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问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问:《书》著禋于六宗,或取昊天五帝以为折衷之议;《礼》称子卯不乐,或言相刑所忌而非监亡之解,破安国之传,攻郑氏之学。要之至当,是非维何?详论厥中,以释滞惑。
问:周召二南,系之二公,《甘棠》既美召伯,何独至于周公而遗之?夫《驺虞》、《采蘋》、《采蘩》三篇具存,则《狸首》不宜无取矣。先儒谓周公无诗,疑于不作,《狸首》不载,疑于僭毁,果然乎?其无说也。平王不王,《雅》夷于《风》;若幽、厉者,尚何《雅》哉?且《雅》有小大,而《风》与《颂》奚其无判也?诸生宜得圣人之蕴,毋牵制旧论。
问:夫恤凶荒,赈穷乏,古之常制也。方今天下州郡,或年谷不登,则遣使存慰,减租蠲役,是朝廷爱民之心,与古无以异也。若其赈救之备,则有常平、广惠之蓄焉。常平权轻重之籴,广惠籍逃移之租。然而给济之原,其实未称。稽之贞观建议,义仓为优。如欲取唐之宜,则出歛之端,如何其可?
问: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孟子论三代之赋,陋贡之法,以谓恶在其为民父母也。及推周诗「雨我公田」,则知周之彻,亦助法也。是固舍夏之不善,而袭商之善也。至郑康成传《考工》引《司马法》,谓周制邦国用助,畿内用贡。斯言果信矣,无乃用赋之异乎?且钧是民也,何厚于外而薄于内邪?知不善而舍之矣,乌乎而閒取之?知善而袭之矣,乌乎而閒取之?幸为详言,以会其旨。
问:周存六代之乐,而《云门》、《大卷》,始于黄帝。前此而皇也,《扶来》、《扶持》何略而不取?后此而帝也,《大渊》、《茎英》何阙而不用?秦为寿人,所踵者何制?汉作文始,所缘者何法?何朝以牛铎定音?何世以《易》卦名舞?力学考据,条析以对。
问:学校风教之本,今天下州县虽为之地,而其閒十不兴一,类皆萧然,倚席不讲。世非亡儒,岂招徕之道有未至邪?然则风教何缘而本也?必欲图养士之盛,使里闾族党,动有向法,相率于孝弟敦实之中,参古宜今,庸何说哉?前此贡士,几空四载,朝廷迟之,乃趣閒岁。议者以为太数,而远方之士不得少安于学。必欲钧便于中外,且不违国家急贤之意,则曷为中制?唯通论焉。
问:孔子之论仁多矣,传曰子罕言者,何哉?孟子言性善以四端为之本,然而稽之五常,何独阙信,岂信者不足道邪?必有旨义,幸详辨焉。
问:《语》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缁衣》曰:「禹立三年,百姓以仁遂焉」。且谓之必世者,难其仁之成也甚矣。至于禹,何独速乎哉?是言也,皆出于仲尼也,岂其有所戾欤?诸儒其通之,然后知圣言之无异也。
问:肉刑之刑,古刑也。教不如古,不可用古之刑,吾知其必然矣。今世之用刑,自大辟而降,唯黥、墨、髡、钳次为重焉,其他虽毁肤破肌,犹可以为完人,非若古之去势刖足,终身废而无所用也。虽然,随事立辟,密如秋荼,议者不休,而犯者不止。岂其刑轻之过欤?借或重之,无乃近于舍古之教,而用古之刑邪?然则如之何其使民有耻而刑几措也?学者通究时事,此其大者,宜无略。
问:圣人之于《易》,深万世之虑,而训之以吉凶悔吝之兆,使之知所以取舍,而不为情所蔽也。虽支离委曲,惟变所适,及其会归于道,则不容有毫发閒然也。《既济》曰:「思患而豫防之」。《萃》曰:「除戎器,戒不虞」。推而言之,天下国家,不可一日而无备也。至《大有》之五六,则吉其无备者,独何欤?《夬》者,决之象也,泽上于天,则沛乎其可必,是以君子知所可与,而不敢爱焉。故曰:「施禄以及下」。然则复谓「居德则忌者」,其何义欤?说者或牵于文而悖于理,或沿其异而窒其通,皆非所以发圣心之奥也。众儒讲学坚正,幸参举而明辨之,其毋隐。
问:古之王者之号,载于诗书著矣。由三代而上,经圣人之议论,此后世之所不疑也。自孔子没,圣人不作,其閒君臣治乱,虽各有所由废兴,然岂无庶几于王者欤?而后世终不敢定其称号者,以无圣人可取信也。若夫汉之文帝,唐之太宗,可谓有志于天下矣。文帝之治,几致刑措,然议者以谓不能亟复三代之法制;太宗之治,盛于贞观,然议者亦以谓不能兴三代之礼乐。虽然,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孟子亦曰:「以齐王犹反手也」。夫以孔孟之才,而急于王天下如此,必待复三代之法制,兴三代之礼乐,不已缓乎?详观二君之所为,或者为此,以无圣人为之取信,而独见执于后世之论,可谓真不幸矣。今欲取汉之文帝、唐之太宗以继三代圣人之后,而通其称号,不识果可以继之欤?果以不能复三代之法制,与兴三代之礼乐,累而不足王欤?亦圣人之兴,各因其时为法于天下欤?愿尽条其本末去取之说,著之于篇。
问: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是聚歛之谋,不容于盛时也。然而经费不足,而求其补,盖必有天下中正之议焉。国家承平日久,官冗兵繁,租赋有常入,筦榷有常利,是以用度日益广而无羡也。比者朝廷发德音,诏中外之士,得以财赋自言,虽草野之贱无所閒异。是将兼收博采而择其中也,必欲不愧古道,不伤民财,取于无用而质于有用。然则何为而可?士人应书,非徒角空文而要利达也。宜有确论,以裨当世之务乎。
问:古之谈兵者多矣,至荀卿却临武之议,则以势利为不足贵,变诈为不足行。然则昔之善将用兵,其料敌决胜,出于万全者,未尝不以势利变诈为之先。故拔帜空壁,韩信所以破赵;减灶示怯,孙膑所以败魏。以势利为不足贵,则险不必据,粮不必因;以变诈为不足行,则奇不可出,伏不可设。以是而战,则视弃士卒犹弃草菅也。岂荀卿欲以夸仁人之兵,而高其论乎?果势利变诈诚不足以为用,而用兵者在所斥乎?若其论攻守之机,则其微何至于无形,其神何至于无声?操击持之便,则治气以何术而济,治力以何道而完?将有六术五权,所施者何要?兵有四轻九变,所陈者何说?学者深究武略,将奋躯以俟用,幸各条析,明著于篇。
问:国之所恃而安者,以有民也;民之所赖而生者,以有业也。业有本末,其趋向有盛衰,有所不同,而同系乎政。盛于本,则人暇给而礼谊行;盛于末,则人穷蹙而奸诈起。故先王之理民也,必以地著而驱之本。自秦坏丘井之法,民田无制,富者竞连阡陌,贫者无所容耒。至汉孝武时,董仲舒始以限名田为请,而竟不之用。夫尧汤水旱,圣时之所不免也,然而人无菜色者,以其有备也。唐贞观初,太宗感戴胄所论,兴置义仓,其取民甚微,而救灾赈乏之惠及于民也甚广。迨开元、天宝之閒,天下所馀,莫可胜计,其法固尝效矣。今国家承平之久,生齿益繁,虽劝农之令则存,而下之易置畎亩,无所禁约,使瘦弱之氓,日失常产,甚可悯也。欲以仲舒之言为今日之策,不识可乎?义仓之罢未几,而赈给一兴,官粟无以继,则必喻编户以诱其助。乃欲复焉,则利害将如何?众君子学通古今,宜有确论,以裨有司。幸详言之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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