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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柳郎中舒州潜庵二首 其一 北宋 · 张耒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十四部
浪走尘埃竟未甘,仙郎六十制潜庵。
门前山色云侵坐,峰下秋光水满潭。
野鹤避人巢古木,清猿乘月啸寒岩。
从今不作轩裳客,多买烟霞未是贪。
赠瑄上人 其三 宋 · 王灼
押职韵
白发潜庵老(自注:道凝。),近者焚翰墨。
长身书台子(自注:智源。),江湖断信息。
肥宗(自注:了宗。)与短演(自注:宗演。),见面应不识。
桑门减诗侣,熟念气填臆。
惟师两无择,同我滞乡国。
努力事唱酬,异时亦南北。
赋潜庵墨梅 南宋 · 姜特立
季伦珊瑚光夺目,元载胡椒高柱屋。
潜庵纸上一枝梅,富比王侯誇不足。
此花清绝更无伦,和粉磨丹吾所嗔。
向来华光最入神,幻出西湖烟雨春(同上书卷二八一二)。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七
所喻博文约礼尽由操存中出,固是如此。但博文自是一事,若只务操存而坐待其中生出博文功夫,恐无是理。大抵学问功夫看得规模定后,只一向著力,挨向前去,莫问如何若何,便是先难后获之意。若方讨得一个头绪,不曾做得半月十日,又却计较,以为未有效验,遂欲别作调度,则恐一生只得如此移东换西,终是不成家计也。益公近亦收书,于欧集考订益精,亦不易老来有许多心力也。需《中庸》、《诗传》,此便未可寄。又恐且要操存,无暇看读,更俟后便也。苏黄门初不学佛,只因在筠州陷入此漩涡中,恐是彼中风土不好,一生出不得。今请著些精彩,莫只管回头转脑,忽然不知不觉也旋入去,即不相奈何也。风色愈劲,精舍诸生方幸各已散去。今日辅汉卿忽来,甚不易渠能自拔。向在临安相聚,见伯恭旧徒,无及之者。说话尽有头绪,好商量,非德章诸人之比也(《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八。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八四,《宋元学案补遗》卷六四。)。
已:原缺,据宋浙本补。
答胡季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三、《宋元学案》卷四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八、一三二
学者问曰:「《延平先生语录》有曰:『大抵学者多为私欲所分,故用力不精,不见其效。若欲进步,须打断诸路头,静坐默识,使其泥滓渐渐消去』。又云:『静坐时收拾将来,看是如何,便如此就偏处著理会』。又云:『学者未祛处,只求诸心。思索有窒碍处,及于日用动静之间有咈戾处,便于此致思,求其所以然者』。又云:『大凡只于微处充扩之,方见碍者大尔』。又引上蔡语云:『凡事必有根,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将来斩断,便没事。此语可时时经心』。又云:『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时作何气象,不惟于进学有功,兼亦是养心之要』。观此数说,真得圣贤用工紧要处。但其间有一段云:『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释冻解处。纵有力持守,不过只是苟免显然尤悔而已,恐不足道也』。窃恐所谓洒然冰释冻解处,必于理皆透彻而所知极其精妙,方能尔也。学者既未能尔,又不可以急迫求之,只得且持守,优柔厌饫,以俟其自得。如能显然免于尤悔,其工力亦可进矣。若直以为不足道,恐太甚也」。大时答曰:「所谓洒然冰释冻解,只是通透洒落之意。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则读书为学皆通透洒落而道理易进,持守亦有味矣。若但能苟免显然悔尤,则途之人亦能之,诚不足为学者道也。且其能苟免显然悔尤,则胸中之所潜藏隐伏者固不为少,而亦不足以言学矣」。
此一条尝以示诸朋友,有辅汉卿者下语云:「洒然冰解冻释,是功夫到后疑情剥落,知无不至处。知至则意诚而自无私欲之萌,不但无形显之过而已。若只是用意持守,著力遏捺,苟免显然悔尤,则隐微之中,何事不有?然亦岂能持久哉?意懈力弛,则横放四出矣。今曰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恐非延平先生本意」。此说甚善。大抵此个地位乃是见识分明、涵养纯熟之效,须从真实积累功用中来,不是一旦牵彊著力做得。今湖南学者所云「不可以急迫求之,只得且持守,优柔厌饫,而俟其自得」未为不是,但欠穷理一节工夫耳。答者乃云「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却是不原其本而彊欲做此模样。殊不知通透洒落如何令得?才有一毫令之之心,则终身只是作意助长,欺己欺人,永不能到得洒然地位矣。
学者问曰:「《遗书》曰:『须是大其心使开阔,譬如为九层之台,须大做根脚方得』。恐大其心胸时却无收歛缜密底意思,则如何」?大时答曰:「心目不可不开阔,工夫不可不缜密」。
答语无病,然不知如何地得开阔?
学者问曰:「《遗书》曰:『执事须是敬,又不可矜持太过』。窃谓学者之于敬,常惧其放倒。既未能从容到自然处,恐宁过于矜持,亦不妨也」。大时答曰:「顷年刘仲本亦曾举此条以为问,盖尝答之曰:『敬是治病之大药,矜持是病之旁證。药力既到,病势既退,则旁證亦除矣』」。
「敬是病之药,矜持是病之旁證」,此两句文意龃龉,不相照应。若以敬喻药,则矜持乃是服药过剂,反生他病之證。原其所因,盖为将此敬字别作一物,而又以一心守之,故有此病。若知敬字只是自心自省,当体便是,则自无此病矣。
学者问曰:「《遗书》曰:『有诸中必形诸外。惟恐不直内,直内则外必方』。至论释氏之学,则谓『于敬以直内则有之,义以方外则未之有也』。又似以敬义内外为两事矣。窃谓释氏之学亦未有能敬以直内,若有此,则吾儒之所谓『必有事焉』者自不容去之也」。大时答曰:「前一段其意之所重在『有诸中必形诸外』上,后一段其意之所重在『义以方外』上。且谓其『敬以直内,上则有之』,味『有之』二字,则非遽许之,以为与吾儒之学所谓敬者便可同日而语矣」。
《遗书》说释氏有直内无方外者,是游定夫所记,恐有差误。《东见录》中别有一段说「既无方外,则其直内者岂有是也」,语意始圆。可细考之,未可如此逞快,率然批判也。
学者问曰:「《遗书》曰:『释氏只曰止,安知止乎?释氏无实,譬之以管窥天,只务直上去,惟见一偏』。又却有曰:『释氏只到止处,无用处,无礼义』。窃谓既无实,惟见一偏,则其学皆凭虚凿空,无依据矣,安可谓其到止处,而责之以有用有礼义乎」?大时答曰:「『释氏曰止,安知止乎』,此以吾学之所谓止而论之也。『禅学只到止处,无用处,无礼义』,此『止』字就其学之所谓止而论之也」。
答语甚善(论程子说释氏不知止是以吾学所谓止者而言,又云「释氏到止处」是以彼所谓止者而言。)。
学者问曰:「《遗书》曰:『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谓识心见性是已。若存心养性一段事则无矣』。窃谓此一段事释氏固无之,然所谓识心见性,恐亦与孟子尽心知性不同。尽心者,物格知至,积习贯通,尽得此生生无穷之体,故知性之禀于天者盖无不具也。释氏不立文字,一超直入,恐未能尽其心而知其性之全也」。大时答曰:「释氏云识心见性,与孟子之尽心知性固是不同。彼所谓『识心见性』之云,盖亦就其学而言之尔。若『存心养性一段则无矣』之云,所以甚言吾学与释氏不同也」。
《遗书》所云释氏有尽心知性,无存心养性,亦恐记录者有误。要之释氏只是恍惚之间见得些心性影子,即不曾子细见得真实心性,所以都不见里面许多道理。政使有存养之功,亦只是存养得他所见底影子,固不可谓之无所见,亦不可谓之不能养,但所见所养非心性之真耳。
学者问曰:「《遗书》曰:『学者所贵闻道,若执经而问,但广闻见而已』。窃谓执经而问虽止于广闻见而已,须精深究此,而后道由是而可得也。不然,恐未免于说空说悟之弊矣」。大时答曰:「所谓『学者所贵闻道,若执经而问,但广闻见而已』,盖为寻行数墨而无所发明者设。而来喻之云谓必须深究乎此然后可以闻道,则亦俱堕于一偏矣」。
执经而问者知为己,则所以闻道者不外乎此。不然,则虽六经皆通,亦但为广闻见而已。问者似有此意,然见得未分明,故说不出。答者之云却似无干涉也。
学者问曰:「《遗书》曰:『根本须先培壅,然后可立趋向』。窃谓学者必须先审其趋向,而后根本可培壅。不然,恐无入头处」。大时答曰:「必先培其根本,然后审其趋向,犹作室焉,亦必先有基址,然后可定所向也」。
先立根本,后立趋向,即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云「收得放心后,然后自能寻向上去」,亦此意也。
学者问曰:「《遗书》曰:『诚然后能敬,未及诚时须敬,而后能诚』。学者如何便能诚?恐不若专主于敬而后能诚也」。大时答曰:「诚者天之道也,而实然之理亦可以言诚。敬道之成,则圣人矣。而整齐严肃,亦可以言敬。此两事者,皆学者所当用力也」。
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诚是真实无妄之名,意思不同。诚而后能敬者,意诚而后心正也。敬而后能诚者,意虽未诚,而能常若有畏,则当不敢自欺而进于诚矣。此程子之意也。问者略见此意而不能达之于言,答者却答不著。
学者问曰:「《遗书》曰:『只外面有些罅隙,便走了』。学者能日用间常切操存,则可渐无此患矣」。大时答曰:「其中充实则其外无罅隙矣」。
「外面只有些罅隙便走了」,此语分明,不须注解。只要时时将来提撕,便唤得主人公常在常觉也。
学者曰:「《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五峰有曰:『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向来朋友中有疑此说,谓静必有动,然其动未有不感于物。所谓性之欲者,恐指已发而不可无者为言。若以为人欲,则性中无此。五峰乃专以感物而动为言昧天性而归于凡愚,何也」?大时答曰:「按本语云:『知天性,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察天性,感物而节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曰知,曰察,曰昧,其辨了然矣。今既不察乎此,而反其语而言『乃以感物而动为昧天性』者,失其旨矣」。学者又曰:「曰知,曰察,曰昧,其辨固了然。但鄙意犹有未安者,感物而动尔。《乐记》曰止云感物而动,性之欲也,初未尝有圣人、君子、凡愚之分,通与节之说。今五峰乃云『知天性,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察天性,感物而节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是不以感物而动为得也。更望垂诲」。大时答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格知至,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于物也。人化于物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观其下文明白如此,则知先贤之言为不可易矣。且味『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两句,亦有何好,而必欲舍其正意而曲为之说以主张之乎?程子云『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天理具备,元无少欠,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曾动来?因不动,故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便感非自外来也』。又曰:『寂然不动,万象森然已具;感而遂通,感则只是自内感,不是外面将一个物来感于此也』。又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言人分上事。若论道,则万理皆具,更不说感与未感』。又曰:『盖人万物皆备,遇事时各因其心之所重者更互而出,才见得这事重,便有这事出。若能物各付物,则便自不出来也』。以此四条之所论者而推之,益知先贤之言不可易,而所谓『感物而动,性之欲』者,不必曲为之说以主张之矣。《湘山诗》云:『圣人感物静,所发无不正。众人感物动,动与物欲竞』。殆亦与先贤之意相为表里云尔」。
此两条问者知其可疑,不易见得如此。但见得未明,不能发之于言耳。答者乃是不得其说而彊言之,故其言粗横而无理。想见于心亦必有自瞒不过处,只得如此撑拄将去也(五峰云「昧天性,感物而动」,故问者云「五峰乃专以感物而动为昧天性」,于五峰本说未见其异。答者乃责以反其语而失其旨。问者又疑《乐记》本文「感物而动」初无圣愚之别,与五峰语意不同,而答者但云观其下文明白如此,则知先贤之言不可易,而不言其所以明白而不可易者为如何。又谓《乐记》两句亦有何好,而不言其所以不好之故。及引程子四条,则又与问者所疑了无干涉,但欲以虚眩恐喝而下之,安得不谓之粗横无理而撑拄彊说乎?今且无论其他,而但以胡氏之书言之,则《春秋传》「获麟」章明有「圣人之心,感物而动」之语,顷时与广仲书常论之矣。不知今当以文定为是乎?五峰为是乎?要之此等处在季随诚有难言者,与其曲为辨说而益显其误,不若付其是非于公论而我无与焉为愈也。)。须知感物而动者,圣愚之所同,但众人昧天性,故其动也流。贤人知天性,故其动也节。圣人尽天性,故其动也无事于节而自无不当耳。文义之失,犹是小病,却是自欺彊说,乃心腹膏肓之疾,他人针药所不能及。须是早自觉悟医治,不可因循掩讳而忌扁鹊之言也。
答辅汉卿(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六四
示喻所疑,足见探讨不倦之意。前时所报,实有错误,已令直卿子细报去矣。熹向于《中庸章句》中尝著其说,今并录去,可见前说之误也。汉卿身在都城俗学声利场中,而能闭门自守,味众人之所不味,虽向来金华同门之士,亦鲜有见其比者。区区之心,实相爱重。但恨前日相见不款,今又相去之远,无由面讲,以尽鄙意。更几勉力,卒究大业。
答辅汉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
近况如何?既失杨馆之期,后来别有相聚处否?读书既有味,想见自住不得。近看旧作诸书,其间有说未透处,见此略加刊削,深觉义理之无穷也。
答辅汉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
所记鄙语,亦有小小差误处,便中未暇详报,并所改书亦未暇写寄。不知近读何书?有疑示及。此间今岁绝无人来,只所招上饶某人早晚讲论耳。
答辅汉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
知徙居宽旷,不废读书,足以为慰。此间年来应接差简,然苦多病,不能用力文字间,又无朋友共讲,间有一二,则其钝者既难揍泊,敏者又不耐烦,有话无分付处,甚思贤者相聚之乐也。诸书无人整顿抄寄,然改处亦不多。但所录语尽有商量,恐非面不能尽耳。风力稍劲,而此一等人多是立脚不住,千万更加勉力,以副所期。馀祝自爱而已。柴中行闻报漕司考校之语,其词甚壮,亦闻之否?
答辅汉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
年满七十,礼合休致,又以罪戾,不敢自上奏牍,百端恳祷,仅得州郡申省状一纸。今托常宁游宰附与邸吏投之,已子细写与十弟,更烦贤者同为分付。此事或触祸机不可知,但已断置,一切不计较矣。恐有浮议相阻止者,幸勿听也。比来看何文字?做何工夫?亦颇有进处否?向所寄来册子,方为看得一半,其间亦有不足记者。其小未备者已颇为补足矣,后便方得寄去也。精舍亦有朋友数人相聚,李敬子、胡伯量尚未去,早晚颇有讲说。但每相与共恨贤者之不同此乐也。只是礼书不能得成,又以气痞,不可凭几,恐此事又成不了底公案也。省榜非久当出,不知一番朋友得失如何。味道闻寓书馆,今尚留否耶?其在彼者颇皆相见否?当此时节,立得脚定者,亦甚难得人,况更向上事耶!
答辅汉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
省闱不利,亦是时节如此。看此火色,且得安坐吃饭,已是幸事,岂可别有冀望耶?承许秋凉相访,甚幸。此个道理功夫本不可有间断时节,目下虽无人讲贯,自己分上思索体认、持守省察自不可顷刻虚度。如此积累功夫,则其间必有所大疑,亦必有所大悟。一旦相聚,觌面相呈,如决江河,更无凝滞矣。今以谢致仕表附便去,令十弟分付投下,及更料理一二事。渠相见必自说及,恐有可疑,合商量处,亦望与之剖决也。昨承许借《博古图》,甚欲见之。但重滞,如何得来?可更试为筹度也。
答辅汉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九
精舍有朋友十数人,讲学颇有趣。仲秉甚不易远来,看得文字亦好,但恨汉卿不同此会耳。
答孙敬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三、《宋元学案》卷四九、《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二
所论才说存养,即是动了,此恐未然。人之一心本自光明,不是死物,所谓存养,非有安排造作,只是不动著他,即此知觉炯然不昧。但无喜怒哀乐之偏,思虑云为之扰耳。当此之时,何尝不静?不可必待冥然都无知觉,然后谓之静也。去年尝与子约论之,渠信未及。方此辨论,而忽已为古人,深可叹恨。今录其语,谩往一观,深体味之,便自可见也。又论诚意一节,极为精密。但如所论,则是不自欺后方能自慊,恐非文意。盖自欺自慊两事正相抵背,才不自欺,即其好恶真如好好色、恶恶臭,只为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温,饥而思食以自饱,非有牵强苟且,姑以为人之意。才不如此,即其好恶皆是为人而然,非有自求快足之意也。故其文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而继之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即是正言不自欺之实。而其下句乃云「此之谓自慊」,即是言如恶恶臭、好好色,便是自慊,非谓必如此而后能自慊也。所论谨独一节,亦似太说开了。须知即此念虑之间,便当审其自欺自慊之向背,以存诚而去伪,不必待其作奸行诈、干名蹈利然后谓之自欺也。「小人閒居」以下,则是极言其弊必至于此,以为痛切之戒,非谓到此方是差了路头处也。其馀文义,则如所说,推究发明皆已详密。但以上两节,当更深考之,则首尾该贯,无遗恨矣。然此工夫亦须是物格知至,然后于此有实下手处,不可只以思索议论为功而已也。此段《章句》《或问》近皆略有修改,见此刊正旧版,俟可印即寄去。但难得便,或只寄辅汉卿,令其转达也。正命之说,乃是平日脩身谨行经常之法。若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处,岂可以其不得正命而避之乎?至于近世前辈有大名节者,其处心行事之得失,虽非后进所敢轻议,然其与圣贤做处有不同者,亦须识得,不可依违苟且,回互而曲从也。又如所论销破供帐之类,果是好士大夫,决不如此,亦不待问而明。但恐亦有疏略,不以为事而失照管者,则不可知。今亦不当便以此责人,但自家所处不当如此耳。父妾之有子者,《礼经》谓之庶母,死则为之服缌麻三月。此其名分固有所系,初不当论其年齿之长少。然其为礼之隆杀,则又当听从尊长之命,非子弟所得而专也。阴阳家说,前辈所言固为正论。然恐幽明之故有所未尽,故不敢从。然今亦不须深考其书,但道路所经,耳目所接,有数里无人烟处,有欲住者亦住不得。其成聚落、有宅舍处,便须山水环合,略成气象。然则欲掩藏其父祖,安处其子孙者,亦岂可都不拣择,以为久远安宁之虑,而率意为之乎?但不当极意过求,必为富贵利达之计耳。此等事自有酌中恰好处,便是正理。世俗固为不及,而必为高论者似亦过之也。朋友之丧,古经但云朋友麻,则如吊服而加麻绖耳。然不言日数,至于祭奠,则温公说闻亲戚之丧者,当但为位哭之,不当设祭,以其神灵不在此也。此其大概如此,亦当以其厚薄长少而为之节,难以一定论也。小词前辈亦有为之者,顾其词义如何。若出于正,似无甚害,然能不作更好也。
答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五、《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南轩去冬得疾,亟遣人候之。春中人回,得正月半后书,犹未有他。不数日闻讣,则以二月二日逝去矣。闻之痛悼不可为怀。闻其临终犹手书遗劄数千言,不数刻而终。劄中大概说亲君子、远小人,甚切当世之弊,此尤可伤痛也。此若得脱,即便道往哭之而后归耳(庚子)。
南轩云亡,吾道益孤,朋友亦难得十分可指拟者,所望于贤者不轻,千万勉旃!此中文字彦忠皆写得,已属令一一呈似矣。郑台州相见否?更劝其子细讲学为佳。书来,所说殊未端的,可惜只如此,便更不求进步也。
昨收书,报及郑台州之讣,执书惊愕失声,何天无意于斯世而偏祸吾党如此之酷?痛哉!痛哉!自此每一念,未尝不酸鼻也。此间今年枯旱可畏,有弥望十数里而无一穗之可收者。政恶所招,无可言者。然不敢不究心措置,但势亦有不得行者,未知终能不得罪于斯人否耳。
力请丐归,计亦未必可得,但恐自以罪戾罢逐耳。世态不佳,老病益厌俯仰,但思归卧林间,与如直卿者一二人相与讲论,以终素业耳。
诸经旧说皆看得一过,其间亦有改定处。「自慊」却须用旧说,方见得自家有力。紧要是从本原上说来,比前日尤亲切。
所谕羞恶未亡者,此乃真是当得「伪学」二字。朋友中只此一番拍试,拣汰伪冒,大段得力。但此道之传不绝如线,深使人忧惧也。来岁聚徒,势所不免。但此间屋子空虚多时,不知如何处置也。本领分明,义利明白,闲时都如此说,及至临小利害,便靠不得,此则尤可虑也。
《礼书》想已有次第,吴伯丰已寄得《祭礼》来。渠以职事,无暇及此,只是李宝之编集,又不能尽依此中写去条例。其甚者如《祭法》、《祭义》等篇,已送还令其重修,《特牲》等篇,亦有未入例处。旦夕更取《家乡礼》参校令归一,却附去,烦看过。《王朝礼》已送与子约,令附音疏。但恐渠亦难得人写,不能得耳。
近报误举伪学人许令首正,观此头势,恐子合受得王漕文字,亦不稳当。人生仕宦,聊尔随缘,亦何必须改官而包羞忍耻,处此危疑之地乎?
伯丰书云,其所厚者以其无所私祷,寄声欲绳治之,子约亦甚称其所守之固。但世路如此,所可忧者,不但道学而已。任尉甚不易得,然不欲深与之交,恐复累渠入伪党也。季通家为乡人陵扰百端,几不可存立,因书嘱其阴护之为佳。
时事大概,此亦闻之。但诸人狼狈,殊非所望耳。子约终是好,不知已行遣未?此事未开口,断置已定,多少快活。可为致意,未及奉庆也。
黄商伯事,殊不闻首末,子约书亦言其举措有未善处。不知救荒何所关于近习,而恶之若是耶?骇机飞语殊可忧畏,疏远遁藏,然犹不敢不跼蹐也。
揆路曾相见否?其说果何如?邸报中见外间事赖诸贤维持,且尔无大疏失。但定省一节,都不见人说著,此甚可惧,非小故也。彼中亲所见闻,有何节目?因便烦子细报来。
彼中且如来喻亦善。世道如此,吾人幸得窃闻圣贤遗教,安可不推所闻以拯斯人之溺?政使不得行于当年,亦须有补于后也。常教整顿学校,亦甚不易。可与晦伯说,渠家有两世奏议,烦晦伯为借录得一本见寄为幸。辛卿鬻盐,得便且罢却为佳。
《中庸》不暇看,但所改「物之终始」处殊未安,可更思之。近却改得《论语》中两三段,如叶公、子路、曾晰之志,如「知我其天」之类,颇胜旧本,旦夕录去。子约除官可喜,今固未有大段担负,且看岁寒如何耳。
此间数日来整顿《纲目》,事却甚简,乃知日前觉得繁,只是局生。要之天下事一一身亲历过,更就其中屡省而深察之,方是真实穷理,自然不费心力也。赵帅所云前官事不须理会,亦是一说,未可便以为非。然只此便见合得显荣通达处。如今世路未论邪正,只刚强底便是八九分不得便宜了也。
《大学》向所写者自谓已是定本,近因与诸人讲论,觉得「絜矩」一章尚有未细密处。文字元来直是难看。彼才得一说,终身不移者,若非上智,即是下愚也。此番出来,更历锻炼,尽觉有长进处。向来未免有疑处,今皆不疑矣。
《中庸》三纸已细看,但元本不在此,记得不子细。然大概看得,恐是《或问》简径而《章句》反成繁冗(如「鸢鱼」下添解说之类。)。又《集解》逐段下驳诸先生说,亦恐太迫,不稳便,试更思之。或只如旧而添《集解》、《或问》以载注中之说,如何?
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可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密,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来见得大意,略举一二节目渐次理会,盖未晚也。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苟避讥笑,却误人也。
陈君举门人曹器远来此,不免极力为言其学之非,又生一秦矣。所谓艰窘之状,令人恻然,不知何故前此都不说着,今乃一旦骤至此也?自困涸辙,无力相赒,深负愧叹也。然于此患难之际,正当有以自处,不至大段为彼所动,乃见学力,不然,即与世俗戚戚于贫贱者何以异耶?
辞免文字至今未得遣去,盖封事字数颇多,昨日方写得了,更须装三两日方得发也。所欲言者,不论大小浅深,皆已说尽,明主可为忠言,想不至有行遣。但能寝罢召命,即为幸耳。万一不遂,不免一行,更不能做得文字,只是面奏乞归也(或更要略说道学。)。《大学》、《中庸集注》中及《大学或问》改字处附去,可子细看过,依此改定令写。但《中庸或问》改未得了为挠耳。今年早晚禾皆损,州县官员不足恃赖,未知明年复如何。此外可深虑者不止一端,亦非独为一身一家虑也。时论未平,不谓闲废无能之人,每烦君大夫旰食之忧如此。比读邸报,不胜恐惧。今章中所及,如泉相者已行遣,湖守疏中亦及彭子寿,田子真以蛊毒事又下漕司究治,其势骎骎,恐未容饱食而安坐也。
《礼书》缘迁徙扰扰,又城中人事终日汩没,不得功夫点对。所编甚详,想多费心力。但以王侯之礼杂于士礼之中,不相干涉,此为大病。又所分篇目颇多,亦是一病。今已拆去大夫以上,别为《丧大记》一篇。其间有未及填写处,可一面令人补足,更照别纸条目整顿诸篇,务令简洁而无漏落,乃为佳耳。修定之后,可旋寄来看过,仍一面附入音疏,速于岁前了却,亦是一事。盖衰老疾病旦暮不可保,而罪戾之踪又未知所税驾。兼亦弄了多时,人人知有此书,若被此曹切害,胡写两句取去烧了,则前功俱废,终为千载之恨矣。明州书来,亦说前数卷已一面附疏。《王朝礼》初欲自整顿,今无心力看得,已送子约,托其□定,仍令一面附疏。彼中更有《祭礼》,工夫想亦不多。若伯丰宝之能便下手,亦只须数月可也。但《仪礼》只有士大夫祭法,不可更以王侯之礼杂于其中。须如前来所定门目,别作《庙制》、《九献》及《郊社》诸篇,乃为尽善(已再条具寄之矣。)。幸亦时为促之,并得岁前了当为佳。荣霤之说,别纸奉报。可更详考,便中报及也。近日眼病,全看文字不得。但因讲论,见得此理愈见分明,门路愈见径直。前日答吉州王岘书中有数句,颇甚简当,今谩录去,可以示甘吉父也。岘乃乡来子约所馆之家,因子约来通问也。子约又入王南强章疏,只此数人,东涌西没,到处出见,甚可笑也。周朴甚可念,一书并信烦因便寄与,勿令浮湛为佳。赵恭父竟坐其事,部中行下取索,不知意欲坐以何罪。州郡知其无辜,欲为回申,而恭父不愿也,已发去矣。此却差强人意也。孙之、李和卿甚不易,因书或相见,烦各为致区区。当暑目昏,不及拜书也。杨子直甚入时宜,不知亦只避得可避底,枉了做许模样也。
伪学之章首辨张非伪学,盖前此刘元秀力荐王炎作察官,而韩以受知张门为疑,故此章着意如此分别。非独欺天,亦欺韩也。故其后复申炎所陈荐举之说,乃是首尾专为王地,冷眼旁观,手足俱露,甚可笑也。且看此人终必得志。盖此事中间已似稍缓,却缘近日一缴,其徒得以藉口,复肆沸腾,已行遣人势必从头再有行遣。张乃孟远之弟,本依韩、刘,今此以官满欲差遣之故上书,外为直言而中实删去,又以未删之本示刘,而刘以示沈,故及于祸。此乃以邪攻邪,自贻伊戚。然遂死于道路,亦可伤也,又可惧也。今冬上饶、括苍、兴国学者近十馀人到此,新书院已可居矣。逐日幸有讲论,足以自警。其间亦颇有可说话者,所恨直卿不在此,不得与之琢磨也。
初七日方遣得辞免近四十纸,奏劄所欲言者,略已尽之。但犹有记不起者,不奈何耳。今必已到彼多日,不知圣意如何。若得遂退藏,千万之幸。如其不然,到彼亦别无话可说,只是乞归耳。直卿来岁之计果何所定?此人回幸见报。若在后山,此间诸生亦有能往者,老拙亦时可一到也。近日朋友来者颇多,万正淳与黄子耕、吴伯丰皆在此。诸人皆见陆子静来,甚有议论。此间近亦有与之答问论太极书,未及写去,大率其论与林明州不相远也。
《仪礼》疏义已附得《冠义》一篇,今附去看。《家乡》、《邦国》四类已付明州诸人,依此编入。其《丧》、《祭礼》可便依此抄节写入。只《觐礼》一篇在此,须自理会。《祭礼》亦草编得数纸,不知所编如何?今并附去,可更斟酌。如已别有规摹,则亦不须用此也。可早为之,趁今年秋冬前了却,从头点对,并写得十数本分朋友,藏在名山,即此身便是无事人。不妨闭门静坐,作粥饭僧,过此残年也。
今日吾辈只有此事是着紧处,若打不过,即上蔡所谓能言空如鹦鹉者为不虚矣。伯丰刘五哥说已得诸司文字,以彼之才,固有以取之。但正用此时得之,亦不能使人无疑耳。目前朋友思索明快未有其比,心甚惜之。然于事有难言者。因与之语,要当有以警之,救得此人,亦非细事。若此处打不过了,更说甚操存涵养耶?辅汉卿、万正淳皆留此两月而后去,其他朋友数人亦将去矣。诸人皆为外间浮论攻击,不敢自安而去。其实欲见害者,亦何必实有事迹与之相违?但引笔行墨数十行,便可使过岭矣,此亦何地可避耶?世人见处浅狭例如此,令人慨叹。又来学者亦未见卓然可恃以属此道之传者。今更有此间隔,益难收拾,不谓吾道之否一至此也。思虑及此,又使人深惜伯丰之不能自立,曷尝见有颜子而为桓司马家臣耶?子约却是着实,但又有一种不通透处激恼人。时鱼多骨,金橘太酸,天下事极难得如人意也。礼书如何?此已了得《王朝礼》,通前几三十卷矣。但欲将《冠礼》一篇附疏,以为诸篇之式,分与四明永嘉并子约与刘用之诸人,依式附之,庶几易了。适已报与子约,或就令编此一篇,或直卿自为编定此一篇,并以见寄,当择其精者用之。此本已定,即伯丰宝之辈皆可分委也。病躯脚气未动,但目益昏,恐更数月,遂不复见物。以此急欲了此书,及未盲间读得一过,粗偿平生心愿也。得曾致虚书云,江东漕司行下南康毁《语》、《孟》板,刘四哥却云被学官回申不可,遂已。此其势决难久存,只此礼书,传者未广,若被索去烧了,便成枉费许多工夫,亦不可多向人前说着也。谢表谩录去看,勿以示人。初时更有数语,后为元善所删。然亦无甚紧要,若谓取祸,则只此亦足以发其机也。
子约颇爱泰儿,亦已嘱令随诸生程课督察之矣。但婺州近日一种议论愈可恶,大抵名宗吕氏而实主同父。潘家所招馆客往往皆此类,深可忧叹。亦是伯恭有以启之,令人不无可恨耳。近日郡事浸简,岁事亦可望。但经界指挥不下,恐复为浮议所摇(前此留葛报书皆谓可行,独王不报书。)。疑此间受漳浦之廛者或与当路厚善,必实为此谋耳。若果如此,乃漳人之不幸而老守之幸,岁里即可丐归矣。寄来算法已收,只此一事,其说数端,信知义理之难穷也。
知与刘潘诸人相聚甚乐,恨不在近,资讲论之益。但《春秋》难看,尤非病后所宜。且读他经《论》《孟》之属,如不食马肝,亦未为不知味也。所以答子约者甚佳,但恐亦不必如此。今所虑者,独恐物不格、知不至耳。知至则自见得义利公私之下毫发不放过也。
伯丰绝交之事,渠必不能办,只韬藏避谤,逡巡引却,似亦不为甚难。如游诚之,但以误受举削之故,至今不为改秩,计已近十年。彼其人固多可议,而为学又非伯丰比。且其亲年已高,而身亦五十馀岁矣,乃能断置如此,则其长处亦不可诬也。若与之交浅言深,但微与说及此意,劝之以晦迹避谤,当无不可也。好朋友难得,近日数为人所误,令人意绪不佳,深恐又失此人,故不能不关念耳。
《大学或问》「齐家治国」章「今善好恶」改作「今反其好」,《中庸章句》「素隐」下添「隐谓卑陋也(在「本来也」之下。)」,「本无可称」改作「本来卑陋」。得江西书,吴伯丰果以去冬得疾不起。见其思索通晓,气象开阔,朋友中少能及之;又子约元德书来,皆言其自树立之意,尤不可及。法门衰败之秋,又适丧如此等人,尤可痛悼也。子约累书来,辨《中庸》首章戒谨恐惧与谨其独不是两事,又须说心有指未发而言者,方说得「心」字,未说得「性」字,又须说是耳无闻、目无见、心无知觉时,方是未发之中,其说愈多,愈见纷拿。又争「配义与道」是将道义来配此气。如何有人读许多书,胸中乃如此黑暗?彭子寿初亦疑《中庸》首章,近得书,却云已释然矣,方知章句之说为有功也。张元德说得颇胜子约,而其兄元瞻看得尤好。若得伯丰且在,与之切磨,可使江西一带路径不差。今既不如所望,而子约辈湛滞胶固,不可救拔,每得其书,辄为之数日作恶也。
病中看得《孟子要略》章章分明,觉得从前多是衍说。已略修正,异日写去。此书似有益于学者,但不合颠倒却圣贤成书,此为未安耳。《大学》诸生看者多无入处,不知病在甚处。似是规摹太广,令人心量包罗不得也。不如看《语》、《孟》者,渐见次第。季通比已得其到道州书,地主颇宽假之。计渠亦能自处,不知赦后还可得量移否。周纯夫甚可念,欲寄一书问劳之,亦复不暇。亦恐彼中难得便耳。谢表为众人改坏了,彼犹有语,是直令人不得出气也。此辈略不自思自家是何等物类,乃敢如此,殊可悯笑也。书院中只古田林子武及婺州傅君定在此,读书颇有绪。傅尤刻苦,前此亦多读书,但未有端的用心处。近方令其专一,渐次读书,觉得却有立作,将来或可望也。孙丈书已收,书中盛称仁卿政事之美,恨不得闻其详也。
亲旧皆劝谢绝宾客,散遣学徒,然其既来,即无可绝之理,姑复任之。若合过岭,亦是前定,非关门闭户所能避也。
晦伯人来,得近问,知山中读书之乐,甚慰。但不应举之说终所未晓,朋友之贤者,亦莫不深以为疑,可更思之。固知试未必得,然以未必得之心随例一试,亦未为害也。痰嗽已向安否?亦不可不早治也。牒试中间辛宪汤倅过此,皆欲为问,既而皆自有客,不复可开口。其伪冒者固不容复动念,知却刘倅之请,甚善。宗官衡阳之嫌,固亦所当避也。吾人所处,着个「道理」二字,便自是随众不得。此是不可易之理,但看处之安与否。
前书所论鬼神之说,后来看得如何?程书中说此话处数条(《东见录》中尤多。),可类聚看,须自见谛当处也。迁居扰扰中,亦有一二学者在此,虽不得子细讨论,然大抵未有担荷得者,此甚可虑。陈正己来自建昌,实亦明爽,但全别是一般说话。所谓伯恭之学一传到此,甚可惧耳。
近有临江军张洽秀才来,资质甚好,可喜可喜。书院方盖屋,未得成就,度须更两月方可居耳。
此女得归德门,事贤者,固为甚幸。但早年失母,阙于礼教,而贫家资遣不能丰备,深用愧恨。想太夫人慈念,必能阔略。然妇礼不可缺者,亦更赖直卿早晚详细与说,使不至旷败乃善。辂孙骨相精神,长当有立。辅亦渐觉长进,可好看之。
所喻先天之说,后来看得如何?若如所论,即天人各是一般义理,不相统摄矣,恐更当子细玩索也。近见朋友殊少长进,深可忧虑。任伯起到此,昨夕方与痛说,觉得上面更无去处了,未知渠能领略否耳。广西寄得《语》、《孟》说来,细看亦多合改。以医药之扰,未得专心,方略改得数段。甚恨相去之远,不得子细商量也。
伯起说去年见陆子静说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学问,不能尽弃其说,以从夫子之教,唯有琴张曾晰牧皮,乃是真有得于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于此,更如何与商量,讨是处也?可叹可叹!浙中旱甚,当宁忧劳,闻之令人恐惧,奈何奈何!江西除命缘上封事(云云,)上感其言,故有是命。诸公初只欲与郡,上命与此(更有少曲折,甚可疑怪。)。大抵此者尽出圣命,或者以为不当力辞,其说亦是。但衰悴如此,孤危如此,势岂可出?初欲且受而临期请祠(明年四月缺。),又思不可不先做张本,已申省辞免矣。得请甚幸,不然,却用前说,以必得为期耳。
子澄得书,问直卿动静。南纪在长沙,与同官不协求去,未知如何。《爱直堂记》一本谩往,子澄此文胜它篇也。近看《外书》有一段伊川答王信伯之问曰:「勿信某言,但信取理」,不知曾见此话否?前书所论伊川先生语甚善。圣贤之教固不一端,然专执僻见,不信人言,又岂信理之谓乎?此处似更有商量,要非面见不能尽也。
子澄乃令副端章疏言其以道学自负,不晓民事,与监司不和,而不言所争之曲直,又言其修造劳民而已。闻之赵仓,已尝按之,而复中辍,必是畏此恶名,而阴往台谏处纳之耳。韬仲事甚可笑,今之君子无以大相过者,大率如此,直是使人烦恼也。彼中新宰已交印否?观其举措,又似了不得。然今日若无变通,便是管葛之才亦了不得,况于常人?近尝因书说与两漕,而林漕才到延平,便以威势迫胁小官,使之为县,是全然不晓会人说话矣,可怪可怪!杨元礼亦为漕司不取愿状,迫换长汀。渠乞来禀议,又不许,却欲以仓檄来辨其事,不知又如何。今时做官,不论大小,直是全然睹是不得。子澄冬至书云已遣家归庐陵,只与一侄子在彼俟命,则是此消息来得已多时矣。若道一例如是,他人又却无是,只是吾党便有许多筑磕,亦可笑。岂亦大家行着一个不好底运气耶?抑亦老子命薄,带累诸朋友也?
被旨一行,不免一出。但上恩如此,不得不竭其愚。圣德宽洪,必不深罪言者。然亦不能不以为虑,若便得罢逐还家,乃为厚幸。
所喻学业大概甚善。此间之约,诸人不见说着,次第不成头绪。但季通韬仲说欲相约来后山,若得在彼,亦易相见,衰老之幸也。
与辅汉卿书(庆元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七
得赵昌父书,以「致政大夫」见呼,此甚真实,而又雅驯。可为报同社诸人,今后请依此例也。
按:《游宦纪闻》卷八,中华书局点校本。
句 其二 宋 · 陈善
押庚韵
闻说平生辅汉卿,武夷山下啜残羹(送辅汉卿过考亭)。
按:以上宋张端义《贵耳集》卷上
祭赵汉卿将领文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止堂集》卷一五
呜呼汉卿,如矩絜兮。天分介特,若有截兮。饰身谨严,动有节兮。凛不可干,如冰雪兮。所积既丰,谨当艾耋兮。耆年彊半,遽殒绝兮。卜宅之原,祖兆之侧兮。双剑同藏,其终闭兮。菹萌肴熟,馈饎飶兮。酹此尊酒,以作永诀兮。自今团栾,不见此圭洁兮。
复辅汉卿主管书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八、《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五
昨所谕性无善恶,心有善恶,干以为性亦可谓之有恶者,盖因明道「恶亦不可不谓之性」而发。盖天地之间只是个阴阳五行,其理则为健顺。五常贯彻古今,充塞宇宙,舍此之外别无一物,亦无一物不是此理。以人心言之,未发则无不善,已发则善恶形焉。然原其所以为恶者,亦自此理而发,非是别有个恶与理不相干也。若别有个恶与理不相干,却是有性外之物也。《易》以阴阳分君子小人,周子谓性者刚柔善恶,君子小人不同而不出于阴阳,善恶不同而不出于刚柔,盖天下未有性外之物也。人性本善,气质之禀一昏一明、一偏一正,故有善恶之不同。其明而正者则发无不善,昏而偏者则发有善恶,然其所以为恶者,亦自此理而发也,故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然人性本善,若自一条直路而发则无不善,故孟子不但言性善,虽才与情亦皆只谓之善。及其已发而有善有恶者,气禀不同耳,然其所以为恶者,亦自此理而发,故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孟子所谓莫非命也,程子所谓思虑动作皆天也,张子所谓莫非天也,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亦是此意。张子曰:「论气不论性不明,论性不论气不备」。故知性之本善,又知善恶皆性,然后复明且备也。更望垂教。
与李贯之兵部书(道传 一)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七、《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一四
连辱书诲,三复感尉。旱势可畏,臣子同忧,契兄正当其任,想见不胜忧念也。昨承谕及数条,诚为切要,然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苟非其人,徒为文具。莫若且于部内择精敏公勤官属数人分头管干,守令之不才者去之,无过而庸懦者易之,庶几得一人则一道一郡可以无忧耳,他皆未见长策也。此间种不入土,米价翔贵,但自初旱便逐急籴米,已籴二万石,旧积亦二万石,常平五千石,目今逐日出粜。比之江南,亦十六文一升,城之内外帖然,不见其为旱也。汉川一邑素有蓄积,知县又晓事,亦可无虑。汉阳县乡下稑种颇多,目前尚有可支吾,至冬春间即发粟以赈之,亦可过此一厄。诸司亦无掣肘,但此间与鄂渚对岸,例是龃龉,亦只是顽以待之。吾人去就轻,则百事皆不足为累也。六月初遣人丐祠,只是自觉年事至此,于义当退,预为此举,庶几异日再请,则其志可遂也。忧世而救世之术疏,忧道而学道之功废,若乞得数年之间,自放山林,以遂初志,莫大之幸。语录事承见谕曲折,初亦深恐削之太甚耳,若只如此亦无害。又得味道兄整过,可以无憾矣。大抵鄙意以为此等文字宁过于详,则刊之为易,若先求其精,则一削之后不可复求,此为可虑耳。序文全不成言语,留此人旬日,亦欲依命修改附去。竟做言语不成,一是热,二是多事,终日昏愦。旦夕专人拜纳,其他亦并俟后便也。如目录以所记年月为序,如金去伪者,番昜人,初识之年方十七八,乃己亥在南康相会,自后绝不知踪迹,不知此录从何得之,遽列之第二,未知安否,更熟思之。记录之人真是学者,如子晦丈、汉卿丈之类绝少再相见,记录所闻及大段背驰者甚多,但以年月为次第,似亦未安。或分为两样,第以岁月亦似未稳,可更商量。干后便更思之,当拜禀也。
复林自知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八、《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一五
承下问以心无据依。顷于石门与贤者语经旬月,每见记诵甚富,辄以不是见答,似未以鄙见为然,今乃知其所据依,此足见高明进德之验。吾道不明且数千年,程、张始闿其端,晦庵先生为之大振厥绪。今此书此语满天下,然无所据依之病,岂惟自知为然,盖有同堂合席、终日问酬,退而茫然者多矣,仆固不肖,窃诚痛之。孔门之求仁,孟氏之求放心,所求何事?颜子之不违,曾子之忠恕,所学何义?及其参前倚衡,左右逢原,所见何物?参诸天命之赋予,验诸吾身之禀受,察诸日用之流行,盖有操之甚约、用之甚博,而不可须臾离者人心据依。试以是求之,盖有所谓跃如而不能自已者矣。自知资甚敏,见甚高,然察末而不求其本,见表而不由诸里,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乍生乍灭,乍长乍歇,校之世俗之流荡汩没,则相去远矣。然师门寂寥,微言将绝,朋友之所望于自知者则不但若是而已。干岳祠必可得,自是归老武夷,以卒所学。自知抱所有以游于今之世,未必能有所合,若能卜邻于武夷之下,相与切磋,以张斯道,则仆死无憾矣。汉卿丈归,试商榷之,却以见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