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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记序淳祐三年七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
先兄伯刚自童丱至强仕,殚思于《春秋》一书,不自觉其心力之耗。
重以感时愤懑,殁其元身,言之可为楚怆。
犹幸先一年而《分记》书脱藁,持是以待后之学者,其为寿也不亦多乎哉!
兄早登进士科,须次亲庭。
及为广都主簿临邛教官公许皆得侍左右。
每见其穷昼夜,废食寝节,玩索探讨,钩纂窜易,前后积藁如山。
先君子、先夫人一日阅所坐团蒲穿破,意窃嘉之,而亦忧之,力戒以惜精神、养寿命。
兄拱手答曰:「学不可已,而脩短不可期。
苟得就此书,庶无负大人及吾母教诲」。
二亲固疑其语之不祥,后一年而卒。
死生出入,意者自有见而然耶?
公许幼刻意欲自见于诗文,所习博杂,兄责之甚厉。
忝继名第,偶以组绣鞶帨见知于当代文章家,游扬引重,缪承人乏,载笔入直禁省,而经训穾奥,未之有省,多以是有愧于吾先兄。
是书尝得备四库之储,尘乙夜之览,学《春秋》者多欲传抄,苦于编帙之夥。
误恩职牧宜春六阅月,纲条粗整,因以馀力刻梓公帑,广其传于四方。
兄玉立颀秀,蜀之儒先若李文懿公杨恭惠公刘文节公游忠公刘清惠公、宝谟宇文公皆深知之,而邓元卿薛仲章宋正仲李德秀冯公辅程元甫李贯之张义立与今秀岩李微之太史诸贤,则同志而相与讲论者也。
东南钜公将指使蜀,兄与之际遇,尤加赏识,而敬爱之厚,莫若大谏温陵傅公。
傅公在朝,讶嗣音之间阔,适有故吏上谒,亟问以安否状何如。
吏具以答,傅公叹惋不已。
兄之学,于《春秋》为专门,然每与仲逊兄扬搉今古,所著金石刻辞极精诣,诗亦雅淡,锐欲以不朽自树立,而皆不克寿,可悲也已。
宇文公正父从南轩最久,以学行著西南。
兄事之期年,得南轩讲论理性之说,益以兹事自任。
天假之年,其所成就,讵止是耶?
犹子子壬顷岁避地下峡,乃尽以兄遗文箧藏与俱,油口风涛,独《分记》得免。
适经进副本留京邑,得以参校舛误。
斯文之不坠,天也,而忍使之堙晦无传,可乎?
若夫仲氏之诗文甚富,不幸并燬于兵火矣。
兄之言行,得文节刘公志墓,足以诏永久。
论著之法,亦已详所自为序及知院资政弘毅堂游公冠篇端之作。
手足钟情,怆慕奚极!
凡夙昔所亲见兄稽古之勤,求益之切,取友之端,具载如上方,抑以表见吾兄此书,非与浅学编类以备遗忘者同,览者当自知之。
公论在人,小子不敢得而私也。
淳祐三年癸卯岁立秋节,季弟朝奉大夫直宝谟阁、知袁州军州事、借紫程公许(《程氏春秋分记》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五,《皕宋楼藏书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三。)
「节」字疑衍。
淮海挐音序淳祐四年十一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三
岁戊戌,余自中秘丞考功郎得祠去国。
箯舆游诸山,过双径,留五宿。
乡僧安侍者为瀹茗焚芗于不动轩,示余以一轴诗,淮海肇禅人所作也。
风檐展读,律吕相命,组绣竞巧,几与晴岚夺翠,谷泉递响。
独恨未识其人,想其顶笠腰包,枝筇双屦,穿云度水,逐月追风,超然氛垢之外,不待见而意度了了在目前矣。
后六年,余复以赋閒得自放于湖海,偶过吴门,小憩开元精舍。
大长老枯桩昙公携一雪颅破衲比丘访我,袖出诗稿,索为之序。
亟阅数十首,皆昔日得见于双径山中者。
不待交语,已一笑莫逆。
前辈评僧诗讳有蔬笋味,斯论非不精切,知道者勘破,尚有说在。
甘露灭赋诗成集,又工乐府长短句,精拔流丽。
人但目以骚士墨客,不知其遍参知识及周旋贤士大夫间,融会玄同,游戏文字语言三昧,与佛祖第一义谛本无差别。
有得集,以余言参之,当具顶门上一只眼。
不然,是为对痴人前说梦耳。
淳祐四年甲辰岁冬至后四日沧洲道人程公许希颍书于霅溪寓舍。
石田法薰禅师语录序淳祐六年九月二十日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石田法薰禅师语录》卷首
石田和尚入破庵室,乳水相投,认取祖翁遗下一片荒田,随水牯牛,牵犁拽杷,是菑是穫,普为一切,倾出所储,作大受用。
五处法会,云集展钵,随其福力,各使属厌。
至若谈笑,起癈支倾,莫非游戏,如幻三昧。
世缘欲辨,退藏于密。
不知三月十五之最后垂诲,但得本莫愁末一句子公案,已是合杀了也。
诸仁者于此荐得,方知这老汉渊默雷声,元有不死者在。
淳祐六年九月廿日沧洲子程公许敬书于玉堂直庐。
大慧禅师语录跋淳祐十一年十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大慧普觉禅师年谱
大慧禅师语录》板顷为丙丁童所夺,寺僧德浚谋再绣梓,以惠后学。
公许尝为作二颂,俾持叩檀度。
辛亥岁,蒙恩召还班列,浚复来谒,则知信施云集,工役将竣。
木石尤贰卿序跋见示,退而伏读,所举二事最为切当。
大率先正宿儒卫道植教,议论间不得不为限防,然理之所在,本无二致。
或者未尝窥斑尝脔,胶于形迹而轻加诋訾,余每病焉。
后之览是录者,能先以木石之言而求之,思过半矣。
是岁良月既望沧洲程公许书于武林寓舍。
无准师范禅师语录序淳祐十一年十二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无准师范禅师语录》卷首、《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三
佛鉴老自蜀道来,早与石田师兄同为破庵上足,得句中眼,秉梱外权。
险如剑阁崇墉,壁立万仞,夺却梓潼如意,截断众流。
自清凉过焦山,由雪窦移鄮岭。
薰风飘转,驱来五顶峰头;
宿债难逃,争奈两番劫火。
你诸人百般较计,这老子一味痴顽
瓦砾成堆,栗杖依前横竖;
工徒杂作,金刚圈各自咽吞。
凡五会问答举扬,被丛林勘验不少。
顺寂之前一日,搜拣而为巨编。
况曾信笔亲书,自甘招伏;
更引旁人作證,忒煞周遮。
点检将来,有甚交涉?
祇恐旃檀林下展转传抄,何如搕𣜂坑边等閒抛掷?
且图省事,免起祸端。
然虽如是,这一则公案毕竟如何合杀?
不见古人道:「阳焰何曾能止渴,画饼几何充得饥?
劝君不用栽荆棘,后代儿孙惹着衣」。
咄!
淳祐岁辛亥月建丑壬子沧洲道人程公许希颍霅□□隐西瞻堂书。
跋唐九天使者庙碑淳祐元年九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庐山太平兴国宫采访真君事实》卷六
圆覆在上,苍苍正色,而一气之翕辟,万有之生化,莫知其然而然。
孰主张是,孰纲维是?
即儒者之说,形体谓之天,主宰谓之帝,析理精矣。
道家书乃明言所以为主宰者,维皇上帝,高居宸极,统御三界,分职而理。
犹世之帝王,内有宰辅百执事,外有方岳侯藩,丝牵绳联,生杀赏罚,各率其属,以为民极者。
幽显一道,斯固可以类推。
而儒者不欲言之,难乎为言也。
青城潜庐三山真君降灵显化,昉有唐之开元,而推原本始,盖与无极道祖同胚腪于太元,司生化于品汇,应运御世,保国卫民,可以世数之久近,后先之彰晦而臆度哉!
绍兴间九江通守叶义问纂《感应记》,中有唐李玭碑。
近岁道流蒐补放失,首载临川故守王阮录寄事实一纸,谓开元庙成,诏刺史独孤正访诸工文辞者制碑以进,凡六百八十一士,谓李玭文称旨,命召,固辞。
说必有据。
泚、字异,岂旧记误耶?
颂文葩藻可观,是必栖道不仕,尝究心于真诠者。
我国家肇开景运,跻世隆平,易庙扁为观为宫,若节春秋,有严典祀。
逮中兴南渡,真君之助顺福善,灵响交著。
上御极,文明稽古,躬宝慈俭。
属运度参会,边尘绎骚,用震于渊衷,为生灵请命,秘祝书名惟谨
是至前管辖上清法师熊守中既承诏祗厥事,乃簪笏伏阙下,丐为真君加徽号。
上乃亲书三清阁三大字以赐,有旨即「九天采访应元保运」之下加二字,曰妙化。
公许秉笔直西省,演纶非材,惧无以发扬圣意。
守中属书李泚之文,拜识本末,庸侈上赐。
狄难孔艰,岷潜二福地氛祲惨结。
康庐穹爽屹峙,此固圣上所以恳恳乎钦崇之典,禬禳之供,于以宁国步,拯民瘼。
与夫楼居甲帐之伫瞻,露台仙掌之崇侈,穷人欲而妄希仙事者,可同日语哉!
呜呼!
阳九百六,运度有常,虽帝王盛时所不能免。
然天道好生,岂忍其赤子之刘于锋镝?
而人君者代天以子万姓,体天之生育长养为心,则兵祸可得而戢,和气可得而致也。
不然,保制劫运,开度群品,何以见于龙汉赤明之宝篆玉章,而迓续乃命于天,用祈天永命?
圣经垂训,何乃冥契若此乎?
今圣上忧勤思治,心与天通,否倾必亨,眷顾有属,岂惟丹梯天柱尽扫退于搀抢,五老崇山长屏薮于江浒,将际天所覆,悉主悉臣,环岳镇于四维中央,奠神鼎于荣河温洛,车书万里,冠带百蛮,祀宋󶸷天,绵载千亿。
小臣庸鄙,职在词翰,赓《车攻》《崧高》之雅,勒元和平淮之碑,揆才非宜,尚能泚笔以俟。
淳祐元年岁在辛丑重阳节朝奉大夫、守太常少卿、兼直学士院程公许拜手谨跋。
宝庆府改建设厅记淳祐十一年四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沧洲尘缶编》卷一三
皇帝御极之明年,纪年宝庆,制诏在昔潜跃之地,命有司搜典故以闻。
邵阳郡得以宝庆名其府,后二十二年,升为军节度
至是长沙赵侯由著作郎户部郎官、参江淮督视军马府幕议。
未及期,以亲老丐便郡。
上俞其请,若曰:「邵距京僻且远,尔父母,国之比邻也。
其往为朕抚循其旄倪」。
州境介潭、衡,控湖右,地硗产薄,民鲁而勤穑事,士愿而无异习。
侯审其易理,始至诹咨利病,简节条目,待之犹父兄之于子弟。
令行化洽,人喻其心,赋输以时,庭无留讼。
公暇周览官寺位置卑狭,率不中程度,而黄堂为甚,丹垩漫漶,支拄欹倾,楹柱蠹败,过者怵惕,若将压焉。
侯愕曰:「郡由偏垒升节镇,而飨军之堂圮敝若此,将何以饬侯度、肃视瞻于吏民?
吾将扩大而更张之。
合二邑岁入,供上送使具有彝制,而留州之数,殆无以给用度。
前此堂寝之加葺,园池之苟有,不亦艰乎哉!
吾闻之,廉可以律众,勤可以集事,俭可以无烦于民。
矧吾州阻山为国,非通都大邑车马驰骛之冲,非公燕庖厨,经旬朔阒无爨烟,约己节用,是究是图,庶克有济」。
谋之掾属,信期会,覈登耗,节浮冗,苞苴不以交邻,无名钱不入私府,日积月累,期岁而帑藏之储有羡。
乃度面势,拓其尺度,悉撤而更新之。
以广壮革隘陋,以轮奂易腐挠,坚密宏钜,可支久远。
即此宣布条教,延接寮吏,平理讼诉及大宾客大宴飨,始足以严等威之辨,备礼乐之容。
问梓匠奚所取,则选众以募之浙右。
问章个奚自致,则计直以货之士民,胥吏以稽簿书,营卒以供役使。
费钱米以缗计一万有奇,以斛计七百有奇。
司理参军眉山杨辰应莅其事。
肃宾有馆,司飨有所,以次缮治,皆底于成。
惟丽谯及军资、公使、常平等库,方将以馀力撤而新之。
侯以内艰,不克受代,解印组去。
参佐相与谋曰:「侯之牧州也,焦思以轸民瘼,啬己以裕公储,更造斯堂,匪事游览,将砻石求记于旧同朝程子。
而侯也棘心之疾方新,士曹于程子有葭莩契,侯意所属,盍介以请」?
伻来以图,义不可却。
闻之《春秋》之书新作,讥不时也。
是役也,僝工己酉之冬,竣事庚戌之秋,易故为新,而不夺农时,不伤民力,刻辞纪事,可无愧。
侯名㮚,字希周,擢嘉熙戊戌进士第三人第。
文学行谊,蔚然为时闻人。
一障万山中,治行焯焯。
若此一堂之建,未足展才,而营建颠末,弗可以弗志也。
乃大书而寿之石,俾来者有考。
淳祐十有一年龙集辛亥夏四月吉日中大夫宝章阁待制、新知婺州军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使眉山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程公许纂。
朝请郎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公事高斯得书并篆额。
重建谯楼记淳祐七年十二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严州金石录》卷下、光绪《淳安县志》卷一三
按《严陵郡志》,属邑淳安旧名始新名新安,尝隶歙,历代沿革靡常。
隋仁寿睦州,县为州治,大业改雉山
唐徙郡治建德县,凡三易名,曰新安,曰还淳,曰青溪。
逮本朝宣和,荡平寇窃,改郡曰严,而县亦定为今名。
幽崖穹谷之间,水流激清,林薄邃密,土硗产薄,民贫俗愿,本易于施教化,粤近岁颇号为难理
山川今犹昔也,昔者之民,今之民祖父也。
铜章墨绶奉天子诏而为之令长,鞅掌期会,使吏得以旁缘为奸,擅予夺损益之柄,浮诈相樛,赋入深耗,蠹积于官而莫克究,俗讹于下而浸以玩。
吾友虞君退夫以铨格来涖是邦,朋侪交訾其择地之不善,退夫曰:「不然。
邑以淳得名,乌得厚诬为不可理」?
入境,延见父老,诘致弊之源,推救弊之策,参订版帐,略究端绪。
乃布大信,宽期程,令孚于人,欢趍惟谨。
荐浃旬朔,纲目斯张。
退夫喟然叹曰:「使檄幸纾于曹司,追胥无扰于田里,不及兹时修举政事,与吾民去其患苦,措之礼义,命之曰承流宣化,人谓斯何」?
两造在廷,剖析枉直,刀笔吏莫能措一辞高下其手,用能束笞棰,卧桁杨,士藏修于庠序,农力作于田亩,以复其所谓淳且安之俗哉。
顾邑政隳废久,学馆风化之本也,而堂隍几于陔壤;
市廛生齿所聚也,而衢术靡所扁识;
桥梁济涉,而往来交病;
犴狱戢奸,而讼系几废。
于是衡其缓急,次第营缮,而后及于治事之厅,燕寝之室,除馆以纳宾友,分曹以课文书。
独丽谯自宣和更创,嘉定重修,历祀既深,重费撑拄。
计工度材,诣府禀命,将撤其故而新是图。
前守编修章景孟,今守礼部高不妄,咸器其材而诺其请,且捐郡帑廪之缗斛及抽分之章个,以相其役。
重门洞启,井干屹峙,凭虚有闶,引绳其直。
于以宣诏令,揭教条,来赋租,理讼诉,使幽枉毕达,文华发舒,岂徒以侈土木、备制度而已哉。
古诸侯国都皆设台门,今令长犹子男之爵也。
有民有社,而淟汩于簿书期会之间,视官寺若传舍,傍风上雨,苟且遣日,将何以时兴居,静志虑,平狱讼,尊瞻视于吏民?
退夫之作新斯楼也,裁节用度,杜绝渗液,因事之举,民之和以究图之。
僝功于丁未之秋杪,及良月而崇成。
费缗钱若干。
明年春,考满当代,书来谂予以记。
抑尝谓官无大小,时无今昔,事无难易,一言以蔽之,夫子所谓「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而已矣。
退夫名兟陵阳人,乾道名宰相孙。
才谞敏赡。
早岁从师取友,熟习义理之学,谨于律身,严于束吏,恕于临民,故能理弊坏之邑,以治最称。
他日朝廷择循良吏,为二千石部刺史之储,退夫抑非其选欤?
淳祐丁未嘉平月宝章阁待制程公许记。
按:嘉靖淳安县志》卷一四,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杜清献公祠堂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九、光绪《黄岩县志》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三
淳祐八年春正月台州黄岩县以故大丞相清献杜公于学。
公天下士也,砥节砺行,终始金石,崇论宏议,焜耀册书,精忠可质之鬼神,盛名明揭乎日月。
方百里之国,安能得以地产私其有?
然尝论之,天下惟是是非非不可泯于人心,而是是非非之公,订之乡党,为得其实。
必其修于身,行于家,信于州闾也,而后可使从政
由一命以上,推所学以行己及物,达而立乎人之本朝,以道事君,施利泽于天下,皆其取信于州闾者推之也。
盖古者尚贤崇德,始于校庠之习射习御,而乡先生殁,得祭于社之义,距古未远。
举三老孝弟有诏,月旦有评。
至于邦彦硕老,生有令闻,卒有遗烈,或立之祠,或树之碑。
江都相之茔,过者为之下马。
郭有道之葬,铭者自谓无愧色。
彼其徘徊顾瞻,悲慕绸缪,必有以心服于人,而人自不能弭忘者。
民之秉彝好德之懿,岂吾欺哉!
公之解送于乡,第春官,仕州县也,臞然一儒生耳。
掌故府四岁不迁,稍进而列属寺监,为郎中秘,安知其际更化于端平,任言事官,以直道结主知,以风节耸动四海?
逮其出辅硕藩,入扈禁橐,兼掌书命,擢贰事枢,寻见嫉于枋臣,归食洞霄之禄,犹前日一臞儒耳。
安知其积天下之重望,又际更化淳祐,入秉国钧,以全德终始也?
先是甲辰岁时宰以忧去位。
上观监久,若未有所属者,中外疑虑,异论蜂起。
公许奉祠寓霅,被起家之诏,以左螭直禁苑。
嘉平月之十二日,赐对便殿,昼漏尽十三刻而退。
日晏,宣麻之命遽下,秉烛问词头,公与宝婺范公并命,拜左右丞相
丙夜,二制脱稿进入,偶当上意。
翼旦路朝宣布,缙绅举笏更庆,都人士欢声如雷动。
上侧席延伫,驿召旁午,且申戒郡邑长吏趣发。
人情厌于朋比,徯公相国,一振刷之。
以六旬始克舆疾造朝,理机务甫八旬,而遗表上矣。
疾革,索纸笔,欲有忠告,淡墨数十字,仅一字可辨
上深悼,为之不视朝者三日
诏赠少傅谥清献
公许属当演纶,中有两联:「如闻馀息之仅存,颇欲有言而已涩。
虽数字欹倾而若辨,想九京忠爱之未忘」。
识其实也。
呜呼!
士君子幼而学之,壮而行之,每患乎无其时,无其位。
有其时,有其位,道可得而行矣,命之不淑,则天也。
天于斯民,何薄其祐而啬其予也!
意者气运之伸屈来往如环无端,苍苍正色,亦姑任其自然而已乎?
抑阴数偶,阳数奇,为善者不能以胜夫为恶者之朋,犹阳之奇不能以胜夫阴者之偶乎?
不然,何望治于上者注意之切若是,而事与人迕,十常八九?
温文正公所云:「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
吕献可临诀,谓天下事尚可为。
以今揆往,信可为于悒而流涕也已!
间者邑子戴君汝白过我溪浒,尝及其长官赵君必迨之意曰:「清献公祠堂成,惟畴昔心事之同,非程公孰当笔」?
顿首谢,不能自已。
无何以书来,申前请益坚。
尝闻黄岩之为邑,与赤城、雁宕冈阜联属,下际沧海,渺无涯涘,育秀孕奇,有衍未艾。
赵君之作斯堂也,尊贤纪善,崇化厉俗,非但为一邦衮绣之誇。
圭璋特达,近接耳目之闻见;
焄蒿悽怆,宁忘岁时之瞻思?
德容如存,风迹未泯,继自今父诏子,兄诏弟,此吾曹之乡先生也,则必竦然知所敬慕,退而自力于学,以求为矩矱之遵。
炳灵载英,岂特赋《三都》者得以专美于江汉哉!
公讳字成之,学者尊之曰立斋先生,而不以官称云。
重开支川记淳祐九年正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重修琴川志》卷一一、洪武《苏州府志》卷四八、《三吴水考》卷六、《吴中水利通志》卷一六、康熙《常熟县志》卷二、光绪《苏州府志》卷九
天地间物之利于人者水为大,浚畎距川,治遂达浍,等级绳绳,圣人为利民计,其详如此。
后代因之,河渠有书,沟洫有志,咸以利舟楫,沃膏腴,有不可一日废者。
浙居东南,隘水踰于地,引以为田,厥土衍沃。
姑苏产甲两浙,枝邑常熟复甲姑苏,即名可知已。
有湖昆承江浦发源也,分为支川,横贯于中,挟以东鹜,周泾、团塘、白茆浦、李王泾咸汇焉。
南渡前居氓占冒,脉络弗宣,乾弗克潴,溢弗克泄,为圳亩大棘
百数十年间,乡耆豪右咸思开治,竟怵异议。
淳祐癸卯,陶唐侯升班过里,憪然叹曰:「是川与诸交会,为湖海喉衿,田里命脉,湮阏碍绝乃尔,讵可因循顾忌,惮于疏凿,俾穑夫束手无计乎」?
爰咨于众,髦倪贵贱闻言曲踊,谓非侯不可。
于是揆延袤,视窊隆,准事物,经始于甲辰中春之七日
弗抑弗彊,群农坌至,因地顺势,堑高堤下,一指顾顷,荷锸云如,鼓袂风动。
侯表众劳来,饮馌腆嘉,咸勇于力。
甫一月竣事,长四千寻,广一丈,深倍广之数。
凡用工六千,糜泉若干,侯以为己任而营综之。
曩据川之址靳弗退听者,侯一不校,割己产迂道代之。
繇是酾引泉流,灌输千顷,堰岸雄固,远迩混融,遂为海邦永永利
自非侯材干公敏,襟宇恢拓,畴克有成?
矧此川西北有凤凰者,侯之高祖名节朝请府君故庐也。
二子曰扩曰振,联危科,跻膴仕,蝉嫣弗绝。
淳熙间,其孙天台史君之嫌以祖母言宜人邱垄在焉,念河道壅淤,锐于疏导,不果。
逮公凡三世,始克成其志。
先是学竺乾氏者将浚长泾,有老者力止曰:「时法未可,三十年后自有地位中人来办」。
君子谓兹举嗣先志,侈后基,孚众愿,三者备矣。
是役也,乐于佽助者三兰若,明因、褒亲、永福,是皆可书,以昭于后,庶千载间弗至陵塞。
侯名㮤,字任道府君五代孙也。
今为通直郎舒城邑大夫
淳祐己酉孟春沧洲程公许记。
回仙观碑记淳祐九年十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
吕仙翁访东林沈东老,酌十八仙酒,论古今得失成败,出入竺乾老庄之说,擘榴皮题绝句壁间。
东坡继为赓赋,世之好事者为之倾心骇耳。
仙翁尝有言:「仙之求人,甚于人之求仙」。
东老有志行,多阴德,能致仙翁款门,索饮谈道。
东老固仙者流,而东坡翁几仙之谪而非谪者与!
曩予自中秘丞为烦言汰侈,放浪苕霅间,过东老之乡,讯故居,鞠为榛莽。
眉山道人王闻喜访得片地锦峰之北,为仙翁结屋三间
无何,同里杨承元自南昌移病还浙,视其卑陋,欲撤而新之。
吾友著作郎潘允恭温叔慨然捐金为之助,改卜山之阴。
龟筮叶吉,相彼中土,为寥阳望幸之殿。
辟一室祠仙翁,奉东老东坡肖像侑祀,门庑斋馆厨湢咸具。
温叔复为度材,建会仙楼以崇峙其面势。
先是甲辰更化,收召元老,以今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南充游公起家位元枢参预政事
明年嘉平月,再拜右丞相兼枢密使,恩许建寺荐先福。
公秉政一期四阅月,上印绶,归佚于新市之里第。
又两载,始上奏曰:「臣本州有东林之回仙庵,造端乡人沈东老
愿即此地建观,以妥仙游,仍旧额,俾持久无废」。
上赐制曰可。
吴兴距蜀八千里,吕仙翁之访东老,撚指一百七十有五年矣。
东坡和章,首为发扬,相国复以赐额贲其成。
慨昔经始,温叔非饶于资而志气冲静者欤?
然克自贬损,乐施者翕从之。
承元藉是以储糗粮,裒众美,为一方补阙典,使云水之徒来往者有所栖托,岂为溪山与吾蜀人有夙昔缘乎?
予继室杨氏殁,所遗簪珥衣裳,计楮万四千馀缗,并归庵之司出纳者,俾贮以为予本,裨斋庖土木什一之需。
承元因请予记本末。
相国出东蜀之果山,代以儒学济美。
至公之考君太师忠公绍兴末造列于朝,密赞大议,勋在社稷。
施及嗣子,以学识行谊见知圣主,博大纯正,为淳祐名宰相
于斯举也,虽曰仍典故申锡嘉名,乃若营葺屋宇,增市良田,戒敕门下舍人,不使有纤悉烦扰,用意恳到,笃君亲之敬,非徒以世俗福田利益为能事也。
夫公槐棘崇峻,择精蓝之壮与物产之丰,意欲为,谁曰不可?
而谦抑岁久,姑以一小庵名之观,且不忍易其回仙之故扁,传所谓为臣必以敬恪恭俭之谓欤。
噫,承元知之乎!
崇台千仞,培土以持之,苟一篑之忽,必为成功之亏。
明堂八窗,裒材以持之,非一柱之壮,无以拓九筵之规。
矧是靖庐,真仙所栖,谋之惟难,成之匪易。
而幸会际遇,得假宠于一代宗工。
惟是规制仍故,而不以崇侈为誇;
栱枅略具,而不以丹垩为饰。
相国道者也,损之又损,其有合于老氏之深旨矣。
若夫学老氏而居于此者,必能体相国之远虑,持之以朴素,保之以清净,撤其拳曲者而加葺之,易其腐坏者而加新之,使簪褐弈叶,与相国之清门偕为悠久,不亦善乎!
承元对曰:「某不敏,敢不敬恭夙夜,以祗承厥事」!
仙翁泛景八极,挟苏、沈二公而与之俱。
眷然昔游,实鉴斯语,因并述于下方,俾持以谒相国,归而镵之石。
相国姓游名似字景仁,以耆寿隽乂为四海具瞻。
幅巾绿野,逍遥自适,莫得而亲疏云。
淳祐九年岁在己酉十月望日,中大夫宝章阁待制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眉山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程公许记。
按:同治湖州府志》卷五○,同治十三年刻本。
兴圣寺淳祐十一年五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至元嘉禾志》卷一八
天以皇朝世有明德,惠洽黎民,申眷命于高宗,中天立极,用再造我区夏。
孝宗夙自秀邸,毓质少海,以承尧禅,祗若慈训,诞保此丕丕基,积一执中之传,有光往牒。
维今嘉禾兴圣禅院,则上圣载育之地也。
斗枢绕电而寿邱辑庆,赤龙游河而庆都孕灵,帝命溥将,百神先后,父老传颂,可考不诬。
庆元更元,州升为府。
嘉定戊辰岁,昉因守臣希道之请,加赐军额。
仍即其所规作梵宫,扁以今名,所以纪长发之祥,示四海以有尊也。
地接县治,位置褊浅,无以肃视瞻。
甫及四纪,而支倾植仆之不暇,守土者何以辞其责?
今皇帝在位之二十八年,郡当择牧。
上念畿辅股肱,烈祖在天之灵不忘顾歆,命大臣差择其可寄以赤子者,得太府丞臣与訔于班列,即日佩以章绶。
始至,款谒庙廷,退而诹之僚吏曰:「汉制,郡国得立祖宗原庙。
我国朝陪京及车驾尝所临幸,咸即寺观创殿以奉于神御,而洛师之应天、启圣,则又即诞生而纪瑞也。
维兹兴圣,伯父臣希道实倡之。
四十有五年,而臣与訔嗣领郡寄,臣与弼同时持常平使者节按部浙右。
前此苟有而未全者,若有待焉。
失今不图,人谓斯何」!
往复究度,旧基之左右,乃牙民产,倍其直以偿之。
由殿堂门庑以及庖库,皆革其故而取其新,不侈不陋,十阅月而崇功成。
捐官庄田地二百七十有七亩,合旧田地为一千八百二十有八亩,畀寺僧以给斋厨。
费出于台郡撙节之馀,不以劳民。
是役也,大宗正、嗣秀王臣师弥实主其议,拜疏阙下,上为援笔大字书「流虹圣地兴圣之寺」八大字,命锓梓涂金,揭之新刹。
龙蟠凤翥,日丽星晖,耆老聚观,感慕洒泣。
臣师弥被旨袖香奏告,道霅川,以图示臣公许曰:「此国家盛美。
君尝以簪橐陪法从,秉铅椠,掌内命,盍为之记,庸诏久远」。
臣固谢不能,而竟弗得辞。
窃惟艺祖以神武膺图肇造,继统以太宗,而天下宜定。
高宗以艰勤绍复,逊位于孝宗,而骏命以凝。
至公无私,与天同运,孙谋诒远,配天无极,册书所纪,旷古鲜俪。
小臣固陋,何敢妄以管窥?
惟是隆、乾、淳熙盛德大业,得之面命心传,见之躬行实践,近接耳目,为法可传于天下者,蔽一言曰仁曰俭而已。
惟仁故见善明,用心刚,爱恶是非得其正;
惟俭故处己约,待人恕,刑罚赋敛得其平。
自陟大位,以讫倦勤授禹,惟日乾乾,祗畏于民岩,中外乂宁,风俗淳厚,士大夫咸以礼义廉耻自修饬。
绍熙庆元之际,国家赖以扶颠持危者,犹昔日所作成之人才。
此无他,仁俭之德积于躬者厚而化于人者深,其培养之道,感移之机,自有不期然而然者。
盛矣哉!
若夫笃于尊亲,谦以自牧,虽震夙之所,未尝一语及焉。
逮宁考御图,遹追来孝,始克举行旷典,道隆德盛,而退藏于密。
业钜事闳,而民无能名。
刻辞丰碑,所以侈盛美于无穷,示来世以必葺也。
臣谨拜手稽首而述以颂曰:宋受命古帝,有十一世。
笃生孝皇,神武哲睿。
艺祖之孙,高宗之嗣。
毓德青宫,揖逊以有帝位。
丕显丕承,克顺克比。
厥初发祥,秀水之涘,帝实启之,百灵萃止。
若昔寿邱,枢电荐祉。
庆都河流,赤龙纪瑞。
有开必先,古今一轨。
于赫梵宫,作镇星纪。
昔臣希道,以宗室子,来宣藩条,兹焉经始。
敝弗之图,鲜不心愧。
臣訔假守,臣弼将指。
同是肺腑,同所出自。
诹之嗣王,典宗正事,老臣师弥,奏闻九陛。
皇帝曰吁,天命匪易。
念我烈祖,宵旰致理,德钜业闳,道洽政治。
积庆有源,涵洪演迤,施及曾孙,式承式继。
伸纸濡墨,为八大字,凤舞龙蟠,星辉日丽。
钦伫飙游,聿严嗣志。
皇灵赫奕,百神翼卫。
心法所传,仁俭而已矣。
惟仁足以祈天命,惟俭足以承天意。
于时保之,夙夜敢替!
小臣作颂,庸侈休美。
莫高匪天,莫厚匪地。
于千万年,作宋元祀。
淳祐十一年龙集辛亥仲夏初吉谨记。
中大夫宝章阁待制、新知婺州军州事兼劝农使眉山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程公许撰。
黄龙洞题名嘉熙二年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两浙金石志》卷一一
云台散吏眉山程公许武林吴兴,访郡太守东平刘长翁,命其子儒珍偕馆客南郑苏垓、汉嘉赵庭、眉山王橚载酒,拉浚仪赵钥夫,从碧澜堂放船谒祥应宫。
登弁山顶,观太湖,窥金井洞,徘徊文节倪公云岩。
走赵氏玉林,饭九曲池
取法华院陟上方,晚饮沈氏小玲珑。
金井磨厓,上方刻柱,皆□东坡先生宝墨。
嘉熙二年龙集戊戌四日
按:光绪乌程县志》卷三,光绪七年刻本。
敬天图箴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沧洲尘缶编》卷一四
公许恭睹陛下尊御宸极,十有六载,究心图治,食息靡遑。
退御缉熙,尚以燕閒摘六经之训有关于省躬修行、弭灾兆祥者,亲御翰墨,纂为十有二图,系以圣制序跋,揭诸殿幄,仍命秘馆摹刻坚珉。
季秋吉辛,肇禋重屋。
先期蔬食,备整斋庄。
款谒道祖,入太室祼,阴云阁雨,绥我思成,玉辂戒严,羽卫森列,晴曦穿漏,涂潦以乾。
逮中夕,皇帝入自昆崙,素壁流空,珠纬交粲,天颜肃穆,不懈益虔,端冕危立,以须拜贶。
辟公左右,乐舞和怿。
望燎而退,班贺紫宸
移仗御楼,肆大宥于天下。
嘉气布濩,欢声翕合。
较以岁丙申雷雨之异,兹为庆成无疑矣。
呜呼!
敬与肆一念之分,而影响之不爽若是,天远人乎哉!
臣以卑鄙,供职于著庭郎省,被过误之宠,复使分直掖垣,奎壁之光焜耀凡目,而跪奉祝册,又得睹礼容之盛。
职在议论文墨,责难陈善,不当以菲拙废。
用采虞人之遗意,拜手稽首,裁成《敬天图箴》一篇,昧死献之阙下。
寸忠毣毣,望陛下以天戒之不可忽,天庥之不可玩,昼思夕惕,致知力行,拯天步之艰,用祈天永命。
公许不胜拳拳,伏惟睿慈俯赐采择。
箴曰:
莫高者天,苍苍其色。
孰主张是,以生以殖?
名之曰帝,统御三极。
帝何言哉,畴得而测。
何视听自我民,而降灾祥?
德王受天命,作民父母。
民之戚休,即上帝喜怒。
无曰不可俄而度,临观有赫;
无曰不可阶而升,不显亦临。
在昔帝王允蹈斯理。
无一步而非灵承,无一念而非顾諟。
惟时惟几,相儆于有虞之朝;
夙夜毖祀,申戒于成周之世。
于穆我后,亦惟鉴兹。
念天命之难谌,永言保之。
垂拱御朝,缉熙清燕。
一十二图,经训之钩纂;
百千万言,心画之精赡。
内省致其粹精,以力行体其刚健。
严恭奚待于圭币之执?
馨香岂专于黍稷之荐。
呜呼!
惟命之申,以德克配。
惟德之配,匪学则怠。
载籍所传,成宪斯在。
自后世之道学不明,而先王之心法斯晦。
祠官秘祝之除,五畤路车之增,孝文非不知秉心之祗肃,夫何神气集为五彩,玉杯刻曰延寿,乃误以谲诈为可凭;
美气浮云阳之坛,白云出肃然之封,世宗非不知备物以尊崇,夫何宝鼎神策之授,白玉镂牒之秘,乃妄意于神人之通?
斯皆悖经籍之训,惟异学之宗。
苟祭祀之黩,奚祉福之蒙?
我祖宗则不然,酌情文而益损。
圆丘之柴燎,有取乎《郊特牲》;
九筵之禋享,匪殢于公玉带
翼翼一忱,洋洋如在。
曾孙笃之,十有六期,被衮冕以见上帝,五宗祀而一郊祠。
往在丙申,祼太室而景气明霁,胡烈风雷雨大警于登歌合享之际?
乃今岁秋,谒清宫而雾雨慄惨,胡璧月珠星辉映于坛陛陟降之宵?
得非遇晴而喜,喜则肆而敬心弛,敬心一弛,帝动威而警之以抑畏;
因雨而惧,惧则戒而圣心悟,圣心一悟,帝鉴观而赉之以眷顾?
故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又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位乎两间,奈何不敬」!
勿谓日月薄蚀、星曜错行为躔度交会之常,德政失则谪见三光。
勿谓旱乾水溢,阳愆阴伏,虽盛世所不免,德政失则兆为灾变。
勿谓已往之咎證可置而勿问,谴告所加,曷尝虚其应?
勿谓晴景之协祷可卜于眷祐,怠忽一萌,或移为眚咎。
相古之人,乐不忘忧,已治若未治,虽休弗敢休。
其在于今,可弗深戒?
外焉强敌之凭陵,内则百度之蛊坏。
涉大水罔知津涯,寝积薪厝火其下。
则宜念辛螫之徵,可不闻善言而拜?
钦哉!
莫见乎隐,瞻威咫尺;
莫显乎微,举足千里
无徇其名而汩其真,无缛于文而薄于诚。
蠖濩蜎蜎,必如我将我享之不敢愆;
向晦入息,必如在庙在宫之不敢斁。
天命不已,谨终如始。
天命不易,罔俾失坠。
位曰天位,保之以祗畏;
禄曰天禄,守之以谦牧。
天官不可任非才以瘝厥职,天爵不可牵私恩而厚亲昵。
天民所当矜,毋若楚茨之伤吾仁;
天伦所当睦,盍念角弓之亲九族。
礼曰天秩,其谨察于内庭崇卑之式;
罪则天讨,其无忘于淮蜀虔刘之暴。
敢言之气伸,犹埃氛不能滓天德清明
蠹财之阱窒,犹妖眚不能疠天产之民物。
国势之弱可强,当若威弧射天狼
国威之偾可植,当如列星之拱天极。
于戏,敬天有啬,应天以实。
一念感移,桴鼓其疾。
胡不观申公之说,顾力行何如;
荀卿之言,真积力久则入。
敬则日强,学则日益。
方寸湛然,与天为一,天心克享,天变乃息。
天步斯宁,天休其格,于万斯年,子孙千亿。
小臣司文,伸纸濡笔,敢告丞弼,所其无逸。
宋户部侍郎刘忠公墓志铭淳祐六年十一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
淳祐四年九月三日宰相史嵩之以父忧去位。
后二十有五日,诏以前监察御史刘汉弼自崇禧祠直宝章阁、知温州
踰月,改除太常少卿
于是谏议大夫刘晋之殿中侍御史王瓒揣上意将有易置,率监察御史胡清献龚基先夜草奏,叩银台门缴入,乞将汉弼新命寝罢。
上遽揽衣秉烛阅过,出手札付外。
翌日太祖忌,百官侍班景灵宫
知枢密院参知政事范钟拆封,则四人左迁,而汉弼独以谏院召。
嵩之谋起复,依四人为肘腋,俦侣翕訾,声势张甚。
圣上天造神断,百辟震悚,有旨以汉弼侍讲帏幄。
越三日,又有台端之命,申诏趣发,且面谕范钟以书速其来。
十一月四日,引见论事称旨。
流风不竞,以天子耳目官为柄臣私人,公道堙郁。
方赖公一振起之,俄感末疾,明年正月三日,遽以遗奏闻。
上震悼,士大夫相顾骇愕。
二月朔旦丞相杜范始自天台来朝,扶病治事。
四月二十日,亦以薨闻。
五月二十九日起居舍人徐元杰无疾暴亡。
三君子忠鲠端亮,上所注意,不五月相踵沦谢。
世故之不可料若此,岂气运消长,天实为之?
抑人事与天理不相为谋而然耶?
公卒之明年十一月庚申,始克葬。
孤怡尝以墓铭属公许论撰,谊不得辞。
谨按,公讳汉弼字正甫,汉中山靖王之后。
其先居金华,九世祖仕吴越武肃王殿中丞,左迁象山,道由上虞,因家焉。
曾祖讳平,贡太学
祖讳开,举进士
父讳昌龄,贡里选,赠宣教郎
公生四岁而哭父,家贫,薪水莫继。
太夫人谢氏悯其孤弱,一意保抱。
少长,课以经籍,能通大义。
习举子艺业,敏赡绝出流辈。
乡先生李磐翁,故参政庄简公嗣子也,以风节为一时闻人。
公从之游,学识益茂。
寻以书学冠嘉定丙子乡贡。
明年奉召南省,庭策甲科第七人,调吉州教授
江西安抚干官,监南岳庙,浙西提举司干官
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序迁校书郎,兼沂王府教授
秘书郎著作佐郎史馆校勘,权考功郎,升著作郎
明堂大礼,差充读册官,以更迭乞补外,知嘉兴府
召还著廷,兼兵部郎,改兼考功,寻真除为员外
崇政殿说书编修国史、检讨实录,擢监察御史奉祀崇禧,知温州
寻除太常少卿,以左司谏召,擢侍御史侍讲,以户部侍郎致仕。
公奋自儒生,居今学古,尤明于义利取予之辨。
初为教官,学廪出纳皆归之纠曹
江西崆峒徭挺乱,邱寿隽以路帅开幕府,虚席以待其来。
公至而邱已卒,魏大有摄帅事,与邱有旧怨,意若移怒于公。
公即请辞以归。
魏竟以暴刻激变,识者嘉其有远见。
赞画吴门,督牢盆之利,凡以事例为名者,公未尝有纤芥入私室。
用大臣荐入馆介,时上欲勉戚里以学,诏皇后宅置讲官
公首被选,慨然曰:「三馆清流,出入贵戚之门,岂惟辱其身,是辱其官也」。
力辞不就,事亦随寝。
时值岁歉,一意抚牧,民德之深,曰:「天其吾民累公乎」!
还执经筵,惟谈经析理,默寓规谏,上益简注。
至是为察官,入谢,上奖谕之曰:「以卿纯实不欺,故此亲擢,更宜悉心忠告」。
公益自励。
每谓台纲久弛,疏三事,曰定规模、正体统、远谋虑。
首论给事中钱相巧于迎合,睥睨政地,直学士院吴愈不称其职,当罢去之。
濮斗南南床掌外制叶贲宫教为言事官,公察其回曲不少贷,疏留中不出。
时宰腹心,有纵臾使互按者。
明日,左迁螭,而公有少常之命。
公力伸辞请,径绝江去。
后一年,始有崇禧之除。
甲辰冬,再入。
先是时宰久擅国柄,予夺废置,恣睢自由,时论愤郁,上亦患苦之。
以公正色不挠,为可属任,而淫朋胶固,未悉上意,日夜引领傒其来。
公引见,首赞上分别邪正,以息众疑。
上领之再三。
奏疏论立君心、正君道、谨事机、伸士气、收人材五事,次轮台谏之劾奏不当循月课,官寮见台谏不当循月礼,皆切中时弊。
上嘉其言,并付外施行之。
公自迁南床踰月,上于朝廷大议未有予决,密奏两疏,其一谓:「自古来未有一日无宰相之朝,今相位之虚已三月矣,尚可狐疑而不断乎?
西汉之末,王氏专政,刘向尝欲去之,而成帝惑于杜钦、永谷之奸言,故王氏卒不去,以移汉祚。
西晋之始,贾充用事,裴楷尝欲去之,而武帝惑于荀勖冯紞之邪说,故贾充得以复留,而为晋祸。
臣观廷臣为刘向裴楷者少,为、永、勉、者多,窃恐奸言犹有以惑圣德。
愿奋发英断,拔去阴邪,庶可转危为安」。
其二以十一月十二日西北方时有雷声,天文书大臣专政、君弱臣强之应。
愿亟选贤臣,早定相位。
上览公奏,意遂决。
公许蒙恩召,以左螭兼内命。
嘉平月三日,入奏事,俄顷有旨宣锁。
翌日文德殿宣布范公、杜公并命,百官举笏庆,国论大定,赖公密奏之力为多。
公自入台,累章劾奏同签书枢密院金渊兵部尚书直学士院郑起潜宗正少卿检正舍人院陈一荐司农卿谢逵起居舍人韩祥、新知泉州濮斗南步帅王德明,皆畴昔托身私门,为之腹心,盘踞要路,公论之所切齿者。
马光祖夺情总赋淮东,乃去预为引例之地,乞令追服终丧,尤有补于名教。
呜呼!
使公少假岁月,得以展布,则群憸何所逃罪?
天下尚可得而理也。
上尝属公以荐人才,退而条具以奏,皆时望所归重。
公以受知特异,而奸邪未尽屏汰,议论未能坚定,积忧薰心,遂感末疾。
上闻之,忧形于色,命上方赐药饵,给钱楮。
公感上恩,泣数行下。
然病日寝,不可复疗,抗草纳禄。
有旨真除户部侍郎,以贲其终。
乙巳正月三日,卒于台治之正寝。
特赠四官,与致仕遗表恩泽。
奉丧归葬上虞,赙赠银绢甚厚,敕绍兴府量给丧事。
八月,御札赠官田五百亩,新楮五千缗,以给其家,庶为臣者知所劝焉。
生荣死哀,君子孰不以是为古今鲜俪?
岂知主眷之渥而未能竭知以图报,亲年之高而莫克竭力以终养,殁且有知,九原赍恨,曷维其已乎!
公气度凝远,识趣正大,平居简默,未尝妄发一语,而疾恶好善,见义必为。
尝谓士大夫穷达有命,苟依附不得其人,躐进躁求,他日势去援孤,所得毫芒,所丧邱山,虽欲痛自澡濯,不可得也。
呜呼,斯可为名言也已!
年五十有八,官从四品,而姱节修名,照映宇宙。
其为寿与显也,不既多矣乎!
太安人谢氏,封太夫人。
夫人周氏,封硕人
一男子怡,承务郎、新差监嘉兴府都酒务。
一孙。
公抚其侄悦如己子,怡以遗表之泽官之,遵父志也。
墓在上虞县上管乡南岙之原。
公许来自西州,与公并游蓬馆。
甲辰更化,后先被召,相与矢心,协济国事。
公首被选,疑议无所质,两载殚劳,一无补报。
念此伤心,不愧芜陋,为叙次而铭之。
非有关于国事者不著。
铭曰:
天之生材,为国寿脉。
脉得其养,坚壮充实。
外邪客气,奚自得入!
古先哲王,念此怵惕。
涵养成就,汲奖珍惜。
不以匪类,为之蟊贼。
元气保固,国乃其国。
允毅刘公,端亮纯实。
山立朝端,休问霭郁。
翩其引归,帝念不释。
岁甲辰冬,更理化瑟。
诏以公起,为国司直
分别忠邪,如辨黑白。
开陈利害,如品药石。
朝纲放纷,如发斯栉。
公道堙塞,如斯拔。
淫朋坚固,如距斯脱。
甫浃六旬,天日开豁。
故不憖遗,而夺之亟。
厚其植矣,遽夭阏矣。
菑其获矣,暴摧折矣。
殄瘁之痛,何嗟及矣!
当宁轸念,顾瞻太息。
多士闻讣,匍匐涕泣。
赠赙从厚,土田加锡。
节惠易名,国有彝式。
尚克举之,光被幽穸。
诗刻墓门,庸诏罔极。
按:光绪上虞县志》卷四八,光绪十七年刻本。
赐新除权刑部尚书程公许辞免兼侍读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五
公许:朕召诸贤而未至,嘉一老之来归。
观辰告远猷之忠,见岁寒后彫之操。
朝野想望其风采,搢绅流传其奏篇。
曳履之班虽高,细旃之业未究。
终始于学,将求商宗之多闻;
直谅如卿,不曰孔门之三益?
俾之劝诵,胡乃执谦!
汉廷思见贾生,既访治安之策;
齐人莫如孟子,必陈仁义之言。
其即钦承,勿烦巽避。
所请宜不允。
程公许礼部尚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六○
舜以伯夷典朕礼,并列九官之间;
汉以叔孙起朝仪,莫返三代之旧。
乃眷贰卿之高选,必资一世之钜儒。
具官某坤维间生,江表独步。
仲舒之学,渐乎渊源;
韩愈之文,泽于仁义。
去若鸿冥而鹄举,来如麟获凤仪
缙绅推其为翰墨之宗,典册足以鸣国家之盛。
运斤独步,拙工见而汗颜;
援笔立成,众吏为之脱腕。
既无愧于代言之任,尤有功于改纪之初。
以老舍人,行小宗伯,爰举岁满为真之典,仍兼夜直视草之华。
噫,晏婴世卿之萌,格言可复;
房乔奉明主之问,遗恨至今。
愿如博洽之贤,往振寅清之职。
可。
受告谢程中书公许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九、《翰苑新书》续集卷四○
滥长鸠工,适当鸿笔。
寓河洛图书之直,臬事有光;
掞卿云黼黻之文,纶言甚宠。
曾谓至愚之质,并加溢美之褒。
历观西掖之雄辞,无出东坡之巨擘,衮钺一语,风雷四方,凡五采之章施,盖万口之传诵。
侯利建由江左宪臣而进擢,范子奇将作大匠而召还,非两制如金石之不刊,则二人与草木而俱腐。
厥今汉诏,复出蜀珍。
如某者久息影而深藏,忽强颜而浪出。
孔戣负二宜去,奚待人言;
稽康有七不堪,惧撄世患。
至若躐升华序,骤畀隆名,身縻牡驾驹辔之间,敕经凤阁鸾台而下。
念某江湖流落之久,饰以云汉昭回之光。
灵均自言有众女之余嫉,虞翻遗恨无一人之己知。
讵意孤生,亲逢殊奖!
良由笔端之予夺当,不待身后之议论公。
驱驰顿觉于光华,舞蹈不知其呜咽。
兹盖伏遇某官国之龟玉,学者斗山,文辞独行于朝廷,言议可著之廊庙。
盛德大业,为歌颂其谁宜;
剩馥残膏,被沾丐者多矣。
绿梯初下,皓首尤荣。
然某亲年愈高,宦情亦薄。
上书而乞骸骨,庶几得竭力于旨甘;
函诏以示子孙,焉敢委大惠于草莽?
杂记125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辛酉,国史、实录院,日历、会要、玉牒、经武要略、敕令所进书,太保右丞相贾某拜太傅,加食邑
时余兼儤直,预备一制。
及宣锁,余适不当日,遂藏藁不出。
朝士多见之,惟洪仲鲁侍郎录副而去。
后失其藁,不能追省,犹彷佛记三数语,首联云:「总群书,奏《七略》,载嘉汗竹之劳;
太傅,曰三公,爰峻面槐之拜」。
中间云:「昔夫子却莱夷之后,定古文之百篇;
周公践商奄而归,作太平之六典。
向非天资学力之俱到,安能文事武备之两全」。
尾联云:「于戏!
倚相楚良史,岂惟读上古之坟典索丘;
谢傅晋之伟人,可以系中国之衣冠礼乐」。
语意稍著题,与寻常进书加恩者不同。
上圣学尤高,词臣进小字本,或用事稍晦,或一两字未,必反复询究,或御笔径改定。
完颜氏垂灭,李梅亭草某制,用「销金」字,取汉人销金石之语,上改「销」字为「穈」字。
程沧洲草禋赦,用「皇灵」字,上改「皇灵」为「国威」。
余拟《科举诏》,草《杨镇建节》、《吕文德加恩》制,进小字本,上于中间疑一二字,皆宣谕下问,即具出处回奏。
政再改进,上或依改本,或批不必改。
凡圣笔所定,无不曲当,此类不能悉记。
孟珙家请赐神道碑,诏学士院撰述,久无下笔者。
其家请不已,本院具两直院名衔取旨,御笔:「刘某撰述」。
及进稿,翌日宸翰付出三省云:「刘某所撰《孟珙碑》,措词平正」。
辛亥,余以右史内制侍讲,时相安晚年高,二三执政方收士誉,诸人心怀向背,以攻安晚者为贤。
余一日见晚,晚不胜愤郁而言曰:「吾负诸贤?
徐直翁率全台论某者,力引为执政
汝腾为尚书,甫供职而去,超除真学士
非不容诸贤,诸贤乃不容
去,有不如某者来,坐此始见思尔」。
余劝其召潘、吴二豸及董夕郎,则人言自止,安晚不纳。
外间皆言淳祐旧揆必相,众忧之,不知所出。
余因进读《九朝通略》至澶渊事,上叹今无寇准,余从容奏云:「本朝国势差弱,中间有三狄难,赖三大臣以身当之。
耶律氏越幽、蓟,犯河朔,决大驾亲征之策毙挞览者,寇准也;
完颜氏越太行、黄河,犯汴京,决坚守京城之策走干离不者,李纲也;
逆亮百万南吠,或欲散百官而航海,卒之扈銮舆、幸建康者,陈康伯也。
臣尝谓此三人者,皆奋由书生,口不谈兵,仕不历边陲,不曾作将帅,一旦国家有急,所立奇伟如此,岂有它哉,直以忠义之气吞此虏耳。
方今人材衰少,求之材恐不可得,若就士大夫中求如康伯辈,莫须有人。
若不论其人节义大闲,但于曾作边帅中择相,中外之所以寒心也」。
上称善曰:「卿言良是,岂非疑朕复用某人耶?
朕决不用之」。
退而仰叹上英断不已。
侍读赵端明用父闻之,叹曰:「人主岂可无儒臣在左右」!
顷,余以少蓬西掖侍晚讲。
一日汤左史季庸夜访余曰:「闻君翌日进讲,吾欲求外补而上未允,烦君一语赞上决」。
余巽谢不敢当。
季庸曰:「上于经筵常目属君,吾求退不求进,君何疑焉」?
余漫诺之。
及讲罢赐坐,因奏:「汤中求去,陛下何以处之」?
上曰:「其人甚贤,朕欲留之」。
余言:「汤素恬退,自言初筮二考即蒙拔擢,由掌故学馆历谏官,至柱史,全不历民事,乞一外任自试,万一有外庸,它日召用,不惮再来。
其人朴实,非矫饰者」。
上曰:「卿素识之耶」?
对曰:「臣前假守袁州宜春主簿,与之同官。
一旦求岳庙去,臣不能留,由此敬重之」。
上曰:「然则合入何阙」?
余曰:「此在君父。
向来真德秀右史江东漕,若除监司亦可」。
江东阙漕,余奏:「以此处汤,何如」?
上曰:「已许某人」。
退以告游丞相游丞相曰:「上先诺杨伯岩矣」。
即拟奏汤秘阁修撰湖北运判
除目至后省,见御笔批其后云:「除右文殿修撰湖北运副」。
余遂以上意载之赞书
端平乙未并拜二相之后,时事小异,安晚辞官表云:「忧心愠于群小,或忧蹊隧之渐开;
众贤聚于本朝,未必规模之遽变」。
再相数年,求去不允,群议稍侵之。
又表云:「大臣负暧昧之谤,不能自明
小臣窃忠直之名,以徼后福」。
此类不一,语意极条鬯。
辛酉夏,余进《皇太子宫端午帖子》云:「错繇术进何裨汉,伾以棋亲亦累唐。
圣代尊经崇理学,讲堂燕子日初长」。
外议以错、伾事不当用,丞相以为问,余曰:「遍考前人所作,此如寒食必用介子推事、端午必用屈原事在上两句,下二句却颂到本朝之美,此者不可胜举。
杨诚斋老于文学,于大蓬兼光宗谕德贺东宫生日云:『橘中,瓜处屏伾文』。
何尝不用王伾事?
某下二句归美今日,抑彼所以扬此也」。
众议乃息。
辛亥明禋前,余以大蓬内制、常少,又被敕摄卿。
上既临景灵宫斋殿,余与卤簿使徐同知直翁立帘前。
烛光烘帘,见上将易服,而貂珰辈忽离立偶语,若祭礼有未备者。
余为礼官,深虑失职,既而微闻寻瓒未见,谓在太庙失记携来。
久之,左右奏知,上徐曰:「去取来」。
又久之,一珰走告,瓒止在神御殿柱边,烛闇不之见。
又以奏,上徐曰:「取来看」。
既见本色,上易服,余始跪奏请上行礼。
竣事,上还斋殿,左右请究诘掌瓒者,上不答而起,终无所问。
因一瓒迟了十馀刻,百执事皆有窘色,惟上自始至终端坐,恬然若无事。
余与直翁窃叹,万乘之主而圣性宽洪一至于此,非德盛仁熟,其孰能之!
赵观文与𥲅以版书尹京,都人颇议其挟筦榷以固位市宠,虽油酱琐细皆笼其利。
余侍经筵极论之,略云:「榷酤榷契,囊括无遗,弓张未弛。
倅失利源,邑因茧丝之取;
邑无生意,民受鱼池之殃」。
且引汉算缗、唐宫市以讽。
又曰:「麟趾之泽熄,虿尾之谤兴」。
闻赵愬于上曰:「言臣犹可,乃谤及国姓」。
余不自安,讲次乞骸以避之。
上问其故,余奏:「臣素善与𥲅,此论国事尔。
所谓『麟趾之泽熄』,盖秀才家时文有『无《关雎》《麟趾》之意,不可行《周官》之法度』耳,于国姓无与」。
圣意释然。
后郑发论余,赵移书闽舶杨瑾云:「后村去非某意」。
乙未六月,余为编修官侍右郎官轮对,至待班所则吴叔永舍人已先在彼侍立矣。
叔永借余奏劄一观,余答:「对毕当纳副本,今未敢示人也」。
及对,至论伦纪处,上反复论难累百言,余一一条析以对。
上色庄然,玉音温厚,不以为忤。
既退,叔永问曰:「对何其久也?
某立得肚饥矣」。
余示以奏藁,叔永叹美曰:「诸人皆不敢言矣,君真不易」。
隔三数日,解后见叔永曰:「某为君对语激发,因皇女不育加封词头下,某既草词,别入《贴黄》云:『陛下未有皇嗣,虽皇女亦多不育』。
梅福『续人者所以自续』之语,必为故王立继则子孙千亿。
及付出,则《贴黄》已揭去,闻上不乐。
某封上且如此,君昨面对,天威咫尺,慷慨开陈,踰晷不退,某有愧于君矣」。
后余为季永所论,叔永游果山联骑饯余湖山,叔永云:「某不意舍弟如此」。
余曰:「人各有所见,昔黄鲁直右史苏黄门不肯押省劄而寝,不以鲁直坡公之客而少恕。
其来久矣,何足怪也」!
游公笑云:「天下乃有故事亲切如此」。
一笑而散。
丙午十月一日,余为少蓬当转对,论国本,大略谓:「此事不可谋之妇寺邪谄之人」。
又曰:「当定于一
今也朝选一人焉,暮选一人焉,举棋之势未定,当璧之觊寖广」。
又言:「或难臣曰:『金枝玉叶之繁,将恶乎择』?
臣曰:『圣意之所属,即天命之所属』」。
又言:「近臣无范镇司马光累数十疏不已,大臣无韩琦赵鼎以此事为己任」。
疏出,翌日游丞相亦有密奏。
越三日,上享原庙,有贵州刺史之命,而先遣入内小学者归其家塾。
后六年辛亥,余召对,再温前疏,愿采臣自侄为子之说。
末言:「昔朱熹三见孝宗,言:『日往月来,不惟臣苍颜白发,仰瞻天颜亦非昔矣』。
臣自丁未至今亦三见陛下矣,由臣视,愚贤虽异,爱君一也。
此言,悽然有感」。
上欣然曰:「朕意已定,小者略长成即教他入来」。
既对,众论以余不攻安晚,指为晚党。
庠士陈宗干谒余,不惬所欲,嗾其党上书,指余二疏皆非,惟论国本差强人意,然未免贪天之功。
余累乞骸纳禄,顿首上前曰:「群臣多论国本,陛下试编类,几有一部《通鉴》多。
臣止有一板半板,何功之贪」?
天颜为一笑。
「贪天之功」四字,谓当权位者,若漆室女君、老子少倚楹而啸,岂可加以贪天之名乎?
景仁君实一生名节可敬,论建储特一事尔。
同时职方员外郎张述亦论此事,尤切,大为时相富文忠公所诋,何足道哉!
余自江东宪以太府少卿召对,御笔赐第入馆,俄兼晚讲,甫旬月又兼权中舍
余力辞至四五,游丞相云:「此上意,某不敢复奏」。
余因白丞相:「多士满朝,何至用某作词臣
此距新春不远,万一省试差官,又当滥吹耶」?
游公曰:「恐不能免」。
余曰:「此大不可。
先朝以王君贶张安道知举,因争卷子,君贶自谓举进士第一,骂安道曰:『公杂出身,晓不得』。
张公以贤良进而人言如此,况其本无出身耶」?
游公大笑。
其冬,余因留黄去国,晚为兵侍兼内外制
壬戌省试前,诣庙堂乞免考试,今傅相鲁公答语,亦如游公。
余举君贶安道旧话,鲁公亦大笑,卒免差。
余仕由门荫,卿监则历宗少、常少、大小蓬,史局则历编修检讨同修撰经筵则历说书侍讲侍读,又兼西掖,再直北扉,可谓忝窃,惟不曾为试官尔。
余少未为人所知,水心叶公称其诗可建大将旗鼓,西山真公自为正录时,称其文,延誉于诸公。
初筮靖安主簿,年二十四。
庾使絜斋袁公被旨来摄豫章,辱致之幕。
教官拟贺冬年素不合,忽蒙委,公不易一字。
因白事留语:「主簿它日必以四六名家」。
余答:「非素习,黾勉为之耳」。
公曰:「君年事未也,而四六乃有李汉老风骨,它日岂易量」?
余谢不敢。
当时但知李公《汉宫春梅》词而已,实未见其四六也。
退以告郡士万伯材,自述空疏之愧。
万曰:「李公有一位在郡中居」。
从其家借《云龛集》与诸家所作诵习之,稍为上官代筦记,大小状皆以薄技得之,它无缪巧。
故谏议忠简傅公每见其文击节,荐于朝曰:「使为文字官,必称职」。
时余方在选调。
上登极,举贤能材识,公已告老,又以余应诏
谢以小启,公自答云:「取旧知而论荐,应新诏之蒐罗。
虽非当时有味之言,庶几文若不休之意」。
南塘赵公西宗,评余四六云:「驯雅简洁,全法半山」。
又云:「老胡双眼犹能别宝,更须参取,使之神化不测」。
它日见余一二篇,又云:「某在兄云雾中。
今知前所见一卷,就某所好一体耳」。
南塘四六独步一时,西山书云:「安得好时节,使兄与南塘对掌」!
其后南塘直玉堂,余亦忝内外制
西山四六高处不可慕拟。
江东漕,与广德魏岘争赈济,谢表惟欧公能道,他人莫及也。
然书与余云:「某四六从龙溪入,兄与履常由半山入,故标致不及二公」。
其谦下如此。
开禧乙丑补入参果行,仲弟无兢、从弟志学参持志,与安晚同斋,余因二弟识之。
后余宰建阳李知孝方兴乌台诗案,余踪迹危甚。
晚在琐闼,力劝远相不宜以言语罪人,其事遂解。
余有一启谢晚,或云语泄祸未已,遂不果投,惟录寄西山及陈参与正夫。
远薨晚相,客见其座右写陈振孙刘克庄姓名,正夫乃示以前启,俄有堂审之命。
西山三山,以议幕辟余,除将作监簿福建参议官
西山召,余遂牵连造朝。
安晚初相,贺执满床,晚以余启为第一。
及为枢掾,以西山薨,堂白再乞福建参议以送其终。
二相皆言:「早间方奏知,欲以礼部郎官相处,如何去得」?
检正余子寿、副都颜耆仲左司崔端纯、右司赵汝谇陶木编修陶奎在坐,皆闻其语,退而相率贺余。
余曰:「祸将作矣,何贺之有」?
未几,被论去国。
李元善谏省,小柬云:「因南宫之除稍响,一表郎何足忌,忌余或为词臣耳」。
然余晚遭遇,未尝历表郎而为词臣
余为广漕被召,为金渊所论,予祠。
明年尚右郎官召,为濮斗南所论,皆言其披襟南宫。
余每与游丞相安晚诸公书言:「某中年婚嫁迫人,但得一粗官,苟俸禄以送老足矣,虽凋郡边城或总饷亦愿为。
乃无故加以此名,幸无它过。
今年之斥此罪也,明年之斥又此罪也。
初负此谤未五十,今六十矣,恶名著身如染癞沐漆然」。
词穷理极,终不能免此等差使
壬戌二月,宣锁草《杨蕃孙建节》、《皇侄乃裕检校少保制》,二鼓尽进稿,至四鼓后宣谕问《蕃孙制》所称「渭阳」二字。
时将解衣就枕,旋呼烛作回奏,不禁劳苦,有「衰飒秃翁垂八十,四更烛下作蝇头」之句。
六月二十九日召试馆职内宿,夜作策题,写未毕,忽晕眩不自持。
诘旦,遂语同院洪伯鲁,决策求去,以贵主薨不敢入字,至八月末始得请。
余年六十二,罹陟屺之哀,始得晕滑二疾。
初犹三两月一作,及辛亥免丧召归,则二疾月一再作,或数日一作。
十日九谒告,上问宰执知余疾状,云何不灼艾。
宰执使人导玉音,余始炙丹田,饵乌附,自徂秋,小愈。
迫禋祀,始参告宰执
徐枢直翁言:「昨奏差执绥官,上曰『刘克庄可而病,程公许可而老』,遂差陈显伯
可见上有清切差遣,常属意于君」。
辛亥五使按严更警场,余摄太常卿与焉。
版书赵德渊为余言:「止消几个使相,穷了版书」。
因言赵悦道一员锡赉一千八百疋两,始悟温公力辞郊赉之意。
悦道仪同节钺德渊尹京,兼桥道顿递使。)
端平初,陈珰洵益微惹外议,余轮对略及之,云:「北司贵臣,凭恃恩宠,风宪不敢劾」。
上问为谁,余以洵益对,上不以为忤。
稿传,意台中必不乐,而台端王去非乃上疏相助,当时台谏之贤如此。
李元善论宫媪及洵益,迁工侍,不拜而去。
然未几召用,至内相
一德度前代帝王所不及。
上洞知群臣情态。
端、嘉后言者多及宫媪,或言二吴阴与通谱,认之为姑。
道夫因论事亦有数语及之,若欲摆踪者。
唐伯玉察院晚讲,上语及道夫,笑曰:「别人如此说,他也如此说」。
伯玉因弹道夫,《贴黄》及毅夫
二吴一生权谲,而不知心术为人主所窥如此。
宰辅赐谥多上自定
杭相李公当轴除授,公户庭肃,鞭靴不及其门。
乔孔山相先后薨,上谥李曰「文清」,谥乔曰「文惠」,圣笔之严如此。
近矩堂董相薨,御笔赐谥「文清」,余归道建,徐公直翁问董何以谓之清,余曰:「见董公词头,至院草制,缴连其《乞致仕表》,自言策免后十年居里,自惭无益县,职俸祠俸皆不敢帮。
岂非上见其遗言如此,遂得美谥耶」?
徐默然。
后陈益斋谥「忠肃」,直翁谥「忠简」,皆出圣裁,不下有司。
承奉郎林君墓志铭124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林氏皆祖九牧,为莆大姓,而居前埭者尤蕃。
将作监主簿矩,君四世祖也。
君讳传,字叔宝
蚤孤自立,场屋顿挫,乃尽力教子,塾致名师,榻迎嘉宾。
诸子竞力于学,君与朱孺人益勤生葺家,累分铢为幅尺,拓硗瘠为上腴。
然他人为之者或损誉丧德,君丰啬适中,不以俭废礼,有无相资,不以富害仁。
窭人昏暮扣门,谒必有获。
盖君资尨厚,而孺人又辅之以贤智,里中称其长者。
绍定壬辰,以希孔入学沾恩封迪功郎
淳祐改元,希孔擢第,转承奉郎
人谓君夫妇寿禄未艾也,不幸孺人先卒,甫祥禫而君病。
初若无苦者,君前知将终,以家事传子曰:「吾幸有薄田旧庐,汝辈能读书寡过,吾目瞑矣」。
卒以淳祐甲辰七月己亥,年六十七。
三子:长希道
次希孔,迪功郎福州长乐县
希言
二女:长适吏部侍郎公季子克永;
次适文林郎方伯春,早卒。
孙男一人,孙女三人。
某年十二月壬申,诸孤奉二亲合葬于北亭山之麓,从治命也。
初,佛者黄涅槃为君鼻祖武卫公卜葬乌石峰,曰:「凤凰展翼形也」。
后君之宗上下数百年科第簪绂不绝,人以涅槃为神,墓师必稽焉。
以余所闻考之,有既葬而露其棺之前和者,有不知其墓者,然其后周公孔子出焉,岂天生德不可以常人论欤?
抑其偶然欤?
吾意涅槃复出,必曰:科第簪绂不绝,诗书之泽、积善之庆也。
君葬处距武卫冢一牛鸣许,亦吉阡云。
君曾祖天伦。
伯成迪功郎
父鸾。
铭曰:
窦氏五桂义方力,王氏三槐由阴骘。
君亦好善著州域,三秀煌煌灿珠璧。
仲也策名探囊获,勉哉联翩季与伯,其祥不专在兆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