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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其东门行(刺郡守贪暴) 宋 · 高斯得
君不见会稽太守第五伦,罢官潜去逃吏民。
不知当时何所畏,乘船夜渡曹娥津。
只缘惠爱入人髓,攀车叩马千万群。
使君若不行诡道,爱河浩渺难抽身。
旧闻吴兴解郡绶,归路南指朝天京。
尔来史项后先去,云何却出东城闉(自注:史越翁项公泽皆贪暴。)
横山伺候不知数(自注:横山南路小聚落。),携壶挈榼相邀迎。
使君自揣非寿我,西子不洁将污人。
水军二百耀南路,三更一舸临湖门。
会稽吴兴迹相似,谁知爱恶殊其情。
畏匡戒薛圣贤有,岂比汝曹祇自焚。
嗟哉后人亦监此,慎忽继踵成三人。
从今要辨守贤否,只观去路东南分。
彗星应诏封事景定五年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七、《耻堂存稿》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三
臣伏睹七月初六日以彗出柳星,许中外臣僚直言时政缺失者。
臣一介妄庸,受性愚直,淳祐末祀蒙陛下擢贰蓬省,摄承记言,竟以遇事妄发得罪而去。
已而朱熠沈炎何梦然之徒相与捃拾,坐废十年,自分此生永诀圣代,无复一言关于陛下之听矣。
不谓垂死之年,乃承罪己之诏,谆勤恳恻,导之使言。
臣目睹皇上震恐,大祸将至,其敢畏避权势,不罄其所怀以负圣明乎?
谨沥血忱,以群臣所必不敢言、陛下所必不得闻者为献,惟陛下幸听。
臣谨按国史,徽宗皇帝崇宁五年正月戊戌彗出西方,光芒长十馀丈,徽宗大惧,日进蔬食,每夕焚香涕泣至数百拜,星没乃止,于是慨然深照蔡京之奸,不由人言,奋自威断,即日罢其左仆射,凡所为政事一切罢之,除毁党碑,凡元祐奸党指挥二十项悉从荡涤,停罢补注方田,废三卫,彻圜土,更学法,复科举,罢后苑制造,蠲六尚贡物,以至茶盐钱法并照户部议改,内外百姓歌谣鼓舞,溢于涂巷,近世以来以实应天,精切勇猛未有过于此者,后嗣安得不取法哉!
陛下数年以来,专任一相,虚心委己,事无大小,一切付之,果得其人,宜乎天心克享,灾害不生,祸乱不作矣。
庚申以来,大水为灾,浙西之民死者数百千万,继以连年旱暵,田野萧条,物价大翔,民命如线,景象急迫,至此极矣。
今又重以非常之异,妖星突出,光芒竟天。
为鹑火,火者,国家盛德所在,而彗出焉,其变不小,若非朝廷政事大失人心,则何以致天怒如此之烈乎?
臣请得而枚数之。
祖宗立国,一本忠厚,大奸巨蠹,始加流窜。
今也大臣轻于用之,以怖异己,庚申辛酉之间,大小之臣追停迁放无月而无,威则立矣,如斲丧祖宗忠厚之泽何?
士大夫以仕进为业者也,今使刻薄小人吹毛求疵,控持扼塞,动触新制,进退无门,旅困颠连,有历二三岁竟不得一缺而去者。
又使轻锐少年数人日夜改七司法,煆炼增加,日事刻薄,惟恐一人之得进,至己所欲与,则虽碌碌下流,超资越序而无所忌惮也。
人才难得,自古而然,并蓄兼收,犹惧乏使。
今也以意向为用舍,以党类为去留,自非素出其门,皆弃不录,遂使怀才抱艺之士沉废流落,咨嗟愤怨,有锢人于圣世之恨,岂不足以伤阴阳之和乎?
古之大臣皆以下士为贤,吐哺握发,未尝少懈,所以通达下情,蒐揽人物,共济国事也。
今不务师古,妄自尊大,有造光范如谒鬼神,越月逾年竟不得通,虽有奇才异能,何以自见?
凡此数者,皆为陛下失士大夫之心者也。
自井田既废,养兵之费皆仰税租,汉唐以来未有能易之者也。
今也骋其私智,市田以饷,自谓策略高妙,前无古人,陛下知其非计,尝欲罢之,有秋成举行之命,彼悍然不顾也。
白夺民田,流毒数郡,告牒弃物,不售一钱,遂使大家破碎,小民无依,米价大翔,饥死相望,有司尚谓田恶,日更月易,无有已时,奸佃乘之,咸叛其主,识者谓异日浙西有乱,必自公田始。
不特若此,又四出虎狼之吏,使之磨牙张吻,啖咋良民,柯山一鬨,远近为之震惊;
苕水三贪,朝廷为之妙选。
史越翁到郡数旬而聚歛至三百万,推剥之惨不言可知。
朝廷锄去黠吏,本以爱民也,不知反以为害,一吏就擒,视为奇货,株连枝蔓,殃数十家,得钱数百千万而犹未已,质妻卖子,破产亡躯,哭泣载涂,臣所亲见,堂堂天朝而甘为破落州县摊赖之举,凡此数者,皆为陛下失畿甸之心者也。
江汉上流,国家重地,中兴之后,简畀名臣,弹压抚摩,未始偏废。
今也举而付之一夫,容养姑息如奉骄子,颐指气使,使求得欲从,斩劓杀伐,遍于湖广监司、守令畏摄而不敢争,使陛下创残遗民,沦坠汤火而莫之救。
江西湖北岁籴给钱,其来已久,今亦半给告牒,人情宁不汹汹?
以至市舶尽利而蕃人怨,盐法苛急而商贾怨。
比日以来,复闻广寇赣盗相挻而起。
凡此数者,皆为陛下失远民之心者也,然此特臣田间所知万分之一二耳。
淮海以西、岭蜀以东,千万人之怨又奚止是哉!
陛下所恃以有天下者人心而已,今大臣尽失之,则其相与愁痛号咷,哀吁上苍,产妖钟孽以警悟陛下,以昭示危亡,又何足怪哉!
况近岁以来,天生柔佞之徒,布在世间,立人本朝,惟知有权门而不知有君父,或称其再造王室,或称其元勋不世,或直以为功不在禹、周公下,虚美溢誉,日至上前,荧惑圣明,掩蔽罪恶,遂使陛下深居九重,专倚一相,高枕而卧,谓如泰山四维之真可倚,不知下失人心、上招天谴乃至于此,岂非群臣附下罔上之所致哉!
陛下试观五年之间,廷绅奏疏不知凡几千百,亦有一语事关廊庙者乎?
意之异己者尽斥,位之偪己者尽除,上自执政侍从,下至小小朝绅,无一人而非其党,虽学校诸生,亦复数年噤无一语,言路久已荆棘,所以养成大臣横逆之气,人怨天怒,不至于彗出不止也。
且灾异策免三公汉唐以来视为常事,丙申雷变,陛下亦尝奋刚断,一日而罢二相。
今彗星之应至不忍言,岂雷变发非时之比?
况人心皇皇,万口一辞皆指其人,独陛下不悟耳。
且后妃之家不得为执政官仁宗皇帝之著令也,政、宣犯之,终致祸败。
陛下违仁宗之令典,蹈政、宣之覆辙,固已不合天心久矣,今遇非常之变,而又不思改图,则亦何时而觉寤哉!
臣恐自今上天不复谴告,而伤败旋至矣。
臣忠愤所激,不胜大愿,愿陛下取崇宁彗出故事反覆披览,力见施行,因大臣求退而亟许之。
庚申以来一切刻薄害人之政即日罢去,申严仁宗著令为子孙万世之法,而又尽涤圣心,力行好事,收召贞贤,招洗冤魄,以答天心,以慰人望,如此,十日而妖星不灭,则寸斩臣以谢大臣,以戒狂妄,臣不敢辞。
干冒天威,不胜震惧之至。
〔贴黄〕臣犬马之齿,六十有四,正先臣捐躯徇国之年,自草此疏,即以一死自待,盖未必膏陛下斧钺,而大臣怨毒则有不可测者。
陛下若欲保全微臣,乞勿以臣疏付外,臣非畏死,盖恐一线言路遂绝,非陛下之利也,伏乞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