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校书、著作。父子同典史事,缙绅荣之。公感上知,论事益切,每集议,众未发言,公条陈可否,无所避。会近臣复举公次子塾应科目,黜于阁试。垕考校上舍生,发策云云,为御史所劾,语并及公,垕降一官罢,公以本官知常德府。初,政和七年,鼎、澧、辰、沅、靖州置营田刀弩手司,给田募人开边,范世雄、张察等附会扰民,建炎三年亟罢之。乾道末,守臣刘邦翰请复行于沅、靖二州。公为转运,谓不当复。已而提刑尹机迫郡县行之,田不能给,公至请度田额。事下诸司,公独约帅臣张栻具奏,上即从之。境多茶园,异时禁切商贾,率至交兵。公曰:「官捕茶贼,岂禁茶商」?听其自如,迄无犬吠警。六年丐闲,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是秋行明堂大礼,上以公首建议,特除敷文阁待制。顷之,垕、塾继亡,上欲以吏事销忧,起知遂宁府。用蔡挺泾原衙教法,辟勤武堂,亲阅士卒,其杂居市廛者葺营聚之。七年,史院进《四朝正史》,经修官在外者例减磨勘二年。宰执奏《正史》颇采李焘《长编》,《地理》一志又出其手,诏减年外别转一官。公自奉议郎年劳赏典积官朝议大夫,避父名遇迁秩寄理者三,于是转通议大夫。公以酒课加重,奏:「榷酤起王莽,而成于德宗。本朝郡酿有数,监司尚不许,今乃设法劝饮以耗民财。纵未能尽弛,犹当用买扑旧法,罢去官监」。上意乡之,而计司迫赡军,月减三十缗而已。公节用度,停燕会,官府肃然。前得旨,《长编》或有增损,依熙宁修《三经义》法具奏,至是上四千四百五十馀条。又以一百六十八年事散九百八十卷,乙览难周,别为《举要》六十八卷,《总目》五卷,《修撰事目》十卷。时召命已下,公控辞久之,上数询来期。十年六月,对延和殿迩英阁,方读陆贽奏议,公摭贽言切今者数十事劝上力行,且曰:「贽虽相德宗,其实不遇,今可谓千载一时」。上曰:「惟不遇于当日,是以言垂后世」。公又奏:「陛下即位二十馀年,志在富强,而兵弱财匮,与教民七年可以即戎异矣」。上有无功业之叹。公曰:「功业见乎变,人事既修,天应乃至」。上曰:「卿宿德耆儒,宜在左右任史职」。进敷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国史。七月久旱,公进避殿损膳求言故事。上亟施行,命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馆职实封言事。赵彦中草诏云:「意者委任或非其人」。公奏:「陛下委任不过三四大臣。神宗语富弼云:『唐太宗与魏徵议政全似争竞』。宜敕二府以魏为法,毋若元丰王圭号三旨相」。三旨者,谓上有可否,圭曰「领圣旨」;谕军国事,曰「诚如圣旨」;启拟,曰「取圣旨」也。又谓户部不足,南库有馀,请如唐建中罢琼林大盈库归左藏。上以奏付外,读者失色。丁丑遂雨。一日宣对,公言:「外议陛下多服药,罕御殿,宫嫔无时进见,浮费颇多」。上曰:「感卿忠爱,然朕春秋已高,安得此声?近唯葬李婕妤用三万缗,他无费也」。上忧荧惑尝入斗。公言:「天道远,惟正厥事可以弭灾」。类次汉元鼎至宣和四十五事以进。十一月朔日当食心入分,公曰:「心为宋分,为天王位,潜阳将复,阴气乘之,小人害政、夷狄窥中国之象」。复条上古今日食是月者三十四。明日对延和,又及晋何曾讥武帝无经国远图。上甚嘉奖。是岁,公赋诗云:「明年七十吾归矣,预买北关门外舟」。至冬疾作,三省请给告十日。上曰:「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可半月」。十一年春,表乞致仕,优诏不允。上数问宰执公疾增损何如,万里招来,岂容轻去?丞相王淮曰:「焘知进退,宜从所请」。上曰:「脱不幸有故于道路,奈何?可谕其乡人给事中宇文价留之」。价传上旨。公曰:「臣子恋阙,非老疾忍乞骸骨」?因询价时事,勉以忠荩。闻四川制置使留正、总领冯宪论减酒额,犹手劄赞庙堂行之。二月病棘,甲子除敷文阁直学士,转一官致仕。命下,喜曰:「事了矣」!口占遗表云:「臣年七十,死不为夭,所恨报国缺然,愿陛下经远以艺祖为师,用人以昭陵为法」。辞气安定,俄卒。上闻嗟恻,赙银绢三百匹两,赠光禄大夫,令临安治后事,沿江漕司津置归舟。他日语宇文价曰:「朕尝许焘大书『续资治通鉴长编』七字,且用神宗赐司马光故事为序冠篇,不谓止此也」。公孝友诚实,性无嗜好,惟潜心经史,有《易学》五卷、《春秋学》十卷。故其出处本于絜静精微,著述则评论今古,别白善恶,得褒贬之旨。所至求奥篇隐帙,传录雠校,虽阴阳卜医亦无遗者。家藏积数万卷,为文语遒而理备。考蜀类试,参详南省,多得名士,荐人辄削稿。前两入朝,适虞允文暨赵雄当路,士大夫争谈兵。二公皆蜀人,雅敬公,公一无所徇。晚在经筵,人颇怀安,公为上言:「前日纷纷,今日默默,俱非自治」。其持论不随时类如此。公著《五经传授》、《尚书百篇图》、《大传杂说》、《七十二子名籍》各一卷,文集五十卷,奏议二十卷,《四朝史稿》五十卷,《通论》十卷,《南北攻守录》三十卷,《七十二候图》、《陶潜新传》并《诗谱》各三卷,《历代宰相年表》二十三卷,《唐宰相谱》一卷,《江左方镇年表六卷》、《晋司马氏本支》、《齐梁本支》、《王谢世表》、《五代三衙将帅年表》各一卷,《本朝事始》两卷,《建隆遗事辨》、《赵普别传》、《科场沿革》、《集贤学士》并《赐带典故》各一卷,范、韩、文、富、欧阳、司马、三苏及六君子年谱各一卷。明年七月己酉,即葬巽岩之阳。妻硕人杨氏,同邑赠朝散大夫素之孙,黄庭坚为记大雅堂者,后公八年卒,祔焉。七子:谦,早死;垕,终奉议郎、主管成都府玉局观;𡉙,今为朝请郎、权发遣忠州;塾,终承务郎;垡,亦亡;壁、𡌴皆登科,壁今为朝散郎、权发遣汉州;𡌴,承议郎、主管华州云台观。六女:均,适朝散郎、知果州曹执中;埙,适朝奉大夫、知崇庆府师祖庆;坛,适文林郎、汉州州学教授任埠;腆,适薛纮颖;增,适承议郎、充云安军使兼知县事张仲;堪,适朝散大夫、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范子庚。孙十一人:镗,宣议郎;钖,修职郎、彭州九陇县主簿;铿、銶、锬、周、鋂、镳、铨、积、简。其三今亡,銶、周、镳也。孙女三人:长驯,早夭;次真,适修职郎孙刚,亦不在;从,适迪功郎、新雅州卢山县簿尉刘成季。曾孙十一人。公爵丹棱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诸子升朝,赠少师,而赠杨氏福国夫人。铭曰:
《尚书》记言,《春秋》书事。经别以六,史居其二。汉太史公,仪尊相臣。我朝大典,亦归宰庭。时政有记,起居有注。东观石渠,诸儒所聚。设官分职,上下相维。合力纂修,犹惧阙遗。公生遐方,初筮州县。间于期会,屈首铅椠。祖功宗德,业钜事丛。政有因革,论有异同。礼乐制作,夷狄版服。原始要终,咸举纲目。三入承明,迄用奏篇。帝拟以光,士推如迁。问何云然,多闻谅直。舞礼文奸,视若仇敌。以此事君,忠谠不欺。出而临民,敬简无私。赫赫荣名,番番寿耇。庆流子孙,殃则何有?螭首龟趺,刻以铭章。申劝刚者,公为不亡。
王季海秘监再赋成园复次韵 南宋 · 范成大
七言律诗 押齐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云庄风榭对东西,清暑光阴近竹迷。
一斗正缘诗兴尽,两眉休为客愁低。
披开豹雾寻陈迹,扫尽蛛尘看旧题。
健往莫愁骑马滑,阑珊梅雨不成泥。
与王淮书 南宋 · 范成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八一、《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七、《范成大佚著辑存》第一一七页
春麦惟郭纲能言之,盖北人谓之劫麦。
题福祐王庙 南宋 · 王淮
七言绝句 押侵韵
关中失鹿人争逐,一去鸿门不可寻。
千古英雄死遗恨,封侯庙食更何心(明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一九《涌幢小品》:晋天福以前,有巧工来自霅川,见有石浮于水,叹曰:“是必神使之然也。”其夕梦一老人揖而前曰:“吾楚历阳侯范增也。大功不成,悒郁而死,附石以告君,君能留意,必有以报。”遂取以为石像,奉香火惟虔,邦人归向,聚木石而成庙,题曰福祐。括苍王淮有诗云云。)。
上皇帝表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六、《宋会要辑稿》礼五七之九(第二册第一五九六页)
臣王淮等上表:今月初一日庆寿礼成,谨帅文武百僚拜表称贺者。皇增睿算,方隆有秩之期;吉叶新元,式展无疆之庆。魁帝王而称盛,合华夏以交忻。臣淮等诚欢诚抃,顿首顿首。窃以位在九五,而事父母于一堂;年登八十,而阅子孙于四世。此国家之创见,而今昔之罕闻。矧当累治之时,诞举希逢之典。涓辰而陈宝册,既上鸿名;献岁而奉玉卮,式介眉寿。冕旒焜䌽衣之色,警跸严嵩呼之声。于是宣大号于路朝,霈旷恩于寰宇。宫花倍锡,湛燕庭绅;帑积分颁,溥沾禁旅。老老广及人之惠,亲亲推爱物之仁。嘉与臣民,共为喜乐。恭惟皇帝陛下法舜业业,诵尧巍巍。精微自得于心传,久大斯存于目击。跨陶唐有虞之懿,并祝于两宫;广乾道淳熙之仪,迭行于千载。修龄永艾,缛礼弥嘉。臣等和气激于鸢飞,欢声均于鳌抃。天之经地之义,曾冀赞于圣谟;炽而昌寿而臧,弟愿陈于嘉颂。
上恩帖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七、《宋人法书》第三册、《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四、六艺之一录
淮俟罪机廷,每惭无补。上恩过厚,延置政涂,恳免莫从,夙夜震惧。曲承雅眷,首遗庆缄,感服之私,非笔舌所能既。尚幸台照。右谨具呈中大夫、参知政事王淮劄子。
钧慈帖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七、《凤墅残帖释文》卷上
淮伏蒙钧慈攽示舅氏志铭书丹,仰惟大手笔。顾念淮托在事契,所以假宠其外家甚至。惟是纪次无法,获因盛名以传,千万之幸。区区翼日面控谢恳,尚乞钧照。右谨具呈。十月日,通奉大夫、枢密使王淮劄子。
刘原父秋水篇墨迹跋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七、《清河书画舫》卷七上
刘原父嘉祐间得圣从所遗蜀乌丝栏,书《南华·秋水》,不忘赏适,尤为欧阳公之所宝玩。顷尝见之,不能释手。今得此卷而保其观。淳熙九年六月既望,书于东府南窗,金华王淮季海。
省斋集跋 南宋 · 王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七
衡湘间士之服膺儒业者,世率为拙学,然见于行事,往往能行其所知,异乎浮华博习之徒,行不顾言。廖君天民其尤章章杰出者。君覃思研精于六艺百家之书,不苟务辨博,期可行于当世。位未通显,嘉猷无自而告,惠泽弗加于民,平生志气姑寓之于铿锵之文,当知君之所长不独工于文辞而已。子谦裒君遗藁,类为成书,人谓继世以取科第为能亢宗,予以为若是者世多有之。若夫标白其先之文,发扬其素志,俾表表于时,传诸不朽,则可谓廖氏有子矣。淮与君同志,以道义交,年长于淮,常以兄事焉。见君之文,为之永叹,谨以是书其后。友弟王淮谨书。
按:《省斋集》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答王季海丞相问为嫡子报服书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诚斋集》卷六六
某再拜:昨承诲答,至感。即朝恭惟钧候动止万福。某今早原庙会尤检正、京右司,复告之以钧诲,欲从宜加服以重大宗,抗章释位以免朝服,二说可行以否,皆合词以为未安。盖礼所以别嫌、明微者也。嫌莫大于尊卑之疑,微莫严于毫发之差。是故君子于所尊者伸,则于卑者不得不诎矣;于公义有所隆,则于私恩不得不杀矣。母者,尊也;嫡子虽重,然而卑也。孝者,天下之大公也;慈者,天下之达私也。尊卑无二极,公私无两隆。若夫礼重大宗,律有明文,此礼之常也。今也仰则怡寿母,俯则悼嫡子,此礼之变也。常则经用,变则权行。权者非权术之权也,权衡之权也,权然后知轻重。且《礼经》不纯素,老莱子必戏䌽。丞相不忍于服朝服,宜也;至于加服,丞相必有所大不忍矣。当大不忍之心发见之时,丞相从而察之,此即天高地下,礼制行焉之本意也。《春秋》为尊者讳,岂惟讳其过差而已哉!凡吉凶哀乐,无往而不讳也。从其所当讳者而求之,则思过半矣。古人舍鱼而取熊掌者,正于大小轻重之疑而决之,以从其一也。孝与慈二者不可得兼,岂特鱼与熊掌比哉!闻见所及,不敢泯默,愿更与博习于礼者熟议而酌取之。《诗》不云乎:「赫赫师尹,民具尔瞻」。丞相此举,可不慎乎?不宣。某再拜。
答户部王少愚侍郎书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诚斋集》卷六八
某再拜。恭承命戒,令撰述令弟枢使观文铭诗,自顾浅陋,固不当披襟。然诡以交情,尤不当避席。去秋专遣便了,走淮上致奠于枢使,蒙令侄报教,亦以此文见嘱,已怆然心许之矣,况重之以台座谆谆之诲乎?第某才钝思迟,少纾其期,仅能属藁。若责以七步三步而成,刻烛击钵而就,虽临之以亡酒之军法,迫之以泣釜之死刑,亦终不能也。如陈应求丞相之铭,其子郎中宁四年乃来取,如权枢密之铭,其孙大卿安节五年乃来取。权卿今造朝,可问而知,非敢绐也。至如虞彬父、王季海、京仲远三相之铭,皆一年后乃来取。最近者如余处恭丞相,去夏襄事毕,送行状来,今垂一年,尚未来取也。而台座赐大儿长孺书,乃有速为下笔之语,某敬读至此,汗不敢出。此与程督里胥不报期会之爰书有以异乎?所幸者,特未蒙书判榜百而封其文案耳。孔子曰:「君使臣以礼」。杜子美曰:「五日画一水,十日画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迹」。子思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王公贵人之轻士,未有甚于此时者也,某亦安能呕心胼手,竭蹶奔命以奉此急急之符哉!行状奏议敬以归纳,可别选才敏思涌者而往役焉。临纸战栗。
诗话(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一
李弥逊知吉州,于州学立杨忠襄公祠堂,请刘尚书美中作祭文,首句云:「阴虹吐氛,暂翳圜景。斗于星中,孤光耿耿。洪河溃溢,滔天横骛。屹然中流,见此底柱」。又云:「公人中之龙,那肯屈节于犬羊」?又云:「欲赎忠襄,人百其身」。弥逊叹服不已,不知其用太学生姚孝宁《祭李清卿文》,首句云:「皇穹将倾,天柱必折;大地欲仆,泰岳必蹶」。又云:「公人中龙,肯臣犬豕」?又云:「彼据床上,天子在下。公抱帝躬,嚼齿大骂。公于是时,眦裂发立。乾坤昼昏,鬼神夜泣」。又云:「欲赎清卿,人万其身。万又何多,一世犹轻」。又云:「吾将提长剑而登泰华,决浮云而问苍天。虽泣尽而继之以血,安得吾清卿之复然」!盖清卿之父避乱至庐陵,尝馆于美中之家,故美中得此文。予少时尝于刘彦纯家见其全篇,今亡矣,可惜。庐陵村落地名何山,有金地寺,壁间有庐陵丞某人留题云:「今朝憩息来金地,何日翱翔到木天」?观者叹其的对。后美中再入馆职,唱和云:「见说木天犹突兀,暂时金地亦清闲」。是时南渡之后,驻跸临安,百司官寺未立,暂寓一僧舍为秘书省,而汴京本省犹未毁。美中此联,朝士叹其亲切。
诗句固难用经语,然善用者不胜其韵。李师中云:「夜如何其斗欲落,岁云莫矣天无晴」。又:「山如仁者静,风似圣之清」。又:「诗成白也知无敌,花落虞兮可柰何」。
诗有实字,而善用之者以实为虚。杜云「弟子贫原宪,诸生老伏虔」。「老」字盖用「赵充国请行,上老之」。
有用文语为诗句者,尤工。杜云「侍臣双宋玉,战策两穰苴」,盖用「如六五帝、四三王」。
有用法家吏文语为诗句者,所谓以俗为雅。坡云:「避谤诗寻医,畏病酒入务」。如前卷僧显万「探支阑入」,亦此类也。
庾信《月》诗云「渡河光不湿」,杜云「入河蟾不没」。唐人云「因过竹院逢僧语,又得浮生半日闲」,坡云「慇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杜《梦李白》云「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山谷《簟》诗云「落日映江波,依稀比颜色」。退之云「如何连晓语,秖是说家乡」,吕居仁云「如何今夜雨,秖是滴芭焦」。此皆用古人句律,而不用其句意,以故为新,夺胎换骨。杜《蜀山水图》云:「沱水流中座,岷山赴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插彫梁」。此以画为真也。曾吉父云「断崖韦偃树,小雨郭熙山」,此以真为画也。
白乐天《女道士》诗云「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枝莲」,此以花比美妇人也。东坡《海棠》云「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此以美妇人比花也。山谷《酴醾》云「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此以美丈夫比花也。山谷此诗出奇,古人所未有,然亦是用「荷花似六郎」之意。
欧阳公作省试知举,得东坡之文惊喜,欲取为第一人,又疑其是门人曾子固之文,恐招物议,抑为第二。坡来谢欧,欧问坡,所作《刑赏忠厚之至论》有『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此见何书」?坡曰:「事在《三国志·孔融传》注」。欧退而阅之,无有。他日再问坡,坡云:「曹操灭袁绍,以袁熙妻赐其子丕。孔融曰:『昔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惊问何经见?融曰『以今日之事观之,意其如此』。尧、皋陶之事,某亦意其如此」。欧退而大惊曰:「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然予尝思之,《礼记》云:「狱成,有司告于王,王曰:『宥之』。有司曰:『在辟』。王又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王三宥,不对,走出致刑于甸人」。坡虽用孔融意,然亦用《礼记》故事。其称王谓王三皆然,安知此典故不出于尧?客有自秦少游许来见东坡,坡问少游近有何言句,客举秦《燕子楼》词云:「小楼连远,横空下临,绣毂彫鞍骤」。坡笑曰:「又『连远』,又『横空』,又『绣毂』,又『彫鞍』,又『骤』,也劳攘。轼亦有此词云:『燕子楼中,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东坡谈笑善谑,过润州,太守高会以飨之。饮散,诸妓歌鲁直《茶词》云:「惟有一杯春草,解留连佳客」。坡正色曰:「却留我吃草」?诸妓立东坡后,凭东坡胡床者大笑绝倒,胡床遂折,东坡堕地,宾主一笑而散。见蜀人李圭说也。
东坡知徐州,李定之子某过焉。坡以过客故事宴之,其人大喜,以为坡敬爱之也,因起而请求荐墨。坡阳应曰:「诺」。久之闲谈,坡忽问李曰:「相法谓面上人中长一寸者寿百年,有是说否」?李曰:「未闻也」。坡曰:「果若人言,彭祖好一个呆长汉」。李大惭而遁。见王侨卿说。
东坡尝宴客,俳优者作技万方,坡终不笑。一优突出,用捧痛打作技者,曰:「内翰不笑,汝犹称良优乎」?对曰:「非不笑也,不笑者所以深笑之也」。坡遂大笑。盖优人用东坡《王者不治夷狄论》,云「非不治也,不治者所以深治之也」。见子由五世孙奉新县尉懋说。
予过金山,见妙高台上挂东坡像,有坡亲笔自赞云:「目若新生之犊,身如不系之舟。试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今集中无之。予昔为○陵丞,尝肩舆过一野寺前,壁间有山谷亲笔一诗,予小立肩舆,诵之三过。既归书之,止记一联云:「春将国艳薰花骨,日借黄金缕水纹」。今集中亦无之。
蔡攸幼慧,其叔父卞,荆公婿也。卞携攸见公,一日公与客论及《字说》,攸立其膝下,回首问曰:「不知相公所解之字,为复是解苍颉字,为复是解李斯字」?公不能答,拊其顶曰:「你无良,你无良」。见刘尚书美中说。
东坡《赤壁赋》云「扣舷而歌之,歌曰」云云,「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山谷为坡写此赋为图障,云「扣舷而歌曰」,又云「其声呜呜,如怨如慕」,去「之」「歌」「然」三字,觉神观精锐。孙仲益作上梁文云:「老蟾驾月,上千岩紫翠之间;一鸟呼风,啸万木丹青之表」。周茂振曰「既呼又啸」,易「啸」为「响」。
退之《盘谷序》云「妒宠而负恃」,张文潜云:「『妒宠』一字,『负恃』两字,非句律,与下句云『争妍而取怜』不类。又既曰『负』,又曰『恃』,为复,『恃』当作『持」』。
本朝制告表启用四六,自熙、丰至今,此文愈盛。有一联用两处古人全语,而雅驯妥帖如己出者。介甫《贺册后妃表》云:「《关雎》之求淑女,无险陂私谒之心;《鸡鸣》之思贤妃,有警戒相成之道」。绍兴间刘美中除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吉水丞龚尹字正子以启贺之云:「技巧工匠精其能,自元成之间鲜能及;号令文章焕可述,虽诗书所称何以加」?尹又《上汤丞相启》云:「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天下之士,岂复贤于周公」?后二语用韩退之《上宰相书》。中书舍人张安国知抚州,自抚移苏,《谢上表》云:「虽自西徂东,周爰执事;然以小易大,是诚何心」?增「虽」「然」二字,而「两州」「东西」「小大」乃甚的切。王履道《贺唐秘校及第启》云:「得知千载,上赖古书;作吏一行,便废此事」。前二语用渊明诗「得知千载事」,「上赖古人书」剪去两字;后二句用嵇康书「一行作吏,此事便废,而皆倒易二字。东坡《答士人启》云:「愧无琴瑟旨酒,以乐我嘉宾;所喜直谅多闻,真古之益友」。此虽增损五六字,而特圜美。至翟公巽行麻制云:「古我先王,惟图任旧人共政;咸有一德,克左右厥辟宅师」。则前二语熟,而后二语突兀矣。四六有一联而用四处古人语者。张钦夫答一教官启云:「识其大者,岂诵说云乎哉;何以告之,曰仁义而已矣」。四人语乃如一人语。王履道行余深少宰制云:「仰惟前代,守文为难;相我受民,非贤不乂」。其意亦贯。绍兴间,金人归我河南地,洪景伯贺表云:「宣王复文武之士,可谓中兴;齐人归郓欢之田,不失旧物」。属联工夫,然去一「境」字,便觉难读。
四六用古人语,有用其一字之声,而不用其字之形者。《书》曰「人惟求旧」,而介甫《谢上表》云「仁惟求旧,义不遐遗」,乃易「人」为「仁」。庄子曰:「副墨之子闻之洛诵之孙」,「副墨」谓文墨之有副本,「洛诵」谓洛人之善诵读者。而介甫《贺生皇子表》前一联言成王、文王子孙众多,而继之以「恭惟皇帝陛下令德光乎洛诵,康功茂乎岐昌」,则以洛诵为成王矣。盖成王名诵,而卜洛故也。此文人之舞文弄法者也。
四六有截断古人语五字,而补以一字如天成者;有用古人语不易其字之形,而易其意者。《汉书》云「在汉廷无出其右」,《论语》云「与文子同升诸公」,而翟公巽《贺蔡攸除少师启》云「朝廷无出其右,父子同升诸公」,既截断其语而补以一字,读者不觉其补,而又易「文子」为「父子」,「子」之一字虽同,而「文子」乃人名,「父子」非人名也,此巧之至也。子牟「身居江湖之上」,公冶长「虽在缧绁之中」,而东坡《谢罪表》云「身寄江湖之上,梦游缧绁之中」。孟子云「此之谓失其本心」,《左传》云「吾必使汝罢于奔命」,翟公巽一年之中移作数郡太守,谢表云「忧患失其本心,筋力罢于奔命」,亦此类也。
四六有作流丽语者,亦须典而不浮。东坡《谢知湖州表》云:「湖山如旧,鱼鸟亦怪其衰残」。《谢知密州》云:「宾出日于丽谯,江山炳焕;传夕烽于海峤,鼓角清闲」。《谢赐笏带》云:「草木何知,被庆云之渥彩;鱼虾至贱,借沧海之荣光。虽若可观,终非其有」。汪彦章《贺神降万岁山表》云:「恍若银山,金成宫阙;浩如玉海,虹贯山川」。此皆典而不浮。孙仲益亦多此等语,至橘林,则浮靡而不典矣。
四六有作华润语而重大者,最不可多得。韩退之表云「地弥天区,界轶海外。北岳医闾,神鬼受职,析木天街,星宿清润」。曾子固云「钩陈太微,星纬咸若;昆崙渤澥,波澜不惊」。王履道行种师道麻制云:「封疆开昆崙积石之西,威誉震大漠龙荒之北」。
四六有用古人全语,而全不用其意者。《行苇》之诗云:「仁及草木,牛羊勿践履」。此盛世之事也。又《鸱鸮》之诗云:「曰予未有室家,风雨所漂摇」。此谓鸱鸮之巢也。王履道,北人也。靖康避乱,迁谪在八桂,思乡里坟墓,作青词云:「万里丘坟,草木牛羊之践履;百年乡社,室家风雨之漂摇」。
有客在张钦夫坐上举介甫《贺册后妃》《关雎》、《鸡鸣》之联以为四六之妙者,钦夫因举东坡《贺册后表》云:「上符天造,日月为之光明;下逮海隅,夫妇无有愁叹」。笑曰:「此全不用古人一字,而气象塞乎天地矣」。
中书舍人洪景卢知婺州,召至都下,而从臣未有虚位。孝宗除为在京宫观兼侍读,太府少卿张抑字子仪以启贺之云:「珍台闻馆,冠皋伊之伦魁;广厦细旃,论唐虞之圣道」。前两句用扬雄赋全语,后两句用王吉疏全语,皆西汉文章也。子仪对予举似,予惊叹击节,以为不减前辈。未几景卢入翰林为学士,适梁叔子丞相以病辞位,孝宗爱重之,不听其去。累辞,不得已拜大观文、醴泉观使兼侍读,景卢当笔,麻制中全用此一联。是日朝士听麻者皆称赏之,不知其为子仪语也。
四六有初语平平,而去其一字精神百倍,妙语超绝者。介甫《贺韩魏公致仕启》云「言天下之所未尝,任大臣之所不敢」,其初句尾有「言」「任」二字,而去之也。
循王张俊妾封夫人,中书舍人程子山行词,以「异姓王」对「如夫人」,朝士称之。
靖康遣聂山割三镇与金人请和,三镇之民不肯左衽,群起殴山至死,而朝廷或传其生,词臣行加恩词云:「风寒易水,知士去之不还;日远长安,怪人来而未至」。汪伯彦、黄潜善为相,时太学之士陈东以上书诛,既而高宗深悔之,赠东谏议大夫,而罢汪、黄二相。后赵鼎为相,汪、黄有启谢庙堂,鄱阳熊彦诗叔雅为赵客,代赵答启云:「一男子之上书,彼将焉罪?诸大夫曰可杀,公亦何心」?
靖康末,二圣北狩,皇属毕迁,中原无主,惟高宗皇帝在外独免。隆祐太后以书劝进,有云:「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独在;汉家之阨十世,宜光武之中兴」。此汪彦章词也。建炎苗、刘之祸,未几复辟,赦书云:「断鳌而立四极,既成开辟之勋;取日而授五龙,复正神明之御」。此李汉老词也。张邦昌既僭窃窜谪,谢高宗表云:「孔子从佛肸之召,盖欲兴周;纪信乘汉王之车,固将诳楚」。其党颜博文之词也。邦昌初立时,博文首上贺表云:「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让」。其反覆如此。
李纲罢相被谪,汪彦章行词云:「朋奸罔上,有虞必去于驩兜;欺世盗名,孔子首诛于正卯」。又云:「专杀尚威,伤列圣好生之德;信谗喜佞,为一时群小之宗」。客有问彦章者曰:「内翰顷有启贺伯纪拜相云:『孤忠贯日,正二仪倾侧之中;凛气横秋,挥万骑笑谈之顷』。又云:『士讼公冤,亟举幡而集阙下,帝从民望,令免胄以见国人』。与今谪词一何反也」?彦章曰:「某此启自直一翰林学士,渠不用我,故以后词报之」。客又曰:「词有云『乃倾家积,阴与贼通』,若行此言,则李公族矣。怨岂至是?此言何从知」?答曰:「某如何知得?但见渠儿子自虏中归」。
汪彦章初除北门,有小官贺以启云:「当年翰苑,曾闻学士之葫芦;今日玉堂,又见司空之萝卜」。自以为奇。有问之者:「葫芦事得非用太祖皇帝嘲内翰陶谷,所谓『年年依样画葫芦』者乎」?曰:「然」。又问:「萝卜何出」?曰:「昔司空图在翰苑,尝作萝卜诗」。闻者绝倒。又吾州安福有欧阳寺丞叔向者,尝为妻病作青词云:「大小二便,半月未通于水火;晨昏两膳,一粒不过于咽喉」。又近有代京丞相作遗表者,首句云「身独立于上台,未踰三月;疮忽生于下体,几及半年」。
莆田陈丞相作小朝士时,遇显仁太后之丧,尝代宰相乞皇帝御殿表云:「虽天道何言,四时自然成岁;然太阳不照,万物何以仰瞻」?识者已知其有宰相器。公后为左相辞位,其客郑侨惠叔代作表云:「责任匪轻,此岂久居之地;从容求去,幸当未厌之时」。「岂久居」,牛僧孺语也;「幸未厌」,萧嵩语也。皆宰相求去事,未有如此亲切者。梁叔子丞相生日,孝宗赐酒物,是时梁母太夫人在,尤延之代作谢表云:「小人有母,虽喜君羹之尝;大烹养贤,每虞公餗之覆」。
黄仲秉摄西掖,行《东坡赠太师谥文忠词》云:「朕考百年治乱之原,识诸老忠邪之辨。惟小人无所忌惮,使君子至于困穷」。又云:「某目无全牛,意空凡马。道不行而言立,身愈退而名高」。又云:「言之尚至于叹嗟,闻者亦为之兴起」。户部侍郎史正志自请为诸路发运使,遍行州县,凡合起上供及江上饷师钱谷,尽以为羡馀而献之,寿皇大喜。既而岁莫上供,无一州至者。板曹大窘,奏其事,上大怒,即日罢黜。仲秉行词有云:「多取赢于郡国,无遗算于鸡豚。校数岁之中以为常,本无心计;无三年之蓄曰不足,徒有口才」。及仲秉为刑部侍郎,触一权贵,丐外得丹阳,《谢庙堂启》曰:「一麾江海,颇欲避西风之尘;两鬓雪霜,但堪饮北府之酒」。
王季海丞相为太常少卿,时葛丞相楚辅为浙东参议官,以启贺季海,用「鸡檄」对「鹅经」。季海赏其的对。「鸡檄」乃用王勃为诸王作《斗鸡檄》。
山谷《戏笔》尝书范文正公为举子时作《齑赋》,有云:「陶家瓮内,淹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徵羽」。吾州刘沆丞相微时读书山寺,寺僧请公戏作《偷狗赋》,有云:「抟饭引来,犹掉续貂之尾;索绹牵去,尚回顾兔之头」。常州人讳打爷,盖尝有子为五百而其父坐罪当杖者。其子恐他人杖其父之重,而身请行刑,故有此讥。士人有戏作此赋者,云:「当年祖逖见而知,闻而知;后日孙权出乎尔,反乎尔」。
投人诗文有语忌者,不可不知。人有上文潞公诗用寿考字,公曰:「五曰考终命,和我死也说了」。程子山自中书舍人谪为赣州安远令,士子上生日诗用岳降事,子山曰:「降做县令了,更降去甚处」?周茂振贺刘季高由谪籍放自便启云:「十年去国,惊我马之虺隤;一日还家,喜是翁之矍铄」。季高曰:「『是翁』却将对『我马」』!此类多矣。至如绍兴间张叔夜之子常先为江西常平使者,有小官上启,其自序处云「叔夜粗疏,次山漫浪」。常先大怒曰「我爷何曾粗疏」!虽常先不学可笑,然小官亦当问上官家讳。吉州推官李椿尝干一上官举状,而上官家讳有复名而一字椿者,初许荐而后不与,请予族弟炎正字济翁作一启以解之云:「讳名不讳姓,虽存羊枣之遗文;言在不言徵,亦有杏坛之故事」。上官遂举之。济翁年五十二乃登第,初任宁远簿,甚为京丞相所知,有启上丞相云:「秋惊一叶,感蒲柳之先知;春到千花,难桑麻之后长」。丞相遂下待除掌故之令也。
尤延之尝举前辈四六有云「秉圭执璧,礼天地之神祇;洁粢丰盛,报祖宗之功德」。谓其不造语而体面大。又尝爱子由行词有云:「养德丘园,本无求于当世;书名史策,恍若疑其古人」。
《诗》曰「燕及皇天」,又曰「诞弥厥月」。而介甫《贺进筑熙河表》云:「旌旃所指,燕及氐羌;楼橹相望,诞弥河陇」。
渊明、子美、无己三人作《九日》诗,大概相似。子美云「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此渊明所谓「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也。无己云「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秪作去年香」,此渊明所谓「日月依辰至,举俗爱其名」也。
介甫当国,喜言农田水利。有献议梁山泺可涸之以为田,介甫欲行之,又念水无所归,以问刘贡父,曰:「此事杨蟠无齿」。贡父退,介甫思其说而不得,呼其子雱问以此语何意,且出何书。雱曰:「不知,当召而问之」。贡父既至,雱以父之问问焉。贡父笑曰:「此易晓耳。杨蟠杭人,善作诗,自号浩然居士。相公熟识之,今欲涸湖为田,此事浩然无涯也」。一时闻者绝倒。
东坡诗云:「卧占宽闲五百弓」。汪彦章启云:「嗟甫里百弓之别墅」。七尺二寸为一弓,事见《译梵》。一尺八寸为一肘,四肘为一弓。今《通鉴》二百四十八卷,会昌五年祠部奏天下寺四千六百、兰若四万(注下亦详。)。史炤《释文》引《萨波多论》云:「西天度地以四肘为一弓,去村店五百弓,不远不近,以闲静处为兰若」。今以唐尺计之,盖二里许也。
或问何谓双声叠韵,曰「行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上句叠韵,下句双声也。何谓蜂腰鹤膝,曰「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前一联蜂腰,后一联鹤膝也。
近世蜀人多妙于四六,如程子山、赵庄叔、刘韶美、黄仲秉其选也,然未免作意为之者。张钦夫深于经学,初不作意于文字间,而每下笔必造极。绍兴辛巳年,其父魏公久谪居永州,得旨自便。钦夫代作谢表自叙,有云:「家国异谋,固难调于众口;天日下照,夫何歉于一心?兹盖皇帝陛下体尧之仁,行禹之智。微彰以道,必因天地之时;动化若神,孰测风雷之用」。其辞平,其味永,其韵孤,岂作意为之者?时年二十九。
李方叔之孙大方字允蹈,少时尝作《思故山赋》,诸公间称之,以为似邢居实「晚得一鹖冠,今为杂买场」。寄予诗一篇,多有警句。如「三百年来今几秋,天地自老江自流」;如「笛声吹起白玉槃,正照御前杨柳碧」;如「可怜一代经纶业,不抵钟山几首诗」;如「后院落花人不到,黄鹂飞下石榴阴」,大似唐人。
予尝论近世之诗人,若范石湖之清新,尤梁溪之平淡,陆放翁之敷腴,萧千岩之工致,皆余之所畏者(《诚斋集》卷一一四。)。
末:原缺,据四库本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