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读屈原《离骚》以下二十五篇，壮其文辞，哀其耿介，而怜其志之不广也。夫君臣之际，去与就而已耳。方其得志也，从容庙堂，非怀宠也。及其不合也，引身而避之，非忘君也。孟子仕于齐，不遇而去，三宿而后出昼。不遇而去，所以为义。三宿而后出昼，所以为仁。仁义施于其君，而身安名荣，后世诵以为法，君子之事毕矣。若是，则屈原憔悴沅湘，怀沙而死，岂不误哉！或曰：「屈原楚之同姓臣也，故不忍去其国。外则不忍去其国，内则其君恶之，舍死何以哉」？是不然。夫谏而不可去者，惟父子之间耳。臣之事君，进退以义，虽同姓犹异姓也。故纣无道，微子抱祭器而归周。彼微子者，纣之庶兄也。及其不可与处，则去之无疑。况原之于楚怀王，其属也疏，而曰不可去乎？原没之后，百有馀年，贾谊为文以吊之。其后谊事梁王，梁王之薨，谊自伤为傅无状，哭泣而死。谊知屈原不必湛其身，而不自知其哭泣之过也。则谊之为人，亦原之徒欤！以二子之才智，而其死皆不合乎道者，学不考乎圣人也。学茍不考乎圣人，虽死犹不足以逃其责。故圣人者，万世之标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