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论(下)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五、《何博士备论》卷上、《唐宋名贤确论》卷六、《历代名贤确论》卷五二
言兵无若孙武,用兵无若韩信、曹公。武虽以兵为书,而不甚见于其所自用。韩信不自为书,曹公虽为,而不见于后世,然而传称二人者之学皆出于武,是以能神于用而不穷。窃尝究之,武之十三篇,天下之学兵者所通诵也。使其皆知所以用之,则天下孰不为韩、曹也?以韩、曹未有继于后世,则凡得武之书伏而读之者,未必皆能办于战也。武之书,韩、曹之术皆在焉。使武之书不传,则二人者之为兵固不戾乎武之所欲言者。至其所以因事设奇、用而不穷者,虽武之言,有所未既也。驱市人白徒而置之死地,惟若韩信者,然后能斩陈馀。遏其归师而与之死地战,惟若曹公者,然后能克张绣。此武之所以寓其妙,固有待乎韩、曹之俦也。谲众图胜而人莫之能知,既胜而复谲以语人,人亦从而信之不疑,此韩信、曹公无穷之变诈不独用于敌,而亦自用于其军也。盖军之所恃者将,将之所恃者气。以屡胜之将,恃必胜之气,以临三军,则三军之士气定而情安,虽有大敌,故尝吞而胜之。韩信以数万之众当赵之二十万,非脆敌也,乃令裨将传食,曰:「破赵而后会食」。信策赵为必败可也,而曰「必破而后会食」者,可豫期哉?使诚有以破赵,虽食而战,未为失赵之败也。然而韩信为此者,以至寡而当至众,危道也,故示之以必胜之气与夫至暇之情,所以宁士心而作之战也。曹公之征关中,马超、韩遂之所纠合以拒公者,皆剧贼也。每贼一部至,公辄有喜色。贼既破,诸将问其故,答曰:「关中长远,贼各据险,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其皆集,可一举而灭之,是以喜耳」。袁绍追公于延津,公使登垒而望之,曰:「可五六百骑」。有顷,复白:「骑积多,步兵不可胜计」。公曰:「勿复白」。乃令解鞍纵马待焉。有顷,纵兵击之,遂大破绍,斩其二将。夫敌多而惧者,人之情也。以曹公之勇而形之以惧,则其下震矣,故以伪喜伪安示之。众恃公之所喜与安也,则畏心不生而勇亦自倍,此所以胜之也。故用兵之妙,不独以诈敌,而又以愚吾士卒之耳目也。昔者创业造邦之君,盖莫盛于汉之高皇。考其平日之智勇,实无以逮其良、平、信、越之佐。然其崛起曾不累年,诛秦覆楚,遂奄天下而王之。曹公之资机警,挟汉以令天下,其行兵用师、决机合变,当日无与其俪也。然卒老于军,不能平一吴、蜀,此其故何也?议者以其持法严忍,诸将计画有出于己者皆以法夷之,故人旧怨,无一免者,此所以不济。嗟夫!曹公残刻少恩,必报睚眦之怨,真有之矣;至若谋夫策士,收揽听任固亦不遗,未尝深负之也。盖尝自诡以帝王之志业,期有以欺眩后世,然稽其才略,盖亦韩信之等夷。而其遇天下之变,无以异于刘、项之际。刘备、孙权皆以人豪,因时乘变,保据一隅,而公之诸将皆非其敌。至于鞭笞中原,以基大业,皆公自为之,而老期迫矣。此其为烈与汉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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