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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奏乞两府兼判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
臣昨上愚见,乞诏两地辅臣兼领要务。盖欲朝廷纲纪并举,以救因循之弊。伏以三代命官,以三公论道,六卿分职。按于书传,则三公兼卿事。又汉以三公分部九卿,唐以六尚书分部二十四司,亦尝命宰相兼领事任,著于方册。我国家承五代破散之弊,未能复三代汉唐之制,事多权宜。今中书是冢宰之任,而四人或五人共司一职。枢密院是大司马之任,亦四人或五人共司一职。上不专三公论道之事,下不兼六卿分职之业。其六尚书、九卿之位,皆无正官,并是权假。如三司、审刑、大理寺、审官院、流内铨、司农寺之类,是朝廷六官九卿之职,而皆用人权知权判,无一正官,莫安其职。臣到阙数月间,见审刑院梁适、宋祁、丁度三人权判,其审官院经富弼、王拱辰、孙抃三人权判,本曹尽非正官,数易无定,大臣又不任责,岂是永图!今二虏至强,四方多事,兵戈尚息,财利已乏,生民久困,苛政未宽。设有饥馑相仍,盗寇竞起,将何以定,天下可忧。国家当令大臣各竭其力,以持危坠之势。如欲复三公九卿六尚书之位,则体大难举,卒不可定。愿陛下从臣前议,且诏两地辅臣兼领要务,庶几可济。陛下既能责两地之职业,大臣必能振百司之纲纪;纲纪备用,则政令既行;政令既行,则天下自理。使吏安其职,民乐其业,虽有夷狄,而中国明盛,彼不我轻;虽有水旱,而百姓富庶,自不为乱。然后社稷可久,生灵无祸。臣非才多难,分甘远弃,蒙陛下擢居辅列,夙夜思报,臣愿为百司中领一最重难处。如朝廷不以职业责于辅臣,而伺其私有过咎,然后废黜,臣恐人人自全,但求免过,无补国家之政,不为社稷之福。臣无任再三冒昧恳切之至。
进呈周朝三公六卿汉朝宰臣兼判事/周官:
三公/太师(天子所师法。)太傅(傅相天子。)太保/(保安天子。)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公之官,不必备员,惟其人有德乃处之。)。
六卿/天官卿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今中书之任也。)。
地官卿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春官卿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夏官卿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今枢密院之任也。)。
秋官卿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冬官卿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属谓大夫也,每卿之属六十官。),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以倡导九州牧伯,大成兆民之性命。)。岁终,天子斋戒受谏(谏当有所改为。)。六卿以百官之成,质于天子(质犹平,平其计。)。百官斋戒受质(受平报。)。然后休老劳农(飨食之。),成岁事(断计要。),制国用。
《周礼》大司徒职云:二卿则公一人。郑注云:三公者,内与王询道,中参六官之事,外与六卿之教。
《周礼正义》云:三公下兼六卿。
《尚书》孔安国注曰:冢宰第一,召公领之。司徒第二,芮伯为之。宗伯第三,彤伯为之。司马第四,毕公领之。此周时三公各兼一卿之职。
汉制三公分部九卿:
太尉所部:太常、卫尉、光禄三卿。
司徒所部:太仆、鸿胪、廷尉三卿。
司空所部:宗正、少府、司农三卿。
唐太宗朝,宰臣兼职事:
萧瑀内外考绩委之司会(唐之尚书省,今之三司)。
高士廉摄太子少师,特令掌选。
杜如晦知选事。
马周为中书令兼右庶子。
戴胄专掌选事。
中宗朝,宰臣崔湜与郑愔同知选事。
代宗朝,宰臣元载领度支转运使,刘晏充度支盐铁诸道铸钱等事使。
德宗朝,宰臣乔琳兼京畿观察使,窦参兼转运使,齐映兼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判吏部,崔造判户部、工部。
文宗朝,宰臣杨嗣复、李珏同领诸道盐铁转运使,李珏依旧判户部,郑覃判国子祭酒。
武宗朝,宰臣杜琮判度支盐铁转运使,曹确充延资库使。
皇朝开宝中,宰臣薛居正领淮南、岭南、湖南等路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同列沈义伦兼荆南、剑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
开拓辅臣兼领职任条目:
三司司农寺/今戎事未息,三司主天下大计,而财力已困。又司农寺管天下常平仓,以备水旱,赈救生民,亦可督天下劝农之政。今委辅臣一员兼掌,重为经制,取天下岁入之利,并岁给之数较之。有所不足,则须专置农官,以广天地之利。大变商法,以行山海之货。每至岁终,具天下减省冗费之目,增息财用之法,蠲放困穷之数,并常平仓增收赈发之数,及取天下官吏劝农课绩之优者,画一进呈。
群牧司/今诸路骑兵绝未精强,诸军阙马,人多相与咨怨。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专修马政,较之汉唐增葺苑监,庶于多中选择,可得精强。每至岁终,具括买并滋息之数,及拣选格尽筋骨必可带甲冲突者,方得均与诸军。
三班院/今三班使臣数千人,品流至多,难于区别。今委辅臣一员兼领,常切选择可任边陲,或可擒寇盗,或可干钱谷,或可委亲民,每岁具所选到人数进呈,则人品自分,用无不当。
太常寺、国子监/太常寺掌历代礼乐,上以奉天地宗庙,次则正朝廷,序人伦也。国子监并天下学校,是国家育材之府。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以重其事。每至岁终,具礼乐损益之事,并天下教育之数进呈。
审官院、流内铨/审官院、流内铨,是天下抡材之府。今委辅臣一员兼领,每至岁终,具旌擢过京朝官若干,黜陟过选人若干进呈。
审刑、大理寺、刑部/经曰:刑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天下之人生死荣辱,系于笔下,祸及非辜,怨动天地。刑部覆较天下已断文案,并天下诉冤之奏,尽得辩正。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以重其事。每至岁终,具天下断过大辟徒流若干人,并特恩宽减及法寺辩雪人数,并刑部覆校过公案若干道,辩正冤讼若干件进呈。
王希颜可殿中丞盛行甫可大理寺丞王询并可太子中舍人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文恭集》卷一三、《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九九
敕:某等或凭藉荫格,或究研律学,参承京局,外握县条,服在廉平,讫无玷缺。最凡所上,钩校弗疑。进升盾省之华,擢预储僚之选,并班朝著,仍寄邑同。勉思聿修,有以自效。
上河北守禦十三策(庆历四年六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北狄自古为中国患,黄帝时谓之獯鬻,周时谓之猃狁,秦时谓之胡,汉时谓之匈奴,唐时谓之契丹,其名虽异,其实则一也。有民人而不知教化,有土地而不出货财,寒无温丽之服,饥无甘珍之食。凡百所欲,率皆不足,只知有射猎之事,禽虫之获,食其肉,衣其皮而已矣。于是见中国之盛,万物之富,爱而不可得,学而不可及,贪惏之性,复有趫武,则不得不为边鄙侵掠之患也。然为患深浅,系其强弱,亦系中国盛衰焉。或暂而入寇,或连岁扰边,或散处中原,或逐出漠北,或费兵力而臣畜之,或从权宜而亢礼之,伏叛相倚,胜败不常。历代帝王,知其若此,不欲困百性而外事四夷。故有曰比之蚊虻,驱之而已;复有曰接以礼让,羁縻不绝而已。又有或质其子,或盟于天。或啖之金帛,以厌其欲;或结之姻好,以昵其心。自古谋谟之臣,运筹画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者,亦惟此数科而已。国家初得天下,震耀武威。太祖待北狄仅若一族,每与之战,未尝不克。太宗因亲征之衄,敌志遂骄,频年寇边,胜败相半。真宗嗣位之始,专用文德,于时旧兵宿将,往往沦没,敌骑深入,直抵澶渊,河朔大骚,乘舆北幸,于是讲金帛啖之之术,以结欢好。自此河湟百姓,几四十年不识干戈。岁遗差优,然不足以当用兵之费百一二焉。则知澶渊之盟,未为失策。而所可痛者,当国大臣,议和之后,武备皆废。以边臣用心者谓之引惹生事,以绅虑患者谓之迂阔背时,大率忌人谈兵。幸时无事,谓彼不敢背约,谓边不必预防,谓世常安,谓兵永息,恬然自处,都不为忧。西北之寇,稔知朝廷作事如此之失也,于是阴相交结,乘虚有谋。边臣有奏敌中事宜,则犹曰探候之人妄报,所以希赏,固未尝听也。蕃使每到朝廷悖慢,则尚曰夷狄之人无礼,是非异事,固不之恤也。但只自谩赫,佯为包容,其实偷安,不肯为国家忘私任责,画久长之远经,所以纵其奸谋,养成深患。是致宝元元年,元昊窃发,数载用兵,西人穷困,未有胜算。又至庆历二年,契丹观衅而动,嫚书上闻,中外仓黄,不知为计,不免益以金帛,且茍一时之安。此二边所以敢然者,盖国家向来轻敌忘战,不为预备之所致也。臣深见二虏为患,卒未宁息,西伐则北助,北静则西动,必欲举事,不难求衅。通和则安享重币,交战则必败官军,叛而复和,孰敢不许?擒纵自在,去住无梗,两下牵制,困我中国,有何大害而不为边患?有何后悔而长守欢盟?渝盟扰边,我则遂困。不幸凶荒相继,盗贼中起,则彼二寇所图,又甚大矣。臣故曰二寇为患,卒未宁息。臣上之所陈西北形势,乃唐室以前夷狄之事也。其后契丹自得燕、蓟以北,拓跋自得灵、夏以西,其间所生英豪皆为其用。得中国土地,役中国人民,称中国位号,仿中国官属,任中国贤才,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是二寇所为,皆与中国等,而又劲兵骁将长于中国。中国所有,彼尽得之;彼之所长,中国不及。我当以中国勍敌待之,庶几可禦,岂可以古之夷狄待二寇耶?前既轻敌妄战,不为预备,致二寇结祸,为朝廷深忧,今又欲以茍安之势,遂为无事。二寇各获厚利,退而养勇,不数年相应而起,则无复以金帛可啖而盟诅可约也。臣向者累奉德音,令韩琦、范仲淹专管西事,命臣专管北事。臣才识无取,滥膺擢任,退自循省,何以塞责?然敢不强勉,夙夜揣摩。今辄得守策凡六事、禦策凡七事,谨具如左。
一、河北三十六州军内,缘边、次边如北京、雄、霸、祁、深、保、瀛、莫、沧、定、镇、冀十二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七军,总一十九城,皆要害之地,可以控制敌寇而不使得深入矣。定为右臂,沧为左臂,瀛为腹心,北京为头角。此四城者,河朔之所望也。馀十五城为指爪支节,乃四城之所使者。定、瀛、沧各置一大帅,馀十五城分属定、瀛、沧三路,悉择善将守之。十九城都用三十万:定五万,沧、瀛、镇各三万,冀二万(冀在要会之地,诸路皆通,故比馀郡蓄兵稍多。),保、祁、深、广信、安肃各一万(保州、广信、安肃当入寇之冲,故三城鼎足相峙,欲以交相会合,以禦初入之锋也。祁在镇定之东,旧颇慢,后来敌骑入边,以镇定有重兵,不肯趍镇定路,才过保州,便从东南道出祁、深,往取冀路,寇澶、魏,故祁、深亦须屯兵稍多。),雄、霸、漠、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各五千,北京五万,为诸路救援之兵。今河朔平时有驻泊、屯驻、就粮兵十八万,本城五万,至用兵时,增十万人,则战兵足矣。此三十万兵,非如景德年中闭门自守,皆使出而接战者也。当时城守不敢出,所以寇兵堂堂直抵澶渊,几至渡河为京师患。今若使良将帅守十九城,分领三十万众,左右出入,纵横救应,闪误逗诱,冲陷掩袭,臣虽至愚,未信敌敢长驱而南也。顷年大兵悉屯定州,然闭门不使出战者,盖恐一败涂地,则无以救援,且防中渡之变也。今虽用兵三十万,然而分置十九城,右败则左救,纵失则横援,岂更有昔时之虞邪?其外十七城不复蓄兵,只以本郡乡兵坚守,不使出战。
一、河朔州军长吏最宜得人,以备匈奴之变。自来都不选择,赃污不才、年老昏昧者,尽使为之。又移替不定,久者不过一二年,其间茍且之人,只是干寻常之务,其经久利害,自知不及其身,率皆不为。前后相承,积弊已甚。若不选人久任,以矫前失,则异日虏有变故,边城不守,浸淫深入,为患不细。其上件十九州军,在河朔尤为要害,内定、保、雄、霸、沧五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四军,近已得旨选人差定,见施行次。北京已有大臣,自馀镇、冀、瀛、莫、祁、深六州,保定、乾宁、永宁三军,北平一寨,亦乞选差长吏,并使久于其任。内绩效著闻者,优与就迁秩禄及厚加赐予,使乐于边寄,亡所怨苦,则悉心营职,自甘久处。或廉勤可尚、才有不足者,罢之,与内地合入差遣。若故为乖缪,欲违边任,及有罪不可留而法不至死者,废之终身。如此,则人知祸福必及,孰敢不勉?别有事件,已具进呈。
一、除上件十九州军长吏已下,并乞诏本路转运、提刑、安抚、部署、钤辖分擘举充,仍委枢密院、三班、审官、铨司选择,不许循入,并须三年一替。所贵上下得人,众职皆举,用兵之际,有可供使,与夫临时外求,得失相万也。
一、屯兵备边,古今常制,所患者民赋有限,兵食多缺,必须广为经度。其间岁有凶歉,谋之不获,或寇至益兵,食常不足,则暴歛横取,何所不至?民由是困,盗由是起,此历代之所患也。河北自石晋失燕、蓟之险,无所固守,是以蓄兵愈多,积粟愈厚。国朝踵之颇久,至景德讲和之后,兵备渐弛,粟亦随减。前年敌忽生变,虽强与复和,而终非悠久之计。自此边衅已兆,向去未有宁岁,尤宜谨备禦之策,使久而不匮。臣辄得养兵二条,其一,据守边兵马合留外,屯驻、驻泊、就粮诸军,悉分屯于河南郓、齐、济、濮等州,以教以养。况其地富实,不营而足。率三年一代,遇有警急,发符召之,不旬日可到,岂有后期不及者邪?所以略省河朔诛歛,以宽疲民,使之安逸苏息,坐待寇至而用,庶几沛然,师有馀力,可以禦敌。其二,缘大河州军起敖仓,支移河南民税及漕江淮粟以实之。分屯近边兵马,每二岁一代,亦足以宽河湟之困民。二者可择一焉,或兼用亦善。不然,臣恐无事时,河北已见殚竭,一旦用武,又重加歛,民必怨叛,则肘腋之下,皆为仇雠,岂暇禦外寇哉?
一、河北最号劲兵之处,若尽得精锐,则无敌于天下,况夷狄乎!顷年朝廷未与匈奴讲和,敌每入寇,惟惧北兵,视南兵轻蔑之也。我分南北兵各为一军,凡敌阵,必先犯南兵,南兵溃,则并北军累之而必败。惩此,因有以南北兵混而战者,败走益甚。是不若纯用北兵之为胜也。今河北屯南兵尚多,徒能张为虚声,而实不足用。臣愿自今河北增募土人为禁军,料钱不过五百文,每成一指挥,即代南兵一指挥归营。不数年,三十万尽得北兵,又教之精勇,则匈奴自当畏服,岂敢轻动哉?恐议者谓财匮不宜益兵,则请于别路罢招,以此易彼,亡所增矣。既得土兵,勿戍他郡。粮不足,则愿用臣前养兵二条。
一、北寇风俗贵亲,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以治国事,以掌兵柄,而信任焉,所以视中原用人,亦如己国。向者燕王威望著于北寇,知是皇叔,又为王爵,举天下之尊无与二,谓朝廷庶事皆决于王。又疑王善用兵,天下兵皆王主之,严刑好杀,无敢当者。北寇疑此,益所畏惧。故燕、蓟小儿夜啼,辄曰「八大王来也」,于是小儿辍啼。每牵牛马渡河,或旅拒未进,又曰「必是八大王在河里」,其畏服如此。敌人每见南使,未尝不问王安否及所在。朝廷以王之故,亦见重于敌,谓朝廷有如是亲贤,每欲妄动,未必不畏王而止。今春王薨,识者亦忧之,谓王之生则北寇以朝廷为重,王之薨则北寇以朝廷为轻矣。臣亦尝念国家将帅,既未闻于夷狄,而亲王素有威望为匈奴所畏者,又已沦谢,且不复更闻有皇亲可以为朝廷屏翰者。敌必谓王室孤弱,无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动摇,此诚宜为夷狄之所窥测也。臣愿陛下亲择宗室中年长知书、识理道、晓人事者十数人,为王畿千里知州(虑宗室不达民政,或有任性为事,通判位下难规正,宜择方严公干、近上朝廷一人为同知州。所贵势均力敌,可以共事,而无所乖失。俟历一两郡,决知可以独任,则罢同知州,只置通判。),又择其次者数十人,为千里内州郡钤辖(恐亦未练军政,职事不举,其都监、监押未可减省,宜择廉干历事之人,令共职,仍选良守臣伺察而裁处之。),其年少官卑,度其稍堪差使者为畿县都监、监押(虽年少亦须二十岁以上者,亦择良令长以谏正之。),并限二年一替,亦用文武臣寮赏罚之法以劝沮之。内有勤俭好学、接寮属有礼、晓习文法、能治民事者,量高下等第,或降诏奖谕,或赐金帛,或迁官秩。有诸过者,亦量大小等第,或罚俸,或赎金,或降官,甚者召还,黜于宫宅,俾之省过一二年,复遣补外。凡三省过而遂不改者,终身使奉朝请。如此教育之,选试之,善者必赏,不善必罚,臣知不数年,当有贤宗室如前汉河间、后汉东平二王者,不为难矣。内可以藩屏王室,外可以威示四夷,此有国家者之急务,长久之策也。臣观三代已后兴王者,今日得天下,明日封建宗室,至于襁褓之子,亦皆为侯为王,分割土地,自成邦国。所以分布枝叶,庇荫根本,张大王室,壮观天下。使英豪无间辞,无异意,谓四海之内,尽是一姓,虽有凶谋变计,不敢妄动。此前代帝王制御天下长久之策也,布在简牍,验之可信。今则埋没抑压,仅同豢养。纵其非僻,殊不教训,虽有说书之官,又实虚设,是尽欲愚之而不令知善道、为善人,甚非帝王养宗室之义也。至于臣庶之家,有子孙弟侄者,无不孜孜诲诱,使之成器,盖望持门户,主祭祀,若子孙不肖,则家道沦没。又有负担之夫,微乎微者,日求升合之粟,以活妻儿,尚每日那一二钱,令厥子入市学,谓之学课,亦欲厥子读书识字,有所进益而嗣其家。国家富有天下,基业全盛,实祖宗艰难而致,所宜子子孙孙相承不绝,为万世之计,岂可宗室满宫而陛下都不教导,任为过恶,俾外夷轻笑?是陛下自去枝叶而取孤根易摇之患,臣窃忧之。臣又伏思陛下任李用和为殿前副指挥使,任曹琮为马军副都指挥使,是任亲也。用和与琮诚亲矣,然皆异姓。异姓者尚可信之,则宗室同姓与陛下是骨肉之亲,反不可信之哉?陛下不过谓宗室无人,臣谓今则诚未见其人,教之试之,当自有人矣。今惟朝会时群行旅进,青盖满道,士大夫见者,方知有宗室,但出得都城四门之外,已不知宗室之有无,况天下乎?况四夷乎?上古直至周世宗,其间所历,何啻万代,而宗室不教、不试、不用,微弱乏人,未有如本朝之甚之极者也。宜乎为识者之所忧,而北狄之所轻也。且如北狄有南大王萧孝穆、北大王萧孝惠、鲁王惕隐、楚王夷离毕,是其近亲者甚众。臣前岁奉使,尽与之接,又询其国人,未必实皆才武,而中原闻之,莫不疑其人人皆良将也,其故何哉?盖闻其名而疑其有实尔。今朝廷若能崇植宗室,使声名渐著,闻于北狄,亦谓南朝宗室有人,根本牢矣,藩屏固矣,欲谋则息,欲动则止。古者有以实效济务者,亦有虚声慑敌者,兵家尤重先声而后实,况臣之所说,必能声实相副,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景德以前,缘边土兵无事时戍本州军,寇至则尽为逐路部署司抽起。沿边缺人,却以南兵屯守,甚无谓也。夫土兵居边。知其山川道路,熟其彼中人情,复谙敌兵次第。亦藉其营护骨肉之心,且又服习州将命令,所以禦必坚,战必胜也。若迁入内地,则山川道路不知,人情不熟,敌兵不谙,骨肉不在,州将命令不习,又为南兵怯弱所累,则禦必不坚,战必不胜也。北狄惟惧土兵,每闻以南兵替入内地,敌人大喜,故来则胜而回。前年河朔有警,定帅复寻景德故事,尽抽边兵守定州。河湟之民大恐,以谓官军必败。幸而敌骑中止,不见失律,不然,丧师必矣。臣愿自此若敌入寇,沿边土兵只在本处,不复令部署司抽移。若逐处土兵尚少,即以南兵益之。如其有馀,方许部署司抽起。况部署司自有近里州军,土兵可以聚而为大阵矣(臣上篇议十九城分领兵三十万出战,馀十七城系近里州军,只用乡兵守之,更不出战。其逐路部署可于十七城聚而为大阵兵矣。)。边兵勇悍,不畏坚敌,敌骑初入,使当堂堂之锋,或得便可战,必能取胜。则近里州军,人心自壮,虽南兵之怯,亦自增气。茍以南兵在边,遇寇一败,敌骑乘胜而南,则表里震恐,虽精锐尽在部署司,亦已沮丧,安能保其全胜哉?
一、景德以前,匈奴寇边,多由飞狐、易州界道东西口,过阳山子,度满城,入自广信之西,后又多出兵广信、安肃之间。大抵敌骑率由西山之下入寇,大掠州军,然后东出雄、霸之间。景德前,二州之间塘水不相接,因名东塘、西塘。二塘之交,荡然可以为敌骑归路,遂置保定军介于二州,以当贼冲。厥后开导不已,二塘相连,虽不甚浩渺,而贼路亦少梗矣。然或穷冬冰坚,或旱岁水竭,亦可以济,未为必安之地。虽然,但少以兵控扼之,则虏骑无以过矣。自馀东从泥茹海口,西至保州一带数百里,皆塘水㳽漫,若用以为险,可以作限。只自保州以西至山下数十里,亡塘水之阻,敌骑可以平入。敌若守盟不动,则我无先发,但用臣上篇屯兵之法,足以固守。万一渝盟入寇,用臣之策,可以转祸为福,逞志泄愤矣。何以陈之?今敌若寇边,必由广信西来,敌骑初入境,沿边州军坚壁示弱亦不得出兵,敌必不顾而进。将入镇、定,亦坚壁,敌必易我而懈。于是令广信、安肃、保州三城开壁会兵,张虚声而不与战,彼必分兵来禦。已而令镇、定互开壁,复不与战。彼既前后受敌,必未敢长驱而南。于是我急从沧州取海上路,以数十艘出轻兵三千,趍平州入寇家口,咫尺燕、蓟矣(沧州至北界,平地水路约五百里,不数日登岸,地肥水草美,不必重赍。)。计其日,然后自雄、霸之间(即景德年敌骑东归之路也。),又出精兵,直抵燕京,会沧州兵,捣其腹心,破其聚积。彼见两下兵入,则莫之为计矣。燕地既乱,入寇者必有归心,又为王师所牵而不能遂去,于是乘其向背之际,使沿边三城及镇、定兵合击,必大破之。追奔及燕,尽逐敌兵过山后(敌兵入界则整,若败而出塞则纷然散走,无复行阵,易为驱除矣。),以兵守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符家寨,则敌骑无复南者。因其妄动,可以一举而复全燕之地。拔数郡陷兵之族,平累朝切骨之恨,臣自谓必无遗策矣。既以兵守四关口外,惟西山后有新开父牛、铁脚、猪窠三口,敌人以通山后八州之路。然皆峻狭,不容车马(敌人凿山为径,只通人行,险峻,非兵行之道。),虽不加防守,亦无所害。或于口侧少伏兵马,纵敌入寇,发伏可以尽杀之。假如陛下谨重,未欲尽举复燕之策,即请寇入之后,顿重兵于西山下。敌纵有所掠而东出亡路,进退不遂,我于是以十九城之兵分布掩击,必使退败,保无深入之患。敌势既屈,与战则削,与和则久,亦制匈奴之一策也。
一、燕地割属契丹,虽逾百年,而俗皆华人,不惯为匈奴所制,终有向化之心,常恨中国不能与我为主,往往感愤,形于恸哭。臣前年奉使北廷,边上往复数次,边人皆劝臣曰:「无重契丹以困民,万一入寇,我沿边土人,甚有豪杰,每一豪杰可自率子弟数百人为官军前驱。愿朝廷复取燕、蓟,吾等却为华人,死亦幸矣」。臣窃壮之,慰谢而遣。臣退念朝廷之力未及外禦,遂虚边豪之请。虽然,臣未尝忘怀,思为异日之外用。自后不辍寻访,所得边豪颇多,将来敌若寇境,臣必能以所得边豪,令自率乡户,各成一队,或为向导,或为内应,或破阵,或攻城,大可以为王师之助矣。其始去则质其家,其成功则厚其赏,臣不患其谲而反为害也。
一、古者有外虞,则以夷狄攻夷狄,中国之利也。朝廷西有羌人之患,力足备禦,不假求外援以自助。惟是北寇强盛,十倍羌人,异日渝盟,悉众南下,王师力若不给,则祸未可涯。宜求所以牵制之术,使有后顾而不敢动,动则有所惮而不能尽锐以来,我力足以禦之,此不可不虑也。今契丹尽服诸番,如元昊、回鹘、高丽、女真、渤海、乌弋、铁勒、默尔赫、室韦、达靼、布希等,弱者尽有其地,强者止纳其贡赋。独有高丽不伏,自谓夷、齐之后,三韩旧邦,诗书礼义之风不减于中国。契丹用力制之,高丽亦力战,后不得已而臣之。契丹知其非本意,颇常劳于制御。高丽亦终有归顺朝廷之心。臣伏见淳化年中,其国王王治遭契丹兵入境,遣使元郁来朝纳欸,太宗不从,但婉顺回答。又于咸平年中,其国王王诵遣户部郎中李定古来使,真宗不纳,但降优诏而已。又于祥符七年,其国王王询遣工部侍郎尹古贡表来使,表称今断绝契丹,乞归附大国,仍乞降正朔并皇帝尊号,真宗又不许。陛下即位后,天圣二年,复曾遣使来朝,朝廷差柳植馆接,其事甚近,可以按證。前后高丽四次遣使修贡,每来必言不愿附契丹而愿归朝廷,终不允纳。虽然,高丽欸附之切,如渴者望饮,饥者望食,无一日而忘也。但略遣人翘发,则其来必矣。来则善遇之,许其岁朝京师,赐与差厚于前,以回其心;优为诏命之辞,以悦其意。他时契丹复欲犯顺以逞志,我遣人使高丽激之,且约曰:「契丹往年无故侵高丽三韩之地,今又累兴师深入,诛求无厌,高丽甚苦之。我先帝重惜民命,不欲数与之斗,故岁遣厚币,于兹四十年矣。今契丹又欲背施肆毒,犯我边境,我军民并怒,皆愿死战,我不敢违众,师行有日。高丽又举兵相应,表里夹攻。契丹败,则三韩之地及所得人民府库,尽归高丽,我秋毫不敢有,但止复所割故地尔」。高丽素怨契丹侵其地,又怨每岁歛取过重,向者恨无大国之助以绝之,闻今之说,必然从命,然则契丹不足破也。或者疑其纳高丽,则契丹可以为衅端,不便。臣答曰:「前岁之隙,岂为纳高丽兴辞邪?夷狄之性,变诈多端,茍欲背盟,何说不可,岂宜动自拘碍,不敢有为,直俟祸来,坐受其弊?愚者尚不肯如此,况谋谟天下之事乎?高丽果入贡,假契丹来问,我当答以中原自古受方国之朝献,矧高丽素禀朝廷正朔,但中有阻隔,今却复旧好,使我何辞阻绝之?与契丹纳诸国之欸一也,契丹安能使我必不纳高丽之贡哉」?臣又思之,若契丹寡弱,不足为虞,或能谨守盟誓,无陵侵中国之志,则何用远纳高丽之欸而忽契丹之约?今契丹尽吞诸蕃,事力雄盛,独与中原为敌国,而渐有凭陵之心。况前岁已生衅隙,自知不直,谓朝廷伪增金帛,后图释憾,不久又将先有以制我焉。发而谋之,则不及矣。经营措置,今乃其时。臣又尝闻契丹议曰:「我与元昊、高丽约,连衡攻中原,元昊取关西,高丽取登、莱、沂、密诸州(又曰:高丽隔海,恐不能久据此数城,但纵兵大掠京东官私财物而去。),我则取河北三十六州军,以河为界」。臣闻此久矣,万一果如斯说,臣恐朝廷必无以制之。外寇如此窥图中国,中国但因循,日过一日,臣不知终久如何!夫高丽累年贡奉朝廷,朝廷终不许,遂决志事契丹,所以为契丹用也。契丹所使,无令不从。今朝廷能许高丽进贡,正遂其久志,则必反为我之用矣,契丹何能使之耶?臣熟知高丽虽事契丹,而契丹实惮之。天圣三年,契丹尝伐高丽(是年朝廷遣李维奉使。),高丽败契丹兵三十万,疋马只轮无回者,自是契丹常畏之而不敢加兵。朝廷若得高丽,不必候契丹动而求助,臣料契丹必疑高丽为后患,卒未敢尽众而南。只此已为中国之大利也,臣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镇、定西山有谷口十馀道,尽通北界山后之路。景德已前,不甚迹熟,盖溪涧峻狭,林木壅遏,故敌罕由兹路而入,虽有来者,亦必艰阻。臣顷闻河朔人说契丹自山后斩伐林木,开凿道路,直抵西山汉界而止。今则来往通快,可以行师。臣亦细诘其由,云契丹旧亦疑朝廷有复燕之志,恐天兵渡界河,直北趋燕京。则敌人欲出我不意,由山后进兵,旁击镇、定,横行河朔,牵制王师,以解收燕之患也。臣必料往年缘边已曾探报,闻于朝廷。今或契丹自广信、安肃入寇,我必以重师禦其锋,若有西山别众,出于镇、定,横行背击,官军败绩,则大事去矣,兵家切务,不可不知。当得能干而谨密者,阴往经制,如何屯戍,如何捍禦,必有可以胜之之术,先事而定,以待其来,则保边之道也。
一、祁、深二城旧非要郡,宿兵至少,故城垒迫而陋,不甚修葺。切闻契丹今复入寇,知吾重兵屯镇、定,不肯南面直走,才过保州,便取东南路,由祁、深以来。祁、深二垒,当广而高之,以防攻逼(誓书言,不得创制城池,若因而广之,则无疑。)。又曰,敌既惮镇、定而忽祁、深,必谓二城兵寡,不戒而过。我若乘其不备,使二城潜出精兵,首尾应而击之,必大得志。此系于临时,非可预度,然亦当知之,俟其变则易为谋矣。
一、汉唐以前,匈奴入寇,率由上郡、雁门、代州、定襄等路。盖当时中国据全燕之地,有险可守,匈奴不敢由此路而来也。自石晋割燕、蓟入契丹,无险可守,由是敌骑直出燕,不复寻定襄等故道。今朝廷若留意河朔,边鄙有备,寇不可得而入,须求别路以来。或虽可入寇,第取定襄等路为犄角之势,则河东不得不大为之防。或创立城池,或造作险阻,何地可以设奇伏,何路可以出牵制,此须预为经度,素有堤备,则临时足以禦捍,应卒不至仓皇。使与河朔表里相应,寇不能逞其欲,实边防之急务也。
右守、禦二策总一十三条,是臣庚辰、壬午二岁奉使契丹日,于河朔往回十馀次,询诸缘边土兵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及到边廷议事,又颇见其情状,以至稽于载籍,质于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责之意,即非臣任胸臆,罔圣听。惟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未可者,交相致诘而是正之。臣必不敢持己徇私,旁拒众證,两府亦不得畏事养病而无所发明。如此,则庶几谋行而患可弭矣。臣闻古者人君遭患难,则退修道德,可以无咎。是故文王出羑里,纯任教化,而终灭独夫;勾践脱会稽,厉精武事,而卒破夫差。又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是故陈主答书悖慢,而杨素下殿请死;蔡贼跋扈难制,而裴度誓不两全。终之隋灭江南,裴度平淮西,有以见古之君臣所为各得其道,无不建功立业,声流后世者也。昨契丹背约,呼索无厌。朝廷以中国之尊,凶丑敢尔,陛下固未闻有文王、勾践复雠雪耻之心,臣下亦未见有杨素、裴度死难平贼之志。如此而望排患解纷、建功立业,如古之君臣,何可得也?臣计北狄势方强盛,可以为寇而辄肯议和者,有谋也。谋而后举,以为万全之策也。又计中国之势,如人坐积薪之上而火已然,虽焰未及其身,可谓危矣。北狄之强既如彼,中国之危又如此,而尚不急求所救之术,是欲秦之鱼烂、梁之自亡耶?臣备位枢府,夙夜忧畏,恨未得死所,少纾国难。愿解臣密职,与河朔一要郡,得以效拙,经营边事。虽未敢必谓无虞,然料或可稍宽陛下北顾之忧矣。伏惟早赐裁幸(《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九,《太平治迹统类》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七、七六,《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四六。)。
之寇:右引作「二敌」。
「益甚」至「今河北屯」十七字,原无,据右引补。
开:右引作「闭」,疑是。
与元昊:原倒作「元昊与」,据右引改。
上帝学奏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七、《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九
臣祖禹拜手稽首曰:三皇之时,至质略矣,伏羲始开人文,神农以下皆有师。圣人之德,莫大于学。在《易·乾》之六爻,龙德变化,皆圣人也。九二曰「见龙在田」,孔子曰:「龙德而正中也,由学以聚之,问以辨之,故天下文明」。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孔子曰:「进德修业,欲及时也」。至于九五「飞龙在天」,则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圣人之德,莫盛于此,由学以致之也。九二、九五皆曰「利见大人」,盖非学则不能为大人。故尧舜稽古,垂衣裳而天下治,圣学之要也。扬雄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学始于伏羲,至于成王,《易》、《诗》、《书》所称,圣人所述,为万世法。由汉以下,其道不纯,故可称者鲜。自古以来,治日常少,乱日常多,推原其本,由人君不学也。恭惟本朝累圣相承,百三十有二年,四方无虞,中外底宁,动植之类,蒙被涵养,德泽深厚,远过前世,皆由以道德仁义文治天下,人主无不好学故也。陛下广览载籍,历观前世创业之主、守文之君,有如祖宗之皆好学者乎?由三王至于五代,治安长久有如本朝之百年太平者乎?今人有宝器,且犹爱惜之,恐其伤缺,况祖宗百三十馀年全盛之天下,可不务学以守之乎?臣又闻,学则必问,问然后为学。《中庸》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皆所以为天下法也。尧有衢室之问,舜有总章之访,动必咨于四岳。孔子称舜之大智曰「好问」,仲虺戒汤曰「好问则裕」。学者圣之先务也,问者学之大方也。文王询于八虞而咨于二虢,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诹于蔡原而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所以能成其圣也。武王访于箕子,成王问于尹佚,四圣维之,众贤翼之,是以为太平之天子,能持盈守成。夫岂由他哉,惟强于学问而已。今臣所录八篇,上起伏羲,下讫神宗。伏望陛下宪道于三皇,稽德于五帝,轨仪于三代,法象于祖宗,集群圣之所行,体乾健之不息,则四海格于泰和,万年其有永观矣。臣拜手稽首谨上。
按:《帝学》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合江亭题名 宋 · 王定民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二、《金石文跋尾》卷一四
元祐三年戊辰秋八月十有六日,提点刑狱、朝散郎张公绶拜宣圣孔子于石鼓之学,遂登文会阁,燕太守大□□公仲孙、宣德郎衡阳令王定民、检法判官王询、新息主簿陈知元。知元以是年自学徒登科,罗公欲以荣激诸生,招□席末。定民尝兼教职□□焉。既饮,与宾客下合江亭谒韩伯,留题。
观稼北郊题名 北宋 · 吕昌明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三、金石苑
元祐己巳岁三月八日,郡将朝散大夫吕昌明潜叔、倅车承议郎冯戭舜和、从事冯敢、县令王询、乡老程高、州学长魏光,同观稼北郊,因游北崖、洞溪二院,置酒而还。
喧寂庵铭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石门文字禅》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宜丰县洞山
高安居士王询温甫,和易寡欲,靖专无营,特刻意事佛,精严弗懈。虽年运往矣,而视听聪明,惟履无玷,故声称闾里,云庵道价值天下。元丰间游金陵,舒王施第为寺,以延丛林,号内外护。元祐初,退休来归,说法于洞山九峰,温甫忘冠巾而师事之。其法嗣佛照禅师惠泉者与之交善,自泉住上都名刹,士大夫有稀见之者,而与温甫日亲法喜,偈语酬唱不绝,岂所谓千里同风者乎?政和七年秋结制,对其所居,名曰喧寂。余适以事至,访之,温甫方负暄阅经,置卷坐语,语少而理多。于是自愧羁官四方,畏首尾,思蝉蜕垢纷、纵浪閒旷而不可得,乃铭其庵而去。铭曰:
孰谈无生,唯老居士。孰为听徒,团栾妻子。以诸尘劳,而作佛事。视其家风,老庞是似。名闻诸方,流辈追崇。馀四十年,一节保躬。老则结屋,置阛阓中。即喧而寂,盖将无同。贤哉斯人,不二于物。蹇寓于世,莫知归宿。我睨而视,亦见彷佛。出生太虚,陶铸魔佛。
论楚州事劄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一、《东牟集》卷九
某窃见今日朝廷所恃方镇,以江北为重,在江北诸镇中,楚州、承州最为紧急。承州今闻已被敌人侵据,独楚州截然中居强立者两年矣。某谓楚人稍习山川,形势利便,人材能否,今试具数事,恐可施用,谨具画一如后:
一、自楚州来者,询问得赵立,弹压用人,甚有次序。中间执通判贾敦诗送于朝,囚曹官贾连置于狱,杀主簿查蒧责以大义,明示于众。有祥辉观女道士二人,收金人帖,上有金国年号,便欲杀之,所以一郡之人莫不知好恶所向,承命不暇。前此,州都监王询者专执兵柄,郡将所不能制。及赵立出师淮北,令询作先锋,回顾即斩,致询之兵不敢少却,用能走金人之师,所获军资甚众。此弹压之效也。至其用人,则又有可称者。朱存中为土豪之最得郡人情,以为干办官,兼知山阳县事。朱钺土豪,薄有武勇,以为州都监。孔师锡老士人,谨细能御吏计出入,以为山阳县丞。张骥千,士人之可称者,以为山阳簿。顾伯起、朱芑皆进士登科,委伯起以县事,先任芑为本州粮料,又任芑通判泗州。是以一郡之士,皆乐为用。然此数人恐非经朝廷命令,虽抱忠力,未能自达。若朝廷降付劄子,各令条具,优与官爵。使此数人皆见朝廷已知姓名,必思自奋,以报恩宠。
一、除赵立所委用外,士人有冯舜文、冯舜诏、翁招、张师闵、廉洁己、蔡仁、张次仲,土豪有吴襄、冯周士、周源、谢圭,皆有帅众之略,颇闻未肯遽自当事。若劄下赵立,有欲与官者,不拘人数,许以奏闻,庶几肯为用者众。昔汉高祖曰:「吾不爱四千户以慰赵子弟」。今以是行之,事似相类。
一、楚州东有盐城,南有宝应,西有淮阴,北有涟水。涟水限在淮北,淮阴即当泗州之冲,此两处各为敌马蹂践,不复更有征赋。惟盐城、宝应两邑今年曾下种处,稍有稻麦。赵立都两邑税赋,凡得数万,可支半年军食,百姓所食不与也。今宝应路与承州邻,势必梗绝。独盐城一路可通泰州兴化,今欲稍给楚州粮食,必自通、泰往。乞以粮食转至通州,即令岳飞据所交到数,却自泰州拨还楚州。今楚州之兵自从下河津般,孤城久饥,得通粮道,必自向前。纵有散失分数,亦自归恩朝廷矣。若通、泰不肯那移,必得朝廷所降之粟自到楚州,即成迂远,恐误兵食。
一、楚州至承州,中间有两湖:一曰白田湖,二曰新开湖。有张敌万者,聚众往来湖中,与赵立为仇,常梗楚州粮道。前者,承州薛庆颇得此人欢心,故独不梗承州籴买之路。所以七月中楚州米一升四百五十,承州一升二百,粟价相去不啻一倍。又承州城中足食,皆缘张敌万与薛庆无怨,不于城外阻截之故。今乞以一近上名目与张敌万,令取得承州,即以承州镇抚与之。命赵立与张敌万通和,彼虽怀忿,其力不能相制,若承朝廷命令,必便解仇。以此助楚州之力,其利不细。
一、承州既为贼人占据,必驱本土人当锋。今乞朝旨劝喻楚州人,切勿杀害承州土人,常务招诱,告以朝廷伤痛赤子之意。纵使两州之人交锋之际,不暇承命,此令既出,承州之人感戴朝廷恩惠,必有思自奋者,或执贼自归,理亦有之。
一、承州虽为贼人占据,其间仓庾稍实,又闻有敌人残零辎重,皆诸将所觊觎,所以近日环寇之师稍众。若令诸将先入者主之,则人人自奋。又承州之地,自江南视之则为危,自宿、泗视之则为安。今闻宿州蕲县尚有宿州官吏,而泗守王宣赞者骁勇过人,若令来取承州就食,彼必闻命引兵。又泗州刘氏统兵屯驻建康,特以泗州乏食,故不谋归。今若令取承州,就与镇抚,则泗州失业之民皆可复归承州,渐近乡里。此亦因其锋而用之之道也。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曾祖容,故不仕;祖罕,故不仕。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母吴氏,故永寿县君、赠令人。公讳安国,字康侯。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以女,是为公母令人。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日记数千言,不复忘。年十有五游学信州。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及颍川靳裁之。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以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以无诋元祐语,遂以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渐复三代为对。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公对曰:「久处太学」。在廷者皆以为名对。授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如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以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缮修宇舍,绳度整立。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蜀人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观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以录为?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竟致之罚。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至政事堂,请外任。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以馆职,不愿就。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以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公终辞,遂除湖北路。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到官,改使湖南。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八月所罢司官,仍旧。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公以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绘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以一官,风劝学者。零陵县主簿李良辅方以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京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用例册致馈,公不受。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以彰清德」云。蔡京以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公问舍求田于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大观四年,良辅以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公以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子若委亲,亦将安用」?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以慎终送死为重。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服除,政和八年矣。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以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身崇德。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慕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再除起居郎,又辞。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蜀之剑阁,吴之西陵也。今闻割以遗敌,不亦辱乎?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以明国佐一怒,折伏郤克。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以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以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以纾急缓攻,则亦可矣。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以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观?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必有应之于后者矣」。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六月至京师,以疾在告。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公奏曰:「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心者,事物之宗。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以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上世帝王询事考言,以图成绩。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敢有动摇,必罚无赦。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时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渊圣不答。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自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时已九月初矣。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南仲讽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论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以儆在位。疏奏不下,公乃就职。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怀奸徇私,必有实迹。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不报。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以固宠禄。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安中移置象州。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以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将以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以全慈孝之情」。三人遂黜。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京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则二十年间尝为京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若更指为京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且党论何时而弥乎?以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乃除梦得小郡。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及焉求益郡,刘表镇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以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万一号召不至,如焉、表、绍、操所为,又何以待之?五大在边,古人所戒,以身使臂,于理乃宜。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以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㮚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以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㮚力争于上前,谓公专以异义为高,不可信用。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魏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谨按赵野在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攸、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以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是冬敌大入,野遁逃,为群盗所杀。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中书后省论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度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今乃仍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追究乱原,无不切齿。于度望依王安中例施行,以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乃落度职。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行李纲责词,实为纲游说」。珏坐贬,公上言:「李纲昨自枢密宣抚使除观文殿学士知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纲也。故珏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以将顺圣德之美,复言纲败军覆将,岂可不责,以申明赏罚之公。朝廷遂用珏言,罢纲郡寄,又用谏官袁当可等言,置纲远郡矣。澥乃节略珏章,中以险语,谓纲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澥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以靖朝宁也。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以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澥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何忍更遵用之?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澥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国论纷纷,澥之故也。若指为敢肆奸言以惑众听,岂不可乎?然朝廷不以此罪澥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今澥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与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度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㮚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恪拟德安,㮚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公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以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闻者感动。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及许景衡,竟不达。越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论其大者,凡有九失。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及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一失也。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浩、陈瓘诸人各以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及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二失也。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三失也。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四失也。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与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以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五失也。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六失也。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七失也。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于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八失也。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九失也。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余应求、李光以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以谏省去官。赵令衿以献书论事,黜送铨曹;潘良贵以奏对语侵,责司征市。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以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李邦彦擢居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以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以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以为后戒。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至于有罪,虽以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重名器也。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奄侍通传内外,以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六月四日,召公为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揆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而况琐闱,典司封駮!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以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以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善为国者谨礼于至微。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以习外方耳目也。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京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以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鬻茶,猾吏诉郡太守于监司而罢之者三。以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以违制论。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以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靖康之变,卫士祝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选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靖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以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以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以自润耳。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焉。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命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才,具所宜以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以足兵为要。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仁也。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以病民耳。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以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田有隐匿,必没县官。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命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若不本先王法度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以禦贼而不自为贼乎?夫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以部民遇之也?抗行则名分不正,以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同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以禦金兵。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自大观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盖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夫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而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以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黄潜善讽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焉,上恩止罢除命。
访问李若朴等诏(绍兴三十二年十月十八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鄂国金佗续编》卷一三
昨闻臣僚言,秦桧诬岳飞,举世莫敢言,李若朴为狱官,独白其非罪。吕沈中发王询,所司皆迎合,林待问为勘官,独直其冤状。章杰捕赵鼎送葬酒,又搜其私家书,欲傅致士大夫之罪,翁蒙之为县尉,毅然拒之。沈昭远为王鈇家治盗,欲锻鍊富民,多取倍偿,王正己为司理,卒平反之。比不畏强禦,节概可称。三省详加访问,其人如在,可与甄录。
显宗大宁之曲 金 · 无名氏
四言诗 出处:御订全金诗增补中州集卷首下
于皇神功,有严惟清。
吉蠲孝祀,惟神之宁。
对越在天,绥我思诚。
敷祐亿年,邦家之庆。
绀岳祠述古 明 · 南孝温
五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秋江先生文集卷之三
显宗南幸日,丹马渡临津。
若不挥旗鼓,吾其左衽人。
三雍 明 · 李荇
出处:容斋先生外集
唐虞已远。三代云邈。慨王迹之既熄。郁文治之否塞。繄汉高之草创。谓诗书其安事。文未遑乎礼乐。武徒务乎功利。嗟先世之旧典。荡无遗而扫地。幸光武之中兴。乃锐意于出治。我推赤心。彼安反侧。戈未及投。马未及息。延访儒雅。讲论道艺。眷帝王之为政。有一代之盛制。灵台为测候之所。明堂为布政之宫。况菁莪之乐育。首善自乎辟雍。惟复古而重恢。其不在于朕躬。爰命博士。爰考礼书。载审厥义。载度厥居。宗伯展仪。司空效技。俭不至陋。丽不及侈。讵土木之是程。谅王政之攸急。曰三雍以揭号。究厥本其惟一。想夫明堂之制也。上圆象乾。下方法坤。度列筵以置位。洞四方而疏门。顺阴阳而异处。独玆室之居尊。于以享其上帝。于以配其祖宗。于以朝其群后。于以宣其皇风。蔼政事之惟醇。见天下之大同。此则明堂之明。王道之所以隆也。灵台之制也。积德为本。累仁为基。奏成功于不日。若天设而神施。耸岌嶪而中天。俯星辰于下墀。于以察其氛祲。于以验其治忽。于以时其观游。于以节其劳逸。原经始之初心。羌与民而同乐。此则灵台之灵。王道之所以极也。辟雍之制也。道阃深邃。义闼轩朗。宫居要而轮奂。水环带而滉瀁。励昕夕之藏修。纷济济而揖让。于以虔其释菜。于以隆其养贤。于以讲其大事。于以尊其高年。焕一世之宏规。表吾道之方亨。此则辟雍之雍。王道之所以成也。是乃至治之原。大化之先。著于王制之书。咏于太雅之篇。皆古昔圣王制作之彬彬。类天地之陶甄。合而称之为三雍。则自东都而始焉者也。迨夫显宗继体。贲饰增光。海内密如。既阜且康。乃幸明堂。明堂孔宜。乃幸灵台。云物有辉。振振皇皇。遂幸乎辟雍。辟宫幽幽。辟流溶溶。穆穆肃肃。天子之容。袒割执爵。拜老乞言。苟一善之可采。岂万乘之自尊。然后设函丈进胄子。横经问难。研覈义理。环桥门而观听。盖旷代而未有。浸浸乎隆古之遗风。视玆名其不负。虽然帝王之治。不在虚文。礼云礼云。玉帛其云。惟彼建武之创始。永平之慇勤。徒外貌之是事。顾躬行之未闻。封禅之举。孰如受合宫之会朝。谶纬之尚。何似察高台之祥妖。况于乐与于论。岂察察以为明。然则汉家三雍之制。不过乎徒有其名而已。方今神圣相承。重熙累洽。法宫施端拱之化。书云绝纤芥之孽。矧贤关之大开。蔚多士之云集。淳风以之而宣扬。和气由是而充塞。虽无三雍之名。而有三雍之实。当与三代而比盛。又何汉氏之足说。若有一介上兮。澹一己之灵台。沐泮水之馀波。荫泽宫之良材。庆时雍之载歌。庶稽古之是力。傥明庭之一对。奚必区区于明堂制度之末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