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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试进士策问二十八首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栾城集》卷二○
问:昔者五代之乱,天下学者凋丧而仕者益寡。
虽有美才良士,犹溺于耕田养生之乐,不肯弃其乡闾效力官事
当此之时,至调富民而为官,夫岂不甚病矣哉
天下大定学者渐已尊显勤劳劝诱数十年之间而后士人彷徉继起则天之官为之尽满而无所置之。
是以顷者任子之限,减进士之额,绳以苛法,抑以细过,使之久而不调然后官吏岁以渐减。
凡今一岁之调,盖不足以偿其休老物故者。
然则数十之后无乃将复有向者乏人之患欤?
夫古之圣人惟能于其未然预防之,故无后忧。
昔者不能于其至少时而为其过多之虑,是以惟务进之,而有今日之弊。
夫民惟其诱而进之,则进而不知休;
抑而排之,则无聊引去
天下要亦有不洁不屑之士,不可爵禄之利以为可以必致也。
故愿于其未然,而求其所以
之而可以使今无冗员之弊,退之而可以使后无乏人患者,此亦天下深虑也。
问:学者之论《周礼》,或以为周公之书,或以为战国阴谋之书,二者孰为得之
今观其书,亦有所不知者二焉。
夫公邑为井田,而乡遂沟洫,此二者,一夫受田百亩五口一夫为役,百亩而税之十一,举无以异也。
然而井田一井而上至于一同而方百里其所通水之利者,沟、洫、浍三。
沟洫之制至于万夫为地三十三里有半,其所通水之利者,遂、沟、洫浍、川五。
利害同而法制异,为地少而用力博,此其所未知者一也。
五家为比,比有比长
五比为闾,闾有闾胥
四闾为族,族有族帅;
五族为党,党有党正
五党为州,州有州长
五州为乡,乡有一正卿。
及有军旅之事,则以比长为伍长,闾胥两司马,族帅为卒长,党正旅师州长师帅,卿为军将
故凡官之在乡者,军一起而皆在军矣。
起军之法,自五口以上,家以一人为兵,一人为役。
而家之处者甚众,而官吏举皆在外,将谁使治之?
此其不可知者二也。
故愿与学者究之。
问:学者莫不求学孔子,今考于传记而观其行事,盖有所不通者焉。
语曰:「佛肸召,子欲往」。
又曰:「子见南子子路不说」。
学者以为孔子急于行道为此
孔子之于卫灵公,语及兵事,不说而去;
阳货,时其亡而见之,盖亦不欲见也。
孟子亦云:「恶夫枉尺而直寻者」。
然则二事者独何欤?
至于仕鲁为司寇从而祭,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
且夫仕而至于司寇君臣之义不为浅矣。
膰肉不至而行,何其君臣之义,而重区区之微礼哉?
此明于轻重者之所不为也。
或曰:「膰肉不至仲尼以为礼将从此大坏,此所谓知几者」。
夫为大臣知礼之将亡,不救而去,则又安用夫大臣者?
故此将有微眇难见之意,而世或未之思焉。
学者所宜辨之。
问:古之为国者必有所尚,夏忠商质周文
儒者以为此三者如循环百世无穷
然则今世之所尚者何耶?
夫不圣人而后有所尚,然则今世之所尚者,其以为忠耶?
小民多诈而争讼并起非所以为忠也;
以为质耶?
金玉锦绣不为之节,而文词炽于天下非所以为质也;
以为文耶?
礼乐不备冠昏丧祭之义至为浅薄非所以为文也。
然则今世无所尚耶?
盖亦有之而未之见耶?
其果有之也,则亦可用耶,不可用耶?
其明著其说。
问:古之学者为学必迟,而信道必笃。
盖非其迟,则不至于笃也。
子夏门人始于洒扫、应对进退
孟子亦云:「君子之于道,欲其自得
自得之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
夫待其自得也,非久而何
昔者孔子五十而后学《易》,方今薄才下士所谓甚迟而可怪者也。
故夫当今之世,无惑乎其无信道之士也。
古之养士者莫善于太学而今太学之教,一日所为若干,取方册之难知者而悉论之,不待其问而先告之,无先后,无少长,无贤愚,其问同而其功等。
其上者无以优游翱翔宽绰其心,而其下者勉强困踬不暇为善
故其学也必速,而守道必不笃。
何者
非其自得之也。
夫人之才,譬如草木焉,雨以濡之,风以动之,则其长也可立而待。
有宋人焉,揠之而以为喜,此孟子所以太息不知学也。
然而宽以待之,则太学法将必有所大变而后可,变法不可不预立其说也。
问:古者礼备而费少,今者费愈多而礼愈阙。
古者七世之庙分而为七,今者七世之庙合而为一
古者一岁大祭天者四,五岁大祭宗庙者再;
今者三岁迭用其一,而略其馀。
古者命士以上皆有庙,今至于卿大夫无之
古者天子五载巡守,远者十二年巡守
今者非郊祀校猎不出于郊。
以今之至简省也,而财至于不给
则古之甚繁者,宜其无以共之。
然以古之甚繁而不至于大费,则今之简省至于不给者何也?
凡今之人皆以费故弃先王之礼,是以日益坏,以为今之世有周公、仲尼,其将亦畏费而止欤,其将亦略备其礼而不至于大费欤?
然而今之所以至于大费不可省者,或亦有故也。
其思所以之而无害之说而著于篇。
问:之有榷与税非古也,特就其便于今者言之。
有以为榷便,曰:凡所以备边养兵者皆出于榷。
江淮之间以私茶死者不可胜计,此则仁人所不忍为也,而何便于榷?
以税为便,则夫边鄙兵革之用将何以共之?
且夫税之入,其不足以当榷之利,亦易见矣,而特以不驱民而纳之陷阱是以去榷而为税。
今欲复反其旧,冒行杀人之害,而就夫区区养兵之利,则何以为仁?
求以生民,而国用至于困乏,则何以为智?
盖将以生民富国,兼收仁智之实而并享之者必将有说也。
问:君子尽人之情而不能尽物之变,尽物之变惟精者能之。
古之君子专一而无侈心是以益治鸟兽,弃治稼穑,夔治钟磬羲和治历,皆以聪明睿智之才而尽力一物,终其身而不去
至于后世,官者至以为氏。
故当此之时,天下之事无不毕举
今者,四方既平,非有勤劳难治之政,而当世之务,每每废坠不理
盖钟律之不和,河之不循道,此一二事者,百有馀年而莫有能办之者
岂非务于速进,而耻以一物自尽之过欤?
古之君子往往老于小官终身不厌,则上之所以使之者有道也。
安得斯道而由之,以使斯人之复如古也
问:今世法唐以为治,上自百官刑法礼仪下至州郡兵民赋役要之以唐为准。
譬如商之于,周之于商,事无不考焉者。
天下之广,方制万里夷狄不作兵革不用四方之贡不绝道路,而国用苦于不足
唐自天宝以来府卫之兵废,租庸之法坏,收茶盐榷酒酤,其法与今略等
然而天下分裂天子之地至少征伐相继而起。
而宪、文、武、宣之世,方镇稍定,则财用未尝有所匮乏,与今世无异
至于齐、蔡、三晋,各以数州之地养数万之兵,内以抗衡京师,外以备禦邻敌,绰然有馀,亦不如今之将帅仰给大农也。
夫法与唐类,地多于唐,费用不若唐之多,而府库之蓄无以大相过者何也?
其必有能辨之。
问:方今天下患于兵多,故销兵之说,人人知之,然独未睹夫兵少之为患也。
方今天下患于财少,故求财之术,人人讲之,然独未睹夫多财之为累也。
销兵之患有甚于兵多,而多财之累有甚于财少。
众人目前之利而不为岁月之计,故儒者非之。
儒者根本之论而不救急切之害,故众迟之
今将救目前之病,使兵多财少之患去;
岁月之计,使兵少财多之弊不见:其将何道而可?
问:舜受天下于尧,故郊喾宗尧不敢废尧之祀。
禹受天下于舜,而其郊宗皆其祖考
夫推舜之心以及于禹,则禹必将兼祀而后可。
今也不然不独废尧而且忘舜,何也?
夫受其成业而黜其祀,虽少恩不为,而谓禹行之乎?
故安在?
问:古之言治者必曰礼乐礼乐之于人,譬如饮食,未有一日而不相从者
故士之闲居无故不去琴瑟,行则有佩玉之音,登车则有和鸾之节。
身蹈于礼而耳属于乐,如此而后邪辟不至
盖自秦汉以来士大夫不师古始
然其朝廷乡党之间,起居饮食之际,亦未尝无礼,而乐独尽废,士有终未尝闻乐而不知其非者。
于是有以乐之可去,而以古人为非矣。
不然,请言乐之不立,而士之所以不如古者安在
问:西汉孝武之后崇尚儒术至于哀、平,百馀年间,士之以儒生进用功业志气可纪于世者不过三四。
武夫文吏皆著节当世,其业与儒者远甚。
及至东汉,虽光武兵革之后,而儒者遂显。
其后世道凌迟其所扶危持颠,皆出于学者,而他人不与
两汉之用儒,其实无以相过,而士之优劣相远如此,何也?
问:古者建国设官分职以为政本
近代因循杂乱无复统纪
朝廷深惟其弊,推本宗周,旁摭宇文氏,以易其制。
惟周分建六职,各帅其属以治百事,仰以奉天地鬼神,外以御诸侯四夷,下以治士农工商至于草木鸟兽无不咸在,可谓备矣
宇文氏参考其旧以命庶工,而典籍亡逸不可究知,其兵戎之官多设于六卿之外
今将远法宗周,则宇文遗法将在去取
然则凡官之以武事设者,当领于六官耶,其亦将特设而后可也
问:周官三百六十,所以治王之畿内也。
其畿外诸侯国自有官,大国三卿,次国二卿小国一卿,亦皆有属,以治其事。
是以六官之属足以畿内而止矣。
四方郡县,自一介之吏,皆命于朝廷,则六官之外当得羡吏以典其职,以阶易官,盖出于此
然而设阶之法,始于散官,而散官之兴,近自魏晋
魏晋遗俗,以间三代旧典,窃以为未尽也。
其将何修而后可以复三代之故也哉
问:古者取士于乡而养之于学,观其德行道艺而进之以官,故其得人也全。
今也虽乡取而学养之,然其试之也独取其艺,而德行之举不复并立
凡今之士,虽有内怀德义无艺自将则不免废于有司,故其得人也偏。
将略艺文而取其行义,凡科举之法所以请谒绝情故者一切尽废,则奔竞朋党之风必扇于下。
岂古之学校不可复耶?
具论之于篇。
问:古者兵出于民,而兵战以车。
车马介胄民力也,民之于兵可谓劳矣。
三时务农一时讲武
锄耰钱镈之人,而驱之以干戈之事,民之于兵可谓疏矣。
然而古者以甚劳之民,用至疏之兵,而民以为安,四夷宾服,其故何也?
近世兵民既分,凡兵之器用皆给于官,旦暮教战,不择四时,民可谓逸,而兵可谓习矣。
其所以安万民而威四夷者,亦何远过于古?
若夫正兵既练而又兼连伍保之兵民,兵既设而不试征伐之事,此又今世新意其所勤兵裕民可谓至矣。
至于异同得失之辨,其详著于篇。
问:古者货泉以权物之轻重,今所在铸钱,数日益多,制日益小,可谓钱轻矣。
然而金帛米粟日益贱,而钱之先于市者日益少,有钱重之弊。
夫当重者反轻,而当轻者反重,其说安在
将救其失,其术何以
问:孔子老子同时孔子礼乐教人,而老子清净无为为宗。
孔子盖尝问礼老子未有一言之者
孔、老岂同道者哉?
后世孟轲韩愈皆学于孔子,然孟子之于杨朱墨翟韩子之于浮屠氏,皆讼言攻之,嫉之如仇雠
韩、孟之贤不过孔子,而杨朱浮屠之害无异老子,或释而不问,或排而不置,其说安在
问:汉武帝攘却四夷拓地千里后世以为强。
唐太宗诛灭胡虏,兵不折北,民不告病用兵之利前世无与为比
然而武帝治安不若文、景之多,而太宗之功无补中国治乱是以儒者终莫之善也。
儒者之说胜,则帝王武功没世无闻
不世之功成,则中国先受其害。
二者不可合并,然高宗伐鬼方文王之征猃狁圣人所不免。
武帝太宗功业其终不善于儒者,何也?
问:河之为害远矣,自汉已来,东决则尽太山之麓,西决则尽西山之趾。
二山之间,数千里之地,丘陵险阻,河皆堙而平之,存者无几矣。
盖禹之治水也,以为所从来者高,水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
乃厮二渠以引其河。
二渠之废,而河乃恣行不可备禦
河决不东则西,豫以二渠待之,则虽决而有以受之,乃不为害,此圣人遗迹也。
今将访而复之,以待河之暴,其可否何说?
问:韩非明《老子》,而以刑名游说诸侯
李斯孙卿,而以诈力事秦。
至于诗书,杀儒士,其终皆陷于大戮
其所学,皆本于圣人,而其所施设乡党之士所不忍为。
岂其有以致之欤?
盖老子、孙卿其教之善,虽弊不至于败乱天下然则二子之学,其所以失之而至此者何也?
学之不详毫釐之差,或致千里,学士大夫可不辨之乎?
问:之德盛矣,然孔子称「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何者
相近,事相若,而人情未远也。
儒者常称二帝三代,虽其道德之隆,世世师之,至于礼乐刑政,将以施之今世,亦已难矣。
今自五代以上,其文物政事之备,未有若隋唐之善者。
祖宗以来,采前世之旧而施之于时,亦未有若隋唐之多者也。
然其或因或革,而当否存焉。
盖亦有时异事异,久远不可复者欤?
其亦有因习俗而重改作,可复而未暇者欤?
相与讲习而著其宜焉。
问:古者有罪不免于刑,失误有赎,亲贤有议,眚灾有赦,未闻有赦天下者也。
自汉以来,赦始及天下,而言政者病之。
成周之隆,之际,刑措不用
汉孝文唐太宗之盛,天子断狱,岁不过数十
当此之时虽有赦,何所施之?
后世法令滋章,而奸宄不禁,刑之不能止,而赦之不能救。
数赦则民玩于法,而不赦则上所不忍。
其将何施而可?
问:三代以田养民,而取之以什一
其民尽力于耕,则足以自养,上之人以时平其政令,而民受其赐既已厚矣。
战国之祸,田制既坏,赋法随弊,天下之民仰困于租税,而俯困于兼并,其害不可言矣。
是以自文、景以来民田租,孝弟力田鳏寡狐独金帛布絮之奉,岁时不绝
考之于古,则所谓惠而不知为政者也。
然自汉氏绝而复兴,其民思之不忘,其恩泽之结于民岂不至哉?
惟三仁政,其纪纲法度不可遽复;
汉室赐予之惠,府库积力所不逮。
然则将以厚民,其术安在
问:三代圣人礼乐治天下,动容貌,出词气逡巡庙堂之上。
诸侯承德四夷向风何其盛哉
其后世稍衰,桓、文迭兴维持之,要之盟会,齐之以征伐既已卑矣。
春秋之后吴、越放恣,继之以田常三晋之乱,天下遂为战国
君臣间非不言,非力不用相与盗蹠之行,犹恐不胜,虽桓、文之事且不行矣,而况文、武之旧欤?
及秦并天下风俗日恶,不可复改。
汉唐之隆,格之以商周之盛,盖已愧矣。
三代之间,其民更之祸,与战国何异
圣人一出礼义复兴天下和洽不若后世寂寥无闻,独何故欤?
帝王之道古今一变,遂不可复反乎?
不然,何汉唐之陋如此
问:秦灭经籍汉兴,《易》、《诗》、《书》、《礼》、《春秋》复存,而《乐》遂丧。
然自孔子弟子散亡天下学者争立异说,各尊所闻以相攻,而圣人道日湮没
顷者朝廷患之,扫除传疏而著以新说天下庶几由此以识圣人遗意
然《易》、《诗》、《书》、《礼》皆立学官,《春秋》虽不用,而其书亦不废
大《乐沦弃漫灭无文无所考信
呜呼,士生于今,去圣久远师法不传,幸明天慨然深悯遗坠而兴之,而六经不备岂不阙甚矣哉
意者求之他书,推其端而究其末,引而伸之,犹可得而观也。
请诵其所取焉。
问:汉收河南地,兵不再驾
唐复河陇未尝用兵
朝廷兵甲之精,卒伍之练,盖近世未有也。
是以收洮泯,略兰会大功既遂,四夷震叠有志之士盖已心驰于燕蓟之北矣。
夫能稼而能穑,所以良农也;
能获而能烹,所以为善猎也。
故夫拓国而安边唐汉之间必有良策焉,其试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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