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净德集》卷一六
天下国家之权,不幸而为小人所乘,则生民受敝,社稷有可忧之渐。于是忠臣义士痛心切齿,合谋共力,犯大难而攻之。攻之而胜,则天下赖之以安;攻之不胜,则继以死而无憾。然其势常不胜,以及于死,天下从而悲之。窃尝考求成败之迹,为之深思远虑,而见其亦有可禦之策,不必犯难以攻而使之不可胜,盖先几之谓也。夫小人而能窃天下之权,则安有无故得之者哉?其始也,盖天下有不幸之事,君子不为之办,而小人办之,幸而有成,以为其功,以固结世主之意,于是气燄炽烈而党与盛大。后之人君,生于深宫,溺于近习,熟闻其说,而谓斯人之足以办吾事也,则又从而亲信之。故天下之权为其所乘,至于丧乱而不可解。世之君子既有扶衰持危之心,盍先天下之忧而为之谋,使办事在我,而收功不在于彼,深防其源,痛遏其流,则奔冲决溢之患,不及于后世,岂有因之而遂丧天下者哉?惜乎始也不能一出力以办其事,由是功不在吾而在彼;既以启其强梗之渐,以遗后世,及夫权移势立,而乃与之力决胜败于死生之际,多见其重不幸也。此譬如以百金之剑授于盗贼,逮其行劫,有人焉一旦窃不平其暴戾,敢持梃而搏之,反至于死,死之者固无愧矣,授之剑者安可逃其责耶?东汉宦官之盛,自郑众始。众之盛,以和帝幼弱,而有诛窦宪之功。其后国统遽绝,母后临政,孙程定立顺之议,曹腾参建桓之策,朝廷纲柄,尽付其党。陈蕃、何进、窦武之徒,怀愤奋发,欲清妖祲,而不免殄戮之祸,刘氏龟鼎,由此沦失。使诛宪立顺建桓之事,当时将相能收其功,而不出于三凶之手,则奸佞之势,岂遂滋长而至是邪!忠臣义士亦未遽然为之死也。唐之宦官,亦大类此,自辅国、元振之后,其徒日益肆横而不可禁。然二人者,其始亦有宝应定策之功,故其终乃有甘露之事。此前世安危成败之明验,炳然可见者矣。呜呼!功者,忠义之实也,君子之所宜有,非小人之所可居也。小人而居功,微则利己而害物,巨则至于乱天下,岂独宦官而然乎?有天下之大节者,然后可以任天下之大事也,几微付畀之际,敢不慎哉!《师》之上六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夫处师之极,为众所归,以大君之命,而有开国承家之事,岂小人而可用乎?此圣人所以深明夫治乱之大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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