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官策(下)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五、《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一
王者各有所贵,尧舜贵道德,夏贵功,商贵老,周贵同姓,秦贵法吏,西汉贵才谋,东汉贵经术,魏贵文章,晋贵名理,周、隋贵氏族。所贵皆不同,观其所贵,则知其治体之优劣。然最无谓者,其氏族乎?非便国家也,非利天下也,非本教化也,惟私贵者之子弟,优足其彊党,使之蠹国而渔食天下,王者于彼何哉?然氏族之家,亦有可用而大有补于世者矣。如其不较术业,累累而贵之,非公天下之道也。古者不世爵,有公卿大夫之子弟,则国为之置师保,群众而教之,告之以《礼》、《乐》、《诗》、《书》、德行道艺之说。俟其器成德就,然后以名闻于天子而升之太学,次第而官使之。故四十而仕,五十而爵,古之通制也。夏王官人以世,而成汤数之,谓之恶政;尹氏世职,《春秋》议之。今文武之臣,自五品以上,远近其年、高下其等,咸得保任其子孙矣。子孙既官,又得保任其同宗矣。宗族既官,又得保任其外姻矣。幸而寿,则嫡庶之支、内外之戚,无不列为王官,古未尝有恩厚臣下若此者也。故有褓乳嬉剧之岁,天子赐之训诰而爵命之矣,未能胜衣而袭以青紫,曾不知四方车马之足数,而名籍于省寺,加之士民之上,揭于才贤而未用者之目,此臣之所以叹息骇异而为之言也。朝廷知古之所以置设官爵之意乎?以民之喜为不善,恐靡然渐入于乱,故标榜尊异其有德之人以为之师。又以物广事众,一人不可兼听之,故选才智者使居众愚者之上,以分小大之务,而司民之曲直,如是而已,故用人不可不慎也。彼提孩何为者,而官爵亟加之欤?天下才德之士抱其器,或湮沉阨穷,老死于田亩而不得用,泯焉不若贵者之提孩,宜乎士心之有不得于上也。国家患进士、明经之多,间岁一诏,数以二百为之常限,冠其选者始预京秩。而贵者之荫,计岁且踰百名。彼进士虽声病之学,然取士之正路本格也。取士凡二岁而出一京秩,以恩为之者,辄百倍其多,可谓本末不相侔。臣愿稍汰其弊而立年格,使文武之臣补荫虽如故,然必成童以上始得以其名闻,惟饰终之泽无格年齿。然后精为课试之令,不能涉礼律而通时务者未许出仕,则公卿之子孙咸竟于学,几于重慎爵禄之渐矣。昔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及与晋战,国人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夫贵之提孩,未可以官也。国家之于臣下,禄之重、责之轻,生有荣、殁有报,泽非不加矣。爵禄,天下之公器,惟圣神留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