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尧佐除宣徽使状(皇祐二年十二月具草,未上,闻尧佐罢宣徽使,遂不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六、《司马公文集》卷一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二八九、《司马温公年谱》卷一
臣闻明主劳心力以求谏,和颜色而受之,士犹畏懦而不敢进。又况震之以威,压之以重,而望忠臣之至,直言之入,难矣。臣之不忠,言之不直,而天下安、万事治者,未之有也。臣窃见台谏官屡以张尧佐事上言,而陛下执之益坚,拒之益固。前日台谏官等守閤请对,陛下却而不内。中外之人,莫不骇愕,以为异事。昔汉元帝欲用冯昭仪兄野王为御史大夫,既而疑曰:「吾恐后世谓吾私于后宫」。遂不用。今尧佐有野王之嫌而无其才,陛下不次用之,数年间自散郎至宣徽使。虽彼实有可称,天下之人安可家至户晓,使谓陛下不私后宫哉?抑又闻之,人有种瓜而甚爱之者,盛夏日方中而灌之,瓜不旋踵而烟败。其爱之非不勤也,然灌之不以其时,适所以败之也。今陛下贵用尧佐,远过其分,天下已侧目扼腕而疾之。又复摧折忠谏以重其罪,是正日中而灌瓜也。臣窃为尧佐寒心,而陛下独不为之深思远虑哉!非独如是而已,前者,台谏官不得对之日,阴雾冥冥,跬步相失,寒冰著木,终日不解。臣谨案《洪范五行传》:「听之不聪,是谓不谋,厥咎急,厥罚常寒」。又案京房书谓之「蒙气」。此皆阴气太盛,壅蔽阳明,上下否塞,疑惑不决之象。天意昭然,有如教语,行道之人皆知其异。陛下资性纯孝,严恭天命,容纳直言,深明得失。此非臣之谀,乃天下所共知也。独奈何以尧佐之故,忽天戒而不顾,弃人言而不从,轻祖宗之爵禄,违古今之明鉴!书之简策,使天下之人有以议圣德之万一,或累于光融高大之美。此臣所以日夜痛心疾首,寝不能安,食不能饱,深为陛下重惜者也。臣闻臣之事君,犹子事父也。岂有父获大谤于外,而子不以告,且不谏哉!惟陛下亟召谏臣,使竭其所闻,采纳其言而慰安其意,以厌上天之心,解外廷之惑,辟忠谠之路,塞宠倖之门,则天下欢然歌诵盛德,岂有穷哉!昔汉明帝作德阳殿,钟离意谏,即时罢之。后乃复作,殿成,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此殿不成矣」。然则明帝非不欲为殿也,所以屈意罢之者,欲全谏臣之节,而开直言之端也。今台谏官前后言尧佐者数矣,陛下曾不留神省察,少为末减,以慰其心。夫人主所欲为,人臣岂能强变之哉?顾自今以往,事复有大于尧佐者,在列之臣噤嘿拱手,视之而已矣。此非朝廷之福也。不然,群臣犹朽木,陛下犹雷霆,安可以力校哉?惟陛下察之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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