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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论(下)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
天下学而可齐以法,固无有也,学之兴废,系乎时之好恶则有焉。
昔者春秋》为经一,而传者三,师徒异论父子异说世主惑于其间天下从而取舍
是以武帝好《公羊》,则《谷梁》废;
宣帝置《谷梁》,则《公羊》亦诎;
左氏之书乃不为世用
刘歆郑众贾逵、陈元辈辨析是非,折以中道然后三家之学并行于汉,而传习至今不绝
方其舍而不用与其而立之,特一时好恶耳,未能破碎大道败坏风化也。
今则不然六经之旧说,先儒之所讲解多士之所宗师朝廷之所崇信,凡立于学官者,一切摈弃以为无取而乃独伸一己之私见,力毁万世公议
一夫倡于前,百夫和于后;
百夫倡于前,万夫随而和之
虽亦出于世俗好恶耳,而于大道破碎,于风化败坏此君子之所深忧也。
夫《易》者,生于数,而成于变化圣人所以三才之理也。
吉凶祸福进退得失之涂,其安危治乱否泰消长之势,其隐则造于几微之先,其显则立于神用之表,乌可以七八九六之数言哉?
是故刘牧以数解,不若辅嗣以用说也。
《诗》者,出于性情因人善恶而形之言也。
日月星辰风雨云雷霜露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衣服器用,或目之所触,或意之所寓,茍可藉之以为言而谕人者,莫不备有
方其为言也,何暇考合名数制度而后言哉?
是故康成以礼求,不若毛公以意得也
然则《易》以数解,《诗》以礼求,犹不能知其旨,而况字说乎!
字之大本莫过六书,引而伸之,触类以长,而天下之字,尽在是矣。
一字不足以言事物之义,则至于数字
数字不足,则至于百十;
不足,则至于千万句。
字者所以成文,文者所以言义,安有一字能言事物之义哉?
且字有体也,有用也,今夫以健言《乾》,以顺言《坤》,以止言《艮》,以动言《震》,以入言《巽》,以丽言《离》,以险言《坎》,以说言《兑》,则可也,凡可以一字之义测,皆其体也。
何从而为《乾》,何省而为《坤》,则一卦之用,六位之变,固未之尽,况乎造化之馀蕴,神明妙用,而欲释以一字,是犹以寻丈之竿而测沧海也。
成功告神谓之「颂」,立政垂法谓之「雅」,系其国俗谓之「风」,指物明事谓之「比」,取譬申义谓之「兴」,兼总辞体之用,丁宁反覆,务尽其情而不厌一篇之中屡致意焉谓之「赋」。
故《桑柔》之作凡十六章,《閟宫》之一章凡三十八句,如此者,安可一字为解乎?
昔人说《尧典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班固以为癖儒之患,盖破碎大道学者深蔽。
今乃区区求考于点画从省之间,则破碎又甚于「曰若稽古」之说也。
且上所好恶风化治乱由乎此出。
昔晋之公卿徇其宗尚终日驰骋冲寂虚旷之域,若乘轻舟以适江湖泛泛自得忘归
其于天下国家之实,不一语及焉,其视生民,盖亦尔我而已
奸雄伺隙而起,则无术以救,终之覆亡坏灭流祸数世。
迹其由来,盖王衍王导辈为罪之倡。
今之解经者,不以庄则以列,不以佛则以老,浩乎其无涯,冥乎其无心
指鬼神之情状以言乎分义,推有无体用以及政教
三纲五常之所先,君子之所取以守,人伦所恃以安,一切置而不议。
旷日持久,则安危治乱之任,其谁尸之?
西晋之风,将复见矣!
此君所以深忧不能已也。
安得循理知变之士,与之言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