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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祖祧迁熙宁五年四月 北宋 · 孙固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七、《宋会要辑稿》礼一五之三八(第一册第六七○页)、《邵氏闻见后录》卷一、《宋史》卷三四一《孙固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经世八编》卷五○、《右编》卷三四
臣闻先王之礼,本之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故不慕古而违时措之宜,不因文而失沿情之实。
亲有疏戚,世有同异,此礼之所以损益变正不一也。
伏惟太祖皇帝天命,一四海,创业垂统,为宋立万世无穷之基,其为宋始祖配天受飨,理在不疑
今闻乃欲以僖祖为始封之祖,复其祧主
既以僖祖始祖,则遂当受东向配天之享,此臣切所以安也
七世之庙,亲尽而祧,此万世大公通法,未闻有以之者也。
僖祖之主,于陛下世以亲尽而祧,在礼适为得正
而今议者以谓人必本乎祖,太祖既已追尊僖祖,则今日当以僖祖本始之祖。
是未推夫王者兴起有殊异,而所当之世各不同也。
开国者,先尝有功受封,则后之子孙有天下而推以为祖可矣;
若未膺受天命特起得天下者,为太祖亦宜矣。
此实先王之礼,人情之所顺,而前世所已行也。
今为议者,必曰方今天下隆平人物安乐不愧治古
礼乐人物祭祀制度,谓宜鄙绝汉唐之所行,而纯取三代之制以为法,故有僖祖之庙与契、稷无异」之说,臣窃以为过矣。
本朝之兴,与商、周异。
商、周之王,本由契、稷,故自汤、武而上,其流有源,皆推而考之。
契布五教,民以知礼,其统绪略与周同,而犹不若周之懿也。
周自后稷、公以来教化流行以至太王王季世世修德益茂,迨于文、武受命奄有天下,则源流之来,岂无所自哉!
仲尼曰:「郊祀后稷配天宗祀文王明堂以配上帝,则周公其人也」。
夫周而上之世,非不美也,其祭之礼,仲尼不谈而独举周者,岂非其德与世独为备哉
故曰「周公其人也」,言惟周公能备此礼尔。
当尧民阻饥之时,始播百谷,使万世粒食,其为功大矣
《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言以德能配天也。
夫以文王之德,而不得配天之祭者,特以后之功大尔。
使周无后之祖,则周公之祀,宜不得舍文、武而他及。
后世之兴,其先既无周之后,而郊天之配,不先创业之君,乃远取追尊之祖,此岂先王之礼而近于人情者哉?
今之议者又以《祭法》「禘郊祖宗」之礼,言商、周非绝喾,以其自有本统承之。
本朝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知,则必以僖祖始祖
臣又以谓不然矣。
自秦灭学六经皆被焚弃不复全书,而《礼经》尤为残荡
其后汉之诸儒,髣髴圣人之馀,委曲加意编缀之,故多驳杂不经之说,附以郑康成牵合之言,而圣人之意益不明
若《祭法》之「禘郊祖宗」者,是其一矣。
其言曰:「商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
信斯言也,则禘祭无易喾者。
今《商颂》之《长发》,大禘之诗也,其曰:「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
又曰「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达」者,乃专歌述功德
一篇之间,了无及喾之语,则《祭法》之言禘喾者,臣亦未敢以为信也。
虽然,就其说而考之,亦自非大有功德者,不可以郊天取配。
何则
鲧障洪水,虽疏导失宜,而禹因之以成功,身被殛死,故夏人郊之;
冥业其官而死于水,故商人郊之;
后稷粒食之功被于万世,故周人郊之。
未见冥、之功,而欲同冥、之祀,臣窃以为宜也
高之得天下,与商、周异,故太上皇不得为始封,而光武之兴,不敢舂陵而祖高帝
景帝唐室始封之君,而元皇帝神尧之父,高祖之时,以景皇帝为配,而太宗之初,已奉高祖于圜丘景皇帝不得郊天
其后杜鸿渐等复请以景皇帝郊配天地黎干力诘其非礼而正之。
景皇帝亲授唐国之封,且不得配天
未尝启有土宇,而欲以始祖,臣亦虑其难矣。
恭惟太祖皇帝削平祸难,功格上天
百馀年间,天下之人涵泳生养,而安乐无事者,太祖恩德也。
今天下惟知尊奉太祖而乃欲替其亲郊配天之祀,岂厌于人情哉?
今议者遂将斥绝唐汉上法商周,此臣所谓慕古而违当世之宜者也。
太祖皇帝受周禅,僖祖始被追尊,而建隆之郊,配以宣祖僖祖不得预焉。
夫以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之世,未尝郊配僖祖,而陛下一日隆而祀之,盖有所隆者,必有所替。
今使太祖之礼有替于四宗之时,此岂孝思之心哉?
此臣所谓因文而失沿情之实者也。
非所居而祀之,则神有所不受;
非所宜而配之,则天所不飨。
所谓郊而配天者,以天于万物,其德不可形容
故人君之大有功德,被生灵而施后世者,谓足以配之而已
僖祖之德,不昭见生民不明被于后世,乃欲以后稷之庙,当始祖之礼,臣恐僖祖之神非所居而不受上帝之灵非所配而不飨,非陛下所以尊祖事天之意也。
陛下太祖子孙,继太祖基业,据南面之尊,而飨四海九州之奉,皆太祖皇帝之所授也。
今日之所尊事,宜莫加于太祖矣。
或曰:礼别子为祖,帝喾之子得姓者,故商、周以为祖而奉之。
今宋自僖祖始祖
臣曰是又不然也。
若以得姓者为祖,则赵之得姓远矣。
造父封于赵城,而赵衰得姓
若必推考其先世,则遂欲上祖赵衰,其乎?
不可明矣!
或又曰:今朝廷欲存僖祖始祖尔,至于祀天为配,亦不轻议也。
臣曰:是不可也
既以僖祖始祖是必配天
僖祖配天,则太祖之祀替矣。
此臣以为不可者也。
或又曰:今毁僖祖之庙,藏其主夹室而下子孙乎?
臣曰:是不然也。
臣闻神道尚右,今太庙一堂夹室在西,祧主藏室中而居顺祖之右,固已顺矣,盖非所谓下附子孙之室,而替其尊也。
必犹以为可者,臣今欲乞特为僖祖立室,置祧主其中,由太祖而上亲尽迭毁之主,皆藏于僖祖之室。
禘祫之时,以僖祖主权居东向之位,太祖之主顺昭穆之列而从之,取其毁庙之主而合食焉,则僖祖之尊自有所伸。
韩愈所谓「祖以孙尊,孙以祖屈」之义也。
僖祖立庙为非,则周人别庙以祀姜嫄不可非礼
今以陛下之时,因情立礼,取圣人之制,为万世法,不亦美欤!
事与商、周有殊礼文从而亦异。
此臣所谓先王之礼本人情,而损益变正不同者也。
如曰不然,臣恐违古今之义,逆天人之情,而天地祖宗神灵所不飨也。
伏惟陛下聪明仁孝,以宗庙重事,恐其于礼有所乖违,故令下两制臣寮议。
陛下茍以臣言为可用,伏乞裁自圣断
如或以为疑,乞送礼院参详
窃惟宗庙祧配,朝廷大礼反覆思虑,于心有所未安,不敢苟立异说伏望陛下少加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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