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论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三、《淮海集》卷二一、《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五二、《古今人物论》卷一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天下之祸莫大于杀士。古之人欲有为于世者,虽负其豪俊杰特之才,据强大不可拔之势,疑若杀一士不足以为损益,然而未始不亡者,何耶?士,国之重器,社稷安危之所系,四海治乱之所属也。是故师士者王,友士者霸,臣士者彊,失士者辱,慢士者危,杀士者亡。世之论者皆以袁绍之亡系于官渡,臣窃以谓不然。绍之所以亡者,杀田丰耳。使绍不杀田丰,虽有官渡之败,未至亡也。何则?昔楚汉相距于京索之间,高祖奔北狼狈,甚于袁绍者数矣,而卒有天下。项籍以百战百胜之威,非特曹公比也,而竟死东城。其所以然者,无他,士之得失而已。故高祖以为「张子房、韩信、萧何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所以取天下。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为我擒」。以楚汉之事言之,则知绍之亡果在于田丰,不在于官渡也。且绍之械系田丰也,何异高祖械系娄敬于广武乎?高祖围于平城而还,以二千户封敬,号建信侯。绍败而还,惭丰而杀之。呜呼,人之量度相远,一至于此哉!《传》曰:「善败者不亡」。故楚昭王珍、越王句践皆滨于绝灭而复续,绍虽败于官渡,而冀州之地,南据大河,北阻燕代,形势之胜尚可用也,向使出丰于狱,东向而事之,问以计策,卑身折节以抚伤残之馀,亲执金鼓以厉奔走之气,内修农战,外结英雄,纵不能并吞天下,岂遽至于亡哉?方绍与董卓异议,横刀不应,长揖而出,及起兵渤海,遂有四州之地,连百万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不可谓非一时之杰也。然杀一田丰,遂至于此,则天下之祸,其有大于杀士者乎?文若曰:「袁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臣窃以为知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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