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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显道 其四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四、《象山集》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七
天下事固有易言者,有难言者,有易辩者,有难辩者。
人之病有易医者,有难医者。
非必不可医,为其病奇怪,非如平常在表当汗,在里当下,可执常方而治之耳。
足下所与李解元序文及诸书,览之汗颜,思为一言以相药,则又有难言者。
然后知足下之病,政所谓难医者。
昨晚朝颖言及,其證亦甚明,但恐言之中,而足下未必省,则又成难医耳。
请试言之。
足下之病,得于好事。
凡亲师友、为学、立行,皆从好事中来,故虚而不实,宜于今而未宜于古。
此言其苦甚难听,足下未必肯服义。
然其实是也,幸毋忽而求诸道。
某尝见士人试罢,必各自谓得意,自美其文。
有言其文不佳者,则甚拂其意。
吾尝为之说曰,但可择此人平时不相能、有雠隙、雅所憎恶者,录其文示之,其人读之,失色丧气,不能自振,则其文真佳文也。
如是而有不中选,乃可言有司不明。
盖不相能、有雠隙、雅所憎恶之人,必不欲我试中,必不欲我程文之佳。
今观我文,惨然索然,丧气失色,则其文必佳也。
又有一说,亦须是雠人识文字者方可为准。
今诚使素不说显道而稍有见识者读之,却未必不窃喜,以为无根如此,不足畏也。
他非面莫究。
周元忠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四、《象山集》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五八
元忠在此虽稍久,殊觉未亨通。
初以春伯处相唤,继以许尉事,皆不得不应者。
及相聚时,亦无汲汲如不及之意,虽云有不自安处,终未痛切。
疑而后释,屯而后解,屯疑之极,必有汲汲皇皇、不敢顷刻自安之意,乃能解释。
向来元忠心志专诚,故与言者必有感动,行检严整,故与处者必有绳约。
年来此功寖不如旧。
元忠本谓欲改其固滞介执之意,反损前日之善,而固滞介执之实,则未之有改,但换易形模,元忠自不知耳。
学之不进,明之不足,暗于大端,自是己见而不闻君子之大道,固其宜也。
所谕满腹之疑皆未得吐,若自是之意消,而不自安之意长,则自能尽吐其疑。
及屯亨疑释,则所谓满腹者其实不多,但当其不明时,自胶固迷泥,故多事耳。
相见不能决白,乃以纸笔达之,此亦自颠倒。
然事又不可概论,或恐因此省悟,未可知也。
「以为兄之子」,此是公都子引当时人言。
按《史记》,微子之庶兄,皆帝乙之子也。
王子比干则但云是之亲戚,则太史公亦莫知其为谁子也。
今据公都子所引文义,则是以微子启、王子比干帝乙之弟也,于二人,则是为兄之子也。
此是《孟子》所载,与《史记》不同处。
二疏父子,盖伯父叔父通称父,故谓之犹子,古人则通言父子也。
与苏宰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四、《象山集》卷七
某迂愚无似,特辱眷予之厚,苟有可以裨补万一,敢不自竭!
荒邑荐饥,生理日瘁。
旧令尹未知加意,竭泽而渔,诚如来意。
所以抚摩而使之苏息者,繄仁侯是望。
主上加惠幽远,注心循良,当路多贤,公论昭白。
有如少缓催科,而专一抚字,宜可安意为之,不至有龃龉不遂之忧。
某僭易以为禀。
与程帅书1187年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四、《象山集》卷七、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鹰潭市贵溪市应天山
伏蒙宠贶《江西诗派》一部二十家,异时所欲寻绎而不能致者,一旦充室盈几,应接不暇,名章杰句,焜耀心目,执事之赐伟哉!
诗亦尚矣,原于赓歌,委于风、雅。
风、雅之变,壅而溢焉者也。
湘累之《骚》,又其流也。
《子虚》、《长杨》之赋作,而《骚》几亡矣。
黄初而降,日以澌薄。
彭泽一源,来自天稷,与众殊趣,而淡泊平夷,玩嗜者少。
隋唐之间,否亦极矣。
杜陵之出,爱君悼时,追蹑《骚》、雅,而才力宏厚,伟然足以镇浮靡,诗家为之中兴。
自此以来,作者相望,至豫章而益大肆其力,包含欲无外,搜抉欲无秘,体制通古今,思致极幽眇,贯穿驰骋,工力精到。
一时如陈、徐、韩、吕、三洪、二谢之流,翕然宗之,由是江西遂以诗社名天下。
虽未极古之源委,而其植立不凡,斯亦宇宙之奇诡也。
开辟以来,能自表见于世若此者,如优昙花,时一现耳。
曾无几时,而篇帙寖就散逸,残编断简往往下同会计之籍,放弃于鼠壤酱瓿,岂不悲哉?
网罗搜访,出隋珠和璧于草莽泥滓之中而登诸箧椟,干霄照乘,神明焕然,执事之功,何可胜赞!
是诸君子亦当相与舞抃于斗牛之间,揖箕翼以为主人寿。
某亦江西人也,敢不重拜光宠。
张春卿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
某僭有白事。
民户秋苗,斛输斛,斗输斗,此定法也、常理也。
抚之输苗,往年惟吏胥之家与官户有势者,斛输斛,斗输斗。
若众民户,则率二斛而输一斛,或又不啻,民甚苦之。
或诉之使家使家以问州家,则州家之辞曰:二税之初,有留州,有送使,有上供,州家使家有以供用,故不必多取于民;
今二税悉为上供,州家有军粮,有州用,有官吏廪稍,不取于民,则何所取之?
漕司每岁有所谓明会米,州家每于民户苗米数内,每硕取五斗供之,故不得而斛输斛、斗输斗也。
使家无以处此,遂亦纵而弗问。
由是取之无艺,而暗合、斛面等名目,不可胜穷。
辛巳壬午间,张安国太守,有陈鼎者为临川知县,甚贤。
安国使之领纳,于是尽取州之军粮、州用、俸米等数,与漕司明会之数共会之,以民户苗数计之,每硕加五斗而有馀。
不问官民户与吏胥之家,一切令二斛输三斛,谓之加五。
令官斗子上米,民户自持斛槩,见请槩量,不得更有斛面。
百姓皆大驩呼,大为民户之利。
既皆满罢,后来不复能守其法,于二斛输三斛之上,又寖加斛面,民益以为困。
乙未丙申间,赵景明太守,某与其兄景昭为同年进士
景昭极贤,舍侄又在郡斋为馆客,因与景明言输苗之害,且言张安国陈鼎知县法极良,但后人不能守耳。
景明不能不惑于吏言,初亦难之,以为今日州县家之用,又多于昔时。
某与景昭舍侄,共会州一岁之用,景明惧见底蕴,则又不必加五。
于是谓已诘吏辈,今肯令人户把斛概矣。
但今日用度益广,欲更于五斗上加五升耳。
某与景昭商之,以为斛输一斛五斗五升,而使不得加斛面,民户自持概,则五升之加,在民户亦所不惮。
于是不复求减,民果大悦之。
景明去后,有不能守其法,则民户多谒诸使家,求依赵删定例,令民户自持概荡。
景明之事既远,民户有不能记忆。
闻今岁输苗者,取之过者皆倍不啻,而郡中又反断民户争斛面者,民间嚣嚣。
今幸输纳未毕,愿有以惩吏胥之奸,少宽民力,幸甚!
适有所闻,乘便亟此布禀,不暇修寒暄之敬,伏幸台察。
与宋漕书1187年12月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道光《金溪县志》卷五八、《南宋文录录》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鹰潭市贵溪市应天山
僭有白事:金溪为邑,封壤褊隘,无豪商富民生产之绝出等夷者,税籍之为缗钱,不过以十计。
闻之故老,往时人烟稀少,民皆自食其力,畏事自爱,输公先期,无催期之扰。
家用饶给,风俗醇美,岁时伏腊,鸡豚相遗,杯酒相欢,熙熙如也。
建炎绍兴以来,寖不如旧,民日益贫,俗日益弊。
比年荒歉,益致穷蹙。
原其所自,官实病之。
大军月桩,起于绍兴初用兵,权以纾急,兵罢不除,因以为额。
立额未几,有漕使勾君者,知其为横歛,初无名色。
行县之次,问邑吏月桩之所从取,凡以实告者,皆得蠲减。
金溪少吏不解事,惧吐实则有罪,辄以有名色对,故金溪独不蒙蠲减。
月解之数,为缗钱八百有奇,以岁计之,当输万缗。
朘民之端,莫大于此。
贪吏并缘,侵欲无艺,槌骨沥髓,民不聊生。
纵遇循良,莫能善后,累有贤宰条陈本末,祈请蠲除,上府不察,吏胥持之,竟不施行。
县宰仁厚,爱民甚笃,佐贰皆贤。
适值连岁旱伤,今岁大旱,留意赈恤,尽却吏胥侵渔之策,细民始有生全之望。
而月解积负,无所取偿,复此询究月桩本末,以致祈恳。
此在县官,特九牛一毛耳。
而可使一邑数万家免于穷困流离,长无叹息,诚仁人所乐为也。
况如执事之贤,当不待赞。
第以某尝托契门墙,而占籍兹邑,当其休戚,不敢不告。
某复有管见,欲效涓埃:比年民力日竭,国计日匮,郡县日窘,独吏胥属厌耳。
郡县积负,日加岁增,版漕监司督之州郡,郡督之县,县督之民,吏胥睢盱其间,转相并缘以济其私。
吏欲日饱,而积负自若。
文移之烦,追逮之频,贿谢之厚,敛取之苛,皆此其故也。
故督积负无补于县,独足为胥吏贿谢之地,以重困吾民耳。
所谓督于民者,民岂真有负哉?
官吏新故相仍,有若邮置,缘绝簿书以益侵盗。
积负之源,实在于此。
督至于县而无所从取,则横取诸民耳。
今常赋之外,奇名异类以取于民,如所谓月桩者,不可悉数。
郡县月输岁供,具之版帐。
尽责版帐之输,犹惧不给,彼又安能输积负哉?
鄙语所谓移东篱,掩西障,或有以积负输者。
上之人不察,欣然以喜,不知其非公家之利,乃吏胥之便也,旧者输而新者积矣。
善为上者,莫若舍积负而责新输,则贿谢绝,郡县宽,民可以息肩。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殆不可谓书生常谈而忽之也。
不识高明以为如何?
是间仓台守倅皆贤,有所建请,有所施行,皆可共事,不致有龃龉也。
闻便稍亟,书字有涂注处,并幸亮恕!
与陈教授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永乐大典》卷七五一○
敝里社仓,目今固为农之利,而愚见素有所未安。
盖年常丰、田常熟,则其利可久。
苟非常熟之田,一遇歉岁,则有散而无敛,来岁缺种粮时,乃无以赈之。
莫若兼置平籴一仓,丰时籴之,使无价贱伤农之患,缺时粜之,以摧富民闭廪腾价之计。
析所籴为二,每存其一,以备歉岁代社仓之匮,实为长积。
金溪兹岁旱处颇多,通县计之,只可作六分熟。
敝里今岁得雨偶多,凡社仓所及,皆有粒米狼戾之兴。
傥得二千缗,可得粟二千硕,乡斗于官为一千硕。
来岁粜一千硕,存一千硕,为后年之备。
逐年更粜之,可与社仓俱广,为无穷之利。
敝里社仓所及不过二都,然在一邑中,乃独无富民大家处。
所谓农民者,非佃客庄,则佃官庄
其为下户,自有田者亦无几。
所谓客庄,亦多侨寄官户,平时不能赡恤其农者也。
当春夏缺米时,皆四出告籴于他乡之富民,极可怜也!
此乃金溪之穷乡,今社仓之立,固已变愁叹为讴谣矣。
况得平籴一仓,以弥缝其缺,推广其惠,欢舞当如何耶?
今农民皆贫,当收穫时,多不复能藏,亟须粜易以给他用,以解逋责。
使无以籴之,则价必甚贱,而泄于米商之舟与富民之廪,来岁必重困矣。
前所言米价,亦准乡斗所籴之价耳。
今岁之价必下于此,则所得米数当加多,为利不细。
向来梭山家兄尝陈五利之说于主管陈丈,即以白之仓台
寻得陈丈书,谓仓台已许可。
其时家兄以乡间无米可籴,故不获卒请。
某属者亦尝言于仓台,但未禀幕中二丈,欲望会次及之。
傥不以为不然,却幸见报,家兄当具禀以卒所请也。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
属奉教墨,窃知平籴之议,莫逆于幕中二君子之心,已遂闻于仓台仓台亦既惠许之矣。
然坐此霖霪,稼之最良者又有仆泥自萌之患。
若此雨不止,大妨收穫,稼必重伤,民必重困,此策无所施矣。
山间今来稍有霁色,极为之喜。
方取纸欲以卒请,白云又复如拥雪,向之久于是山者,以为晴云固有如此者,特未可必耳。
万一仍雨不解,其贻有位者之忧不细矣。
尚凭诸君子之力,出秋阳以廓此氛曀,山林之人亦庶几一饱之适。
若得善穫,必有可籴,而米之多少,则继为之请,当非所靳,第支钱于金溪,则恐不可耳。
金溪素无仓台钱米,向来陆仓以岁歉,捐二千缗委巩主簿于熟乡籴二千硕,为来岁赈济之备。
次年所用不多,馀者储于县前仓。
前岁梭山所掌社仓,已支八百硕矣。
又递年仓台赈恤,皆取诸此,所存料亦无几。
金溪年来极窘于版帐积负,前此苏宰又重罹赵侯之困,贿谢供输,大抵诛求无艺。
如闻钱谷侈用颇多,安得有见钱可支?
藉令有之,金溪负郭以西,率多旱乡,惟东西乡稍熟,政宜以责之县家,自为和籴,以备来岁近郭之用。
仓台所乏者非钱也,傥得径就使台支官会或见钱为便。
钱虽难于搫挈,尚可为便兑之计。
若得官会,则尤为顺便,盖乡间亦商旅之路,可发泄也。
向来社仓,赵丈欲行之,移文郡县,揭示衢要,累月无应之者。
赵丈往往以询所善,或告之以此事全在得人,苟非其人,不如勿为之愈。
建宁社仓,始于朱元晦魏元履,今诚得如陆梭山者为之,乃可久耳。
赵丈就令询家兄之意,寻即遣人致书家兄,报书许之。
既而某亦得赵丈书,虽愚意尚有未安,事业已行,又以其人权之,可以不败,亦只复书赞成其事。
今秋乃再散再敛矣。
适见今仓台黄丈爱民之心不后于赵,故辄申其千一之虑,以为万一之补。
幕中二君子爱民之心不后于陈。
向来陈主管亦先辱梭山兄以书,意甚勤至。
其后梭山兄因得以平籴之法条具五利,祈于请致。
仓使黄丈、陈干所复梭山兄书,并往一观,亦恐欲携呈仓使幕中二君子也。
向来赵丈文移甚简,今梭山兄拜留逐时书问以为根柢。
主管书或呈似诸贤后,掷示为幸。
某已作禀劄达仓台,纸多不欲更续,切幸加察。
与赵推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
黄霸颍川守,鳏寡孤独死无以葬者,为区处曰:「某所大木可以为棺,某亭猪子可以祭」。
吏往皆如其言。
遣吏司察事,既还而劳其食于道傍,为乌所攫肉,事每得实,人无敢欺,皆以为神。
史家载其得之之由,以为语次寻绎,问他阴伏,以相参考。
后世儒者乃以为钩距而鄙之,此在黄霸虽未尽善,而后儒非之者尤为无知。
盖不论其本而论其末,不观其心而遽议其行事,则皆不足以论人。
之心,本欲免人之欺,求事之实,则亦岂可多罪?
今风俗弊甚,狱讼烦多,吏奸为朋,民无所归命,曲直不分,以贿为胜负。
狱讼之间,虽有善士临之,亦未必能尽得其情。
若有志之士欲研究其实,岂免用问马参牛之智?
愚儒必以钩距非之,则是必使情实不知,曲直倒置,奸恶肆行,不辜无告,然后为道耶?
故愚儒之论,害道伤治,真实学者必当明辨乎此,则正理可得而信也。
近见王吉州言,监司太守不可轻置人于狱。
盖狱官多非其人,吏卒常司其权。
平民一抵于狱,唯狱吏之所为,箠楚之下,何求不得?
文案既上,从而察之,不能复有所见矣。
盖其词情皆由于吏卒之所成练。
前书所谓奏当之成,虽使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者,谓此也。
今有两词各护其说,左證疑似,簿书契要无可考据,事又有不在簿书契要者,则狱中求实之法,谓之闪隔。
假令有二人则隔为二处,三人则隔为三处,不使之相闻知,以吾所疑与其事之节目逐处审问,谨思精察要领,可以得情者,反覆求之。
若使得在于初词之外,若可据信,则必于两处参审,必使有若合符节者,乃可据耳。
然此事最难,若官人尽心,却不能防吏卒之奸,则吏卒必阴漏其事,则官人之智无所施矣。
故狱讼惟得情为难。
唐、虞之朝,惟皋陶见道甚明,群圣所宗,舜乃使之为士。
《周书》亦曰:「司寇苏公,式敬尔由狱」。
《贲》象亦曰:「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贲》乃山下有火,火为至明,然犹言无敢折狱,此事正是学者用工处。
《噬嗑》《离》在上,则曰「利用狱」,《丰》《离》在下,则曰「折狱致刑」。
盖贵其明也。
司理初间甚贤,继而闻之,亦无能为重轻。
足下尤宜谨之。
官人者,异乡之人;
吏人者,本乡之人。
官人年满者三考,成资者两考,吏人则长子孙于其间。
官人视事,则左右前后皆吏人也,故官人为吏所欺,为吏所卖,亦其势然也。
吏人自食而办公事,且乐为之、争为之者,利在焉故也。
故吏人之无良心,无公心,亦势使之然也。
官人常欲知其实,吏人常不欲官人之知事实,故官人欲知事实甚难。
官人问事于吏,吏效其说必非其实,然必为实形。
欲为实形,亦必稍假于实。
盖不为实形,不能取信。
官人或自能得事实,吏必多方以乱之。
纵不能尽乱之,亦必稍乱之。
盖官人纯得事实,非吏人之利也。
故官人能得事实为难,纯以事实行之为尤难。
与苏宰书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
贱疾去体,皆庇所逮,记存之及,尤重悚仄。
使君好音尚尔迟迟,何也?
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
外之所遭,有时与命,初不足为吾人重轻。
然君子每因是以自省察,故缺失由是而知,德业由是而进。
屯难困顿者,乃所以成君子之美也,故曰「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古人之处忧患者,又岂止如门下今日所遭而已哉?
愿笃信此道,日去其非,以著其是,则终来有他吉矣。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江右文钞》卷四
某往时充员敕局,浮食是惭。
惟是四方奏请,廷臣面对,有所建置更革,多下看详。
其或书生贵游,不谙民事,轻于献计,不知一旦施行,片纸之出,兆姓蒙害。
每与同官悉意论驳,朝廷清明,常得寖废。
编摩之事,稽考之勤,顾何足以当大官之膳,尚方之赐,或庶几者,仅此可少偿万一耳。
新天子即位,执事者过听,又复畀之荆门
某窃惟为臣之义,进思尽忠,退思补过。
傥尚未罹摈斥,得共乃事。
脱或朝臣一时建请,有司失于讨论,遽施行之,而反为民害者,亦当用公心,循公理,为百姓条析,以复于上,庶几尽忠补过之义。
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承流宣化,其职任一也,而令尤亲于民。
古者郎官出宰百里,上应列宿,寄命之责,固不轻矣。
某托庇治下,每辱眷待之厚,苟有所见,安可不尽陈于左右,以为万一之助哉?
比者窃见省符,责括民户屯田,将复卖之。
上失朝廷之体,下为良农之害,甚哉计之过也!
其初出监簿陈君,初官江西,因见临江之新淦隆兴奉新、抚之崇仁,三县之间,有请佃没官绝户田者,租课甚重,罄所入不足以输官。
佃者因为奸计,不复输纳,徒贿吏胥以图苟免。
春夏则群来耕穫,秋冬则弃去逃藏
逃藏时,固无可追,寻及群至时,则倚众拒捍,其强梁奸猾者如此。
若其善良者,则困于官租,遂以流离死亡,田复荒弃,由是侵耕冒佃之讼益繁,公私之弊日积。
陈既被召为职事官,因以此陈请,欲行责括,减其租课,以为如此,则民必乐输,而官有实入。
此其为说,盖未为甚失。
其初下之漕台,布之州县,施行之间,已不能如建请者之本旨。
遂并与系省额屯田者一概责括,亦卤莽矣。
盖佃没官绝户田者,或是吏胥一时纽立租课,或是农民递互增租刬佃,故有租重之患,因而抵负不纳。
或以流亡抛荒,或致侵耕冒佃,而公私俱受其害。
监簿之所为建请者,特为此也。
若系省额屯田者,则与前项事体迥然不同。
其租课比之税田,虽为加重,然佃之者皆是良农,老幼男女,皆能力作,又谙晓耕种培灌之利便,终岁竭力其间,所收往往多于税田,故输官之馀,可以自给。
人人自爱,其争先输公,不肯逋负,亦优于有税田者。
又此等官田,皆有庄名。
如某所居之里,则有所谓大岭庄,有所谓精步庄,询之他处,莫不各有庄名。
故老相传,以为元祐间宣仁垂帘之日,捐汤沐之入以补大农,而俾以在官之田,区分为庄,以赡贫民,籍其名数,计其顷亩,定其租课,使为永业
今里中之老,犹有能言宣仁上仙之年与其月日者。
岁月寖久,民又相与贸易,谓之资陪,厥价与税田相若,著令亦许其承佃,明有资陪之文,使之立契字,输牙税,盖无异于税田。
其名数之著于州县簿籍者,目曰省庄。
计其租入,则上而计省,下而郡县,皆总之曰苗屯米若干。
此其与逐时没官户绝田产隶于常平而俾之出卖者,岂可同年而语哉?
历时既多,展转贸易,佃此田者,不复有当时给佃之人,目今无非资陪入户,租课之输,逋负绝少,郡县供亿,所赖为多。
有司因陈君之请,概行责括,亦已疏矣。
漕台又因有出卖之请,此不审之甚者也。
若没官户绝田产,朝廷何尝不令出卖?
惟其不售也,是以开给佃之门,亦所以劝民之耕,且使土无旷而租无亏也。
今以租重之故,致前数弊,议者方建减租之策,乃不能因而推行之,而复为出卖之说,可谓失于讨论矣。
且官有卖田之名,固自不美。
今固无买者,假令有买者,亦必不能齐一所收之直,又安能有补于县之调度,终亦化为乌有耳。
有司坐析无补之秋毫,徒使县官负不美之名,忧民如此,不亦谬乎?
谋国如此,不亦疏乎?
若复及于所谓屯田者,则其失又甚矣。
今有屯田者,无非良农,入户有资陪之价,著令有资陪之文,立契有牙税之输,租课未尝逋负,郡县赖以供亿。
一旦官复责括而卖之,则有是田者往往仅能自给,岂复能办钱以买此田哉?
纵或能买,是无故而使之再出买田之价,岂不困哉?
岂不冤哉?
其能买者固不百一,异时有钱以买者,必兼并豪植之家也。
夺良农固有熟耕之田以资兼并豪植之家,而使之流离困穷,衔冤茹痛,相枕籍为沟中瘠,此何策也?
版曹之勘当,都省之符下,皆不复究其本末,其事益炽,其害易滋。
陈君之请,不过三县,省符之下,计台之奏,遂及三郡,版曹勘当则又遍于一路。
且其施行与其建请,本旨绝相背违。
真所谓「字经三写,乌焉成马」。
失今不救,又将遍于天下矣。
假令有成命,有司苟知其非,犹当各守其职而争之。
况今未成命,岂可坐糜纸札,徒严期会,滋吏奸以扰良农,安视下民之困以成执事者之过计哉?
门下平日爱民如父母,忧民如疾疢,今诚为之深究其本末,详计其利病,陈之上府,列之计台,丐闻于朝,俾寝其议,以便邦计,以安民心,此必门下之所乐为也。
胥吏之计,方将并缘以招贿谢,必不乐此。
谅仁人君子之心惟恐不闻吾民之疾苦、政令之利病,必不以吏胥之谋而易天下之至计。
某虽不能周知一邑之版籍,以所闻见计之,此邑之民耕屯田者当不下三千石。
以中农夫食七人为率,则三七二十一,当二万一千人。
抚万家之邑,而其良农三千户,老稚二万一千,一旦失职,凛凛有破家散业,流离死亡之忧也,岂仁人君子之所能忍视而不为之计者?
今方收穫舂揄之时,诚得亟为剡牍,而其文书期会姑辽缓之以烦后庚之命,使虑忧之偪仄转为欢心,惨悽怛悍散为和气,而讴歌鼓舞溢于田亩,遍于涂巷,不亦休哉!
此非有缺于供输,损于调度,决不至以此获罪于上府计台也。
仰恃爱念,敢布腹心。
其三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五、《象山集》卷八
如闻徒御戒行,将如郡邸,岂黄堂将大行宽恤之政,以厚吾民之力,为国家培固根本,为万世不拔之基耶?
「抚字心劳,催科政拙」,此阳道州所以为当世大贤,而史家载之以为美谈者。
天以斯民付之吾君,吾君又以斯民付之守宰,故凡张官置吏者,为民设也。
无以厚民之生,而反以病之,是失朝廷所以张官置吏之本意矣。
「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朝廷官府之用,固当野人供之。
今赋输之法,斯民所当遵而不违也。
违而不供,民之罪也。
官从而督之,理之宜也。
守宰者固不可以托「催科政拙」之言而置赋税之事一切不理。
《易》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必指簿书期会为非吾所当务,此乃腐儒鄙生不闻大道,妄为缪悠之说,以自盖其无能者之言也。
簿书不理,吏胥因为紊乱,为长吏者难于稽考,吏胥与奸民为市,使长吏无所窥寻其踪迹,此所当深思精考,覈其本末,求其要领,乃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者也。
簿书齐整明白,吏无所容奸,则奸民惧而弊事理,良民下户畏事之人,不复被扰矣。
若循理而治赋输,又不能宽上府之督责,则致为臣而去,岂不甚公甚正、甚荣甚美哉?
有如文丈,大乡之贤,善类所宗,亦必甚慰,其意以为吾有贤子,不愧于阳道州矣。
世间富贵何限,往往与草木俱腐,其能自拔而与阳道州俨驾于方册者,几何人哉?
若曰「今不得已,且屈吾平日之志,为苟免之道」,非某之所闻也。
吾人要当求师于往圣昔贤、有识君子,不可听计于吏胥。
吏胥者,吾之所御,岂可反入其笼罩之中也?
王谦仲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乾隆《龙虎山志》卷一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七、道光《贵溪县志》卷三○
某违远诲言,三换岁矣,区区瞻企,何可云喻。
去冬拜手翰之辱,大义焕然,岂胜慰沃。
江乡何幸,得大贤出镇,然自朝廷而言,则轻重缓急亦已舛矣。
明天子注倚,岂其或疾执事者之不便,计必出此,亦识者之所前料,殆无足怪。
独阴氛重重,殊未廓清,葵藿之心,不能不为大明惜之。
然去冬不愿着足闹篮,只欲休去歇去之语,尤非所望。
窃料执事此蔽未能遽解,则此行殆为私便。
某占籍江西,以私言之,亦惟恐彼人之计有所不行也。
开府用何日?
传闻下车,十连胥庆,此非尺牍虚辞也。
元晦闻已起,行入奏事,江西可谓德星聚也。
某去夏拜书后,不旬日即有仲兄子仪之丧,秋初又哭一觞子,乃将为先兄子寿后者,薄德鲜祐如此。
旧有拙疾,哀苦中大作,几至于毙。
腊月顿愈,今顽健复如去春时矣。
乡人彭世昌新得一山,在信之贵溪西境,距敝庐两舍而近。
唐僧有所谓马祖者,庐于其阴,乡人因呼禅师山
元丰中有僧莹者,为寺其阳,名曰应天寺,废久矣。
屋庐毁撤无馀,故址埋于荆榛,良田清池,没于茅苇,彭子竭力开辟,结一庐以相延。
去冬尝一登山,见其隘,复建一草堂于其东。
山间亦粗有田可耕。
社日后,携二息,偕数友朋登山,盘旋数日,尽发兹山之秘,要领之处,眼界胜绝,乃向来僧辈所未识也。
去冬之堂在寺故址,未惬人意,方于胜处为方丈以居。
顾视山形,宛然钜象,遂名以象山,草堂则扁曰象山精舍。
乡人盖素恨此山之名辱于异教,今皆翕然以象山为称。
侍郎张南仲之居,实在山下。
南仲讳运,其诸子鄙,徙居鄱阳,其诸侄咸在故里,皆尊尚儒术,旧亦多游从者。
彭世昌极贫,开山之役,诸张实欣助之,其经营之初,亦张为之地。
今张氏子弟咸来相从,一家结庐于东坞之上,比方丈为少高,名之曰储云。
兹山常出云,云之自出,常在其高故也。
一家结庐于前山之右,石涧飞瀑,萦纡带其侧,因名曰佩玉。
相继而来结庐者未已,未及名也。
方丈檐间,层峦叠嶂,奔腾飞动,近者数十里,远者数百里,争奇竞秀,朝暮雨旸云烟出没之变,千状万态,不可名模。
两山回合其前,如两臂环拱。
臂间之田,不下百亩。
沿流而下,悬注数里,因石赋形,小者如线,大者如练。
苍林阴翳,巨石错落,盛夏不知有暑,挟册其间,可以终日。
东山之崖,有翻经石,可憩十许人;
西山之崖,有歇石,可坐五六人,皆有苍松蟠覆其上,其下壁立万仞。
山之阴,有尘湖在其巅,天成一池,泓然如鉴,大旱不竭,可以结庐居之。
自尘湖而北,数山之外,有马祖庵,其处亦胜。
风洞,有浸月池,有东垄,有桦木垄,有东西坞,有第一峰,凡此皆旧名嘉者。
此山大势南来,折而东,又折而南。
其高在西北,堂之西最高,九峰联络如屏,名曰翠屏,其上皆林木也。
北峰之高者如盖,可以登望。
南望群山益远,溪谷原野毕露。
东望灵山,特起凌霄,缥缈如画,山形端方廉利,吴、越所未见有也。
下见龟峰,昂首穹背,形状逼真。
玉山之水,盖四百里而出于龟峰之下,略贵溪以经兹山之左。
西望藐姑石、琵琶诸峰,崷崒逼人,从天而下。
溪之源于光泽者,间见山麓如青玉版。
北视上清仙岩、台山,仅如培塿。
东西二溪,窈窕如带。
二溪合处百里而近。
然地势卑下夷旷,非甚清彻,尝没于苍茫烟霭中矣。
彭世昌去冬亦尝至无为求见,挟梭山之书。
闻治行之忙,不及瞻望。
今已息肩,共学耕于此矣。
此公志向不肯碌碌,人皆谓之狂生。
然其平生所为,甚异流俗,为私者尝少,而为义者尝多。
惜其前日不甚得从师友,择之未精耳,自此当有可望。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
彭世昌归,适领教翰,专人荐至,连奉好音,慰浣何可言喻。
时事一新,阴氛顿释,良心之所共快。
继是而无以新之,则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诚如来教。
前月之雨,霶霈连日,山溪暴涨,平野渺如湖海,积年所无,幸不甚为害。
水落之后,禾黍畅茂,倍于常岁。
旬日更得一雨,早田十分成熟矣。
陂池皆有蓄水,纵有秋旱,晚稻亦有可救,不至如去年也。
江西之民,当藉大府之德,而望一稔矣。
近闻饶之浮梁,负郭一寺中,井泉涌溢而地陷,漂庐浮尸,不可胜数。
水后舟行者,见沿流居民收积漂材,往往如堵,所败伤不少矣。
如闻临江、筠、袁亦有水患,大府当知其详。
今风俗积坏,人材积衰,郡县积弊,事力积耗,民心积摇,和气积伤,上虚下竭,虽得一稔,未敢多庆。
如人形貌未改而脏气积伤,此和、扁之所忧也。
比日所去之蠹,可谓大矣。
燮调康济,政尔惟难。
非君臣同德,洞见本末,岂易言此?
海内之责,当有在矣。
愿得从容以究此意,不啻饥渴。
秋深佳天气,当求一扣函丈。
第恐前此促召,亦赖遣介相闻,告以起行之日,水陆所由,定当前途求一见耳。
善政日有所闻。
闻夏税甚便于民,恨未知其详。
秋苗利病,想已讨论甚悉。
为郡者只能于此二节去其害而致其利,则及物已广矣。
某去冬有与宋漕劄子,言金溪月桩,惜其不及施行。
谩录呈,倘有馀力及之,幸甚!
钱伯同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
不讯记曹,又复逾时。
然蚤作晚寝,渴饮饥食,皆涵泳邦君之泽,尺牍疏数,尚奚足言。
荆公英才盖世,平日所学,未尝不以为标的。
及遭逢神庙,君臣议论,未尝不以相期。
独其学不造本原,而悉精毕力于其末,故至于败。
去古既远,虽当世君子,往往不免安常习故之患,故荆公一切指为流俗。
于是排者蜂起,极诋訾之言,不复折之以至理,既不足以解荆公之蔽,反坚神庙信用之心。
故新法之行,当时诋排之人当与荆公共分其罪。
此学不明,至今吠声者日以益众,是奚足以病荆公哉?
祠宇隳败,为日之久,莫有敢一举手者,亦习俗使然耳。
执事慨然而一新之,非特见超卓,其何能如是?
比得倅车书,谓执事欲以记文下委,不觉喜溢支体。
盖兹事湮郁,深愿自是一发舒之。
遣人临存,适越在他境,不即奉答,姑以此谢缓报之罪。
记文尚迟旬日,当成就其说,驰纳求教。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乾隆《龙虎山志》卷一四、道光《贵溪县志》卷三一
居山逾一甲子,益饱云山之变。
饭稻羹鱼,无复在陈之厄,藉庇宏矣。
兹山之胜,尤在瀑流。
东有砌潭,西有半山。
砌潭不下玉渊,半山可亚卧龙。
精舍之前,两山回合,又自为一涧,垂注数里,喷薄飞洒于茂林之间,一曰风练,二曰喷玉,三曰翻涛,四曰疏珠,五曰冰帘,六曰双练,七曰飞雪。
木石自为阶梯,可沿以观。
两崖有蟠怪石,却略偃蹇,隐见于林杪。
时相管领,令人忘归。
日与二三子咏歌其间,怀吾贤使君之德,何有穷已。
故亦乐为执事道之。
王弱翁方酣于绿尊红妓,安能作字哉
文公记某当并书之,迟旬日纳去。
杨守 其一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
乡邦凋弊,方深游釜之忧,遽得贤师帅振起而抚摩之,欣幸之私,不在田夫野老之后矣。
属者修敬,数获欸晤,深慰积年倾渴之怀,至蒙礼遇之宠,每踰涯分,尤深感怍。
抵家欲具谢尺纸,以不敏,因循迨今。
然文华日胜,情实日薄,此后世公患。
吾人相与以信义,苛文非所计,故不敢深以自讼。
谅惟高明必不以是督过之。
某此月七日,始得束书登山,九日始遂达山房。
金溪与饶之安仁、信之贵溪为邻,二境皆有盗贼之患,金溪独不然。
相去跬步之间,事体便相辽绝。
晋国之盗,逃奔于秦,乃今见之。
使君之效乃如此,是事乃得之亲见,非传闻也。
金溪今岁旱处亦多,通县计之,可作六分熟。
敝居左右,独多得雨,颇有粒米狼戾之兴。
但前数日南风,亦颇伤
目今雨意甚浓,此去却要速晴,以便收穫。
万一成积雨,则又有可忧者。
切窥贤者用心,未尝不在于民,不敢不告。
近日颇从仓台需籴本,为平籴一仓,以辅向来赵丈所建社仓。
其详教授知之,得就渠索某劄子一观,幸甚!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
教之绪馀,不胜降叹。
从容平易,惟理是求,稽诸前古,千载一辙。
周道之衰,民尚机巧,溺意功利,失其本心。
将以沽名,名亦终灭,将以徼利,利亦终亡。
惟其君子,终古不磨,不见知于庸人,而见知于识者,不见容于群小,而无愧于古人。
俯仰浩然,进退有裕,在己之贵,润身之富,辉光日新,有无穷之闻。
其视怀璧负乘之人,何啻蚊蚋蚁虫哉?
三复来贶,益厉此心,敢悉布之,永以为好,惟执事终惠顾之。
其三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隐居通议》卷一七、《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三○、《江右文钞》卷四
违远色笑,倏尔经时,洽闻讴谣,益用乡德。
某自省事以来五十年矣,不知几易太守,其贤而可称者,惟张安国赵景明陈时中钱伯同四人,殆如晨星之相望,可谓难得矣。
执事临之,又光于诸公,邦人何幸?
虽然,属者郡政不竞已甚,积弊宿蠹,殆难驱除。
猾吏豪家,相为表里,根盘节错,为民蟊贼。
质之淳黠,势之强弱,相去悬绝,本非对偶。
吏胥居府廷司文案,宿留于邦君之侧,以閒剧劳逸尝吾之喜愠,以日月淹速尝吾之忘忆,为之先后缓急,开阖损益,以蔽吾聪明,乱吾是非,而行其计。
豪家拥高赀,厚党与,附会左右之人,创端绪于事外,以乱本旨,结左證于党中,以实伪事,工为节目,以与吏符合而成其说。
吾以异乡之人,一旦而听之,非素谙其俗,而府中深崇,闾里之事,不接于吾之目,涂巷之言,不闻于吾之耳。
被害者又淳厚柔弱,类不能自明自达。
听断之际,欲必得其情而不为所欺,此甚明者之所难也。
吾虽得其情,彼尚或能为之牵制,以格吾之施行。
吾断之速,则文疏事漏,而无以绝其辞。
吾求之详,则日引月长,适以生其奸。
况其是非曲直之未分,而常有以贰吾之心,疑吾之见,变乱其事实,而其情亦未易得也。
一堕其计,奸恶失所畏,善良失所恃矣,岂不难哉?
善恶之习,犹阴阳之相为消长,无两大之理。
一人之身,善习长而恶习消,则为贤人,反是则为愚。
一国之俗,善习长而恶习消,则为治国,反是则为乱。
时之所以为否泰者,亦在此而已。
开辟以来,羲皇而降,圣君贤相、名卿良大夫相与扶持封植者,善也;
其所防闲杜绝者,恶也。
明明在上者,明此而已。
火在天上,《大有》,明之至也。
《象》曰:「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传亦有之:「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荑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植,则善者信矣」。
夫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使夫子生今之世,为今之吏,亦岂遽使人无讼哉?
《易》有《讼》卦,其来久矣,不能无讼,岂唯今日?
若其听讼之间,是非易位,善恶倒置,而曰自有使人无讼之道,无是理也。
舜之受终,必流共工幽州,放驩兜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而后天下咸服。
夫子之得鲁政,必诛少正卯两观之下,而后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
公镇氏出其妻,镇溃氏踰境而徙,鲁之鬻牛马者不豫价。
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前圣后圣,其揆一也。
必使无讼之道,当于听讼之间见之矣。
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
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此其存心也。
与后世苟且以逃吏责,钩距以立威者,岂可同年而语哉?
举斯心以加诸彼,使善习日长,恶习日消,恶者屈,善者信,其无讼也必矣。
蒙照知之素,辄效区区,以裨万一。
与黄监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三六、《象山集》卷九、《永乐大典》卷七五一○
某切见乡来赵丈举行社仓,敝里亦立一仓,委梭山家兄主其事,某颇有所未安者。
昨亦尝禀闻愚见,以为莫若为平籴一仓以辅之,乃可长久。
平籴则可独行,社仓未必可独行也。
社仓施于常熟乡乃可久,田不常熟,则歉岁之后,无补于赈恤。
平籴则丰时可以受农民之,无价贱伤农之患,歉时可以摧富民闭廪腾价之计,政使独行,亦为长利
今以辅社仓之所不及而弥缝其缺,又两尽善矣。
其详已尝托陈教授布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