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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郑公神道碑1087年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八、《皇朝文鉴》卷一四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五、《能改斋漫录》卷八、《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二、《记纂渊海》卷五八、《文章正宗》续集卷四、《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三、《三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七、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宋兴百三十年,四方无虞人物岁滋
盖自秦、汉以来未有若此之盛者。
所以致之非一道,而其要在于不用,用不久,常使智者之而仁者守之,虽至于无穷可也
契丹晋天福以来,践有幽、蓟北鄙之警,略无宁岁,凡六十有九年。
至景德元年举国来寇,攻定武,围高阳不克,遂陷德清以犯天雄
真宗皇帝宰相寇准计,决策亲征,既次澶渊,诸道兵大会行在
虏既震动,兵始接,射杀骁将顺国王挞览。
虏惧,遂请和
时诸将皆请以兵会界河上,邀其归,徐以精甲其后,歼之。
虏惧,求哀于上。
上曰:「契丹幽、蓟,皆吾民也,何多以杀为」!
遂诏诸将按兵勿伐,纵契丹归国
自是通好守约不复盗边者三十有九年。
赵元昊叛,西方转战连年,兵久不决
契丹之臣有贪而喜功者,以我为怯,且厌兵,遂教其主设词动我欲得晋高祖所与关南十县
庆历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来聘。
兵既压境,而使来非时中外忿之。
仁宗皇帝曰:「契丹吾兄之国未可弃也,其有以镇抚之」。
宰相报聘者。
时虏情不可测,群臣皆莫敢行。
宰相右正言知制诰富公,公即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
上为动色,乃以公为接伴
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劳之,英托足不拜
公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起拜
中使而公不起,此何礼也」?
矍然起拜
公闻怀与语,不以夷狄待之
英等见公倾盖,亦不复隐其情,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从,从之;
不可从,更以一事塞之」。
公具以闻。
上命御史中丞贾昌朝馆伴不许割地,而许增岁币,且命公报聘
既至六符馆之,反往十数,皆论割地不可状
及见虏主,问故。
虏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籍民兵,此何意也?
群臣请举兵而南,寡人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
公曰:「北朝章圣皇帝大德乎?
澶渊之役,若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
北朝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
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
北朝诸臣争劝用兵者,此皆其身谋,非国计也」。
虏主惊曰:「何谓也」?
公曰:「晋高祖欺天叛君,而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
是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
虏获金币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太半,此谁任其祸者。
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百万计,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用兵,能保其必胜乎」?
曰:「不能」。
公曰:「胜负可知
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
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
虏主大悟首肯久之
公又曰:「塞雁门者,以备元昊也。
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得不增。
城隍皆脩旧,民兵旧籍,特补其缺耳,非违约也。
晋高祖卢龙一道契丹周世宗伐取关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欲求异代故地,岂北朝之利也哉
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则有词矣。
曰:『朕为祖宗守国,必不敢以其地与人
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
朕不欲以地故,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己增币以代赋入。
北朝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
朕亦安得独避用兵乎?
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实临之。
北朝首发兵端,过不在朕。
天地鬼神岂可也哉』」!
虏大感悟遂欲求婚
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人命脩短不可知不若岁币之坚久也
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获哉」?
虏主曰:「卿且归矣再来,当择一授之,卿其遂以誓书来」。
公归复命再聘受书口传之词于政府,既行次乐寿,谓其副曰:「吾为使者不见国书,万一书词口传者异,则吾事败矣」。
发书视之,果不同
乃驰还都,以晡入见,宿学士院一夕易书而行。
既至,虏不复求婚,专欲增币,曰:「南朝遗我书当曰献,否则曰纳」。
公争不可
虏主曰:「南朝既惧我矣,何惜二字,若我拥兵而南,得无悔乎」?
公曰:「本朝皇帝兼爱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锋镝,故屈己增币,何名为惧哉?
不得已至于用兵,则南北敌国,当以曲直胜负,非使臣之所忧也」。
虏主曰:「卿勿固执自古亦有之」。
公曰:「自古唐高祖借兵突厥故臣事之。
当时所遗或称献、纳,则不可知
其后颉利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
声色俱厉,虏知不可夺,曰:「吾当自遣人议之」。
于是留所许增币誓书,复使耶律仁先六符以其国誓书来,且求为献、纳
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虏气折矣,可勿复许,虏无能为也」。
上从之,增币二十万,而契丹平。
北方无事,盖又四十八年矣。
契丹君臣至今诵其语,守其约不忍败者,以其心晓然知通用兵利害所在也。
故臣尝窃论之,百馀年间,兵不大用者,真宗仁宗之德,而寇准与公之功也。
公讳弼,字彦国河南人
曾大父内黄讳处谦大父商州马步使讳令荀,考尚书都官员外郎讳言,皆以公贵,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封邓、韩、秦三国公
曾祖母刘氏,祖母赵氏,母韩氏,封鲁、韩、秦三国太夫人
公幼笃学,有大度范仲淹见而识之,曰:「此王佐才也」。
怀其文以示王曾晏殊即以女妻之。
仁宗制科仲淹谓公曰:「子当以是进」。
天圣八年,公以茂材异等中第将作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
李迪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事。
秦国公忧,服除,会郭后废范仲淹等争之,贬知睦州
上言:「朝廷一举而获二过,纵不能复后,宜还仲淹以来忠言」。
通判绛州
景祐四年召试馆职,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王曾辟,通判郓州
宝元初赵元昊反。
公上疏陈八事,且言:「元昊遣使割地金帛使者部从仪物契丹,而词甚倨,此必元昊腹心谋臣自请行者
出其不意,斩之都市」。
又言:「夏守赟庸人也,平时不当用,而况艰难之际,可为枢密乎」!
议者以为宰相气。
召还,为开封府推官,擢知谏院
康定元年日食正旦
公言请罢彻乐,虽虏使在馆,亦宜就赐饮而已
执政以为不可
曰:「万一北虏行之,为朝廷羞」。
后使虏,还者云:「虏中罢燕」。
公言仁宗深悔之。
初,宰相恶闻忠言下令越职言事
公因论日食以谓应天莫若下情,遂除其禁。
元昊鄜延,杀二万人,破金明,擒李士斌,延帅范雍钤辖卢守勤闭门不救中贵人黄德和引兵先走,刘平石元孙战死,而守勤归罪通判计用章都监李康伯,皆窜岭南德和诬奏降贼,诏以兵围守其家。
公言:「环庆引兵来援,以奸臣不救故败,竟骂贼不食而死,宜恤其家。
守勤德和中官怙势诬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狱」。
枢密院奏方用兵,狱不可遂。
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
守勤男昭序为御药,公奏乞罢之,德和竟坐腰斩
延州二十人诣阙告急,上召问,具得诸将败亡状。
执政恶之,命边郡禁民擅赴阙者。
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恶上四方有败耳,民有急,不得诉之朝,则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
夏守赟陕西都总管,又以入内都知守忠都钤辖
公言:「用守赟既为天下笑,而守忠钤辖乃与中官监军无异将吏必怨惧,卢守勤黄德和覆车之辙,可复蹈乎」?
诏罢守忠
时又用观察使魏昭炳同州,郑守忠殿前都指挥使高化步军都指挥使
公言:「昭炳乳臭儿,必败事
守忠亲事官,皆驽才小人不可用」。
诏遣侍御史陈洎陕西督脩城,且城潼关
公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关,自关以西为弃之耶」?
语皆侵执政
自用以来吏民上书者甚众,初不省用。
公言:「知制诰中书属官,可选二人置局中书其所言,可用用之」。
宰相以付学士公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尽付他人」。
乞与廷辩
又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院
周宰相魏仁浦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亦以宰相知枢密院事
今兵兴,宜使宰相以故兼领」。
仁宗曰:「军国之务,当尽归中书枢密非古官」。
然未欲遽废,内降中书同议枢密院事,且书其检。
宰相以内降纳上前,曰:「恐枢密院谓臣夺权」。
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夺权也」。
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乞山各称伪将相来降,补借奉职,羁置荆湖
公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当厚赏以劝来者」。
上命以所言送中书
公见宰相,论之,宰相不知也。
公叹曰:「此岂小事宰相不知耶」?
极论之,上从公言,以宰相兼枢密使
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脩撰奉使契丹
二年,改右正言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
时有用伪牒为僧者,事觉,乃堂吏为之。
开封按馀人而不及吏。
白执政,请以吏付狱。
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
公正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
执政不悦,故荐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
欧阳脩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报
使还,除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恳辞不受
受命,闻一女卒,再受命,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
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
寻迁翰林学士
公见上力辞,曰:「增岁币,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虏角,故不敢死争,其敢受赏乎」!
庆历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辞之愈力。
改授资政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
七月复除枢密副使
公言:「虏既通好,议者便谓无事边备渐弛,虏万一败盟,臣死且有罪
非独不敢受,亦愿陛下夷狄轻侮中原之耻,卧薪尝胆,不忘脩政」。
因以告纳上前而罢。
逾月复除前命
元昊使辞,群臣紫宸殿门,上俟公缀枢密院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德象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虏故也」。
不得已乃受。
晏殊为相,范仲淹参知政事杜衍枢密使韩琦与公副之,欧阳脩、余靖王素蔡襄谏官,皆天下之望。
鲁人石介作《庆圣德诗》,历颂群臣,皆得其实
曰:「维仲淹、弼,一夔一契」。
天下不以为过。
既以社稷自任,而仁宗责成于公与仲淹,望太平期月之间,数以手诏督公等条具其事。
又开天章阁召公等,公等坐,且给笔札,使书其所欲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之,且命仲淹西事公主北事
公遂与仲淹各上当世之务十馀条
又自上河北安边十三策,大略进贤、退不肖、止侥倖、去宿弊为本,欲渐易诸路监司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于是小人不悦矣。
元昊遣使以书来,称男而不臣
公言:「契丹元昊而我不臣,则契丹无敌于天下」。
可许
乃却其使,卒臣之。
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元昊
十二月诏册元昊夏国主,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使
曰:「若虏使未至而行,则事自我出,既至,则恩归契丹矣」。
从之。
是岁契丹受礼云中,且发兵,会元昊伐呆儿族,于河东为近。
上问曰:「虏得无元昊袭我乎」?
曰:「虏自得幽、蓟不复河东入寇者,以河北平易富饶,而河东崄瘠,且虞我出镇定,捣燕蓟之虚也。
兵出无名契丹大国决不为此
就使妄动当出不意不应先言受礼云中也。
元昊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今契丹背约结好于我,独获重币元昊怨言,故虏筑威塞州以备之,呆儿屡杀威塞人,虏疑元昊使之,故为是役,安能合而寇我哉」!
请调发为备。
曰:「虏虽不来,犹欲以虚声困我,若调发,正堕其计。
臣请任之。
虏若入寇,臣为罔上误国」。
上乃止,虏卒不动。
公谓契丹异日作难,必于河朔
既上十三策,又请守一郡行其事。
小人怨公不已,而大臣亦有以飞语谗公者。
上虽不信,公惧,因保州,求为河北宣抚使以避之。
使将还,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京东西路安抚使,谗者不已,罢安抚使
岁馀,谗不验
给事中移知青州京东东路安抚使
河朔大水,民流京东
公择所部丰稔五州劝民,得十五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
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
官吏前资待阙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
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
官吏皆书其劳约为奏请,使他日得以受赏于朝。
五日,辄遣人酒肉糗饭劳之,出于至诚人人尽力
流民死者,为大冢葬之,谓之丛冢自为文祭之。
明年大熟流民各以远近受粮而归,凡活五十馀万人
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
上闻之,遣使劳公,即拜礼部侍郎
曰:「救灾守臣职也」。
不受
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藉死,或待次数日不食,得粥皆僵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
自公立法简便周至天下以为法,至于今,不知所活者几千万人矣。
王则据贝州叛,齐州禁兵马达、张青与奸民张握等得剑印于妖师,欲以其众叛,将屠城以应则。
握之婿杨俊公告之,齐非公所部,恐事泄变生。
中贵人张从训衔命至青,公度从训可使,即以事付从训,使驰至郡,发吏卒取之,无得脱者。
且自劾擅遣中使罪,仁宗嘉之
再除礼部侍郎
公又恳辞不受
资政殿大学士,以明堂恩,除礼部侍郎,徙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除宣徽南院使,判并州河东经略安抚使
至和二年召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彦博并命
宣制之日,士大夫相庆于朝,仁宗密觇知之。
欧阳奏事殿上,上具以语脩,且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于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岂不贤于梦卜也哉」!
顿首称贺
仁宗弗豫大臣不得见,中外忧恐
文彦博与公等直入问疾内侍止之,不可
因以监视禳祷为名,乞留宿内殿,事皆关白而后行,禁中肃然
嘉祐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脩国史
公之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议无心其间,故百官任职天下无事
所在民力困弊赋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视裁减,谓之宽恤民力
又弛茶禁,以通商贾,省刑狱天下便之。
六年,丁秦国太夫人忧,诏为罢春燕
故事执政遇丧皆起复,公以谓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
仁宗待公而为政,五遣使起之,卒不从命天下称焉。
英宗即位,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
逾年,以足疾,求解机务,章二十上,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
五上章,辞使相,且言:「真宗以前不轻以此人,仁宗即位之初,执政自为地,故开此例。
仁宗之世,宰相枢密使罢者皆除使相,至不称职有罪亦然天下非之。
陛下即位,愿立法自臣始」。
不从
神宗即位,改镇武宁军进封郑国公
公又乞罢使相,乃以为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
公以足疾,固辞,复判河阳
熙宁元年,移汝州,且诏入觐
以公足疾,许肩舆殿门,上特为内东门小殿见之。
令男绍隆入扶,且命无拜,坐语从容,至日昃,赐绍隆五品服。
再对,上欲留公为集禧观使,力辞赴郡。
明年二月,除司空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辞不受
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既至未见
有于上前灾异天数非人得失所致者。
公闻之,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
乱亡无几矣。
此必奸臣欲进邪说,故先导上以无所畏,使辅拂谏诤之臣,无所复施其力,此治乱之机也。
不可以不速救」。
上书千言杂引春秋》、《洪范》及古今传记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
群臣请上尊号及作乐,上以久旱不许
群臣固请作乐,公又言:「故事,有灾变彻乐,恐上以同天节虏使上寿,故未断其请,臣以为盛德事,正当以示夷狄,乞并罢上寿」。
从之。
即日而雨。
公又上疏,愿益畏天戒,远奸佞,近忠良
上亲书答诏曰:「义忠言亲,理正文直。
非意爱君,志王室何以臻此。
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
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天不难弭,太平可立俟也」。
公既上疏谢,复申戒不已,愿陛下待群臣不以同异喜怒不以喜怒用舍
公始见上,上问边事
曰:「陛下即位之始,当布德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
因以九事为戒
八月,以疾辞位,拜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南
复以公请,改亳州
时方青苗息钱法。
以谓法行则财聚于上,人散于下,且富民不愿请,愿请者皆贫民,后不可复得,故持之不行
提举常平赵济劾公以大臣新法法行当自贵近者始,若置而不问无以天下
乃除左仆射,判汝州
公言:「新法所不晓,不可以治郡,愿归洛养疾」。
许之,寻请老,拜司空,复武宁节度平章事进封韩国公致仕
公虽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
交趾叛,诏郭逵等讨之。
公言:「海峤崄远不可以责其必进,愿诏等择利进退,以全王师」。
契丹来争河东地界,上手诏问公。
公言:「熙河诸郡,皆不足守,而河东地界,决不可许」。
元丰三年官制行,改授开府仪同三司
是岁,故参知政事王尧臣子同上言至和三年仁宗弗豫,其父尧臣尝与文彦博刘沆公同大策,乞立储嗣仁宗许之,会翊日有瘳,故缓其事,人无复知者
以其父尧臣所撰诏草上之。
上以问彦博彦博与同老合。
上嘉公等勋绩如此,而终不自言,下诏以公为司徒,且以其子绍閤门祗候
六年闰六月丙申,薨于洛阳私第正寝享年八十。
手封遗表,使其子上之,世莫知其所言者
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出祭文遣使致奠所,以赙恤其家者甚厚。
太尉谥曰文忠
十一月庚申,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张里
公之配曰周国夫人晏氏,后公四年卒。
子男三人
曰绍庭,朝奉郎
曰绍供备库副使,后公十月卒。
绍隆光禄寺丞,早卒。
四人
长适保宁军节度使北京留守冯京,卒,又以其次继室,封安化郡夫人
次适承议郎大琮
次适宣德郎大圭
孙男三人
方承事郎直清承奉郎直亮承务郎
公性至孝恭俭好礼,与人言,虽幼贱必尽敬气色穆然终身不见喜愠
然以单车不测虏廷,诘其君臣,折其口而服其心,无一语少屈,所谓大勇者乎!
好善疾恶,盖出于天资
常言:「君子小人如冰炭,决不可以同器,若兼收并用,则小人必胜薰莸杂处,终必为臭」。
其为宰相及判河阳最后请老居家,凡三上章,皆言:「天子职事,惟辨君子小人而进退之,此天子之职也。
君子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
小人复胜,必遂肆毒善良无所不为,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
其为文章,辩而不华质而不俚
有《文集八十卷,《天圣应诏集》十一卷,《谏垣集》二卷,《制草五卷,《奏议十三卷,《表章三十卷,《河北安边策》一卷,《奉使录》四卷,《青州振济策》三卷
平生所荐甚众,尤知名十馀人,如王质与其弟素、余靖张瑰石介孙复吴奎韩维、陈襄、王鼎张温之杜杞陈希亮之流,皆有闻于世,世以为知人
元祐元年六月,有诏以公配享神宗皇帝廷。
明年,以明堂恩,加赠太师
绍庭请于曰:「先臣墓碑未立,愿有以宠绥之」。
上为亲篆其首,曰显忠尚德之碑,且命臣撰次其事。
拜手稽首献言曰:世未尝无贤也。
三代以至于今,有是君则有是臣,故仁宗英宗至于神考,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则天畀以人,光明伟杰有如公者。
观公之行事,而味其平生,则三宗盛德可不问而知也。
古之人臣功高身危名重则谤生,故命世之士,罕能以功名终始者。
臣观三宗所以待公,全其功名而保其终始,盖可谓至矣。
契丹割地上命宰相历问近臣能为朕使虏者,皆以事辞免
公独慨然请行
使事既毕,上欲用公,公逡巡退避不敢居,而向之辞免者,自耻其不行,则惟公之怨,比而谗公,无所不至
石介为《庆历圣德诗》,天下传诵,则大臣疾公如仇,构以飞语,必欲致之死地。
仁宗徐而察之,尽辨其诬,卒以公为相。
英宗神宗之世,公已老矣,勋在史官,德在生民
天子虚己听公,西戎北狄视公进退以为中国轻重
然一赵济敢摇之,惟神宗日月之明,知公深。
公虽请老,有大政事必手诏访问
追论定策之勋,以告天下,宠及其子孙然后小人不敢复议雍容进退,卒为宗臣
古人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岂不然哉!
公既配食清庙,宜有颂诗,以昭示来世
其词曰:
五代八姓,十有二君
四十四年,如丝之棼。
人为嬉,以杀为儇。
兵交两河腥闻于天。
上帝厌之,命我祖宗
畀尔炉椎,往销其锋。
孰谓民远,我闻其呻。
宁尔小忍,无残我民。
六圣受命惟一其心。
其后人,帝命是承。
劓刖人,矧敢好兵
百三十年,讳兵与刑。
惟彼北戎,谓帝我骄。
帝闻其言,折其萌芽
笃生莱公尺箠笞之。
既服既驯,则扰绥之。
堂堂韩公,与莱相望。
再聘于燕,北方以宁。
景德元祀,始盟契丹
生是岁,天命则然。
公之在母,秦国寤惊。
旌旗鹤雁,降其庭。
云有天赦已而生公
天欲赦民,公启其衷。
北至燕然南至于河。
亿万维生,公手抚摩
水潦荐饥散流而东。
五十万人仰哺于公。
公之在内,自泉流濒。
其在四方,自叶流根。
百官维人,百度惟正。
相我三宗重华协明。
帝谓公来陨星其堂
有坟其丘,公岂是藏。
维岳降神,今归不留
臣轼作颂,以配崧高
按:《皇朝文鉴》「乞山」作「山乞」。「伪」原作「为」,据《皇朝文鉴》改。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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