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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勘鼓司官吏事奏景祐元年六月十七日 北宋 · 韩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
准敕取勘鼓司官吏不合收接马季良乞致仕文状。
窃以朝廷比置鼓司,盖使人申理冤枉,岂可未经奏御便许退还?
鼓司官吏,更不取勘。
按:《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之六七(第三册第二四三一页)。又见同书刑法三之六一(第七册第六六○八页)。
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杨公墓志铭1051年2月17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九、《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一、《文编》卷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庆历八年春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杨公年六十有九告老,即以工部侍郎致仕,归于常州
其行也,天子召见宴劳,赐以不拜。
公卿大夫咸出饯于东门,瞻望咨嗟,相与言曰:「杨公归哉,于公计为可荣,于国家计为可惜」。
其明年九月十三日,公疾革,出其《兵论》一篇,示其子忱、慥,而授以言曰:「臣子虽死不敢忘其君父者,天下之至恩大义也。
今臣偕不幸,犹以垂闭之口,言天下莫大之忧、为陛下无穷之虑者,其事有五,以毕臣志,死无所恨。
惟陛下用臣言,不必哀臣死也」。
言讫而卒,不及其私。
忱、慥以其语并其《兵论》以闻,天子震悼,顾有司问可以宠公者,有司举故事以对,天子曰:「此何足以慰吾思」?
乃诏特赠公兵部侍郎
少师种放学问,为文章长于议论。
好读兵书,知古兵法,以谓士不兼文武不足任大事。
当四方无事时,数上书言边事。
后二十馀年,元昊叛河西契丹举众违约,三边皆警,天下弊于兵。
公于此时,耗精疲神,日夜思虑,创作《兵车阵图》、刀楯之属,皆有法。
天子以步卒五百,如公之法试于庭,以为可用,而世多非其刀楯。
修尝奉使河东,得边将王吉言,元昊出兔毛川为吉所败者,用杨公刀楯也。
盖世未尝用其术尔。
公素刚少合,而议者不一,故不得尽用其言。
夏竦经略陕西,请益置土兵。
公言据内地,无破贼之谋,而坐请益兵,盖虞败事则欲以兵少为解。
复论公不忠,沮计。
公不能忍,以语诋之。
其后三路农民壮者,咸墨为兵。
公又言兵在精不在众,众而不练,则不整而易败,困国而难供。
时自将相大臣议者皆务多兵,独公之论能如此。
刘平兵败,元昊围延州甚急,而救兵不至。
公在河中,乃伪为书驰告延州「救兵十万至矣」,因命旁郡县具刍粮、什器,如其数以俟,已而元昊亦解去。
后公守并州,即诏公为并、代、麟、府路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兼兵马都部署
公执敕告其群吏曰:「天子用我矣,然任其事必图其效,欲责其效,必尽其方」。
乃列六事以请,曰:「能用臣言则受命,不然则已」。
朝廷难之,公论不已,坐是徙知邢州
公志之不就,皆此类也。
公尝为御史,章献太后兄子刘从德团练使以卒,其门人、亲戚、厮养,用从德拜官爵者数十人,马季良以刘氏婿为龙图阁直学士
公上书,言汉吕太后王禄、产,欲彊其族而反以覆宗;
唐武三思杨国忠之祸,不独其身,几亡其国。
太后大怒,贬监舒州酒税。
居二岁,复召为御史,言事愈切。
祥符元年进士及第,以上书言事,真宗奇之,召试,不赴,拜著作佐郎
累官至工部侍郎,为天章阁待制龙图阁枢密直学士,遂侍讲翰林
尝为审刑院详议官,知淮阳江阴军三司度支判官知御史杂事判吏部流内铨三司度支副使河北、河东都转运使,知河中府,陕、并、邢、沧、杭五州,所至皆有能绩。
为人廉洁刚直,少屈而难犯。
其仁心爱物,至其有所能容,人多所不及也。
公讳偕,字次公
曾祖讳伟
祖讳某。
父讳守庆。
初娶张氏;
又娶李氏;
又娶李氏;
又娶王氏,太原郡
六孙:景略景亮景谟、景道、景直、景彦
公卒之明年秋,其子忱以其丧归于河南
明年二月十七日,葬于洛阳县宣武平洛乡之先茔。
公有文集十卷,兵书十五卷。
读其书,可以见公之志;
考其始终之节,可以知公之心。
呜呼!
可谓忠矣。
修为谏官时,尝与公争议于朝者,而且未尝识公也。
及其葬也,其子不以铭属于他人而以属修者,岂以修言为可信也欤?
然则铭之其可不信?
铭曰:
远矣杨氏,有来其始。
赤泉侯功,与汉俱起。
震官太尉,四世以公。
于陵正直,仆射于唐。
师复理卿,振左拾遗
文蔚获嘉,其后益衰。
避乱中州,曾祖始南。
祖屈伪邦,令于乌江
又适南粤,皇考是生。
晦显有时,发于皇明。
在考司马,始仕坊州
遂家中部,道德之优。
司马四子,唯公克大。
非徒大之,将又长之。
世有官族,孰无系谱?
或绝于微,或亡其序。
不绝不亡,由屡有人。
谁如杨世,愈久而蕃。
次第弗迷,昭穆绵联。
公其归此,安千万年。
推诚保德功臣正奉大夫太子少傅致仕上柱国昌黎郡开国公食邑三千三百户食实封八百户赐紫金鱼袋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许国公忠宪韩公神道碑铭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乐全集》卷三七
公讳亿字宗魏真定灵寿人
信国公,始家京师
咸平中进士擢第,除廷尉平,知亳州永城县
永城剧邑,当津衢冲要,本繇吏部铨补,今久不治,始命审官除吏,公释褐为选首。
初署事,听决辩讼如宿吏精习文法者,县大治。
郡将皇甫选,时名士,有赏识,数试公以事,平处诣理,称叹曰能。
由是著材名,部司察举治状,迁大理寺丞通判陈州
单州
丁信公艰去官。
服除,通判许州
复徙陈。
河决属邑,衍溢民田庐,计役费堤塞钜万,公按形势,以便宜就功,一不赋民,河复故道。
有剧盗聚郡境,匿诸舰中,期会攻劫。
公廉知之,揣其所过,抵夜率吏匽河上流,举火伐鼓以骇之,贼弃舟迸溃,邀捕无脱遗者。
转运使郑文宝喜谋略,闻而壮之,被公檄至于许,曰:「急欲识公面颜尔」。
殿中丞
章圣尝览公文,俾召试,外舅太尉王文正公当国,避嫌以为言。
特召对,改太常博士、知洋州
郡有豪吏李甲,兄死,迫嫁其嫂,而诬兄之子为携养,以专其赀。
嫂流离,历许州及司官数置对,辄赂吏,掠服之,积十年冤不伸。
公至,复出诉,为索旧牍详阅,锻鍊牢密,但未尝引乳医为證。
微伺之,尚存,奄召验问,辞服,案竟奸党,母子始如初。
屯田员外郎、知相州
河北旱蝗,转运使靳租调,蔽匿灾害,公抗章极论。
诏书嘉奖,为蠲赋役,百姓赖以全活
故相张文节公镇魏,荐公文中御史,被召,除殿中侍御史
淮、浙饥,命公安抚。
所至先察吏治,宣布慈惠,救荒之政毕举。
合肥旧陂,久为豪家彊占,公按复之,民得其饶。
未还,除开封府判官
一日,奏事毕,趋出至屏外,复召赐五品服章。
俄除河北转运使,别旨留公为故相河内公均其室。
初,向氏长安华严有美田,时丁朱崖擅朝,欲得之,诸子已听命,使所亲讽公。
公不答,而谓向氏,土田衣食之源,宜共保之。
故华严不以分,崖州大以为望。
既赴河朔,独领其职,会章圣御楼晏驾,今上践祚,军赏重沓,河北厚屯戍,经用常不赡,朝廷忧之。
公心计精密,均输从容以办。
镇定帅曹玮有威名,朱崖亦忌之,以大将军斥知莱州
以其得士心,虑或逗挠,诏公驰传统其兵,缘是伺隙,欲有以中伤公者。
公举措时当,处之无间。
司封员外郎、加直史馆,徙知青州
未几,召为侍御史知杂事,赐三品服章,迁工部郎中
中丞缺,久不补,公专台务,都下有告急变者,中贵人夜开禁门,逮卒百馀辈付台,公一讯情得,悉释其缚。
中贵人以捕反者为己功,日传诏促案,及狱具,止诛告者。
三司更榷茶法,榷利亏废,诏公劾前议者,条罚自丞相率。
数案诏狱,持法平,不挠权倖。
二宫知公秉谊不回,可任国之重,擢龙图阁待制
器望风采,益为当世钜人重德,天下以其出处为时轻重矣。
被命删定法令,审覈条次,科比明慎,书奏,因请颁示天下,人得尽其情以议,有文害者更之,冀以便安万姓。
于后每编修制敕,必循此例。
久之,出典亳州
未几,召领审刑
故事,诸州狱疑谳有令,后谳寖繁,天下多留狱。
公建言,诸刑科当谳者为傅中比,著于令,以省奇请之敝。
又四方上具狱,理官当报日程赊缓,亦因缘开奸利。
公奏促其程,由是州郡省滞,系狱以清。
知星者言,蜀且有兵变若灾沴。
公被选,以枢密直学士谏议大夫益州,陛辞,二宫谕以占说,公顿首曰:「愿以属臣」。
至蜀,果旱荐饥。
公以爱利为政,安辑荒散,均节赋调。
先蜀守张公咏以蜀地狭、生齿众、尝艰食为请,岁发仓储六万斛贱估以赡贫民,遂缘为常。
公先期倍数以赈之,故民不大乏。
秦李冰离堆,避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中,酾以溉田,若岁大旱,沟塍犹涸。
公更决九升口,水行径易,迄今享其利。
初,二宫以蜀灾害为忧,既而闻公绥靖之美,有旨召公参知政事
宰相白,益部远方,宜须代还以拜。
以缓其命,而援所厚善,故公命中格。
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蜀之西境邛部乌蛮接云南,地多马,岁入永康官场鬻之,经历山川道路,周知其夷险。
公还对,请徙场沈黎,自此蛮夷窥蜀,有以隔限。
中宫虚位,公抗章请择旧门淑德,与大臣定议,举典礼聘纳,以示母仪之重。
既而下果有自细微觊倖上配者。
马季良自贬所遣所亲扣登闻自通,而潜赂要地,得致仕。
言事者以谓致仕所以优贤,季良在流放,未有罪人致仕者。
诏公劾登闻吏不当通其辞。
公以谓可否在执政,吏何罪之劾,纳敕不奉行。
议者以为得体。
又按唐典奏置御史里行四员,以广言职。
奏疏论朝政时务,其言深美,多法义,上向纳之,益欲登用。
岁中迁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
枢密本兵之地,是时天下乂安,上下习于优游,武备寖弛,公独以为忧。
建言为国者思患预防,故萃以戒不虞,请下二府,各任堪将帅者,稍试用之,观其器能。
又言将不可不知权谋形势之法,上为亲集四种之要,名曰《神武秘略》,颁诸边将,使习通之。
岭外蛮夷或恣睢屯聚,辄下湖湘之甲,或发畿兵,奔命率不及事;
又北军涉冒温暑瘴气,多死亡。
公奏置广南东西路钤辖司,增募土兵戍守,南粤便安。
戎内附,其人至京师,一切自便。
公揣昊酋野心,请为除馆属吏,司其市事,驿道护以往还,视若优为之礼,实以羁防其奸谍。
既而邈川与戎连兵,洮人来献捷,朝议赏典。
公曰:「二羌皆藩臣,擅相攻击,若又加赏,是骄邈川而怒夏人,非绥御四夷之道」。
固执不可而止。
凡武经边备,惟思日孜孜。
景祐四年,授参知政事,占谢之日,召坐,嘉西府之勤,劳勉久之。
寻迁户部侍郎
是岁,地大震定襄,灾异数见。
公方在告,力疾入对,为上精言其端,以为地震阴有馀,夷狄,中国之阴也,其深戒夷狄之患。
又请下诏求直言消复之术。
上纳用焉。
久之,罢政事,改吏部侍郎知应天府
越二年,酋叛,暴突疆埸,覆军杀将,天下共其劳。
识者悼叹,傥公在位,戎难不及于此。
既而契丹氏乘衅来渝平。
授公资政殿学士知成德军,入觐在道,内珰赍手诏问攻守方略,公条边策甚详。
刘平败没延州,边臣以降贼闻,有司设防守,将收其拿。
公因对曰:「平在军战甚力,毋降屈之状」。
上意释然,更加恩恤,如死王事者。
寻改澶渊,以控北道之冲。
属疾,因请便郡。
复徙亳州,地当东西京、淮甸之交,故盗充斥,连发境中,民相恐。
公以耳目擿起贼区处,乃府大校为之囊橐,掩捕百馀人,磔诸市。
自此群辈散落,井闾清净,讫公去郡,不复有盗。
就迁尚书左丞,拜章固让,诏书褒答。
庆历二年请老,授太子少傅致仕。
四年八月十五日,薨于京师私第,享年七十三。
上悼伤废朝,襚恤用优典,赠太子太保
太常考行,谥曰「忠宪」。
二夫人蒲氏、王氏,皆先公殁,追封安定太原郡太君,继室太尉文正公之女。
某年月日,葬于许昌长社县嘉禾乡,从先茔,礼也。
曾祖某,赠太保
妣张,江国夫人
祖某,赠太傅
舒国夫人
考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信国公
妣郭,越国夫人
,吴国夫人
世德厚,流光在公。
公,郭之自出。
八子:曰纲,尚书水部员外郎
综,刑部员外郎知制诰
绛,翰林侍读学士谏议大夫环庆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使、知庆州
绎,某官;
维,某官、集贤校理
缜,殿中侍御史
纬,某官;
缅,某官。
材业重于朝廷,誉望著乎台阁,随其器能,而并笃于行谊,义方忠教,固有根本。
综先卒,诸子通显,累赠公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许国公
女六人,适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李淑,某官苏舜宾太常博士王整,其一早卒,二尚幼。
诸孙十三人:宗彦,度支员外郎集贤校理三司判官,早卒;
宗道、宗师,登进士第
馀皆宦学修立,诜诜盈庭,盛矣。
公性质方重,正色立于朝,若大议论,一登于言,确乎不可转也。
事上待下,本于忠恕,闲邪存其诚,故忮巧诡激之为不接于心术,虽燕居,未尝见其惰容。
其家事尤理,清规素范,不为势利增改。
《书》有之:「作德心逸日休」。
《易》曰:「视履考祥」。
惟公之素履,所谓德有基而道有本,其旋元吉,而大有庆,宜哉!
铭曰:
于休耆德,忠宪韩公
文武之道,大者在躬。
直方以动,允蹈于中。
能尽其性,周爰始终。
释巾从政知微之显。
历令刺守,风声日远。
载采于朝,台阁之践。
有翼有为,惟时为宪。
睿明能哲,属畀机衡。
公不敢康,惧思盈平。
儆戒无虞,夙兴竭精。
戎难既作,知公忠诚。
年至得谢,遂传家事。
天锡蕃祉,庆延于世。
子孙振振,卿材国器。
几杖优游,百福全备。
公葬信公,长社之原。
今从先子,归安故园。
大物芸芸,各复其根。
惟其神明,一气同存。
推诚保德功臣正奉大夫太子少傅致仕上柱国开国公食邑三千三百户食实封八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太子太保韩公行状1044年11月 北宋 · 苏舜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九、《苏学士文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惟忠,累赠太保
曾祖母张氏,江国夫人
处均,累赠太傅
祖母李氏,舒国夫人
父保枢,累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信国公;
母郭氏,越国夫人
继母周氏,吴国夫人
公讳某,字宗魏,其先世占真定府灵寿县之籍,皇考以明经京师,遂家焉。
公以咸平五年进士第,除大理评事,知亳州永城县
其地舟车错出,号剧县,本县吏部铨补令久不治,始廷择京师官宰之。
公既至,刮刬宿滞,去人所不便安者,又为兴起其利,未数月,一邑驩然从之。
郡将皇甫选为世吏师,闻公治状,叹伏不能已,又贻之书而称美之。
自是,他邑䜣讼之不决者,必属公平处。
匈奴南牧,章圣皇帝狩于澶渊太尉文正王公奏筦机事,牍章繁委,一出公手。
景德二年外台表公永城之劳,改大理寺丞通判陈州,寻移通判郓州
未几,信国弃养,护丧归上都
服除,通判许州,再移于陈。
时郡界河决害民,计其补塞费钜万,公驰至其地,集濒河丁壮,就伐薪稿,亲为裁画,一物不取于民,而堤复完坚。
又去郡数十里有群寇,大浮舰而下,将劫旁邑,公廉知之,自部十馀卒,夜掩至,命匽河绝上流,举火伐鼓以疑之,贼弃舟迸走,尽束以付吏,谭者伏其谋勇。
转运使郑文宝闻之,走檄会公于许,既至,叹曰:「急欲识公之面颜耳」。
秩满,上祀汾阴,恩迁殿中丞
因进文十卷,上览之加赏。
欲召试,文正公避嫌,例除远郡守,特召见,改太常博士,知洋州
郡有公校李甲者,豪于里中,诬其兄之子为他姓,赂里妪之貌类者,使夺以为己子,又醉其嫂以嫁之,尽取其赀。
嫂流离历诉于州提刑转运使,每置对,辄赂吏,常掠使自诬服,杖而去者前后十馀年。
公至,复出诉,察妪色冤甚,遂索旧牍视之,皆未尝引乳医为證。
一日,尽召其党,出乳医示之,遂伏辜,母子复故。
八年,迁屯田员外郎、知相州
河北蝗旱,转运使因岁计覆不以实闻,诸郡畏莫敢言,公力抗章请蠲赋役,州民赖以全活,诏嘉奖焉。
郡伍伯诱民诈讦以事祷巫于舍者而阴受其赇,公察知之,尽捕系狱,表请御史推鞫;
狱成,杖伍伯及同奸,窜海岛。
事虽验白,宰相文正公有隙者言于上,犹下迁公通判大名府
文节张公镇魏,荐公才中御史,遂召为殿中侍御史,寻擢侍御史
时淮浙蝗旱,民饥殍流散,命公为安抚。
所至赈廪困菑家,罢诸役作,举良吏以牧养之。
合肥有陂可溉田,久为右姓专其利,公决导以济下户,得以衣食者不可胜数。
未还,上嘉其称职,除开封府判官
一日奏事毕,趋出,至屏外,复召赐绯衣银鱼。
岁馀,除河北转运使,诏留监定故丞相向公诸子分财。
崖州当国,势慑天下,私所亲谕公,欲市向公长安华严别墅,又讽其子从之。
公至其家,面戒曰:「土田衣食之源不可弃」。
故馀财尽均,而华严独存,不以分,由是忤崖州意。
及赴河朔,旧二使并移他道,公先独领其任。
章圣御楼宴驾,今上践祚,赏赉重沓,常计不能支,朝廷深以为虑,督责甚急。
定州曹玮,威名素著,得士卒心,为崖州所恶,以大将军莱州
朝议忧其拒命逗挠为变,诏公驰驿,收其兵柄。
崖州又欲缘此伺公隙,以危法中之。
公从容优裕,处之甚閒,无不得其宜者。
覃恩改司封员外郎,又加直史馆
天圣二年,移知青州
才数月,召为侍御史知杂事,赐金紫。
三年,判大理寺,迁工部郎中
台杂几二年。
中丞阙,久不补,连鞫诏狱。
郡将有托所亲纳金于宰相文穆公,又因牙吏;
审之,文穆执吏以闻,诏付台鞫焉。
郡将遂诬吏误以闻所亲之语达文穆,欲灭其迹。
公平心穷治,果郡将以疾,惧废,求外徙,金未达而言漏。
文穆大怨之。
都下有告急变者,中贵人夜开禁门,捕卒百馀人付台。
公一讯情得,悉释其缚,中贵人即付诏督促,自以捕反者有功。
及狱具,独坐告者诬罪,诛之。
三司更茶法,岁课比不登,公承诏劾前与议者,由丞相而下,轻重有罚。
用法持平,不为权贵倾挠,二宫称叹,时议难之。
俄兼知审官院
四年,授龙图阁待制,充北朝国信使
副介匪人,妄传明皇太后旨于虏中寺人,虏主问曰:「太后即有旨,大使宜知」。
公应曰:「本朝每遣使,必谓之曰:『继好之事,传示后世,两朝之臣,毋相阻猜』。
此乃平时戒使者语,非欲达于北朝也」。
虏主大喜,即以语附公谢上。
时皆美公能以副介失辞,更为恩好之意。
掌贡举,又编近制敕。
公晓析条义,众皆咨而后定,仍乞以新书颁天下,许所在条陈其不安者更之。
既而出知亳州,未几,上以审刑案牍之繁,召公领之。
公建言乞促日限,以降断敕;
及刑名当奏禀者,亦乞裁定,中典颁下,自是无滞狱。
七年,改兵部郎中同判吏部流内铨
八年,授枢密直学士、知益州,留侍郊祀乃行。
明道改元,拜谏议大夫
居益部二年,值大旱荐饥,力为拯济,他郡流冗者归焉。
故事:每岁官粜六万石与贫民,公为先常期增数以出之,以故民不太乏。
久旱水涸,苗枯且死,公询旧老,得九升江口,决以溉田,讫今利之。
又移上供物于他州不饥处。
将代,郡人遮转运使,言愿上白留公。
三年,手诏敦奖。
既而有旨召公参知政事宰相以益部远方,不可亟还,须代归以拜。
事缓,遂力援他人补之,故公命中格。
及召还,止授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入对,建言维、茂二州地接羌夷,秦陇商贾交易,蕃部驱马至永康军场以卖,尽熟山川夷险,道路所出,宜徙场境上,以绝其觇觎两川之意。
又奏疏言时务者五事,上深嘉纳之。
景祐中,杨、尚二美人以罪斥出掖庭,公上章引古事为戒,杜其复入;
及依唐故事,奏置御史里行四员,以广言职。
马季良在贬,赂执政者求致仕,遂遣家人挝登闻鼓。
命始下,言事者以谓致政所以优贤,季良既以罪废,安可得诏,共劾登闻吏不当通其奏。
公以谓事行不行在丞相府登闻吏无罪,何所劾?
纳敕不奉行。
上韪之,议者以为有体。
不踰年,授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
公以天下久承平,武备不戒,愿与二府各列武臣才任将率者试用之。
又乞纂兵法,以授边将,上遂自集《神武秘略》颁焉。
岭南蛮寇边,先时必自中发兵,多不及事,至是,公奏置广南东西路钤辖司,委以便宜,专用土兵镇守,北兵不徙瘴疠之地,而有以应猝。
夏贼称藩日久,岁遣人至京师货易,出入民间如家。
公深以为不便,请下诏推恩置馆舍,遣使接引,官为监其货易,若优待远人者,实羁防之也。
事既下,会公参知政事,不久且出,不果行。
唂󸲐啰与元昊交兵,󸲐啰来献捷,朝廷议加节制。
公独以谓󸲐啰之族俱藩臣,纵不能谕令解仇,又以献捷加赏,是激元昊之怒,而为中国生患,固执不可,遂寝。
陕西转运使奏乞迁土兵内郡,以省转饷,公不可,曰:「此兵世为边人,乐自为战,一旦徙去乡里,必怨不可用」。
亦罢其议。
景祐四年,授参知政事
占谢之日,召坐,嘉叹西府之效。
寻迁户部侍郎
是岁,定襄地大震,星文见变,公方在告,力疾入对,为上陈灾异之端,且虞夷狄内侮,宜下诏求直言消复之术,上欣然从之。
有顷,罢知政事,改吏部侍郎知应天府
三年,以西羌扰边,复严北备,授公资政殿学士知成德军
入境在道中,使赍手诏问攻守方略,公画备御之策甚详。
延州陷没,边城中人,诬以降敌,朝廷发兵监其家。
公求对,力辨战格甚苦,无降屈之状,上意释然,去守兵。
或谓真定不当北冲,改知澶州,属以控扼之计。
数以疾请便郡,移亳州
郡本多盗,公始至,诸邑日有剽劫,民情骚然
公为设策刺取,乃府大吏为之囊橐,以故益滋不败。
密发卒尽捕得百馀人,尸于市,郡中震肃,讫公去不复有盗。
转运使岁敛,民力不堪;
牙校赍轻货即地所有市之,民不知有赋,而军须以给。
庆历元年,迁尚书左丞,拜章固让,有诏褒答。
明年,请老,授太子少傅致仕。
四年八月十五日,薨于京师之里第,享年七十三,以某年某月葬于许州长社县嘉禾乡之先茔。
公累阶自将仕郎正奉大夫,勋自骑都尉上柱国,爵自伯至公,疏封之宠三加焉。
公性方严质重,虽笑言不妄。
每朝廷有大议论,所持坚正,形于颜色,惟义所在,不恤权忌,一发于言,众莫敢夺。
虽燕居,未尝见其惰容。
治家处身,一以素约,起微中至贵,始终无少异者。
训厉诸子,蓁然皆成立。
遇物以诚,不为外饰。
视人困厄,必欲力之,葬外亲贫无竁者二家,荫孤藐不自振者四人,使以禄奉其先祀。
公前夫人蒲氏,追封安定郡太君也
再娶王氏,进封太原郡太君相国文正公之女。
男八人:长曰纲,前水部员外郎
次综,太常博士集贤校理
次绛,太子中允
次绎、次维、次缜,太常寺太祝
次纬,大理评事
次缅,太常寺太祝
女六人:长适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淑,次早卒,次适大理评事舜宾,次适太常寺太祝王整,二人幼未嫁。
孙男十三人:长宗彦,大理寺丞
宗道太常寺奉礼郎
宗古、次宗哲、宗师、宗弼,将作监主簿
馀幼未名。
孙女十二人:长适光禄寺丞李寿朋,馀未嫁。
曾孙女一人。
舜钦于公族为仍亲,故稔公风烈,敢录其实迹,纳于太常
谨状。
江淮旱遣使与长吏录系囚诏天圣十年三月二十七日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五二、《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二一(第七册第六六八○页)、《宋大诏令集》卷一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一、《宋史记》卷四
江淮之间,愆亢为沴,宜示从宽之典,用苏艰食之民。
昨命马季良等体量安抚,候到灾伤州,索见禁囚,与长吏讯问。
除死罪及情理巨蠹凶恶为民患、官典犯罪不以轻重并如法外,自馀徒流递降一等,杖已下并放;
杂犯死罪刑名疑虑情可悯者,具事驿奏。
皇太后嘉祐八年四月十三日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续资治通鉴》卷六一
四月十三日,具位臣司马光昧死再拜上疏皇太后殿下:群生无福,大行皇帝奄弃天下。
皇帝继统,哀毁成疾,未能亲政,恭请殿下同决庶务。
臣愚伏计殿下念宗庙社稷之重,为四海黎元之计,不得已而临之,非中心所欲也。
若皇帝圣体不日康宁,殿下必推而不居。
若药石未效,则殿下方且总览万机,未暇自安。
故凡举措动静,不可不戒慎留心焉。
方今天下之势,危于累卵,小大战战,忧虑百端。
若非君臣同心,内外协力,夙夜勤劳,以徇国家之急,则祸难之生,岂可胜讳哉!
夫安危之本,在于任人;
治乱之机,在于赏罚。
二者不可不察也。
若中外百官各得其人,贤能者进,不肖者退,忠直者亲,谗佞者疏,则天下何得不安?
任职之臣多非其人,贤者退,不肖者进,忠直者疏,谗佞者亲,则天下何得不危?
赏不因喜,罚不因怒,赏必有所劝,罚必有所惩,则天下何得不治?
喜则滥赏,怒则妄罚,赏加于无功,罚加于无罪,则天下何得不乱?
然则天下安危治乱,不在于他,在于人主方寸之治而已矣。
凡御下之道,恩过则骄,骄则不可不戢之以威;
威过则怨,怨则不可不施之以恩。
恩威之道,圣人所以制世御俗,犹天地之有阴阳,损之益之,不失中和,以生成万物者也。
夫恩者,欲物之亲己也,有时而生怨;
威者,欲物之畏己也,有时而生慢。
小人之性,恩过则骄,骄而裁之,则怨矣。
爵禄赏赐,妄加于人,则其同类皆曰:「我与彼才相若也,功相敌也,彼得之而我独不得,何哉」?
是出一恩而召群怨也。
故曰:恩有时而生怨也。
威严太盛,则人无所容;
刑罚烦苛,则滥及无辜,则其同类皆曰:「是过也,人谁无之,彼既不免,行将及我」。
于是乎穷迫思乱。
为其上者,乃更畏恐而求姑息,是始于严而终于慢也。
故曰:威有时而生慢也。
如是,则为人上者,岂不至难哉?
盖善为人上者不然。
恩必施于有功,而罚必加于有罪。
恩虽至厚,而人不敢妒者,何也?
众人之所与也。
罚虽至重,而人无所怨者,何也?
众人之所恶也。
大行皇帝天性至仁,群臣之功或未足言,而赏之已厚;
罪或不可容,而罚之至轻。
善则善矣,而小人不识大恩者,或几乎骄慢矣。
臣窃意殿下今兹继而为政,必将纠之以严。
纠之以严诚是也,然天下之人涵濡大行皇帝圣泽日久,一旦暴加绳检,恐骇而离心。
伏愿殿下徐以义理教之戒之,有不听从而尤无良者,然后加刑罚焉,则谁敢不肃,此善者也。
往者大行皇帝嗣位之初,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纲纪四方,进贤退奸,镇抚中外,于赵氏实有大功,但以自奉之礼或崇重太过,外亲鄙猥之人或忝污官职,左右谗谄之臣或窃弄权柄,此所以负谤于天下也。
今殿下初摄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观听以占盛德。
臣以为凡名体礼数所以自奉者,皆当深自抑损,不可尽依章献明肃皇太后故事,以成谦顺之美,副四海之望。
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殿下当信之用之,与共谋天下之事。
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殿下当疏之远之,不可宠以禄位,听采其言也。
臣闻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况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
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
赵氏不安,则百姓涂地,曹氏虽欲独安,其可得乎?
是故政者,正也。
为政之道,莫若至公。
臣愿殿下熟察群臣之中,有贤才则举之,有功则赏之。
虽贱如厮役,憎如仇雠,远在千里之外,皆不可弃遗。
如此,则人谁不劝矣?
群臣之中,职事不修则废之,有罪则刑之。
虽贵为公卿,亲为兄弟,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宽假。
如此,则人谁不惧矣?
夫为善者劝,为恶者惧,百官称职,万民乐业,天下之安,犹倚泰山而坐平原也。
尚何忧哉!
然后俟皇帝圣体平宁,授以治安之业,自居长乐之宫,坐享天下之养,则殿下圣善之德,冠绝前古,光映后来。
周之文母,汉之明德,不足比也。
臣备国家侍从之臣,以谏争为职。
不胜区区之诚,妄冒以闻。
伏惟殿下置之几席,少加听察。
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按:《司马公文集》卷二五。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二六,《赵宋三太后临朝事略》嘉祐八年
司马温公行状1086年闰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六、《皇朝文鉴》卷一三七、《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一、《容斋三笔》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苑新书》前集卷六七、《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四、《性理群书句解》卷二二、《渊鉴类函》卷九七、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政,赠太子太保
曾祖母薛氏,赠温国太夫人
祖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耀州富平县事,赠太子太傅
祖母皇甫氏,赠温国太夫人
父池,尚书吏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赠太师追封温国公
母聂氏,赠温国太夫人
公讳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
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
高祖、曾祖皆以五代衰乱不仕。
富平府君始举进士,没于县
皆以气节闻于乡里。
天章公以文学行义事真宗仁宗转运使御史知杂事三司副使,历知凤翔、河中、同、杭、虢、晋六州,以清直仁厚闻于天下,号称一时名臣。
公自儿童,凛然如成人。
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
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
年十五,书无所不通。
文辞醇深,有西汉风。
天章公当任子,次及公,公推与二从兄,然后受补郊社斋郎,再奏,将作监主簿
年二十,举进士甲科
奉礼郎
天章公在杭,辞所迁官,求签书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未除,丁天章公忧。
执丧累年,毁瘠如礼。
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为国子直讲,迁本寺丞
故相庞籍名知人,始与天章公游,见公而奇之,及是为枢密副使,荐公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
中官允言死,诏以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
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缨以朝,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而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
故相夏竦卒,诏赐谥文正
公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何人,可以当此」!
书再上,改谥文庄
殿中丞,除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理
庞籍郓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
公感知己,为尽力。
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民疲于远输。
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汉地,公私杂耕。
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虏乃得稍蚕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
请公按视。
公为画五策:「宜因州中旧兵,益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虏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虏矣。
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民」。
麟州,如公言。
兵官郭恩勇且狂,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备,遇敌死之。
议者归罪于,罢节度使青州
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
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
既没,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
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交阯贡异兽,谓之麟。
公言:「真伪不可知。
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为瑞,若伪,为远夷笑,愿厚赐其使而还其兽」。
因奏赋以讽。
度支员外郎,判句院。
修起居注,五辞而后受。
礼部
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
公言:「故事,食不满分,或京师不见皆贺。
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
诏从之。
后遂以为常。
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苏辙举直言策,入第四等,而考官以为不当收。
公言:「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
宰相亦以为当黜,仁宗不许。
曰:「求直言,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朕何」!
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疏:「愿为宗庙社稷自重,却罢燕饮,安养神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
上嘉纳之。
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疏言:「《礼》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
为之后者,为之子也。
愿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
不然,则典宿卫,尹京邑,亦足以系天下之望」。
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书
公又与书:「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
于是言之益力。
及公为谏官,复上疏,且面言:「臣昔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而力行之」。
仁宗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
闻公言,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
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
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
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
令公以所言付中书
公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喻宰相」。
是日,公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
宰相韩琦问公,今日复何所言。
此大事,不可不使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
喻意,不复言。
后十馀日,有旨令公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
与公屏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监祭
公从容谓,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公达此意耳」。
时嘉祐六年闰八月也。
至九月,公复上疏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猝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
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策国老、门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
上大感悟,曰:「送中书」。
公至中书,见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
等皆唯唯,曰:「敢不尽力」。
后月馀,诏英宗判宗正寺,固辞不就职。
明年遂立为皇子
称疾不入。
公复上疏言:「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
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
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辞避,使者不当徒反。
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
英宗遂受命。
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
公上疏言:「太宗时姚坦为衮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教王诈疾。
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居状。
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耳』。
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辈教之』。
杖乳母数十,召慰勉之。
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
愿陛下教子以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法」。
已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出知卫州公主入居禁中,而母杨归其兄璋,散遣其家人。
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尚主,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陛下独无雨露之感,悽恻之心乎?
既责降,公主亦不得无罪」。
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氏恩礼不衰。
判检院,权判国子监,除知制诰
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赐三品服,仍知谏院
上疏言:「经略安抚使便宜从事,出于兵兴权制,非永世法。
将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凌忽转运使,使不得举职。
朝廷务省事,专行姑息之政。
至于胥史欢哗而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泽加于旧,军人詈三司使法官以为非犯阶级,于用法有疑。
其馀,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法推恩者多矣,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
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
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
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
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给,到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
时有司新定后宫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
公言:「别嫌明微,妃不当与后同。
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为此耳。
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
嘉祐八年贡举。
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圣光献太后同听政。
公首上疏言:「章献明肃太后,保佑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
太后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
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远之,则天下服」。
又上疏英宗,言:「汉宣帝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
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戒」。
时公所得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专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宜许侍从以上进金钱,佐山陵费」。
不许。
公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
英宗疾既平,皇太后还政。
公上疏言:「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
其言切至,皆母子间人所难言者。
时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
公极论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数奏太后,以防矫伪。
曹佾使相两府皆迁。
公言:「无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
两府皆迁,无名,若以还政为功,则宿卫将帅内侍小臣,必有觊望」。
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
公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奸,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策,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
及陛下嗣位,反覆革面,交搆两宫,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
诏以守忠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
时有诏陕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疏极论其害,云:「康定庆历间陕西民为乡弓手,已而刺为保捷指挥,民被其毒,兵终不可用,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每致崩溃。
县官知其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游之人,不能复反南亩,彊者为盗,弱者转死,父老至今流涕也。
今义勇何以异此」!
章六上,不从。
乞罢谏官,不许。
王广渊直集贤院
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
汉景帝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疾不行,及即位,待有加。
周世宗澶渊张美三司吏,掌州之钱谷,世宗私有求假悉力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
广渊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
愿黜之以厉天下」。
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礼,诏太常礼院两制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相顾不敢先,公独奋笔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爵,极其尊荣」。
议成,即敕吏,以公手藁为案,至今存焉。
时中外讻讻,御史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皆争之,相继降黜。
公上疏乞留之,不可。
则乞与之皆贬。
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高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
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
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
赵滋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可。
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白沟之南者。
朝廷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将代之。
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
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狄之隙,起于赵滋
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
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为法,而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埸细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轻以矢刃相加者,坐之」。
京师大水,公上疏论三事,皆尽言无所隐讳。
龙图阁直学士判流内铨,改右谏议大夫,知治平四年贡举。
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
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
公曰:「臣不能为四六」。
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
公曰:「本朝故事不可」。
上曰:「卿能举进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
公趋出,上遣内臣閤门,强公受告,拜而不受。
趣公入谢,曰:「上坐以待公」。
公入,至廷中。
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已乃受。
遂为御史中丞
初,中丞王陶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臣,宰相不从,陶争之力,遂罢。
公既继之,言:「宰相押班,细故也,陶言之过。
爱礼存羊,则不可已。
自顷宰相权重,今陶复以言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宰相押班,然后就职」。
上曰:「可」。
陶既出知陈州,谢章诋宰相不已。
执政议再贬陶,公言:「陶诚可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受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
乃已。
公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
其说甚备。
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公在英宗时,与吕诲同论祖宗之制:「句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则出。
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给,非祖宗本意。
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
至是,又言之。
因论高居简奸邪,乞加远窜
章五上,上为尽罢寄资内臣居简亦补外。
未几,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公复争之。
又言:「近者王中正陕西,知泾州刘涣等谄事中正,而鄜延钤辖舜臣,违失其意。
已而等进擢,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陛下。
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
上手诏问公所从知。
公曰:「臣得之宾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陛下知之。
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
万一有之,不可不察」。
诏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为閤门祗候
公言:「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日法也。
閤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
英宗山陵,公为仪仗使,赐金五十两,银合三百两。
三上章辞,从之。
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
诏边臣招纳其众。
公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
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
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
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
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
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
翰林侍读学士
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
吏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
有司当妇绞而诏贷之。
上议,准律,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三等,不当绞。
诏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议。
公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为二。
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耶」?
宰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
知审官院
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
上疏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
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
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
上大悦,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
遂终身不复受尊号。
执政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
公言:「两府所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宜自文臣两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减半」。
公与学士王圭王安石同对。
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
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
公曰:「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
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
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
公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
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
公曰:「天下安有此理!
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
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
此乃洪羊欺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
至其末年,盗贼蜂起,几至于乱。
武帝不悔祸,昭帝不变法,则汉几亡」。
争议不已。
王圭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
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
惟明主裁择」。
上曰:「朕意与同。
然姑以不允答之」。
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
史馆修撰
上问公可为谏官者,公荐吕诲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土堤利害。
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策,乞于二股之西置土堤,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自浅,新刍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流,以纾恩,冀、深、瀛以西之患。
时议者多不同,公于上前,反覆论难,甚苦,卒从之。
后皆如公言,赐诏奖谕。
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青苗、助役、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馀员,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
公上疏,逆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
行之十馀年,无一不如公言者。
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田父野老,皆号公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知其为君实也。
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事
公曰:「参不变法,得守成之道。
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上曰:「汉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
然则虽周亦用商政也。
《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汉武帝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
元帝宣帝之政,而汉始衰。
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后数日,吕惠卿进讲。
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而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
有三十年一变者,『刑法世轻世重』是也。
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
前日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
上问公:「惠卿言何如」?
公曰:「布法象魏。
布,旧法也,名为变
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
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
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
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
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
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
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
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也?
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
苟用例而已,则胥史足矣。
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也」?
惠卿不能对。
则诋公曰:「侍从不言,言而不从不去」?
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
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
讲毕,赐坐户外。
将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
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讻讻,也」?
王圭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闻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
上曰:「闻则言之」。
公曰:「青苗出息,平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度之威乎」?
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
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
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
太宗河东,立和籴法,时米㪷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
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
上曰:「陕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
公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
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
上曰:「坐仓籴米何如」?
坐者皆起曰:「不便。
上已罢之,幸甚」。
上曰:「未罢也」。
公曰:「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柰何」?
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
公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
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
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但当择人而任之。
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
上曰:「然。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
公趋出。
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
公曰:「不敢」。
韩琦上疏论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罢其法。
安石称疾求去。
会拜公枢密副使,公上章力辞,至六七。
曰:「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遣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
不然,终不敢受命」。
上遣人谓公:「枢密,兵事也。
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词」。
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
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公亦卒不受命。
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喻苦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
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
意谓吕惠卿
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
小人本以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
其后六年,而惠卿安石,上书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
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公求补外,上犹欲用公,公不可。
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
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番,欲以更戍边,选诸军骁勇,募闾里恶少为奇兵,调民为乾粮麨饭,虽内郡不被边,皆修城池楼橹如边郡,且遣兵就粮长安、河中、同,三辅骚然。
公上疏,极言:「方凶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乾粮麨饭昔尝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敢从。
若乏,军兴,臣坐之」。
于是一路独得免。
顷之,诏移知许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
自是绝口不论事。
以祀明堂恩,加上柱国
至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
公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
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罢。
又以书责宰相吴充:「天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也」?
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豫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慨亲书,缄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禹使上之。
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台,四任提举崇福宫
官制行,改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
神宗崩,公赴阙临,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
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所在数千人聚观之。
公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
公言:「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宜下诏首开言路」。
从之。
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太皇太后封诏草以问公
公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
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谔应诏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惩天下者,皆以非职而言,赎铜三十斤。
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行之天下。
从之。
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
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罢减皇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三十馀人,戒敕中外无敢苛刻暴敛,废导洛司物货场,及民所养户马宽保马限,皆从中出,大臣不与。
公上疏谢:「当今急务,陛下略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
诏除公知陈州,且过关入见,使者劳问,相望于道。
至则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
数赐手诏:「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时,而君辞位耶」?
公不敢复望,以覃恩迁通议大夫
初,神宗皇帝以英伟绝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
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高,而天下病矣。
先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
其去而复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之不肯改。
然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
元丰之末,天下多故,及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
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
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
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
景帝元年即改之。
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等法。
昭帝罢之。
唐代宗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
德宗立未三月,罢之。
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使月进羡馀
顺宗即位,罢之。
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
众议乃定。
公以为:「治乱之机,在于用人,邪正一分,则消长之势自定。
每论事,必以人物为先,凡所进退,皆天下所谓当然者,然后朝廷清明,人主始得闻天下利害之实」。
遂罢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
保马不复买,见在者还监牧给诸军。
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
京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盐及福建茶法,皆复其旧。
独川、陕,以边用,未即罢,遣使相视,去其甚者。
户部左右曹钱谷,皆领之尚书
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及寺监者,皆归户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入以为出。
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
时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也。
山陵毕,迁公正议大夫
公自以不与顾命,不敢当,诏不许。
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
诏公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会,与执政异班再拜而已,免舞蹈。
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
乃力疾上疏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
有未便,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
诏即日行之。
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用兵为非。
时异议者甚众,公持之益坚。
其后太师文彦博议与公合,众不能夺。
又论将官之害,诏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之。
又乞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使提点刑狱
公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于郡守中举转运使提点刑狱,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
又以文学、德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天下遗才。
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修一人,以为进士高选。
皆从之。
左仆射
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许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
公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
诏公肩舆到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曰毋拜。
公惶恐入对延和殿,再拜。
遂罢青苗钱,专行常平粜籴法,以岁上中下熟为三等,谷贱及下等则增价籴,贵及上等则灭价粜,惟中等则否,及下等而不籴,及上等而不粜皆坐之。
时二圣恭俭慈孝,视民如伤,虚己以听公。
公知无不为,以身任天下之责。
数月复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
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
时方躬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三日。
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三千两,绢四千匹,赐龙脑水银以敛。
户部侍郎赵瞻入内,内侍省押班宗道护其丧,归葬夏县,官其亲族十人。
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
自少及老,语未尝妄,其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
退居于洛,往来陕郊,陕洛间皆化其德,师其学,法其俭。
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
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文、书数,皆极其妙。
晚节尤好礼,为冠婚丧祭法,适古今之宜。
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
不事生产,买第洛中,仅庇风雨。
有田三顷,丧其夫人,质田以葬。
恶衣菲食,以终其身。
自以为遭遇圣明,言听计从,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舍昼夜。
宾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二十罚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
公曰:「死生命也」。
为之益力。
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
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
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
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
有《文集》八十卷,《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考异》三十卷,《历年图》七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翰林词草》三卷,《注古文孝经》一卷,《易说》三卷,《注系辞》二卷,《注老子道德论》二卷,《集注太元经》八卷,《大学中庸义》一卷,《集注扬子》十三卷,《文中子传》一卷,《河外咨目》三卷,《书仪》八卷,《家范》四卷,《续诗话》一卷,《游山行记》十二卷,《医问》七篇。
其文如金玉谷帛药石也,必有适于用,无益之文,未尝一语及之。
初,公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遂约战国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卷以进。
英宗悦之,命公续其书,置局秘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官。
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讫五代,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二载。
其是非疑似之间,皆有辩论,一事而数说者,必考合异同而归之,作《考异》以志之。
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悦,亲为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
书成,拜资政殿学士,赐金帛甚厚。
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
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
孙二人,、桓皆承务郎
公历事四朝,皆为人主所敬。
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报之,常摘孟子之言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谓吾君不能谓之贼」。
故虽议论违忤,而神宗识其意,待之愈厚。
及拜资政殿学士,盖有意复用公也。
夫复用公者,岂徒然哉,将必行其所言。
公亦识其意,故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
呜呼,若先帝可谓知人矣,其知之也深;
公可谓不负所知矣,其报之也大。
轼从公游二十年,知公平生为详,故录其大者为行状。
其馀,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者,皆不载,谨状。
显谟阁学士特赠光禄大夫倪公墓志铭端平三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南宋文录录》卷二三、乾隆《浙江通志》卷四二
开禧二年秋了翁馆职论事忤韩侂胄,补外。
吴兴倪公召为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公上疏辞曰:「臣乃者尝为御史徐楠所劾,言而是,臣不当召;
臣而可用,不当留」。
廷论伟之。
于是申诏趣发,以九月入见,首言今宗祀孔迩,乞用皇祐故事,以光宗参侑,尽尊祖严父之礼。
次言修君德,求直言,用正人,行公道,明赏罚。
三言近岁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屏,穿窦而入,门生弟子施于执经受业者,今无往而不称,且加以恩府、恩使、恩父之目,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
上虽优容,而侂胄得之大怒。
其间所谓「恩父」者,乃指毛自知之于苏师旦也。
时谒侂胄者率鞠躬歛容,公视之亡如,且曰:「人言公有骑虎之势,非也,此李林甫杨国忠晚节耳。
若进退裕如,必以诸葛武侯、先忠献王为法」。
侂胄愕然,明日谓参知政事李壁曰:「子尝言倪正父之为人,今始至即立异」。
李曰:「配帝之议,谓前之礼官者不知及此,则亦以仆为不然矣」。
遂上疏争辩。
了翁时自馆职请外,谓李曰:「执政与从官争辩,未问理之曲直,从官必不胜,是执政逐之也」。
李三疏而止。
自知之父宪为监察御史,劾公罢,予与公偕至国门外,数款语,气劲而词直,心窃壮之。
金陵,与永嘉叶正则从容道前事,因谂叶曰:「颇闻倪公不见知于周益公,又忤赵丞相,今又大忤于韩。
且韩与周、赵诸贤人品不相侔也,今日之忤是,则前日之忤非」。
叶曰:「善哉,子之问也!
虽然,皆是也。
周公为相,公无所附丽,事赵公又不合,朱公入朝,士倾心归之,公见之如他日,人始谓其不然。
周公罢相,赵公执政,朱公说书崇政殿,公当制诏,称奖优厚,人已异之。
庆元元年五月,公自温陵召归,侂胄方排拫异己,意图节钺,以公非党,且尝与陈君举章茂献不咸,将使再掌内命,先遣弟仰胄从容伺公意,公赩然曰:『上初即位,当惟贤是用,以消朋党之祸,不当问其何学也』。
既而刘德秀又榜公,公正色叱之曰:『从赵公者皆一时之杰,吾犹不肯轻附,尚尔之从邪』!
侂胄知公意乡不回,乃以节度使制属傅伯寿,俟答诏既毕,然后公直学士院
至是人始知公之心,盖不苟于随者」。
予闻叶公之言,瞿然兴敬
明年十一月侂胄既殛,公复进用,以连拄史弥远不得久居中,出公知镇江府,改福州
治事踰月,见弥远右相制,叹曰:「昔董贤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其中』一言,萧咸以为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
今制词所引『昆命元龟』,此舜禹揖逊语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不大骇乎」!
乃上书请贴改麻制,上付词臣陈晦条具。
弥远惧,拟殿中侍御史,于是劾公轻侮朝廷,落职镌二秩罢。
予时以君命召,辞不行,闻公之风而窃高之。
人之称苏文忠者,谓其在熙、丰不容于熙、丰,在元祐不容于元祐,在绍圣见黜于绍圣。
呜呼,如吾倪公,其无愧于此矣!
圣人明《随》之义,如六二「系小子,失丈夫」,其象曰「弗兼与也」。
盖既附小人,必失君子,其是非至易决也。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可谓得所随矣,而圣人犹戒之曰「利居正」,则虽亲附君子,亦不可以苟随也。
此较之六二,其失已难知矣,若九五之「孚于嘉」,则所信者皆嘉善矣,而圣人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而先儒程子曰「随以得中为善」,乃知随小人者固不足论,而随君子者亦贵乎居正得中。
如倪公者,其真有得于《随》之三五乎!
端平三年,予召为春官,公之子祖常过予言曰:「我先公以□□□年□月□□日葬于某县□□乡□□山,今十有□年矣,而墓道之铭未立。
子也吾先公所畏也,敢以请于子」。
予与之道前事,祖常慨然曰:「蒋起居重珍尝状吾先公之行,亦犹是矣」。
明日再拜,以徵前诺,乃为约良贵之文而叙之曰:公讳思,正甫字也,湖州归安县人,湖今为安吉
曾祖豫。
祖湜,赠承事郎
(犯秀安僖正讳)承议郎,行太常寺主簿,后赠少师
从横浦先生张公九成游,举某年进士
少师第三子也,器质凝重,少师深爱之。
乾道二年进士第,授遂安军节度掌书记
丁少师忧,再调筠州军事判官,明谨据正,不为苟从。
庐陵冤狱,为刑狱使者辛弃疾所知,自后旁郡疑狱率从公决。
淳熙五年,中博学宏词科
七年,除国子正
八年闰月,迁太学博士
六月,丁王夫人忧。
服阕,再入太学,阅七月迁太常博士
寻召试馆职,除校书郎,兼魏惠宪王小学教授,进秘书郎
十三年秋大旱,公封事累数千言,主于罢苛歛,察冤狱,且请别诏中外士大夫皆得有言,避殿减膳,明示畏天之实,且请时召大臣讲论治道,拱默充位者斥之。
言台臣职事官以言补外,所宜昭示好言之实以释人心之疑。
逻者尝以仓库事上闻,虽颇得实,然百吏各有统察,监司台谏皆耳目也,焉用此辈为。
上皆是公言,立见施行。
初,孝宗锐意规恢,迎合者往往至大官,言多不验,久亦厌之,更用谨嘿之士。
公对延和殿,言往时虚诞,今者软美,胥失之。
上顾谓公曰:「卿奇才,论事详当可行」。
翌日,谕左相王淮曰:「倪思敷奏可嘉,朕欲擢为二史」。
宰相以未有阙对,乃超迁著作郎,公之自结主知始此。
十六年正月,上问丞相曰:「学士院阙人,谁可者」?
周文忠公进拟数人,公与其一,然意主陆游,上特以命公。
公以内制不可兼名表,因尽辞兼官。
内直召见,公言旌廉吏以律贪,广集议以审令。
光宗即位公言:「光尧揖逊,父子无间言,今陛下承迎,尤当过之」。
又请日引职事官轮对,如寿皇初政。
除权侍立修注官,直前言事,以虏雏新立为忧,且请增置谏员,又请召将帅访问,以知其才否,皆见纳用。
五月,迁将作少监,兼权直学士院
公言速进寿皇《圣政》,按为成规。
又言覃恩赏格之滥。
七月,除将作监,兼权中书舍人
公言皇太子府翊善宜用老儒,上以命黄裳
八月,论吴瑊不可为兵部,诏改知广德军
未几,上侍重华宫入辞,孝宗问上:「倪思今何官」?
上曰:「权中书舍人」。
孝宗曰:「犹为权邪」?
十月,除中书舍人,仍兼直学士院,兼实录同修撰
时《会计录》成,凡锡赉皆三分减一,适重明节,特诏伶人依旧,公言不可。
吴琰知衢州,公又言之。
绍熙二年,兼侍讲
其春以大雪震电求言,公谓大臣苟且,给谏缄默,讲读官阙员,节钺遥刺轻滥,内廷好赐无节,燕饮亵溺,版曹州县迫急,商农愁叹,《会计录》条具镌减未十一,而群言未已,无名之赋久议而未蠲,疆埸之备不修,缓急必误事。
初,孝宗户部经费之馀财于三省置封桩库以待军用,至绍熙移用始频。
会有诏发缗十五万入内帑以备犒军,公谓实给他费,请毋发。
且曰往岁所入约四百六十四万缗,而所出之馀不及二万,非痛加撙节则封桩自此无储。
遂定议犒军岁以四十万缗为额,由是费用稍有节矣。
上尝语公边事,公曰:「若史院《乱华编》载海上之盟与北狩等事,陛下岂容不观」?
上命经筵取索。
韦璞以后侄孙为焕章阁待制,公引马季良孟忠厚故事及建炎诏书「后族勿任侍从」以争之,坐改观察使
谏臣论吴端不当除带御器械给事中缴孙珰观察使,上遣使谕给谏。
侍御史刘文节公光祖争之,上怒,左迁刘太府少卿,中外沸腾。
上谓外府之除乃以省闱拆号差讹,不因论事,公言迁除之命不在自劾之时,而在论事之日,终无以释天下之疑。
刘公请外,亦报罢。
祖宗旧法,凡遥郡至观察使乃落阶官,转正任防御。
谯熙载以潜邸旧恩,自遥郡观察使径除正任,中书舍人莫叔光三疏,不报。
熙载辞免,上令学士院降诏,公封还词头,卒如旧法。
左司谏邓驲以论潘景圭结近倖袁佐、李蔚宗,迁将作监,公力陈不可。
上批「匠监之长,乃是超擢」,公争之益力。
又言姜特立诸人恃恩干请,上为出特立浙东副总管
明年景圭湖州,卒缴罢之。
王士廉以皇后之姊之夫请佃平江府官田,以内小臣杨爱卿、袁佐宣谕漕臣公言:「此自陛下出批中宫邪,是乃斜封墨敕之渐」。
秘书监杨万里求去,以直龙图阁转运江东,公留行不报。
六月,除礼部侍郎
先是,黄贵妃薨,上忽忽不乐,乘舆过重华宫,已驾复辍。
冬至日晏,不视朝,中外莫敢谏。
公四疏开陈,会上召嘉王公言:「寿皇之欲见陛下,亦犹陛下之于嘉王也」。
上为动容。
宫闱颇与外事,公因进讲「姜氏会齐侯于泺」,极论家之不齐,至于阴阳易位,甚则离间父子,汉吕氏、唐武韦几至乱亡,不特一鲁庄公也。
胡晋臣尤袤夏执中卒,上不以为信,公因鲁僖公十六年大夫卒恳恳言之,且曰:「陛下大抵因疑致疾,疑愈深疾愈甚,遂使父子之间、中外之事有不能合理者」。
上竦然。
四年正月,兼权吏部侍郎
公以饮酒过度为谏,上喜曰:「卿能尽言如此」。
是时留丞相请罢政,待放于范村,久不获命。
廷臣谓上欲专相公邲,陈起居赞章司谏击之。
公于郡人,实未尝附丽,而陈疑之,谋于执政,命公为金国贺正使以间之。
明日待次重华宫,语与陈忤,公请纳敕,更选他使。
会报金虏郑王允蹈叛于河南,谋劫使者,公嫌于辞难,遂行。
因言:「陛下屡愆问安之期,中国犹知有疾也,脱虏酋以为问,臣将何辞」?
上悟曰:「旦夕便当过宫」。
公尝援仁宗故事,请书《孝经》四章与《无逸》并寘左右,至是章司谏劾公以虏事胁君,以《孝经》讥讪,不报。
公出关待命,上不得已畀以近郡,差知绍兴府主管东路安抚,令朝辞之任。
未行,六月孝宗升遐,宁考受内禅,改婺州,辞不行。
七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会求言,公条十二事:曰兢畏,曰敬天,曰法祖宗,曰奉先,曰安亲,曰正心,曰勤政,曰任外庭,曰亲君子,曰纳谏,曰节用,曰谨终。
起知泉州,未上。
庆元元年五月,召为吏部侍右侍郎
二年,同知贡举
监察御史姚愈侂胄风指,文致试闱事劾公,出知太平州
新学校,修社稷,坯城郭,缮器械,练卒伍,浚河渠,造桥梁,葺候馆,立养济院,百废具修,民不知役。
邦交之馈以掩骼埋胔,嫁贫女之失时者。
刘德秀劾公,嘉泰元年提举兴国宫。
俄差知泉州,以所治当涂者治之。
丞相始知公有政,以用公不尽为叹。
李澄德清朱钦则俱求荐于公,公不从,后以韩婿骤用,钦则监察御史,朱遂劾公罢郡。
侂胄久执国柄,稍弃前怨以收士望,于是彭子寿曾无逸复官,林和叔宫观徐子宜放自便,吕子约量移,公提举玉隆万寿宫,皆三年七月也。
四年,知建宁府,察官徐楠劾免公。
数月,进殿中,又言公纵己害民,再削一秩。
开禧二年,又奉兴国宫祠
其秋入春官,直禁林,仅十馀日复食兴国之禄,盖至是已五奉宫祠矣。
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入见便殿,请遵用故事,命东宫参决政事,以杜权臣之专,不时宣引宰执及别创直庐,令词臣候对,以备批旨,谕大臣以容受直言,饬朝列以砥厉名节。
嘉定元年,兼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同知贡举
三月给事中许奕使虏,公暂摄其事,内侍李枢、符李益徐考叔久窜得归,公执不行。
盖是时斥宦寺之党韩者,甘炳再图知省而惧不获,使其子宗茂首以四珰尝外庭,闻公之风而寝。
公又言辛弃疾迎合开边,请追削爵秩,夺从官恤典;
陈自强罪侔侂胄,不可异罚,乞用丁谓王黼故事远窜,簿录其家。
皇子薨,赠太师尚书令公言子为父师,名不正,宜改赠极品。
史弥远枢庭,将以兄弥宁为春坊,公持不可。
娄机代公为给事,卒予之。
公尝曰阳城脱不遇裴埏龄为相,终无以自白,故在琐闼一百六日,虽小事必言。
五月,进礼部尚书
许奕使还,中书议表贺,二府将以和戎迁秩,公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密院待罪,今屈己盟戎,奚以贺为」?
乃止。
飞蝗蔽天,公言不可诿之用兵遗孽,宜修君德,惩权臣,弭盗贼,察奸贪,以求弭灾之实。
弥远以枢廷造命除从官,宰相钱公象祖数请去,公请勿偏委任,寻又言咨访宰执不可独召一人。
上曰:「前日赵彦逾亦如卿说」。
弥远衔之。
章良能将除御史中丞,公进《台谏论》三篇,上以付中书,章见之滋不悦。
七月,公请禁绝苞苴,又请察小人之交缔,遂力请外补。
上谕留再三,公曰:「侂胄以台谏为私人,今章良能未除中司前一日,亦以小舆见弥远矣。
侂胄盗权擅国,专行执奏,所称圣旨,类杂己意,今弥远亦独班奏事矣。
侂胄未败,犹望旧人,今旧人出矣,而拯救无术,臣恐宗社之不堪再坏也」。
越二日,除宝谟阁学士镇江府
未上,改福州
治事踰月,又以贴麻镌免。
二年,陈晦黜,复公元官,奉玉隆祠。
五年瑞庆节,虏乱不能遣使,公陈备边十事,谓虏亡则鞑靼之强我独当之。
执政不乐曰:「倪公尚云云,以阶太中大夫耳」。
未几,御史石宗万论公,降二官,永置閒散。
八年,复元奉祀
于是公年七十矣,连疏请老,不听。
十一年,除华文阁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
又请老,不听。
公尝言从臣自休致外,皆不可陈乞,故自玉隆祠满不复请,十年间亦未尝乞磨勘
至是吏部检举,转通议大夫
十二年宗祀明堂,进爵国伯,又请老,不听。
十三年十月,以病乞骸骨,不允。
再请未报,屏医却药,自志其墓,命诸孤丧事从简。
诏特转一官,进职四等,以通奉大夫显谟阁学士归安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致仕。
是月丙子卒,享年七十有四。
其孤上公所定遗奏,犹乞收爵禄赏罚之八柄,张礼义廉耻之四维,闻者感涕。
特赠光禄大夫
后诸子升朝,该累恩进少保
上亲政之明年,诏有司谥公文节
淑人沈氏,吏部尚书虚中之女,赠福国夫人,先十一年卒。
男六人:祖仁朝奉大夫、前通判南剑州
祖义,朝奉大夫、前充江南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
祖礼宣教郎、知抚州金溪县事;
祖智承直郎、前监行在赡军激赏西酒库;
祖信,承议郎、新通判袁州
公薨后相继卒。
祖常,通直郎、监行在都进奏院
祖礼以后兄知建平县愿,祖智以后弟承务郎惠。
女子子二人,适宣教郎沈铎、免解进士周侗。
孙男四人:兴公承公,皆将仕郎,馀二人尚幼。
孙女壹人,许适将仕郎徐椿年
公少孤,事继母以孝闻。
仕五十年,官二品,而奉身清约如一日。
先世田宅以推诸兄弟,卜室城东之月河
归自当涂,始辟小圃,以「逍遥」名亭,作屋三间,扁曰「齐斋」,左图右史,朝吟夕讽。
尝语诸子:「吾生平素慕乐天」。
乐天直道屡黜,而于牛、李之党终无所附,居数郡有实德在民,晚岁委命无求,与公出处相似。
乐天未七十已苦风痹,公晚而益强。
善乎良贵之言曰:「方柄臣初相,震赫中外,公独折其角而夺之气。
末流之弊,至于避柄臣名讳,以诏为诰,以照为證,以远为邈,登之朝廷文书,无所忌惮,纲常倒植,所不忍闻,而在廷莫敢言其非,至此而后知为曲突徙薪之功也」。
又曰:「国朝最重台谏,所以彻壅蔽而强主威也。
弥远把握言路,输款而后除,纳稿而后奏,目谕意嗾,剪伐忠良,浊乱海内者二十有六年。
观公《台谏论》之作,可谓知祸本矣」。
又曰:「淳熙之士不变于庆元党祸者鲜矣,再坏之开禧,三坏之嘉定,公刚方质直,不尚苟同。
以周、赵之贤犹不肯微受尔汝,则其奴视权孽固宜」。
呜呼!
予早闻叶公之言,今又获观良贵之状,公之纯忠表里、全节始终,烂乎简策,予无所措词矣。
所著《齐斋甲稿》二十卷、《乙稿》十五卷、《兼山小集》三十卷、《兼山四六集》十卷、《词科旧稿》五卷、《翰林前稿》二十卷、《后稿》二卷、《翰林奏章》一卷、《掖垣词章》二十卷、《缴论》四卷、《银台章奏》五卷、《南宫集》一卷、《奏议》二十六卷、《历官表奏》十卷《、承明集》四十卷、《丙寅录》一卷、《更化奏对录》一卷、《台谏论》二卷、《昆命元龟说》一卷、《北征录》七卷、《合宫严父书》五卷、《南征南辕诗》二卷、论著三十卷、《近体乐府》二卷《、些章》二卷、《易章》三十卷、《易说》二卷、《中庸集义》、《大学解、》辩颜子子思子、续曾子各一卷、《论语义證》二十卷、《孟子问答》十二卷、《老子原旨遗事》六卷、《刀笔集》十五卷、《家传》六卷、《经锄杂志》十卷、《马班异辞》三十五卷、《马史删改古书异辞》十二卷,藏于家。
铭曰:
士放于利,不有厥躬,视人作辍,随俗介通。
文节公,怀诚秉忠。
相维周、赵,且不苟同;
况于韩、史,尚肯尔从?
嶷立孤耸,如千丈
无依而立,无托而容。
虽隮台省,而不久中。
八为郡守,八领祠宫。
位既弗称,用亦罔终。
彼滥贵者,浮云飘风。
公之大节,吴嵩比崇。
史官博士,策名诔功。
我铭申之,勒荣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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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律诗 押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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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石遗室诗集卷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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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郑星帆壬申 清末至民国 · 陈衍
 押纸韵 出处:石遗室诗续集卷六
季通吾老友,不当列弟子。
吾之于星帆,晦翁语可比。
元方季方,选举早乡里。
偶上孝廉,懒复求禄仕。
学追顾景范县河说地理。
卌年拥皋比,栽培遍桑梓。
石介孙明复郑穆差相似。
我归领书局,纂志亿万纸。
方舆考沿革,左右手堪倚。
文囿乏脂膏,黾勉益薪水。
少时苦短视,老去更雾里。
开卷辄茫然,晚景颇无俚。
遂令杜子夏,世以小冠拟。
时复念函丈,到门劳杖履。
年来吾丧我,南郭嗒隐几。
国事如蜩螗,塞耳亦可喜。
犹欲问起居,姓字每挂齿。
今年非辰巳,康成竟起起。
翻令马季良,留命泪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