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禘说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六、《河南程氏文集》遗文、《晦庵题跋》卷二
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受姓者也;
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
文、武必以稷配,后世必以文王配。
所出之祖无庙,于太祖之庙禘之而已。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也。
周之后稷生于姜嫄姜嫄以上更推不去也。
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配天者须以后稷
严父莫大于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帝即天也。
聚天之神而言之,则谓之上帝。
武王文王,推父以配上帝,须以父也。
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不曰武王者,以周之礼乐出于周公制作,故以其作礼乐者言之。
犹言「鲁之郊禘非礼,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坏也。
若是成王祭上帝,则须配以武王
配天之祖则不易,虽百世惟以后稷,配上帝则必以父。
宣王祭上帝,则亦以厉王
虽圣如,不可以为父;
虽恶如幽、厉,不害其为所生也。
故《祭法》言「有虞氏宗尧」,非也。
如此则须是尧之子。
茍非其子,虽授以天下之重,不可谓之父也。
如此,则是尧养以为养男也,禅让之事蔑然矣。
以始祖配天,须在冬至一阳始生,万物之始,祭用圜丘,器用陶匏稿秸,服用大裘。
而祭宗祀九月,万物之成,父者我之所自生,帝者生物之祖,故推以为配,而祭于明堂也。
本朝以太祖配于圜丘,以祢配于明堂,自介甫此议方正。
先此祭五帝,又祭昊天上帝,并配者六位。
介甫议,惟祭昊天上帝,以祢配之。
太祖而上,有僖、顺、翼、宣。
先尝以僖祧之矣,介甫议以为不当祧,顺以下祧可也。
何者?
本朝推僖祖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
或难以僖祖无功业,亦当祧。
以是言之,则英雄以得天下自己力为之,并不得与祖德。
或谓:灵芝无根,醴泉无源,物岂有无本而生者?
今日天下基本,盖出于此人,安得为无功业?
故朝廷复立僖祖为得礼。
介甫所见,终是高于世俗之儒。
明节皇后不当立忌状1127年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庄简集》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准西上閤门关:「准太常寺关:今年迎奉道君太上皇帝,若在四月二日到京,缘当日系明节皇后忌辰,合分定奉迎及行香官」者,臣尝考求典礼,明节皇后不当立忌。
昨缘太常少卿林震率意迎合,妄援温成故事为明节皇后立忌,因以为例,不复讨论,遂使圣朝著非礼之举,贻讥后世,不可不革。
窃详忌日之制,罢乐废务,修斋行香,皆子孙致其追慕之诚。
五季之乱,可谓无礼法矣,周世宗宣懿皇后入庙,议者犹以太在上,疑祔庙之后,立忌非便。
嘉祐中言者以久雨阴沴,宗庙之礼恐有未顺,且谓城南立温成,四时祭享,并同太庙之礼,盖当时有司失于讲求。
商宗遭变,饬己思咎,祖己训以典祀无丰于昵。
况以嬖宠列于秩祀,非所以享天心、奉宗庙之意也。
熙宁中司议温成为祠殿,岁时遣宫臣行事,忌日斋祭,并合废罢,识者是之。
今陛下初嗣历服,宜大正始之时,宗庙国之大事,伏望圣慈下有司讨论典礼,务合中制。
所有明节忌辰,乞且依温成故事罢。
百官奉慰行香,止令内臣就祠殿行事,荐以常馔,庶合典礼。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责罚程文官刘嗣明等诏政和三年闰四月四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五、《宋大诏令集》卷一五七
刘嗣明林震苏桓谢湜可特降一官,顾文降一资,内顾文谢湜仍放罢。
郭从骏放。
馀依已得指挥
舍人林公时敷集句后序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二、《竹溪先生文集》卷二二
章句之士,溺于所长,以自窘束,不肯弃绳度,坏藩维,放乎大肆,求夫忘其所能,寓于不得已,合众巧,收天地万物之奇以为功,未有也。
介翁深于诗,不自立户牖,其欣于所遇,悲于所感,赋事体物,酬饯贽赠,一取它人语而檃括之。
章成,千态万状,贯穿妥帖,不见罅隙,皆足以发难显之情。
至其奔放曲折,莫可排障,浩浩汩汩,行于地中,是岂章句士所能为哉?
自风雅之变,建安诸子南朝鲍庾谢辈,至唐以诗鸣者,何止数百人,独杜子美上薄风骚,尽得古今体势。
其它旁门异派,如、韩、柳、贺、白,韦应物刘禹锡李商隐杜牧张籍卢仝韩偓温庭筠之流,其精深雄健,閒淡放逸,绮丽软美变怪,人自为家。
,后世或以为讥。
乃欲奴仆命之,拔其尤,揉而置之关纽间,使出一口,如捋狼,如探虎,如阵市人,噫,可以为难矣!
集句,唐人号为四体,国朝石曼卿始以为名。
至元丰临川王文公,进乎技矣。
东坡好为高世说,雅不与临川相能,故有鸿鹄、家鸡之比。
自是靡然不复相尚。
其后学诗者流,闻于膏馥之馀,爬罗牵挽,仅相比属,则揣意语近似而命之题,虽形模具存,真木偶人,愔愔无复生气。
介翁之作,失喜自贺,不意复见前辈
向使坐荃蘅兰蕊之室,享笙竽琴瑟之奏,登鲂鲤牛心熊掌而脍炙之,不足喻其美且乐也。
介翁敏博而文,读书过眼辄诵,自著及训解卷百有奇。
煨烬之馀,唯此藁存。
其所用诗,上下数百年,凡二百八十家。
且曰:「惜哉,使我不得置东坡,山谷语于其间也」!
其受才廓达雄骜,大而难用,立朝不避怨嫉,宦不遂,抱其蕴以死。
乐天尝叹陈子昂杜甫各死于一拾遗,诗人之蹇,古以为恨。
翁为泮宫先生东平,仆时在诸生中。
及后雠书天禄,翁为道山长。
翁没二十年,得其子𫾻妻之。
呜呼!
仆也从翁之久之亲,而不得见此诗于翁之未没,而亲炙论辨范模之,戚焉不解于心,故书其后以志。
林时敷舍人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八、《竹溪先生文集》卷二三、《永乐大典》卷一四○四六
惟公抱英特不世之才,负闳远有为之志。
皇皇华国之文,谔谔济时之义。
伟擢秀于词林,实蜚英于蚤岁。
方握兰于华省,继簪笔于清陛。
爰待命而剧迁,俄分符而阃寄。
惟峣峣与皓皓,宜入朝而见忌。
虽喜愠之不加,而荐绅惜君子之居外。
谓将蹑青云而坐庙堂,扶圣神之至治。
何不憖此一老,奄衣冠而永弃。
呜呼哀哉!
嗟贱子之登门,辱顾遇之特异。
抠衣汶水之生,歛板蓬山之吏,接謦欬于三馀,获周旋于两纪。
怅契阔之十年,绝音书于万里,何一诀而终天,惨临风而酸鼻。
念旧盟之可寻,幸庶几公之有子。
予托姻好于松萝,俾蘩之是祀。
兹有事于窀穸,属涓辰之将至。
虽女子之有幸,顾妇仪之未备。
生不服勤于箕帚,葬不致恭于赗襚。
敢陈奠于椒浆,写馀哀于一诔。
噫!
德何臧而年胡不长,才何大而仕胡不遂?
意馀芳而剩馥,流后昆与来裔。
冀精诚其有知,永毋忘于下庇。
跋富公帖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二、《方舟集》卷一三
富曾再入相,而清献参大政,此帖盖自尹蜀日除谏院,以蜀政之美为异时鼎轴张本。
介甫执政晦叔入为言官,诸公者皆去矣。
范元卿所藏醉翁1176年8月27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五、《省斋文稿》卷一七、《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南宫舍人范元卿所藏醉翁帖。
翁喜贤俊,重交游,出于天性,其立朝尤相善者,刘与蔡也,观此略可见矣。
居士前后集有手书数卷,而寄原甫帖在焉。
所谓「用快大过」及「饯圣从,与景仁介甫清坐终日」等语良是。
至于「才薄任过,有望于公以济不逮」及「未归间,不惜时枉问」之类,大率意同辞异。
独论简事为、外名迹几百言,而真迹殊无之;
「数日大风」至「照管公仪家」,则集本略不载。
夫尺牍出于信笔,非若著书有删润也,纵使人传写差误,亦当不过十数字,乃尔异同,何耶?
谓二者非一时所作,则又事辞不应甚似如此。
元卿素以博洽闻,愿质疑焉。
淳熙三年八月二十七日
诗话(上)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诚斋集》卷一一四
句有偶似古人者,亦有述之者。
杜子美武侯》诗云:「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何逊《行孙氏陵》云「山莺空树响,垄月自秋晖」也。
杜云「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此庾信白云岩际出,清月波中上」也。
「出」「上」二字胜矣。
阴铿云「莺随入户树,花逐下山风」,杜云「月明垂叶露,云逐渡溪风」,又云「水流行地日,江入度山云」,此一联胜。
庾信云「永韬三尺剑,长捲一戎衣」,杜云「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亦胜庾矣。
南朝苏子卿《梅》诗云「秪言花是雪,不悟有香来」,介甫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述者不及作者。
陆龟蒙云「慇勤与解丁香结,从放繁枝散诞春」,介甫云「慇勤为解丁香结放出枝头自在春」,作者不及述者。
山谷集中有绝句云:「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零落杏花香。
春风不解吹愁却,春日偏能惹恨长」。
唐人贾至诗也,特改五字耳(贾云「桃花历乱垂香」,又「不为吹愁」,又「惹梦长」。)
东坡云:「春霄一刻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人寂寂,鞦韆院落夜深深」。
介甫云:「金炉香尽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二诗流丽相似,然亦有甲乙。
「问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宛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
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岳度尽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
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白摧圬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像》「西望太白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
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
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浣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
「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鬣,天球不堟中粹温」,又「儿呼不苏驴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金针法》云:「八句律诗,落句要如高山转石,一去无回」。
余以为不然。
诗已尽而味方永,乃善之善也。
子美重阳》诗云:「明年此会谁健
把茱萸子细看」。
《夏日李尚书期不赴》云:「不是尚书期不顾,山阴野雪兴难乘」。
诗有一句七言而三意者:杜云「对食暂餐还不能」,退之云「欲去未到先思回」。
有一句五言而两意者:陈后山云「更病可无醉,犹寒己自知」。
诗有句中无其辞而句外有其意者。
巷伯》之诗,苏公刺暴公之谮己,而曰「二人同行,谁为此祸」?
杜云「遣人向市赊香粳,唤妇出房亲自馔」,上言其力贫,故曰「赊」,下言其无使令,故曰「亲」。
又「东归贫路自觉难,欲别上马身无力」,上有相干之意而不言,下有恋别之意而不忍。
又「朋酒日劝会老夫,今始知嘲其独遗」,已而不招也。
又夏日不赴而云「野雪兴难乘」,此不言热而反言之也。
唐人云:「葛溪漫淬干将剑,却是猿声断客肠」。
又《钓台》:「如今亦有垂纶者,自是江鱼卖得钱」。
唐人《长门怨》:「错把黄金买词赋相如自是薄情人」。
崔道融云:「如今却羡相如富,犹有人间四壁居」。
诗有惊人句
杜《山水障》:「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
又:「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
白乐天云:「遥怜天上桂华孤,为问姮娥更有无。
月中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
韩子苍衡岳图》:「故人来自天柱峰,手提石廪祝融
两山坡陀几百里,安得置之行李中」?
此亦是用东坡云:「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
杜牧之云:「我欲东召龙伯公,上天揭取北斗柄。
蓬莱顶上斡海水,水尽见底看海空」。
李贺云:「女娲鍊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褒颂功德五言长韵、律诗,最要典雅重大
如杜云:「凤历轩辕纪,龙飞四十春。
八荒开寿域,一气转鸿钧」。
又云:「碧瓦初寒外,金茎一气旁。
山河扶绣户,日月近彫梁」。
李义山云:「帝作黄金阙,天开白玉京
有人扶太极,是夕降元精」。
七言褒颂功德,如少陵贾至诸人唱和《早朝大明宫》,乃为典雅重大
和此诗者,岑参云「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最佳。
七言长韵古诗如杜少陵《丹青引》、《曹将军画马》、《奉先县刘少府山水障歌》等篇,皆雄伟宏放,不可捕捉。
学诗者于李、杜、诗中求此等类诵读沉酣,深得其意味,则落笔自绝矣。
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左氏传》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
此《诗》与《春秋》纪事之妙也。
近世词人闲情之靡,如伯有所赋赵武所不得闻者,有过之无不及焉,是得为好色而不淫乎?
晏叔原云「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可谓好色而不淫矣。
唐人《长门怨》云「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是得为怨诽而不乱乎?
刘长卿云「月来深殿早,春到后宫迟」,可谓怨诽而不乱矣。
近世陈克《咏李伯时宁王进史图》云「汗简不知天上事,至尊新纳寿王妃」,是得为微,为晦,为婉,为不污秽乎?
李义山云「侍燕归来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可谓微婉显晦尽而不污矣。
士大夫间有口传一两联可喜,而莫知其所本者。
如「人情似纸番番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又「饱谙世事慵开眼,会尽人情只点头」,又「薄有田园归去好,苦无官况莫来休」。
又《贺人休官》:「重碧杯中天更大,软红尘里梦初收」。
竟不知何人诗也。
又有嘲巧宦而事反拙者,「当初只谓将勤补,到底翻为弄巧成」,此尤可笑。
唐律七言八句,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古今作者皆难之。
余尝与林谦之论此事,谦之慨然曰:「但吾辈诗集中不可不作数篇耳」。
如杜《九日》诗「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不徒入句便字字对属,又第一句顷刻变化,才说悲秋,忽又自宽,以自对君,自者我也。
「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将一事翻腾作一联。
孟嘉落帽为风流,少陵以不落为风流,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诗人至此笔力多衰,今方且雄杰挺拔,唤起一篇精神,非笔力拔山,不至于此。
明年此会谁健醉把茱萸子细看」,则意味深长,幽然无穷矣。
东坡《煎茶》诗云:「活水还将活火烹,自临钓石汲深清」,第二句七字而具五意。
水清,一也;
深处取清者,二也;
石下之水非有泥土,三也;
石乃钓石,非寻常之石,四也;
东坡自汲,非遣卒奴,五也。
「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其状水之清美极矣。
「分江」二字,此尤难下。
「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仍作泻时声」,此倒语也。
尤为诗家妙法,即少陵红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也。
「枯肠未易禁三碗,卧听山城长短更」,又翻却卢仝公案。
吃到七碗,坡不禁三碗;
山城更漏无定,「长短」二字有无穷之味。
初学诗者须用古人好语,或两字,或三字。
山谷《猩猩毛笔》:「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
「平生」二字出《论语》;
身后」二字,晋张翰云「使我有身后名」;
几两屐」,阮孚语;
五车书」,庄子惠施
此两句乃四处合来。
又「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春风春雨」,「江北江南」,诗家常用。
杜云「且看欲尽花经眼」,退之云「海气昏昏水拍天」。
此以四字合三字,入口便成诗句,不至生梗。
要诵诗之多,择字之精,始乎摘用,久而自出肺腑,纵横出没,用亦可,不用亦可。
诗家备用古人语,而不用其意,最为妙法。
山谷《猩猩毛笔》是也。
猩猩喜著屐,故用阮孚事。
其毛作笔用之抄书,故用惠施事。
二事皆借人以咏物,初非猩猩毛笔事也。
《左传》云:「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山谷《中秋月》诗云:「寒藤老木被光景,深山大泽龙蛇」。
《周礼·考工记》:「车人盖圆以象天,轸方以象地」。
山谷云:「丈夫要弘毅,天地为盖轸」。
孟子云:「武成取二三策」。
山谷东坡云:「平生五车书,未吐二三策」。
孔子老子相见倾盖邹阳云「倾盖如故」。
孙侔东坡不相识,以诗寄东坡,和云:「与君盖亦不须倾」。
刘宽为吏,以蒲为鞭,宽厚至矣,东坡云:「有鞭不使安用蒲」?
杜诗云:「忽忆往时秋井塌,古人白骨生苍苔,如何不饮令心哀」?
东坡云「何须更待秋井塌,见人白骨方衔杯」,此皆翻案法也。
余友人安福刘浚景明《重阳》诗云「不用茱萸子细看,管取明年各强健」,得此法矣。
五七字绝句最少而最难工,虽作者亦难得四句全好者。
晚唐人与介甫最工于此。
李义山忧唐之衰云:「夕无限好,其近黄昏」。
如「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如「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如莺花啼又笑,毕竟是谁春」。
唐人《铜雀台》云:「人生富贵须回首,此地岂无歌舞来」?
《寄边衣》云:「寄到玉关万里,戍人犹在玉关西」。
《折杨柳》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光不度玉门关」。
皆佳句也。
介甫云:「更无一片桃花在,为问春归有底忙」?
「秪是虫声已无梦,五更桐叶强知秋。
百啭黄鹂看不见,海棠无数出墙头」。
「暗香一阵连风起,知有蔷薇涧底花」。
不减唐人。
然鲜有四句全好者。
杜牧之云:「清江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
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
唐人云:「树头树尾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韩渥云:「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
蔷薇花在否,侧卧捲帘看」。
介甫云:「水际柴扉一半开,小桥分路入青苔。
背人照影无穷隔屋吹香并是」。
东坡云:「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四句皆好矣。
五言长韵古诗如白乐天,《游悟真寺一百韵》,真绝唱也。
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陶渊明柳子厚也。
少陵《羌村》、后山《送内》,皆有一倡三叹之声。
隆兴以来以诗名者:林谦之范至能陆务观尤延之萧东夫
近时后进有张镃功父赵蕃昌父刘翰武子黄景说岩老徐似道渊子项安世平甫巩丰仲至姜夔尧章、徐贺恭仲、汪经仲权
前五人皆有诗集传世。
谦之常称重其友方翥次云诗云:「秋明河汉外,月近斗牛旁」。
延之有云:「去年江南荒,趁逐过江北。
江北不可住,江南归未得」。
有《寄友人》云:「胸中襞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
又《台州秩满而归》云:「送客渐稀城渐远,归涂应减两三程」。
东夫《饮酒》云:「信脚到太古」。
《登岳阳楼》:「不作苍忙去,真成浪荡
三年夜郎客,一柂洞庭秋。
得句鹭飞处,看山天尽头。
犹嫌未奇绝,更上岳阳楼」。
又:「荒村三月不肉味,并与瓜茄倚阁休。
造物于人相补报,问天赊得一山秋」。
至能有云:「月从雪后皆奇夜,天到梅边有别春」。
功父云:「断桥斜取路,古寺未关门」。
绝似晚唐人。
《咏金林禽花》云:「梨花风骨杏花妆」。
黄蔷薇》云:「已从借叶,更染为裳」。
写物之工如此。
余归自金陵功父送末章云:「何时重来桂隐轩,为我醉倒春风前。
看人唤作诗中仙,看人唤作饮中仙」。
此诗超然矣。
昌父云:「红叶连村雨,黄花独径秋。
诗穷真得瘦,酒薄不禁愁」。
武子云:「自锄明月种梅花」。
又云:「吹入征鸿数字秋」。
渊子云:「煖分煨芋火,明借绩麻灯」。
又:「客路二千年五十,向人犹自说归耕」。
平甫《题钓台》:「醉中偶尔闲伸脚,便被刘郎卖作名」。
恭仲云:「碎斫生柴烂煮诗,又有姚宋佐辅之」。
一绝句云:「梅花得月太清生,月到梅花越样明。
梅月萧疏两奇绝,有人踏月绕花行」。
僧显万亦能诗:「万松岭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
三更云去作行雨,回头方羡老僧闲」。
又《梅》诗:「探支春色墙头朵,阑入风光竹外梢」。
又:「河横星斗三更后,月过梧桐一丈高」。
又有庞右甫者,使虏过汴京云:「苍龙观阙东风外,黄道星辰北斗边。
月照九衢平似水,胡儿吹笛内门前」。
吾族前辈讳存字正叟,讳朴字元素,讳杞字元卿,讳辅世字昌英皆能诗。
元卿年十八第进士,其叔正叟贺之云:「月中丹桂输先手,镜里朱颜后生」。
吾乡民俗,未熟,摘而蒸之,舂以为米,其饭绝香。
元素有诗云:「和露摘残云浅碧,带香炊出玉轻黄」。
余先太中贫,尝作小茅屋三间,而未有门扉,干元卿求一扉,元卿以绝句送至云:「三间茅屋独家村,风雨萧萧可断魂。
旧日相如犹有壁,如今无壁更无门」。
昌英有绝句云:「碧玉寒塘莹不流,红渠影里立沙鸥。
便当不作南溪看,当得西湖十里秋」。
吾州诗人泸溪先生安福王民瞻名庭圭,弱冠贡入京师太学,已有诗名。
有绝句云:「江水磨铜镜面寒,钓鱼人蓼花湾。
回头贪看新月上,不觉竹竿流下滩」。
绍兴间宰相秦桧力主和戎之议,乡先生胡邦衡时为编修官,上书乞斩,谪新州
民瞻送行诗:「一封朝上九重关,是日清都虎豹闲。
百辟动容观奏议,几人回首愧朝班?
名高北斗星辰上,身落南州瘴海间。
不待百年公议定,汉庭行贾生还」。
「大厦元非一木支,要将独力拄倾危。
凝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
当日奸谀皆胆落,平生忠义秪心知。
端能饱吃新州饭,在处江山足护持」。
有欧阳安永上飞语告之,除名窜辰州
孝宗登极,召为国子监簿,以老请奉祠,除直敷文阁宫观
尤延之尝诵吴则礼诗:「华馆相望接使星,长淮南北已休兵。
便须买酒催行乐,更觅何时是太平
满船卖了洞庭,雪色新裁白纻衫。
唤得吴姬同一醉,春风相送过江南」。
又:「枫叶芦花满钓船,水风清处枕琴眠。
觉来失却潇湘月,却问青山觅酒钱」。
神宗徽猷阁成,告庙祝文,东坡当笔
黄鲁直张文潜晁无咎陈无己毕集,观坡落笔云:「惟我神考,如日在天」。
忽外有白事者,坡放笔而出,诸人拟续下句,皆莫测其意所向。
顷之坡入,再落笔云:「虽光辉无所不充,而躔次必有所舍」。
诸人大服。
润州火,爇尽室庐,惟存李卫公塔、米元章庵。
元章喜题塔云:「神护卫公塔,天留米老庵」。
有轻薄子于「塔」「庵」二字上添注「爷」「娘」二字。
元章见之,大骂。
轻薄子再于「塔」「庵」二字下添注「飒」「糟」二字。
元章母尝乳哺宫中,故云。
「糟」字本出《汉书·霍去病传》云「鏖皋兰山下」,注云:「今谓糜烂为鏖糟」。
轻薄子用「糟」字黏「庵」字,盖今人读「鏖」为「庵」,读「糟」为子甘切。
添注遂成七言两句,云「神护卫公爷塔飒,天留米老娘庵糟」矣。
乡先生刘尚书才邵字美中,云刘弇伟明献《南郊大礼赋》,首句云:「粤惟古初,豺獭有祭」。
(音惰)小大南郊大礼,祭天地祖宗,而比之豺獭之祭,此譬如千乘万骑羽猎长杨,而于其间说斗虾蟆。
刘侍郎岑字季高,居建康
中书舍人张孝祥字安国,时为师,还往甚密。
一日安国忽具衣冠造季高季高惊异未出,先令人问盛服而来何故。
安国曰:「欲北面书法」。
季高不辞让,著道服而出。
安国即令人扶季高纳再拜者再,季高亦不辞让。
安国请曰云云,季高答曰云云,大意令安国李邕书。
徽宗尝问米某:「苏轼书如何」?
对曰:「画」。
黄庭坚书如何」?
曰:「描」。
「卿书如何」?
曰:「刷」。
高宗初作黄字,天下翕然学黄字。
后作米字,天下翕然学米字。
最后作孙过庭字,故孝宗与今上皆作孙字。
韩退之《答李师锡书》云:「思元宾而不见,见元宾之所与则如元宾焉」。
此用石勒语。
王浚麈尾,悬之壁间,每瞻仰之云:「王公不得见,见王公之玩好如见王公焉」。
退之作《河南少尹李素铭》云:「高其上而坎其中,以为公之宫,奈何乎公」!
此用东方朔武帝董偃云:「奈何乎陛下」!
退之上宰相书》云:「恤恤乎饥不得食,寒不得衣」。
此用《左传》语。
南蒯将叛,邑人歌之曰:「恤恤乎,湫乎,悠乎」!
又《杜兼铭》云:「事在于人,日远日忘」。
此用《晋书》张骏语,谓「中原之于晋,日远日忘」。
又《平淮西碑》自「皇帝曰光颜汝为陈许帅」,曰重胤云云,曰弘云云,曰文通云云,曰道古云云,曰愬云云,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此用《舜典》命九官文法也。
柳子厚《答韦中立书》云:「抑之欲其奥,扬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节,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
此用《周礼·考工记·函人》句法,云:「视其钻空,欲其惌也,视其里,欲其易也;
视其朕,欲其直也。
櫜之欲其约也;
举而视之,欲其丰也;
衣之欲其无齘也」。
韩退之《行箴》云:「宜悔而休,汝恶曷瘳?
宜休而悔,汝善安在」?
柳子厚《忧箴》云:「宜言不言,不宜而烦。
宜退而勇,不宜而恐」。
二箴相似,未知孰先为之者。
曾子固王无咎字序》云:「以颜子之所以为学者期乎己,余之所望于补之也。
假借乎己而已矣,岂予之所望于补之哉」!
此用孟子句法:「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
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
介甫《送陈升之序》云「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陈升之而已矣。
煦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义而已矣,非予所望于升之也」。
子固《送王希序》、介甫《九曜阁记》言洪抚两州山川之胜、游览之乐,亦大略相似,未知孰先为之者。
又与朱编修1173年1月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五、《浪语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即日新春尚凛,伏惟养蒙党里,自天祐之,台候动止万福。
某仰德之高,闻风之说,于今盖有年矣,目无因而前,无介而见,有所不敢。
去秋林扩之见过,具道其兄择之,不以某之庸不肖,亟以姓名误听,且蒙诱掖之意,以故忘其愚且鄙也,辄冒贡以尺书,仰蒙大度纳污,不见诛绝,教翰宠荅,慰藉瘽卷。
自顾何人,奚以取此。
感愧之剧,未易名言。
诲喻谆谆,仰见严于出处之际。
某滔滔昧进,固不足以知此,然而仁人蒿目,其将如苍生何?
将毋有莘之耕,必待礼而应也。
某意无可无不可,不犹愈于甚邪?
想惟不拔之潜,决不以狂言动。
愚见如此,其敢有隐情乎!
丐一思之,勿以人废言也。
下问湖学,其兴废之所由来,诚如高旨。
甚可惜者,异时作人之地,今为利害之场与刑名之习耳。
庆历所取,则今学规与夫作院制器之法,故府焚于延火,求之略无可證,询之耆旧,亦无存者。
惟闻学之斋馆与伸道义胜、澡德、诚明四斋为安定旧名,馀不可见。
虽分艺以教,盖初不以名斋,士虽学书,不废骑射琴瑟。
今斋馆中射堂尚存,泮池之旁犹有乐斋之目,门人之盛,后皆镵名《登科记》中。
学中旧存当时赐书与孔子伯鱼画像,亡轶殆尽。
方略整齐之,此外无传,可为伤叹。
为之师匠,某何者而辱望以此邪?
然与朋友共成之,不敢不勉,方惧罪斥,讵能如所欲哉?
教以安定之传,盖不出乎章句诵说,校之近岁高明自得之学,其效远不相逮,要终而论,真确实语也,某何足以知此。
蒙诲之及,故敢言之。
子路「何必读书」,孔子恶其佞;
子夏「必谓之学」,不可谓不知言
二者岂无说邪?
昧者盍少思之。
尝谓翼之先生所以教人,得于古之洒扫应对进退,知其说者徐仲车尔,馀子类能有立于世,是皆举其一端。
介甫诗以宰相期之,特窥其绪馀耳,成人成己,众人未足以知之。
且君子道无精粗,无小大,是故致广大者必尽精微,极高明者必道中庸。
滞于一方,要为徒法徒善。
汉儒之陋,则有所谓章句家法,异端之教,则有所谓不立文字,稽于「政在方册,人存乃举」,礼仪威仪待人以行,智者观之,不待辨而章矣。
民之秉夷,向也明于西洛,今焉泯泯,舍门下其谁取正?
倾囷自献,庶几击而发之,毋惜炉锤,痛加橐籥,尚祈阶以有立,免为小人之归。
此区区所望于下执者,万丐哀而药之。
胡先生言行录》、《范淳夫集》谩备藏史,轻渎至愧,程《易》、胡《易》郡有模板,不敢献所厌饫。
林择之书以浼门吏,丐求端便送之。
陈同甫 其四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五、《东莱吕太史别集》卷一○
前日人还,悤悤作答,殊不究尽。
荐沐手笔,从审寒暄不齐,尊候万福。
某倚庐待尽,无足言者。
《论事录》前此固知来意,但某窃谓若实有意为学者,自应本末并举。
若有体而无用,则所谓体者,必参差卤莽无疑也。
特地拈出,却似有不足则夸之病。
欧阳永叔喜谈政事之比,所举边事、军法,亦聊举此数字以见其馀,固知其不止此也。
然此书若出于学者,亦不为无益,但气象未宏裕耳。
经世之名,却不若论事之质也。
横渠之学,恐不必立一语指名之。
《易传》见令人校对
来谕谓世间事不可作意,此语诚然。
吾曹要须深体之,非止为一书设也。
欧文建本所刊《明用》、《原弊》、《兵储》、《塞垣》、《本论下(《本论》止有两篇,建本中篇乃下篇。)》,前辈谓非欧公文,恐欲知。
跋语引策问,意思甚有味。
神宗介甫处,语言欠婉,鄙意欲稍增损,云:「荆国王文公得乘其间,而执之以伯者功利之说,饰以三代之文,正百官,定职业,兵民,制国用,兴学校,百度交举而其实有管、晏之所不道。
神宗皇帝睿智浚发,察其非真,退之钟山九年不召。
然天下稍骛于功利而不可禁,学者又习止,天下不复道矣。
神宗盖益厌之,疆事方兴,未遑改作,此子瞻之所为深悲而屡叹也」。
又科举之文,犹有宣、政之遗风,语亦太劲,欲增损,云:「科举之文,犹未还庆历嘉祐之盛,人以诚意来止,安得行吾私于其间哉」?
此语颇似有病,删此数句,文意亦相接,盖处大事者必至公血诚相期,然后有济。
若不能察人之情而轻受事任,或虽知其非诚而将就,借以集事到得结局,其敝不可胜言(惟当轴处中者翕受敷施,乃可用此说。然亦当知斟酌浅深,此又非范公当时地位也。),所谓吾知国事而已,安得行吾私于其间哉!
私本不当有,若云不行,已是第二义。
若又云以国事而不得行吾私,又是第三、第四义也(固知此语是谈治道者常话,然吾曹讲论,政当刬除根源,不可留毫发之病,非欲为高论也。)
所以缕缕者,非为此跋,盖为有意斯世者,多于此处蹉过,往往失脚耳。
此段话更有非书能尽者。
寻常两家,多各持门户,少得平实之论,更俟面讲乃尽。
「虽范忠宣犹不能以知之」,欲增损云「虽范忠宣始犹未尽知之」。
盖观忠宣元祐绍圣之际则深知此理矣,所以不欲断定也。
委曲之教,极见诚意,自此谨当奉教
向来亦非有所回互,但与世酬酢之久,虽与故旧书,有时笔下多惯耳。
师训拾遗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克斋集》卷七
伏羲当时画卦,只如质珓相似,初无容心。
易只是阴⚋阳⚊,其始一阴一阳而已。
有阳中阳,阳中阴;
有阴中阳,阴中阴。
中阳⚎,看上面所得如何,再得阳,即是☰,故乾一。
或得阴,即是☱,故兑二。
阳中阴⚍,亦看上所得如何。
或是阳,即是☲,所以离三。
或得阴,即是☳,所以震四。
中阳⚎,看上面所得如何。
或得阳,即是☴,所以巽五。
或得阴,即是☵,所以坎六。
阴中阴⚏,看上面所得如何。
若得阳,即是☶,所以艮七。
再得阴,即是☷,所以坤八。
看他当时画卦之意,妙不可言。
余正叔论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谓杀身者,只是要成这个「仁」。
先生曰:「若说要成这个『仁』,却不是只是行所当行而已」。
因说工夫不可间断。
曰:「某苦臂痛,尝以手擦之,其痛遂止。
若是或时擦,或时不擦,无缘见效,即此便是做工夫之法」。
余正叔退,谓文蔚曰:「擦臂之喻,最有味」。
余正叔问:「子路问成人,孔子对以臧武仲之智,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只此四者,如何便做得成人」?
先生曰:「备此四者,文之以礼乐,岂不是成人」?
忠、恕是学者事,故子思言忠恕违道不远。
曾子借学者以形容圣人。
若论圣人,只可谓之「诚」与「仁」。
正叔有支蔓之病,先生每救其偏。
正叔因习静坐,后复有请,谓因此遂有厌书册之意。
先生曰:「岂可一向如此,只放令稍稍虚闲,依旧自要读书」。
或问物与无妄,众说不同。
文蔚曰:「是各正性命之意」。
先生曰:「然,一物与他一个无妄」。
介甫每得新文字,穷日夜阅之。
喜食羊馒头,家人供至,或正值看文字,信手撮入口,不暇用箸,过食亦不觉,至于生患,且道「将此心应事,安得会不错」?
不读书时,常入书院,有外甥懒学,怕他入书院,多方求新文字,得之,只顾看文字,不暇入书院矣。
学者工夫,且去剪截那浮泛底思虑。
学者说文字,或支离泛滥,先生曰:「看教切己」。
只是频频提起,久之自熟。
学者读书,多缘心不在,故不见道理。
圣贤言语,本自分晓,只略略加意,便自见得。
若是专心,岂有不见?
先生以召命过信州,一士人见于馆驿,请问为学之道。
先生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
圣人千言万语,只是要教人做人」。
汉文帝晓事,景帝不晓事。
或言今人作诗,多要有出处。
答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出在何处」?
孟子文章,妙不可言。
文蔚曰:「他每段自有一二句纲领,其后只是解此一二句」。
曰:「此犹是浅者,其他自有妙处,惟老苏文深得其妙」。
文蔚每日侍坐说《诗》,不曾说《白驹》。
后数日,忽有曰:「公每日说《诗》,《白驹》一篇,如此却好不说」。
文蔚因言当时贤者,虽絷维之,竟长往不来,逃于空谷。
上之人拳拳不置,至谓「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其自重不屈如此。
曰:「据如此说亦好」。
却不说上之人勤恳好贤之意。
文蔚一日说《太极图》,不言格物致知工夫,先生甚讶之。
后数日,文蔚拈起中间一二语,先生曰:「趯翻了船,通身下水里去」。
文蔚始有所悟(今《池阳语录》却将文蔚别话头合作一段记者,误矣。又《录》云:「文蔚问《通书》,只说主静一边,穷理致知一边却不曾说。先生云:『何故如此说?』文蔚退思。次日,又请问夜来所说《通书》,如引《书》曰『思曰睿』及『厥彰厥微,非灵弗莹』等语,亦是致知事先生不答,正色曰:『趯翻了船,通身下水里去。』文蔚遂悟《通书》发明太极阴阳之旨,已从道理原头理会来,图则剖析精微以示人,而《通书》无非发明此意,顾以为不及穷理,深悔所见之谬也。次日,复以为问,先生遂无语。」)
文蔚问:「人心、道心,如饮食、男女之欲,出于其正则道心矣,又如何分别」?
先生曰:「这个个毕竟是于于血气」。
文蔚问:「生时男女异席,祭祝亦合异席。
今夫妇同席,如何」?
曰:「夫妇同牢而食」。
学者难得,都不肯自去著力读书。
某登科后,要读书,被人横栏直截,某只是不管,一面自读。
文蔚曰:「且如公,谁鞭逼,毕竟是自要读书」。
又云:「难得难得」。
一日说某访谢昌国,问艮斋安在。
谢指厅事曰:「即此便是其厅事,亦弊陋」。
因言妙。
彭世昌象山书院,盛言山上有田可耕,有圃可蔬,池塘碓硙,色色皆备。
先生曰:「既是如此,下山来则甚」?
彭曰:「陆先生曰:『有书院,却不曾藏得书』。
某此来为欲求书」。
先生曰:「紧要书宁消几卷,某向来亦爱如此,后思之这般物事,聚久必散,何必役于物也」。
世昌临别,赠之诗曰:「象山闻说是君开,云木参天瀑响雷。
好去山头且坚坐,等闲莫要下山来」。
世昌先生教人有何宗旨,答曰:「某无宗旨,寻常只是教学者随分读书」。
作文何必苦留意,又不可大放颓塌,只略教整齐足矣。
写字不要好时却好。
文蔚初泛看诸家《诗说》,质于先生,曰:「某有《集传》,曾看否」?
文蔚答以未见。
后来只看《集传》,一日因说《诗》,先生曰:「曾参看诸家」?
文蔚曰:「不曾」,曰:「又却不可」。
武夷精舍侍坐,赵昌甫言学者工夫间断,先生曰:「圣贤教人,只是要救一个间断」。
记得时存得一缺时济得甚事?
周家初兴,时周原膴膴,堇荼如饴,苦底物事亦甜。
及其衰也,牂羊羵首,三星在,人可以食,鲜可以饱,直恁地萧索?
因言舜、禹揖逊事,云:「本是个不好底事,被他一转,转作一大好事」。
先生每得未见之书,必穷日夜读之。
尝云:「向时得《徽宗实录》,连夜看,看得眼睛都疼」。
一日得《韩南涧集》,一夜与文蔚同看,倦时令文蔚读,坐听,读至五更尽卷。
曰:「一生做诗,只有许多」。
每遇学者问有未答处,即令读上下文。
因说林择之曰:「此人晓事,非其他学者之比」。
徐又曰:「到他己分上,又却暗」。
黄直卿会看文字,只是气象小,或有看得不好处。
客有问赵昌甫徐斯远韩仲止,曰:「昌父较恳恻」。
又曰三兄诗文,曰:「斯远文清,虽小,毕竟清」。
刘叔通、江文卿二人皆能诗。
叔通放体不拘束底诗,如文卿有格律,入规矩底诗好。
游子蒙刘叔通诗「昨夜刘郎扣角歌,朔云寒雪满山阿。
文章无用乃如此,富贵不来当奈何」。
此诗若遇,须提掇他。
文蔚曰:「公却是见得一个物事,只是不光彩」。
一日呈文蔚所送徐崇甫《序》曰:「前日说公不光彩,且如这般文字,亦不光彩」。
或问徐子颜,曰:「其人有守,但未知所见如何」。
孔子天地间甚事不理会过,若非许大精神,亦吞许多不得。
一日因话次,又说今觉见朋友间都无大精神。
文蔚曰:「先生每尝念虑之萌,或生于非正,随即剪除,只是未能去根,因事又发,仍旧要剪除」。
先生曰:「只得如此」。
或问:《大学》脩身章之『其所傲惰而辟焉』,君子之于人,安得有傲惰」?
先生曰:「非如常人傲忽惰慢,只是使人见得他懒些」。
三山龟年且久说《中庸》费隐章,谓「始于夫妇之可与知、与行,极于圣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以至于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微而至于鸢飞、鱼跃,无不包举」。
先生曰:「才卿说看,还有不同否」?
文蔚曰:「此章说道之费,说到语大、语小处已尽矣,引《诗》者所以咏叹淫泆,形容其不尽之意耳」。
先生默然。
因论《近思录》,先生曰:「不当编《易传》所载」!
文蔚问如何,曰:「公须自见得」。
意谓《易传》已自成书。
程门诸高弟,晚节有背其师说者,缘他自说得去,觉见师说有如不快意。
因谓陆子静,谓「江南未有人如他八字著脚」。
一日说《论语集注》云:「亦尚有硬说处」。
问二礼制度如何可了,曰:「只注疏自了得」。
问胡氏《春秋传》如何,曰:「亦有过当处」。
与唐常卿书 其二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八、《铁庵集》卷一七
中都三年,所见爱国之士有矣,而忠赤愤激、义形于色,未有如明公之甚者,吾国有人矣。
既而闻拥节大江之东,以福八郡之民;
将二年又移镇交广之东,以福十四郡之民。
与其圆枘方凿捍格于其中,孰若扬镳建纛从容于其外?
然江则幸矣,而距朝稍远;
广又幸矣,如远益甚何?
盖言事官之不得职者三十馀年,上亲政初,洪舜俞王去非振之
端平末嘉熙初几歇矣,明公大振之,如子方庭质潞公,林夫面责介甫,亦家风然也。
他人皆以迁改或留或去,惟公以本来面目行,于是唐察院之名满天下。
南人久不识贤帅,今公与直翁徐丈皆收歛霜雪,融为春风,分殿东西,可谓岭外一时之盛。
然局面至急,而位置大贤如此,何重外轻内太甚?
南顾忧宽,上思直臣入闻国政,则又有光于质肃矣。
某中间亦预选择之数,为日浅,出语轻,既他徙犹不改。
逐归两年,其为世所恶固宜。
而近闻有通庙堂者,谓开边者固可罪,言厚伦者亦未切,合以同科。
冤哉!
公行得君,有以明小臣之心,则死且无憾矣。
福建安抚李尚书大同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九三、壶山四六、《翰苑新书》续集卷一一
班听履,尝亲橐座之光;
枌部褰帷,密倚帅垣之重。
行驱惠而于役,谨削椟以通名。
恭惟某官四海耆英,两朝魁彦。
中年突起,兀北面之老苍;
节后凋,炯西边之太白
自更言路,径上鸾坡
众鹜成群,立万牛而不动;
群喑已𭼐,绻一凤之孤鸣。
考其为谏官、为御史以来,略无结宰相、结人主之意。
晦叔介甫所厚,安可嘱以私;
淳夫受温公之知,岂不言其过。
柏操凛然而不改,行囊舍我以安归。
人方期文靖之登庸,朝已惮忠定之严整。
竟由迩缀,出牧价藩。
俄勤宣室之思,亟促曹装之入。
顾流辈已少,宁复著笔砚其间;
况风景渐殊,不忍见山河之异。
萧然俛视于黄阁,归哉仰拥于碧幢。
眷言闽都,古号会府
弓刀靴裤,有华属郡之仪;
钟鼓园林,常占总持之乐。
抚兹雅俗,展也元戎。
仰惟今皇,最倚黄发典刑之训;
有如执事,所谓白首魁垒之臣。
道行谁能止之,时来恐不免耳。
靡须席煖,即听衮归。
某无梦鹓行,已滥鸥社。
某丘某水某树,乐方适于山中;
我任我辇我车,命忽来于天上。
循墙不获,叱驭敢稽。
念荃惠不芳,其自立者犹浅;
薜荔含耻,今一出之何轻。
幸逢开府之新,傥念承颜之旧。
周原六辔遣以礼,负愧「皇华」;
卫公八秩相于朝,请赋「绿竹」。
中丹所蕴,副墨难殚。
回沈教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五五、《翰苑新书》续集卷一九
牛驾出关,久慕周柱史之去;
鳣堂开卷,不知汉博士之来。
曾执贽之未遑,辱顾庐之甚宠。
恭惟某官今之巨擘,古之誉髦,心鄙雕虫之文,世守感麟之笔。
仲尼既殁,昭垂衮斧于策书;
介甫何为,诋曰断烂之朝报。
绝学传东周之耆哲,微言接西洛之大儒。
诞启孙枝,相辉奕叶。
惟《三传》束阁上之久,深探遗经;
诸生馆下之初,愿闻精论。
避席而请,堵墙以观,必有以新啖陆训诂之陈言,扫舒弘科举之陋习,岂惟逢掖共尊明复之书,将见细旃亦读康侯之传。
少才涉猎,晚益惰荒。
禁漏宫莲,往事类优场之散;
长锄短笠,暮年为老圃之归。
属逄开绛帐之时,恨不在青衿之列。
朋远来,学时习,良惬素心;
我不往,子嗣音,宁忘私淑!
刘圻父诗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四
余尝病世之为唐律者胶挛浅易,窘局才思,千篇一体,而为派家者则又驰骛广远,荡弃幅尺,一嗅味尽。
麻沙刘君圻父融液众格,自为一家,短章有孔鸾之丽,大篇有鲲鹏之壮,枯槁之中含腴泽,舒肆之中富揫敛,非深于诗者不能也。
矧其贵山林,贱城市,视蝉冕如布衣,见朱门如蓬户,静定之言多,躁动之意少,庶几乎冲澹以自守、遗佚而不怨者矣。
虽然,文以气为主,少锐老惰,人莫不然。
世谓鲍昭江淹晚节才尽,予独以为气有惰而才无尽。
子美夔州介甫钟山以后所作,岂以老而惰哉!
余幼亦酷嗜。
岁月几何,颜发益苍,事物夺其外,忧患攻其内,耗亡销铄,不复有一字矣。
圻父幸在世故胶扰之外,为事物忧患之所恕,养气益充,下语益妙,它日余将求续集而观老笔焉。
季父易藁序124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五、《莆阳文献》卷九、《南宋文范》卷五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
《易》学有二:数也,理也。
汉儒如京房费直诸人,皆舍章句而谈阴阳灾异,往往揆之前圣而不合,推之当世而少验。
王辅嗣出,始研寻经旨,一扫汉学,然其弊流而为玄虚矣。
本朝数学有华山陈氏、河南邵氏。
今邵氏之书虽存,通者极少。
理学有伊川程氏新安朱氏,举世诵习,众说几废。
余尝恨程、邵同时,不相折衷,曰《传》,曰《皇极经世图谱》,遂判为二书而不可合。
天下岂有难通之书,亦岂有理外之数哉!
噫,《易》更三圣,说《易》者非一家。
程氏排临川之学者,及教人读《易》必辅嗣介甫
朱氏尊伊川之言者也,至《本义》则多程之所未发。
议论以难疑问答而详,义理以讲贯切磋而精,此季父《易藁》之所为作也。
初,余为建阳,季父访余县斋,因质《易》疑于蔡隐君伯静
后二十馀年而书成,大旨由朱、程以求,由以求羲、文。
其笃守师说,虽谯天授袁道洁无以加,视世之高谈先天、径造微妙者,彼虚而此实矣。
季父名弥邵,字寿翁
中岁弃科举,闭门著书,动必由礼,行义为乡先生
家贫,食于学。
晚舍去,并学俸却之。
太守眉山杨侯栋、郡博士括苍俞君来,即学为堂,示舍盖之意,季父仅一至焉。
杨侯使本道,又论荐于朝,不报。
卒年八十二。
俞君乃取昔所却俸为刊《易藁》,而授简其犹子克庄序之。
惟友庵记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二
翁陂山分二支:其一为郭墓,伯氏既相攸矣;
其一为东岭,子常卜生坟焉。
距福胜、翁陂、郭墓各二里许。
筑小精庐,析寒翁坎铭语,扁曰「惟友庵」。
余尝患人心不同,虽一家父子兄弟,有嗜好相反如冰炭者。
伯夷叔齐,旷古一见,而阏伯、实沈常比肩于世,委巷之人不足贵也,故家名族亦然。
至如制行同孝谨,临财同退让,读书同义趣,作文同机键,奕世传一心、百年如一日,如石塘林氏者鲜矣。
寒翁既没,子常事兄如父,家政听焉。
子真亦极友爱,连床之语至曙,一膳之珍必剖,盖二子不出户庭而一乡之人化焉。
《语》曰「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如也」,岂非朋友可责善而兄弟不可伤和乎?
余闻涑水公与兄坐久,必问兄体中寒燠饥饱;
吕汲公虚相府之东以奉兄,而自与夫人居西。
礼如二公,谓之敬兄可也。
介甫子宣得君行政,一时诸贤极颊舌之力不能争,而平甫、子开犹欲以家庭讲切之言斡回其势。
如二子乃可谓之爱兄矣,孰谓兄弟不当切偲乎?
今日之修于家者,他日措之于天下国家者也,二君勉之!
子常名合。
郑资政遗事跋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八、《黄氏日钞》卷九一
士大夫同事而不同心,始合者终必离。
惟其离然后贤者之心事白,如明道于介甫新法类多矣,而余尤于郑公资政使蜀事有感焉。
绍兴间秦桧主和议,公在蜀,与北使于陵赞模争秦凤得之,蜀赖以有襟喉,世莫不以此为公之功,而不知此正非公之心也。
盖公当和议已成,犹必拳拳于争地界者,为中国计,为恢复计。
直为贼虏计耳。
心之不同如此,故卒贬公封州以死,非所谓始合者终必离,而贤者之心始白耶?
呜呼,祸福非公之所计也。
天若祚宋,公得大柄,决不止以保蜀为功,此则公遗恨尔。
满江红 元 · 王恽
 押词韵第十八部
德元来辞,求赠言为荣,且及河防利害。又闻介甫提刑捍御卫灾有功,用殷卿严韵,聊助行色,兼简德裕彦隆二良直
冠剑梁园,又去作、庞眉书客。
休自叹、功名几许,一家风雪。
春色似嫌莺燕老,秋霜历试松筠节。
爱赵生、游刃簿书闲,昆刀铁。

都会地,繁华歇。
形胜在,犹堪说。
更诸君表里,玉辉冰洁。
水陆若论都漕计夷门忍使黄流坼。
好相须、着力障狂澜,休伤别。
梅花集句(录十二。) 其十二 元 · 郭豫亨
七言律诗 押支韵
湖山摇落岁方悲,自恐冰容不入时。
但笑红芳誇艳冶,浑将绛雪点寒枝。
桥边野水通渔路,城外春风吹酒旗。
正似美人初醉著,澹妆浓抹总相宜(□□□。东坡。□□□。毛泽民和靖刘禹锡介甫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